班长眼尖,朝外呶了下嘴,童悦扭过头,苏陌浅灰的薄毛衫,米黄的休闲裤,金色的落霞斜射在他身上,看上去比学校里的老师还多几份斯文。
“苏局长好!”她走出教室,礼貌地招呼。
苏陌扬起细薄的唇角,伸手与她相握。
她手上还沾有粉笔的灰末,当着郑治的面,不能让苏陌难堪,她只得轻轻接了一下,立刻又缩回了手。
就这一下,苏陌的指尖已轻柔地划过她掌心,如蜻蜓点水,却惊动了湖面。
郑治向童悦说了徐亦佳的事,童悦这才看到身后的小女生。
小女生看她的眼神可不太友好,死死地盯着,她蹙眉,本能地就想到是不是把粉笔灰抹到脸上了。
“她英语稍微有点偏科。”苏陌是对郑治说的,眼睛却看着童悦。
“没事,找个老师给她辅导下。童老师另外给安排下和英语不错的同学同桌,两人可以互帮互助。”郑治说道。
童悦刚把几十个栋梁的性子摸熟、理顺,这时是很不喜欢别人来扰局的。但人在屋檐下,她没有办法,“只有李想了。”
郑治点头,“苏局长,徐同学是走读还是住校?”
“住校比较好。”
郑治请苏陌到后面的学生公寓参观,徐亦佳留了下来。
班上的同学数成单,李想一个人在最后占了一张桌。童悦领着徐亦佳走了过来,他翻着本书,眼都没抬。
“你就坐这儿吧!”她对徐亦佳说道。
刚刚一脸怨气的小女生在看到李想后,突然脸红心跳,手脚都不听指挥。
“你好,我叫徐亦佳。”她秀气的朝李想笑了笑。
李想挑了下眼角,腾地站起来,扔一句:“你要溜须拍马是你的事,恕我不能奉陪。”夹着书扬长而去。
所有的同学屏住呼吸。
童悦目光象黏在李想的背后,一直到门外才收回。徐亦佳嘟着个脸,羞得快哭了。她安慰地拍了下徐亦佳的肩,徐亦佳甩开她的胳膊,“姐夫说你有多优秀,其实你也不乍的。”
童悦深吸一口气:“你不用担心,门在那边,你是有选择的。”
徐亦佳小嘴震愕地张大,可能想不到她会不买自己的账。
“刚刚的要求大家都听到了吗?”童悦不再看她,走回讲台。
“听到了。”
下课铃声响起,她挥挥手,同学起立一窝蜂地散去。童悦叫住班长,让他送一套试卷给徐亦佳,“如果她不想做,直接扔垃圾箱好了。”
徐亦佳到没敢,只是把试卷揉作一团,狠狠地瞪了瞪童悦。
童悦耸耸肩。
很快,小姨子向姐夫告了状,姐夫讲了什么不知。童悦到接到郑治的电话,说苏陌晚上私人请强化班的任课老师吃饭,谁都不能少。
叶少宁约好晚上两人去吃广式点心。
她给叶少宁打电话,一接通,叶少宁笑了,“我们俩心有灵犀呀,我也正要找你呢!”
“要出去吗?”
“来了个浙江看房团,我要接待下。”
“在哪吃饭?”
“丽园。”
“嗯。”
“不关照下我少喝点酒、多吃点菜?”
她站在办公楼的走廊尽头,外面是绿茵茵的足球场。暮色悄临,她看着一点点的白光从绿草上隐去,天慢慢地黑了。
“我关照你会听吗?”
“当然。”
“今晚多喝点酒没关系的。”
“为什么?”
“我会开车呀!”又轻又柔的语气,象暗夜里悄绽的花。
苏陌真的客气了,好巧,吃饭地点也叫丽园。这家饭店的菜是以超贵闻名,其实并不好吃。
没有人敢缺席,一溜的全到了。苏陌贵气加书卷气,令人不敢忽视,领班殷勤地把几人领进包厢。
苏陌坐了主人位,左侧坐了郑治。物理是选修学科,比不得语数外重要,但童悦是班主任,自然坐在苏陌的右侧。
服务员送菜单进来,苏陌把菜单递给郑治,笑道:“大家随便点,我只点一道美容汤。”
“啥叫美容汤?”赵清是自来熟,不受拘束。孟愚正襟端坐,象坐在会议室。其他几位在苏陌面前有些放不开,笑起来多了几丝讨好的意味。
“鱼翅鱼肚白,胶原蛋白,对皮肤好。甜点来燕窝雪蛤。”苏陌说道。
“苏局长还有一套美容经。”郑治打趣。
“我爱人对这方面有研究,耳濡目染,就知道了一点。”
话音一落,所有的人都一幅呆相,没人接话。
“点菜呀!”苏陌催道,看看赵清,“明年高考,赵老师有信心吗?”
赵清拍拍大腿,“出卷的人想玩咱们太容易了,个个和神经病差不多,不知道到时会不会发作,我努力吧!”
苏陌大笑,“有你这话,我心里有底了。呃,童老师怎么不讲话?”他温柔地转过身。
童悦回道:“我在等美容汤。”
众人都笑了。
菜不慢,点好了过一会就全上来了。苏陌要了两瓶酒,起身亲自给众人斟上,唯独漏了童悦,“美女喝汤,咱们喝酒。”他解释道。
赵清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在座的不是童悦一个美女,苏局你偏心。”
“对童老师,我的心肯定要偏,日后亦佳可要麻烦她多点。”
“我们也是亦佳的老师。”赵清不依。
“你一个大老爷儿,争什么风吃什么醋。”郑治瞪了瞪他。
“这样好吧,我也给童老师斟上,一会咱们来玩个速记的游戏,如是童老师输了,就得喝酒,现在不作要求。”
众人叫好。
喝了两杯酒,吃了几筷菜,美容汤也上来了,游戏开始。
“我用英文说一串数字,点到的人必须一数不拉、秩序不乱地一口气说出来。”苏陌扶扶眼镜,微微一笑。
“行,你出题。”赵清抬手。
苏陌先看看童悦,“紧张吗?”
“我一身的汗。”美容汤太鲜,童悦猛喝茶,才把那股子鲜味冲淡。
苏陌很是开心,叽哩哇啦一下子冒出一串数字。他是大学教授出身,这英文说得是字正腔圆,又加上嗓音温润,众人听得舒服,忘了速记。
自左开始,挨次点到。
郑治被罚了酒,他只说出第一个数字。孟愚表现非常好,数字一共十一位,他准确地说出前九位,还有二位不知道,罚了半杯酒。
赵清嬉皮笑脸,“我根本没去记,因为我想喝这酒。”一仰脖子,喝光杯中酒。
几个女老师吃吃地笑着,一起凑了凑也没说出,自然被罚了。一个个喝得面若桃花般。
只有童悦圆满完成任务。
“童老师,从现在开始我要崇拜你。”赵清瞪大眼。
童悦水波不惊,拿出手机,“我出去打个电话。”
其实不是她聪明,这十一个数字是苏陌的手机号码,从去年的夏天,隔几天就会在午夜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借个地方写几句话:深呼吸,再深呼吸,呵呵,《预谋出轨》上市鸟,京东、卓 越、淘宝和各大书店都已有售了,想购的亲及早下手,貌似货不太多。)
正文 12,秒杀(中)
带上门,隔绝一切喧闹,童悦才轻轻吁了口气。
饭店的过道曲曲折折,在柔弱的淡黄|色光线引领下,她走到了一处露台。仰起头,满天星光,硕 大的明月如银盘高挂在夜空中,风微凉。眼前是小小的花圃,轻轻一嗅,也有晚桂的余香飘荡在空气中。
她把手机贴到耳边,不一会,叶少宁带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后面听着也是换杯交盏,还有女子盈盈的笑声。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居然两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你喜欢吗?”露台外有棵大树,枝叶伸进栏杆内,她探身摘了一片在掌心中*。
“喜欢。”这两个字是压低了音量的,有如贴面悄语。
长长的睫毛无故地颤了几颤。
“我应酬完就去看你。你在哪?”
“在外面避难。”
“避难?”他笑了。
她叹了口气,“真的,学生家长请客,盛情难却。又是局长,又是校长,还有同事,我只是个小教师。你知道中国的酒文化,要是不喝,好象不给人家面子。我躲过了一劫又一劫,现在出来缓口气,回去再想办法。”
“哪个饭店?”
“音乐广场对面的丽园。”她对着天上的明月悄悄地挤了下眼睛。
“哪个房间?”
她还没回答,离露台不到十米的一扇门开了,叶少宁身着米白的丝绸衬衫,服贴地衬出肩膀、手臂的线条,碎花的领带有点松松垮垮的系着,他四下张望。
她清咳了一声,觉得今晚的他特别的英俊。
他辨认出露台上的人,脚步加快地走过头,神情有点紧张,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没有碰酒吧?”
“碰了还能在这站着?我说上洗手间的,马上就要进去了。”他到象是喝得不少,呼吸间都是酒气。
“那你先进去,五分钟后,我进去把你带出来!”他伸出手环住她纤细的身子,下巴抵住她的发心。
“你怎么带?抢吗?”她闭上眼睛,吐气如兰。
“不行就抢。”他亲昵地捏了下她的鼻子,眼神烫烫的。
就这样抱了一会,他松开手臂,看着她走进包间。
“不舒服?”苏陌朝门不知看了多少回了,碍于十几只眼睛盯着,才没起身。见童悦脸色平静地进来,忙用只有她听到的音量问道。
面前的盘子装满了菜,酒杯是满的,童悦抿了下唇,摇摇头,“我很好。”
“那快吃点,一晚上都没什么动筷子。”
她礼貌地道谢。
门外有人轻轻叩门,以为是服务生送菜,赵清抢声说道:“进来!”
门一开,叶少宁手中端了只高脚杯,唇角轻扬,“我听大堂经理说郑校长在这边,没想到会这么巧。”
郑治忙站起,为他一一介绍。
叶少宁二十三岁到泰华集团工作,八年内,从小职员做到现在的总经理,经历了多少事,见识过多少人。目光一转,就看出童悦说的学生家长原来是苏陌局长。苏陌的年轻让他有点愕然,不敢相信他会有个读高三的孩子。因为实中校园搬迁,他和教育局打过交道,那时局长还不是苏陌。
他先敬苏陌。
苏陌学者风度,翩翩有礼地站起,但只沾了下唇,没有喝尽。
叶少宁又敬郑治,最后所有的老师一同来。
“叶总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事业就如此有成就。”郑治向苏陌夸道。
叶少宁摆手,“在诸位文化人面前,我是汗颜,不敢提成就二字。想当年,我物理就学得很烂。”
赵清嘴快:“要不要找我们童老师补习下?”
叶少宁勾起薄唇看向童悦:“童老师肯收我这个学生吗?”
“我的学费可不低。”童悦说道。
“那面谈?”叶少宁一扬眉,绕过半张桌子,拎起童悦的包包,“苏局长、郑校长,我可以借童老师一会吗?”
苏陌眯起眼,脸上布满肃杀之气,其他人只当在看一出戏,并没有注意他的神情变化。
“只要童老师愿意,我没意见。”郑治应道。
“童老师?”叶少宁把童悦的椅子往外拉了拉。
童老师脸红得血都象要溢出来了,但没有反感之色。在众目聚焦之下,挽上了他的胳膊。
当叶少宁真的把童悦带了出去,众人细细品味,刚刚这一出似乎不只是一出戏,好象来真的。
“两人难道是一见钟情?”赵清自言自语。平时童悦是玩笑都很少开的,和男同事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今晚她居然就这样和一个陌生男人走了?
“这是江湖上传说的秒杀!”一个女教师咯咯笑道。
“有什么可惊讶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孟愚慢悠悠地Сhā了一句。
众人哄笑。
唯独苏陌闷闷地端起杯子,一口饮尽。这酒是四十五度的,非常的辣,胸口立即象火烧一般的,可是他却四肢冷得冰凉。
“在这坐会,我去打声招呼。”叶少宁把她领进大堂。大堂里也有一排排的情侣卡座,他让服务生给童悦送杯掬花茶。
“我陪你去。”
他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生意场上的应酬,你不会喜欢你看到的。我马上就来。”
她感到他温暖的指尖麻麻地擦过她的脸,然后放开她,离去。她坐下,品着带有股药味的掬花茶,眼角的余光随着他走动的身影晃晃悠悠。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背影特别的、修长、俊挺。想想刚才,他以一个无厘头式的理由就那么把她带出来了,她感觉有些好笑。别人应很快就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她不介意。
再强悍、再独立的女子,在有的时候,都希望能被一双有力的肩膀保护着,避之风雨,憩息港湾。
他并不强壮,但当他温润的手掌包裹着她时,她的心就安定了。
二十八岁,还不算老,但已到青春的末季,如果还没开放出花朵,那就是一棵引人瑕想的树。只要开了,哪怕花朵并不妖娆,落在世人的眼中,只道寻常。
她需要开放,需要寻常,需要被普通而又温馨的气息包围,需要每一步都走得踏实、稳健,她更需要拥有一种叫做珍视的感觉。
“走吧!”他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搭着一件外套。出了饭店,那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中秋的夜晚,有习习沁凉。
“车留给秘书送乐董,我们走走,走不动了再打车。”他自如地与她十指相扣。
氤氲的路灯下,他们静静地走着。远处一团朦朦胧胧的蓝光,不知是哪家店铺的霓虹灯。从路边落地的橱窗看去,他们的身影是交叠着的、*着的,仿佛非常亲密。
事实他们真正有交集还不到一个月。
“你们局长年岁不大,怎么会有一个读高三的孩子?”他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是他的小姨子。”
他哦了一声,“真是一个尽职的姐夫。那你有没有压力?”
“那些没有什么,工作而已。”她轻描淡写,象真的不往心中去。
“在你心里,什么是有什么?”
她浅浅地笑,眼睛弯得象月芽,指尖俏皮地在他掌心里挠了一下。“明天是中秋,要回家过节吗?”
“我都好几年没回家过节了,不是出差,就是呆在工地。我爸妈都习惯了。”他俯身看她,心中隐隐的柔软。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正要讲话,他的吻突然就落下来了,吻得很短,就是唇贴唇,啄了一下。
这是自那个疯狂的夜晚之后,牵了手之后,他们又一个肢体语言的进步。
她的脸迅速就烧着了,把想说的话也忘光了。
他轻笑,将她额前的发撩到耳后。“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早晨有两个家教学生,下午就没事了。”
“那一起吃饭?我明天只要开个会。”
“我。。。。。。来做饭!”她突然涌出一个*,但说完,心情却灰落了。她掩饰地把黯然的眼神挪开,不想让他发现。
曾经,她以为她这一生只为做饭给一个人吃。
炎热的夏季,挥着汗在飘着怪味的菜场里走来走去,买一把小青菜,挑两只土豆,要表面干燥而又光滑的,再去切半斤肉片。卖肉的是个小伙子,看见她就傻傻的笑。给她的肉片又精又薄,还会替她洗得干干净净。临走时,她再买几只鸡蛋,如果有新鲜的水果,也会买一点。上海的物价很贵,就这么一点菜,都有几十元,她捏着一大把零钱,心疼得直叹气。
大三那年暑假,把人才市场都逛遍了,就是没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彦杰说这种事不着急,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一边找工作,一边准备考研。
她早晨通常是上网、复习,午觉醒来,她继续看书,下午才去菜场转转。
小公寓的厨房朝西,又对着一条主干道,车辆来往不息。隔着马路,对面也是一个小区,绿化特别的好,围墙上爬满了月季花的藤蔓,花一簇一族,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围墙永远不寂寞。
顶着西射的太阳,又站在炉火边,汗象下雨一般。土豆红烧肉片,青菜炒鸡蛋,再拌点凉菜,主食是绿豆粥,有时候,她会蒸点南瓜,用蜂蜜水拌着冰在冰箱里,彦杰很爱吃。
做完这些,差不多是五点半。
她洗澡,躲进房间吹风扇看书,汗还是象止不住,棉布的睡裙不一会又濡湿了。
那个暑假,她的头上、脖颈、后背都冒出一层扉子,着急起来,象被蜜蜂刺着,说不出的难受。
彦杰到家是七点,他们一起吃饭。然后彦杰洗碗,她上网听听歌、看个电影。彦杰顺便会把水果洗了端进来,与她一起看。
彦杰爱看惊险片、灾难片,她喜欢小资情调的言情片。彦杰总是顺着她,她看啥他就看啥,一直陪她看到最后。
那样的夜晚是闷热的,可也是温馨的。
后来,她还是没有找到工作,只好去考研。毕业后,她留在青台读研。一个月跑一趟上海,直到她在实中工作半年后,她才中止对交通事业继续作出贡献。
她在彦杰的衣橱里看到了女人艳色的内衣,作为妹妹,再去就不合适了。
“不会也是喝白开水、煮方便面?”叶少宁笑道。
她从往事中拨回思绪,“我的水平哪有那么差?”
“那我拭目以待了。”眸光温柔如一汪湖水。“需不需要帮手?我什么时候过去?”
“一切听我电话通知。”
一街一街的走着,仿佛就这样走到天涯海角,也没人觉得累。他们没有打车,他将她送到公寓楼下,她指指二楼,告诉他明天来了该怎么上去。
直到他道别离开,她才想起在路上时她想问最近*妈还有没有安排他再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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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二十楼的电梯口,叶少宁等来了参加会议的客人。
世纪大厦的桩基与基础浇筑已经完工,接下来是主体工程,各个标段即将向外发标。目前有一个问题卡着,叶少宁建议所有的材料由甲方供应。这是目前建筑行业的弊端,太多的花架子工程,太多的豆腐渣工程。世纪大厦是青台第一高楼,建筑寿命为一百年。施工过程中,有监理工程师监督施工质量,但是材料的水份让人防不胜防。如果甲供,则能避免这些问题。
乐静芬听完他的建议后,沉吟了半晌,点点头,但她考虑施工单位可能有微词,于是请各竞标单位过来,她当面解释。
为了让气氛轻松点,叶少宁特地让总务处准备了月饼和瓜果,还有各式茶水,搞得象个座谈会似的。
“少宁,你这么细腻,以后谁嫁了你肯定很幸福。”总务处长和他打趣道。
在泰华,大大小小的员工都直呼叶少宁的名字,这是他的坚持。他只做了一年小职员,然后便提升为董事长特助,外派迪拜两年,回国后,就升职为总经理。
这职位来得太早也太快,原因之一有自己的杰出表现,另外他的婶婶是青台市委书记苏晓岑,还有一个原因,叶少宁苦笑,所谓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吧!
在回国的那一年,他暗恋了四年之久的陶涛再次与别人走进了婚姻殿堂。
两人是高中同学,那三年,他是默默喜欢她的,没有非常强烈的想法,只要看到她就好。
高中时的陶涛有点婴儿肥,眼睛大大的,特别爱笑,一笑就显出两个酒窝。
他给她写过一封情书,请周子期转送。没想到给陶涛的爸爸发现,都没交到陶涛手中,直接给撕碎了。
大学两人不在同一座城市,好象过得很平静。再次和陶涛有交集,是她进腾跃汽车集团工作,他为她庆祝。可是在那个晚上,陶涛遇到了律师华烨,当场秒杀,不到半年就成了华太太。
就在那时,他感觉到心象被撕碎了一般,才知自己爱陶涛已爱到体无完肤。
陶涛与华烨维持了不到一年,因华烨前女友的强势回归,以离婚终结。
他觉得自己不是小人,但得知陶涛恢复自由身之后,他真的很开心。他关心她、体贴她、疼爱她,可是。。。。。。陶涛最后还是选择了别人。
她对他没有办法产生恋人的感觉,她当他是好同学、好朋友。而他那时太过年轻,不懂得争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陶涛把手放进别人的掌心。
这一次陶涛没有走错路,她很幸福。
“少宁?”乐静芬轻轻唤了一声,他抬起头,发觉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他镇定地笑了笑,“那我们开会吧!”
会议是他主持,乐静芬发言,竞标单位的老总们发表意见。这个会有争议,开了足足四个小时,连午饭都在会议室吃的。老总们出来时,个个脸胀得通红,但都接受了泰华了这个决定。
叶少宁把客人们送走,又回到会议室。
乐静芬让秘书把窗户都打开散散烟味,换点新鲜空气,听到脚步声回了下头,“情况还不错,是吧?”
叶少宁微微一笑,收拾桌上的笔记本和资料。
“少宁,今天我突然觉得,以后我要腾出时间和老公出去转转,泰华有你就够了。”乐静芬道。
叶少宁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是的,我是董事长,可我想到的就是今年能接几个项目,能赚多少利润,最多有时会想明年定个什么目标,我很少会想到十年、二十年的事,而你刚刚说世纪大厦有百年寿命,希望在百年后,别人仰望着世纪大厦,还会对泰华啧啧赞叹。有你这样一位*远瞩的总经理,我这个董事长可以高枕无忧了。”
“董事长你真会说笑,你要是不问事,我一个人哪挑得动泰华这幅重担?”
“你马上会有一个帮手。不过是个新手,你得费心地培训她。”
叶少宁讶然。
“十一月,欢欢回国啦!”乐静芬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做母亲的慈祥。“她初中毕业就出国了,小留学生呀!现在都是建筑和管理的双科硕士了。算起来她出国已经八年了。”
叶少宁听乐静芬说过车欢欢,好象是特别懂事乖巧的女孩。乐静芬和车城的复婚,主要是车欢欢的功劳。
“怪不得乐董今天心情这么好。但乐董,你亲自带车小姐更合适,你在地产行业几十年了,经验丰富。”叶少宁谦虚道。
乐静芬摆手,“我那一套经验固步自封,跟不上时代,不比你们年轻人。欢欢就拜托你了。”
泰华是乐静芬的父亲创建的,乐静芬是独女,在老乐董过世后,乐静芬接手。车欢欢也是乐静芬的独女,这泰华迟早要交到车欢欢手中的。
“乐董客气了,我和车小姐互相帮助吧!”
乐静芬满意地笑了,“少宁,你妈妈最近还有没有安排你相亲?”
叶少宁轻笑摇头,“我妈妈没别的事,把打麻将和替我找对象当成了工作。她手里掌握的名单,可以开一家婚姻介绍所。”
“你真孝顺,由着她这样折腾。”
“她要求并不高,让我有空就配合下。她热衷的是过程,关于结果,她自己也没一个确定的目标。”
乐静芬乐不可支:“哈,真是有趣。”她神色突地一转,语气意味深长,“我想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个姑娘让她无可挑剔的。”
叶少宁不着痕迹地看了下表,四点了,他还没接到某个人的电话通知。“也许吧!”他模棱两可地回答。
六点,电话来了。
他有点雀跃,去之前还到休息间整理了下仪容。这是多久没有的事了,即使出席重要的会议,他都没这样慎重过。
天公作美,天空瓦蓝清澈,没有一丝多余的云彩。当暮色一深,一轮如玉盘的明月就从海面上跃起,月光如水如纱,连空气都变得几份矜持,风是微微的,街上的车辆虽然拥挤,却并不急躁。
车刚转弯,就看到童悦站在路口。
她好象比他在夜色迷人那夜见到她时还要美,米黄的长裙,无袖的白色薄羊绒衫,修长的脖颈,秀雅的锁骨,纤细的手臂,站在那儿象一株清新的枫。
“中秋节快乐!”喉结耸了耸,嗓音控制不住的沙哑。
“同快乐!”她很少笑得眉飞色舞,最多是浅浅地弯弯嘴角,“路上堵车吗?”
“还好!”
巷子口不时有孩子骑着单车穿来穿去,也有提着礼盒匆匆疾行的*。他俩挨着墙角,一前一后地走着。
“凌老师在上面吧?”他仰起头,看到公寓窗户里透出来的暖暖光线。
“她去男友家过节了。”
孟愚也是青台人,不过家在郊区。两个人买的新房拿到钥匙了,今天正好去商量装修的事。凌玲买了几大包的礼品,还把周子期送来的礼物一并带过去了。
周子期为了弥补不能陪凌玲过节的遗憾,送来了一篓蟹、一箱子虾和鱼,几盒稻香村月饼,还有水果、莲藕之类的东东。这是童悦看到的,没看到的估计要比这值钱太多。
凌玲收得心安理得,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为难。她要给童悦留下一点,童悦说要回家过节,用不着这些。
她去菜场前回了趟家,没买东西,给了钱燕一千元,让她和爸爸买点吃的。钱燕喜滋滋地收下,对于她不能留在家里过节非常理解,“年轻人,工作要紧,彦杰也没回来。”
上楼时,叶少宁从后面牵住了她的手。她低着头,耳朵烫烫的。
公寓象有些年代了,墙壁颜色发灰,有一个房间的门掩着,有一个半开着。客厅里放着两张餐桌,一张上面放着书本和纸张,应该是给家教学生用的。另一张才是真正的餐桌,镂花的白色桌布上面蒙着一张透明的油纸,是为了不弄脏里面的桌布。
“洗下手,我们就准备吃饭。”她指指洗手间的方向。
他从洗手间出来时,桌上已经多了几盘菜。
他的心一动。
先不谈菜的色香味,光是那餐具就够诱人了。泰华每次推出新楼盘,都会装璜几套样品房。从家俱、卧饰、灯具、装饰品,包括厨房里的餐具都做到尽善尽美。他见过这样的餐具,来自韩国的骨瓷,质地和光泽,在灯光下特别美伦美奂。
桌上搁着的盘盘碟碟也是这样的骨瓷,一只只象美玉般,有这样的美玉相衬,盘中的菜真的是称之为珍馐了。
一盘是煎得金黄的带鱼,下面铺着碧绿的生菜叶,看着就香酥可口;旁边的一个深碗里装的是红烧肉,极家常的菜,但那一块块红烧肉却象透明的水晶,散发出桂皮的清香,里面还有一粒粒粉嘟嘟的菱角。蔬菜是西芹爆炒百合,有白有绿。童悦最后端上来的是一个海碗装着的汤,汤色很清上面浮着的是切得细细的蛋皮、胡萝卜、笋丁、青翠的鸡毛菜,却象一幅五彩缤纷的画卷。
饭是细长的进口香米和大米混蒸的,轻轻一嗅,就闻到糯糯的香气。桌子的边角放着一碟新鲜的黄桃,一块块切成三角型,上面戳着两根牙签。
“别光看呀,坐下来啊!你开车,我就没有准备酒。”她说道。
“是不是准备了很久?”他已经不知讲什么好了。什么样的高档饭店他都去过,吃过什么菜、喝过什么酒,他从来没有任何印象,这一刻,他被震撼了。
“也没有,辅导课结束,我就去了菜场。超市里的菜看着漂亮,却不新鲜。今天是节日,农贸市场供应的菜又多又好。”
辅导课是早晨十一点结束,那么说她一直忙了五六个小时。
这份认真的心思,他受宠若惊了,直愣愣地凝视着她。
“吃呀!我有很久没做菜了,尝尝看。”
嗓子有点发干,他拿起汤匙,想先喝点汤。她拦住,“汤最后喝,不然其他菜没有味。”
“汤很特别吗?”
“汤是用螃蟹、草鸡、山菇还有一点西洋参熬的,味道很鲜。”她淡淡地说。
“为什么?”他轻叹道,心激动地发颤。
她莞尔,“没什么呀,你吃不惯外面的菜,工作忙难得回家,我就随意做几个家常菜,让你多吃点。我难得请客的,总要表示点诚意。”
不是一点吧!
带鱼很酥,红烧肉醇香,西芹清脆,而那汤,清香中带有甘甜、可口。。。。。。他倦怠太久的胃口突然象被一记惊钟敲醒,仿佛很久都没这样惬意过、纵情过,过后,却忍不住一遍遍地回味。
不只是尊重她的劳动成果,他是真的喜欢,他吃了两碗饭,把盘中的菜也吃了大半,最后喝了两碗汤。
第一次, 他肚子有一种“撑”的感觉。
他要求洗碗,她没推却。厨房不大,收拾得很清洁。水笼头哗哗地响着,他欠着身在水池边洗碗,她在旁边一只只擦干放进碗柜中。他拧上水笼头时,她递过干毛巾,接着,从果盆里戳了一块黄桃递给他。
他没有用手接,直接张开了口。
她脸一红,但还是把黄桃放进了他嘴中。
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他一直用一种深究的目光在悄然打量着她。
“下去散会步吗?”两人走出厨房,她问道。
“这是你的卧室?”他象没听到她的话,把半敞的房门推开了。
显然是的,和她做的菜一样,不花哨,却特别精致。一米五的大床,素白碎花的床具,靠墙是简易衣柜、书架,办公桌上放着笔记本和教课书、作业本。床边上搁着一个大大的青花花瓶,里面Сhā着一蓬金黄的稻穗。
“这有什么寓意?”他看向稻穗。
“清洁空气,顺便带来田野的味道。”卧室很小,两个人站在里面有点拥挤,她越过他想去拉开窗帘。
他从身后环抱住她,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脖颈间。
她身子紧绷起来,心已不是跳动了,而是蹦着跃着。“你。。。。。。要把玉佛还给我吗?”
他轻吻着她*的锁骨,“它对你那么重要,我想还是留给我做个纪念。我觉得你戴这个比较好。”
颈间突地一凉,她低头一看,多了一枚碧绿的玉钱,也是用墨绿的丝线串就的。她不懂玉,但这块玉钱的光泽和质感有着不可忽视的名贵,她呆住。
这样交换也太赚了吧?
他缓缓扳转她的身,温柔地托起她的下巴,俊眸漆黑如墨。
“我叫叶少宁,三十一岁,有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可以说有房有车。童悦,你愿意和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
她开始只当他在调侃,可看着他严肃的俊容,她发觉他是认真的。
她有一时的恍惚,太突然了。
“我们已经有过亲密行为了,你不准不愿意。”他霸道地轻咬她的唇瓣。
她羞得头发丝都立起来了,毫无抵抗地任由他狂乱地冲进她的口中,攻城掠地。
是的,她是愿意的。
二十八岁的女子,遇到他这么优异的男子,没有任何理由不愿意的。
她是幸运的。
身子一软,感到被强劲的双臂托起。她伸出手用力地回抱着他,打开身体,迎接他的入驻。
天空中,月色如华,房间内,旖旎芬芳。
入睡前,童悦一身棉质的薄裙跳下地,从客厅里搬起那盆仙人掌放到了门外。
明天凌玲第一堂有课,忙赶不上,午夜时分回到公寓。倦意袭来,她边打呵欠边找钥匙,脚象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她都想哭了。
“孟愚,怎么办?我回不了公寓,我今晚睡哪呢?”她在电话里对刚离开不久的孟愚哭诉道。
“怎么了?”叶少宁感到怀里的人动了动。
她独睡惯了,不太习惯被人这样紧紧搂着,但是不讨厌,“没什么。”她听到凌玲高跟鞋远去了。
下一刻,静夜里响起手机铃声。
骚扰电话是响一声就会戛然而止,而这铃声却没完没了。
她心咚地下,咬咬唇下床,看看号码,她砰地合上手机,直接关机了。
“是凌玲,估计喝醉了,不要理。”夜晚还挺凉,下去一会,身子就冰了,偎进他的怀中,肆意地汲取他的温暖。
“睡吧!”他替她掖下被角,把她搂得更紧。
正文 14,温差十二度(上)
奇怪。
赵清摸着下巴看着站在资料柜前的童悦:“我仿佛看到你笑了。”
童悦拧了下眉,瞟到邻桌的孟愚应声抬起了头,“笑?”
“先是十五度,再是三十度,慢慢地就是一条抛物线了。童悦,你不会这样不讲良心吧,真的丢下我和别人成双入对去?”赵清捏了捏嘴角。
“你是我的责任吗?”童悦拿着批阅好的试卷,走了出去。
乔可欣捧着乐谱从外面进来。
“不是吗?我们是同一个战壕中的,你有肉吃,也要分我一勺。”赵清的声音追了出去。
“她相亲成功了?”乔可欣问道。
赵清狎昵地斜睨着她:“怎么只兴你找牛郎,人家就得一辈子做小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这样跑来跑去的,不是织女会牛郎么?啥时走啊,哥哥给你送行,也掉个几滴眼泪。”
乔可欣重重地把乐谱往桌上一摔,“我是妨得你还是碍着你了,这么巴不得我走?”
赵清摸摸鼻子,冲孟愚摊开双手,唱道:“女人啊,你们的名字叫做喜怒无常吗?”
孟愚紧蹙着眉,不语。
李想已经有两天没来上学了,徐亦佳孤单地坐在最后。强化班的孩子都不是好客型的,骨子里还象文人般轻高。徐亦佳是局长的小姨子,性情又骄蛮,自然的就被排斥。
徐亦佳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窝着的火全朝童悦发了去。假期里的十几张试卷,她有一半没做,还有一半,物理试卷上写着化学答案,数学答题卡上洋洋洒洒一篇语文千字文。
童悦亲自把试卷送到她手中,“这种风格非常有个性,请继续保持。如果高考时也能这般发挥,老师佩服你。”
徐亦佳瞪着她,一口腥甜随即涌到心口。
下课时,童悦叫来班长,让他去李想家看看,如果他认为自学效果很好,学校会尊重他的。班长撇嘴,眸光从眼睫下方漏出,“我昨天去过了,他睡在床上听音乐,没搭理我。”
童悦长长地哦了一声,让班长回到座位上去。今天是周三,她再拭目以待到周五。
如果李才子变本加厉,如果苏局长替小姨子出面,她都有应对之策。
这些工作上的小烦恼,并没有影响到童悦的心情。
明确的恋爱关系,让她的心里有一种微妙的踏实感、安定感,走路时,脚步也是轻快的。
叶少宁觉得在她合租的公寓中,实在不适合培养两个人的感情。他总是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把她拐去他公寓过夜。
“你不嫌累吗?”童悦知道他有多忙,而尽量挤出时间来接送她上下班。特别是上班,早晨五点半,他有时应酬回来,都是午夜了,眼睛只闭了一小会,揉揉又得起床。
“你让我食肉知髓,这滋味千回百转,我上了瘾,你要我戒,残不残忍?累点算什么,我甘之如饴。”他回答得非常直白,成功染红了她的双颊。
二十八岁的熟汝了,怎么动不动就泛出羞涩?他真没说假话,她就象是被时光悄埋的宝藏,挖得越深,越觉得惊喜。
他认识的朋友中,多数人觉得女孩越年轻越逗得心颤。酒廊歌厅,明明家中都有娇妻幼子了,打着应酬的幌子,招来小姑娘左拥右抱、上下其手,恨不得阅尽人间春色。
他淡淡地浅笑,坐在一边旁观。有女孩过来搭讪,他会回应,但从不投入。
泰华总经理一职,忙着他连喘气都是奢侈,再找个小女孩回家哄着宠着,累不累?她喜欢花,喜欢礼物,喜欢每一个中西节日,你都能带给她惊喜,至于你钱是怎么赚的、工作上有没有压力、生活上有没烦恼,她不想知道。知道了也是白知道,她能给你什么建议?或者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男人就该是顶天立地的,宠女人爱女人是天经地义。
其实男人也是爸妈生的,不是天神。
“你以前都怎么过的?”她娇嗔地看着她。
“你要知道吗?”他的眼中多了几份色彩,手指弹开了她的衣扣,象鱼一般滑了进去。
她哪里还敢再说话,轻咬着*,任羞红弥漫了眉眼。
自然的,她的衣服慢慢地挪到了他这边,然后是书,再后来她上电梯时,手里会提点水果和点心,发展下去,他那个做摆设的厨房里飘出了饭菜香。
他如果回来得太晚,她睡下了,餐桌上的保温杯里有时是煲着的汤,有时是熬的营养粥,都是易消化而又暖胃的。
杯子下压着一张便笺,字如其人,娟秀而又淡雅。“少宁,我太累,先上床睡了。桌上有汤,喝完再睡,我有算过卡路里,不会影响你的形像。晚安!”
这么几个不香艳不暧味的字,他总是看得心驰神颠。
他洗漱好走进卧室,衣架上挂着他明天穿的衬衫和长裤、与之搭配的领带,甚至还有叠着的棉袜。
她从来不化妆,但掀开被,缓缓地将她拥进怀中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诱得他的心柔柔软软。
他一般睡挨近门的左侧,她睡右侧,从她第一次来,就成了个默契的规律。但最近几晚他发现了一件事,她先睡在左侧,当他一挨近榻榻米,她并没有醒来,身子一转,就滚到了右侧。
被中暖暖的,留有她的余香。他将手探过去,她那一侧被角薄凉。
才到深秋,寒意便不深。但上床后,也差不多要适应一会,等被暖了,才能入睡。
她是为了让他多睡会,特意为他捂暖被子?还是因为想他,盖上有他味道的被子才能入睡?
不管是哪一个答案,枕边的这个女人都让他心疼得发颤。
也许该结婚了。
明知她睡意正浓,他还是要弄醒她,好好地爱一番,才能把心中这股子荡漾散去,然后抱得紧紧的,一同入睡。
“我很久没回家了,周末我们一块过去。”早晨刮胡子时,他平静地对她说道。
她满嘴的牙膏沫,睡了一夜的短发蓬蓬地竖在头上。良久,她才恢复过来,“太快了!”
他看着镜子,摸摸脸颊,察看有没哪里没刮干净,“周六我妈又逼着我去相亲,你想让我去吗?”
她沉默,想起在左岸咖啡时见到的那个眼角上吊的妇人。“我还没有准备好。”
“又不是高考,要准备什么?”嘴角上扬,紧张中的她,有着不同的美。
童悦一整天都是恍恍惚惚的。
李想仍然没来上课,徐亦佳把MP3带到学校。上课时耳朵里Сhā着耳机,随着音乐节奏,摇晃着身体。
孟愚告诉她,在他的课上,徐亦佳睡了整整一堂,这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实中出成绩就靠强化班,可别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你最好和她家长接触一下。”
她根本没徐亦佳家长的联系资料,她的档案都在六中,要找人,只有她那个局长姐夫。
她要给苏陌打电话吗?
这个电话打了就象是自投罗网,之前,她已经按掉他N通电话了。
吃饭时,凌玲凑过来,暧暧昧昧地笑:“你最近不乖哦,昨晚又夜不归宿。”
“那不是对你很方便吗?”学校的菜没有油水,青菜汤喝下去象喝的是盐水。
凌玲一僵,讪讪地说道:“别得了便宜就卖乖,要不是我,你有机会认识叶总?”
童悦点点头,“少宁一直讲要向你道谢。”
“那到不必,他是子期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凌玲悄悄地瞥了眼不远处的孟愚。
童悦差点被饭粒给噎住,咽了半天,气才缓过来。
时光不留情,转眼就是周五
童悦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还是拿不定主张,只得向叶少宁求救。
“小傻瓜,你穿什么都好看。”他随意从衣橱里拿了一套,笑道,“其实,你不穿更好看。”
她恨他的不正经,把他推出去,最后穿了一身粉蓝的裤装,搞得象去面试一般。
可不就是面试吗?
叶家有个小小的院落,四处长满了藤蔓类的植物,青色的墙,有很多的窗,给人一种很恬静温馨的感觉。
难得,院中还有一口古井,井边苔痕碧绿,井石沧桑。
“这小楼和我一般大,那时候土地没现在这么紧张,我爸爸还找人设计了下,邻居们觉得好看,也仿着我们家跟建,幸好这样,就成了海边的一道风景,不然早拆迁了。”叶少宁替童悦推开院门。
叶少宁的爸爸叶一川是名农技师,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试验田或农村。要不是老婆罗佳英催魂似的,他今天是不会回家的。关于叶少宁的婚事,他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可惜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叶少宁至今也没领个人回来。
罗佳英很严肃地告诉他,这次是真的,少宁的口气她听得出来。
在叶家,虽然罗佳英没工作,但她绝对是三军总指挥,要是谁不如了她的意,她会扯着你哭个三天三夜。
年轻时还有劲头争个几句,后来倦了,她说啥就啥吧,反正也不会祸国殃民,只要别太烦他就好。
罗佳英一早喜滋滋地就去了菜场,买了许多菜,逢人就讲少宁带女朋友回来了,是个老师,学问大呢,硕士毕业。
叶一川先听到院门响的,朝外探出个头,慌忙大叫:“老婆,来了,来了。”
罗佳英扎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谁来了?”
“还能有谁,少宁呀!”
罗佳英忙理了理头发,一抬头,人已进来了。
太单薄,也没个笑脸,不喜庆,她对童悦的第一印象不算好。
童悦礼貌地叫了“叔叔、阿姨”。叶一川到是觉得这女孩很清丽,忙让座。
“一川,你去厨房看下锅,鱼别煮糊了。少宁,你去切点水果。”罗佳英解下围裙,扔给叶一川。
“你先坐会,我就过来。”叶少宁察觉到童悦的局促,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
罗佳英看着又不满意了,少宁到家没多看一眼妈,目光就围着这女人。她给少宁张罗的对象谈不上个个比童悦强,但是肯定又不少。
少宁迷*,凭哪一点呀?
“坐呀,童老师!”她假假地笑着。
“谢谢阿姨。”童悦款款而坐,目光平和。
“瞧你这一抬眼角,看得出有细细的纹路,年纪不小了吧?”罗佳英毫不迂回,一针见血。
“二十八了。”童悦道,看不出羞也看不出恼。
“二十八?”罗佳英失声惊呼,“你不缺胳膊少腿的,看上去也斯斯文文,乍没找到对象呢?身体没什么毛病吧?”还有句话她没问,不会和什么有夫之妇拉拉扯扯吧?
“这不都是为了等我么。”叶少宁笑吟吟地端着水果从里间出来,挨着童悦坐下。
“你别Сhā话。”罗佳英白了他一眼。
叶少宁当没看见,戳了颗葡萄递给童悦,“我爸爸单位的新品种,颗大汁多,特甜,尝尝。”
“我一会再吃!”童悦摆手。
“妈,你别这样严肃,会吓着童悦的。她比我还小几岁,说起来,我才是个老人。”
罗佳英眼中已经开始喷火了。
“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就是一堆豆腐渣,这能比吗?要不是你死心眼想着小涛,你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想嫁你的姑娘多的是。”
童悦手一抖,那颗粒大汁多的葡萄嗖地落在地上,滴溜溜滚得很快,一下就钻进沙发下面,没了踪影。
“妈妈,你在说什么?”叶少宁沉了脸。
罗佳英嘴不是嘴,脸不是脸,“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你既然都拖到三十一了,现在干吗要勉强自己?男人越老越吃香,女人过了三十,也不知还能不能生孩子?你想叶家在你这辈没后吗?”
“有没有后我不关心,我只关心陪着我一生的人是不是我喜欢的。妈妈,童悦是我的女朋友,请你顾及我的感受,别再犯重复的错误。”
罗佳英瞧着儿子冷凝的眉眼,一愣,“好,好,你有本事你自己作主,我不管了,可以了吧?”
“阿姨,我晚上还有回校上晚自习,就不打扰了。”一直沉默中的童悦站起身,拿起包。
“吃完饭再走。”叶少宁抓住她的手。
“以后吧!”童悦挣开,跑去厨房和叶一川打招呼。
“菜都好了,不会耽误的。”叶一川急了。
童悦欠了欠身,四下环顾,“在青台住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比住五星酒店还要惬意,少宁真幸运。叔叔、阿姨,再见!”
罗佳英头一扭,没应声。
叶一川把两人送到车边。“你妈妈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还不了解吗?别往心里去,我一会说说她。童老师,常来玩啊!”
“好的。”童悦打开车门。
叶少宁冰着个脸开车,一路上都没吭声,童悦到是很平静,看着车外的夜景,不时发出一两声长长的语气词,象惊讶又象叹息。
“今晚我回公寓那边。”等绿灯时,她说了一句。
他仍然不出声,把车停在韩国餐馆前,进去点了石锅拌饭、韩国烤肉、炒年糕、海带汤。
两个人沉默地吃着,食物是什么滋味,谁也没品出来。
再上车时,他坐在驾驶座上,侧身定定地盯着她,“小涛是。。。。。。”
“从前介意不得的,谁的过去是一张白纸?”她没让他说下去,因为她看出他的痛楚和纠结。
其实她有些同情他的,有那样的妈妈,很让人哭笑不得。今晚,在她的面前,罗佳英连起码的面子都没给他留。
罗佳英羞辱了她,何尝不是羞辱了自己的儿子?他都是一个集团的总经理了,难道连喜欢谁都没自由吗?
不是不可悲的。
“对不起!”他凑过来吻了吻她的额头。
下车的时候,她抱了抱他,有些不舍地松开手臂,眼眶微微发红。
凌玲不在公寓,她洗好澡直接就上床了。月光从敞着窗帘的窗户里照进来,墙上全是植物的叶影。
她盯着那影子,感觉窒息得难受,一把拉了被蒙上脸,不禁也想起前尘往事,泪水模糊了双眼。
第二天上课,一抬眼,最后面的桌子空空荡荡的,李才子旷课快一周了,徐亦佳也没来。
“老师,”班长站起身来,“徐亦佳今早打电话给我,说她请假三天。”
“身体不好?”
“不是,她姐姐昨夜去世了。”
她握着粉笔的手哆嗦了下,“不会是苏陌局长的太太吧?”
班长沉重地点了点头。
正文 15,温差十二度(中)
童悦不相信这世上有爱情童话,不相信有,却还希望有。
她和彦杰在一个初春的下午,顶着料峭的春寒,敲开了苏陌家的门。
进门前,她拉着彦杰的手,恳求道:“哥,不要进去了,上海机会多,我想到上海工作。”
彦杰穿了件格昵的外套,脖子里搭了条驼色围巾,俊颜冻得僵僵的,“你又不是没试过,上海那边都是要教学经验丰富的,你有吗?而且竞争那么激烈,物价太高,那种艰辛,你想像不到的。”
“你不是挺过来了!”她搓着脸颊,轻轻跺脚。
彦杰苦笑,“我住在那个火柴盒子里,一月五千元,叫挺过来了?小悦,别说了,咱们进去吧!”
里面已经传来脚步声。
第一眼看到苏陌和徐亦心,童悦真以为看到了爱情童话。她没见过那么般配的一对夫妻,真的是天作之合。
徐亦心白皙、娇小、柔弱,在青台大学的图书馆做采编,没有观点,没有锋芒,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
有苏陌这样优秀的丈夫,她完全不用出来抛头露面,不用费尽心机在职场打拼、争斗,她只需要爱苏陌和接受被爱。
苏陌说话时,她坐在一边微笑地看着他,爱意满溢。
他们结婚四年,还没要孩子。他们太恩爱了,二人世界里挤不出空间给孩子。
苏陌留他们吃饭,徐亦心做的菜。饭后,她还为他们弹了两首钢琴曲。当他们说正事时,她退房,体贴地带上门。
苏陌刚调到教育局,情况还不熟悉,但彦杰的请求,他一口就答应了。当着他们的面,他给郑治打了电话,让童悦去实中实习。
苏陌一直把他们送到小区的大门口。
他是和彦杰握手道别的,然后转身看向童悦,亲切地笑道:“好好地教书,所有的事都交给我,不用担心。”
那样的笑意,在春寒之中,童悦听了不觉心中一暖。
童悦穿的棉袄是宽松版的,袖子里灌满了冷风。两个人在空寂无人的街道走了很久,她对彦杰叹了一声:“真是羡慕苏局长夫妇。”
彦杰将她冰凉的手塞进大衣的口袋,“男人只有优秀到苏老师这个份上,爱情才能升华。”
“我觉得相濡以沫、患难与共的爱情也很好。”
彦杰看看她,“你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你也不过比我大四岁。”她嘟哝,“哥,我会努力工作,等我有了教学经验,我去上海好不好?”
彦杰拍拍她的手,“到时再说吧!”
开学的时候,苏陌特地抽了二个小时送童悦去实中,拜托郑治,好好照顾童悦。
童悦被安排在高一(五)班任物理老师。
她真的非常努力,对每一个学生都用了心。学生喜欢,和同事相处和睦。
每一周,苏陌都会打电话来问问她的教学情况,然后给她提些建议。
后来,她不好意思总让苏陌打来,她主动向苏陌汇报工作。她有些紧张,但苏陌总是耐心而又鼓励她讲下去。有时,苏陌在会议中,她听到椅子挪动声,感觉他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生怕她停下,还不时发出一两个语气词,告诉她他在听着。
因为苏陌,她的教学生涯是顺风顺水。硕士一毕业,就顺利地被实中招了进去,委以重任。
节日时,彦杰从上海回来。两人买了礼品去苏陌家道谢。告辞出门,徐亦心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买的化妆品递到了童悦的手中。那个品牌的套装盒的价格,远远地超过了礼品。
童悦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好了。
“彦杰是我喜欢的学生,你是他妹妹,我自然也喜欢的。你来做客,就已非常开心。教书非常辛苦,钱赚得不容易,下次别乱花。”苏陌语重心长对她说。
她真的拿他当最尊重的师长,信任他,依赖他。
苏陌对她的关心一如既往。
有时,她心里偷偷地冒出个古怪的念头,觉得苏陌象哥哥,也象她的父亲。童大兵只要有棋下,便是全天下最快乐的人,钱燕与她总是隔山隔水。在家里真正关心她的,只有彦杰。
但彦杰在上海。
现在,她的生命里出现了苏陌。
苏陌不只是关心她的工作,还关心她的生活。周日,徐亦心打电话给她,让她去吃饭。饭后,两人结伴去逛街。逛累了,苏陌开车来接她们,一起去喝咖啡、吃小吃。他知道她冬天里爱喝暖暖的、甜甜的桂圆茶,爱吃脆脆的掬花酥。只要她去,他家里总是有的。他还知道她碰不得酒,她在,做鱼、做肉,只用姜和葱去腥,不用料酒的。
她不是很讲究穿着的人,所有的穿衣心得,都是徐亦心教的。
“你的气质和肤色还有这个年纪,素色的衣服就可以把你的美衬托出全部。艳色的衣服,等以后老了再穿不迟。”徐亦心说道。
周末,她很少回自己的家,却成了苏陌家的常客。
有一本《所谓女人》的书里写到完美是神的事,不是凡人可以享有。凡人与完美无缘,太完美了就要出问题,所以才有天妒红颜、天妒英才一说。
老天也容不得苏陌和徐亦心这一对璧人的恩爱。
一年前,徐亦心在高速公路上,七车连撞,她是第三辆,整辆车被连续撞了几次,被挤成了一块夹心面包。
送到医院抢救,好象生命是抢过来了,但徐亦心成了植物人,身上Сhā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苏陌的婚姻成了一纸空文。
徐亦心的娘家提出解除婚姻,苏陌不肯,他说:“不要逼亦心。我有选择,而亦心没有选择。”
苏陌的真情简直成了青台的一段佳话。
苏陌只要在青台,每天下班都要到医院看望徐亦心,晚上十点后,他才回家。他工作依然勤奋,衣着依然高雅清洁,胡须刮得很干净,指甲修剪得及时,一切和徐亦心在时没有两样。
只有童悦知道,苏陌有多苦闷,有多痛苦。
“小悦,和我说会话吧,我怕我会撑不下去。”午夜的时候,他给她打来电话。
听到他的声音,童悦的心被一把巨大的铁钳钳住了,疼到窒息。
她舍不得他。
他其实并不怎么讲话,大部分是她在讲。天天讲工作,总有讲完的时候。她开始向他说起自己儿时的事,讲童大兵,讲彦杰,讲钱燕,讲和桑贝闯的祸。讲着,她会哭出声来,苏陌就在那边听着,气息柔柔的,“我可怜的小悦。”他总这样讲。
他的生日到了,她并不知道。是他主动讲起,说去年的生日,他和徐亦心在香港,亦心要去迪斯尼看看,他陪她去,她胆小,真的就是转了一圈,什么都没玩。晚上,两个人出去吃烛光晚餐,她送给他一块卡地亚腕表,他一直戴着。今年的生日,她在医院,他孤孤单单坐在窗台上看着天空的冷月。
“小悦,你知道吗?我不能和亦心离婚,也不舍得。她来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我,她的生命里只有我。我若离开她,等于是我把她亲手给杀了。还有,外界的*也不会宽容我的,他们不会想到我的痛处,只会觉得我是个抛弃妻子的伪君子。”
她听得泪水汪汪。
她给他买了条围巾送给他做生日礼物。
他请她吃饭,只有两个人。
“有人帮你介绍男朋友吗?”黑色烟雾渗透到他宽大的手掌中,修长温柔的指尖,沾染了几许沧桑。
“有过,但我没兴趣。”她老实地回答。
“嗯,你值得更好的。”他抬起头呼出了一口气,浓郁的烟草气息弥漫在空中。
夜渐沉,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璀璨灯光下,静谧华丽。“小悦,不要太早回去,陪我过完这个生日。”他抓住她的手。
她想推开的,可是看着他黯然的眸光,她心软了。
他们开车去海边,冬夜的海,象个咆哮的诗人,对着这个世界,吼叫着心里的澎湃。
“我很久没有这样幸福了。”他轻声说。“小悦,知道吗?其实我不爱亦心,娶她是因为没有女人象她那般爱我。”
她的耳边咣地响了一声,不知是燃放的爆竹,还是冬日惊雷。
她不敢相信他所说的。如果他们之间都不是爱,那什么是爱呢?
“我也一直没有遇到让我心动的女子,直到你出现了。小悦,现在我成了亦心,你是苏陌,没有男人会象我这样爱着你的,这份爱非常可怜,我藏了很久,都不敢让你知道。小悦,你说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吗?”
“不要说了,苏局长,你喝醉了。”这种感觉太恶心了,象乱 伦一般。“我当什么都没听到。”
原来这世上真的无缘无故的关心。
心底因为他而有的温柔触角被拦腰割断,以后,在这世上,她真的只有自己了,没有一个可信任可依赖的人。
“你没听到也罢,但我还是要说。小悦,等我好不好?医生说亦心所有的功能都在削弱,她撑不了多久的。我娶你,我爱你,不会让你流泪,不会让你再有一点点委屈。”
她的脑子像砰地断了信号的电视屏幕,刺啦啦闪了半天的雪花-然后,就黑屏了。
爱情童话,真的就是个美好传说。
她甩开车门跑了出去,当身后的男人如蛇蝎猛虎般,她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跑不到,扑倒在地上,放声痛哭。
那天晚上,西伯利亚寒流袭击青台,气温陡降十二度。
从此以后,苏陌就成了她午夜的梦魇,怎么挣也挣不脱。她就象是悬崖边摇摇欲坠的石块,一转眼,就要粉身碎骨。
她不想生活在这种没有阳光的阴暗角落,她渴望谁能来救救她,带给她阳光,带给她温暖,带给她清新的空气,让她能自如地呼吸。
她开始相亲,什么样的男人她都愿意见一见。
她一次次的失望,那些男人没有办法带给她安全感,估计连苏陌一半的撞击都抵挡不了。
幸好,她遇见了叶少宁。
只是叶少宁。。。。。。
那个小涛到底是谁呢?天涯论坛里讲前女友是个可怕的名词。他们这么亲密,但是他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个人,显然小涛在他的心里有着特别的地位。
罗佳英讲得不错,二十八岁的女人已像昨日黄花,而三十岁的男人,却正当风华正茂。何况叶少宁有这样的容貌,有这样的事业,怕是早给身边的女人给惯成了范柳原。她唤不来天塌地陷的一场战争来看清他的心。
回来的车上,他欲言又止,她不为难他。
有时候,“不问”是另一种境界的体恤。
问了,只怕更受伤。
如她所言,又不是纯真少年,老大不小了,谁的过去是一张白纸?
只要把这纸订成了册,搁之高阁就好,千万不能当作日历般,时不时地拿出来翻阅。
郑治代表实中去给徐亦心送了花圈,回来讲苏局长真的很坚强,但是非常消瘦,好象失去了一半灵魂。
她没有给他打电话,他的短信却到了,“小悦,现在我可以给你全世界了。我爱你!你永远的苏陌!”
她对着手机自嘲地笑笑,一按删除键,屏幕一片空白。
同时来的还有叶少宁的电话,声音闷闷的,“童悦,晚上一起吃饭。”
“我晚上有别的事。”欲速则不达,她不想逼他,给他好好思索的空间。
“我在你学校门口。”
她跑出去,果真看到他黑色的奔驰掩在夜色中。
“我还请了两个人,陶涛和她老公。”等她上了车,他对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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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温差十二度(下)
陶涛?小涛?
童悦的身体一僵,说不出是震愕还是吃惊,“一定要见吗?”
叶少宁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仿佛担心她会夺门而出,“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
“少宁,其实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
“就是朋友之间的小聚会,时间不会太久。”温和的眼角漫出一丝凝重。
这聚会早不来晚不来,而是在罗佳英一语道破天机之后。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表现失了分寸,让他匆忙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不是任性固执的人,轻轻点了点头,还问了一句:“我要不要回公寓换身衣服?”
叶少宁紧绷的面容荡漾出一圈笑意,“我和小涛打小就认识,不需要太刻意。”
两人驱车前往,聚会的地点约得很远,路上走了二十分钟。餐厅很有特色,名唤瑞雪山庄,四合院式的建筑,身穿碎花旗袍的两小姑娘笑盈盈地在外面迎接,泊车的小弟剑眉朗目,一身立领的中山装。
山庄没有大堂,一律都是包间,院落中没种花也没植树,而是一畦畦的菜地。正是萝卜丰改的时节,有一棵居然长得有水瓶那般粗,围观的客人一惊一呼。
“这里。”叶少宁牵着她的手,越过雨廊,走到一个挂着竹帘的房门前,细细碎碎的灯光从帘子的缝隙间漏出来。
帘子一掀,童悦抬眼看出,心中强烈地一震。
红木的餐桌边坐着一个男人。
叶少宁、彦杰,包括李想,都属于英俊型的,但桌边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出逼人的俊美、贵气、高雅,已不是“英俊”这个词来形容的。细长的眉眼有如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里面开满了一朵一朵的粉红桃花,若定力不足,一不留神就会迷失了。
“介绍一下,这人对外是腾跃集团的左总经理,对内就是陶涛家那口子左修然。这是童悦。”叶少宁为两人介绍。
左修然先是瞪了叶少宁一眼,目光收回落在童悦身上,已是收起千朵万朵的桃花,一派翩翩有礼的绅士风范,“你好,我是左修然。”他点点头,笑了笑,客客气气。
童悦心中不觉对左修然有点欣赏了,虽然有着纵欢的本钱,但本质却是良民一个。真正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她对那一瓢不觉生出兴趣来。
“陶涛呢?”叶少宁体贴地帮童悦挂好包,拉了拉椅子,两人一同坐下。
左修然俊眉一扬,“没出息的人呀,来见你朋友,她居然说紧张。一紧张,她就忍不住跑洗手间。”语句是略带揶谕的,语气却丝毫不加掩饰的宠溺。
“以前读书时,每逢大考她也这样。”叶少宁轻笑。
“不准说我坏话。”帘子挑起半边,应声从外面进来一个甜美秀丽的女子。她有着圆圆的眼睛,睫毛又长又卷,弯起嘴角时,脸颊上显出两粒小小的酒窝。想来这应该就是那一瓢了。叶少宁说和他是同学,也应该有三十岁了。童悦觉得自己看上去比她沧桑,这女子要么是家境极优,要么是婚姻特别的美满,才能留住岁月,才能笑得这样可爱。
“你有坏话给我们说吗?”左修然笑中陡然华光溢彩,揽过她的腰,将她按坐在自己的左边,与叶少宁隔了几把椅子的距离。
“严肃点,老公。”陶涛拍开他搁在腰间的手,对着童悦笑笑,“童老师真的很漂亮,身材也好,我羡慕加妒忌。”
左修然清咳一声,“你是不是有减肥的想法?”
陶涛心虚地扁扁嘴。
“好啊,我早讲过了,你乍样,我就让聪聪乍样。妈妈不都是女儿的榜样吗?”
“老公。。。。。。那只是飘过的念头,我并没有想实施。”
“聪聪是他们的女儿,和妈妈一个模子出来的。”叶少宁悄声对童悦耳语,两人含笑看着对面的夫妻。
左修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执起陶涛的手拍了拍,“左太太,你听我说,童老师那么苗条、修长,那是因为少宁喜欢这一类型的,女为悦已者容吗!你是我左修然的太太,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胖一尺是我的福份,瘦一寸我就嫌铬手,你想剥夺我幸福的权利吗?你想减肥是对照谁的标准?别让我多想哦!”
“好了,好了,我不减成了吧!童老师还在这儿呢,你真让我丢脸。”陶涛气得鼻子都冒烟了。
“人家童老师教书育人,很能明辨是非的。是不?点菜,点菜!”左修然扬起嗓门向外喊道,脸上笑得象偷腥成功的猫。
童悦看着陶涛,有些忍俊不禁。有这样的老公,做妻子一定不会发闷的。
“喂,少在人前这么恶心,别把我家童悦带坏了。”叶少宁调侃道。“童悦,你看不出这两人结婚五年啦,还这么肉麻兮兮。”
左修然摆手,“童老师,其实幸福不是秀的,而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在婚姻的法则里,第一是爱,第二就是要肉麻。你对老婆都一幅正人君子似的,有必要吗?叶少宁,你要好好地向我学习。男人么,要玩就是玩的样,真的定心了,那就彻底改过自新,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当心锅翻碗碎,玩出人命的。”
“左修然,你很有心得吗?”陶涛眯起眼。
“都是左太太调教有方。想吃什么?”左修然忙把菜单递给陶涛。
童悦摸了摸鼻子,担心自己笑出声来,悄悄地拿眼看叶少宁,不曾想,他也在看她,眼睛亮得惊人。他的一双手已在桌下抓住她的,拉到自己膝盖上,一根指头一根指头轻抚着。
瑞雪山庄的菜都是土菜,很地道,餐具也非常古朴,都是粗瓷的碗盘。
叶少宁和左修然聊工作,童悦听陶涛说育儿经。他们结婚五年,孩子刚一岁。
一顿饭下来,童悦已是喜欢上了陶涛。她很真诚,也很热忱,还有这个年纪难得的纯真,喜欢她太容易了。
孩子丢在姥姥家,陶涛与左修然挂念着孩子,饭一吃完,就匆匆走了。陶涛与童悦交换了电话号码,约了下次单独聚会,不要两个男人跟着。
站在山庄炽亮的灯影下,目送他们的车远去,童悦久久沉默。
叶少宁把车开了过来,“想什么呢?”他从后座拿了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有一点羡慕。”
“也是吃了很多苦才守来的。”叶少宁的脸掩在黑暗中,掠过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点点头。经历了风雨的婚姻才会倍感珍贵,幸福从来都不会是一马平川的。
“陪我去一个地方。”她辨认了下方向。
他没问去哪,顺着她指点的灯往前开去。路越来越开阔,车流越来越少,路边的灯光稀了,空气里有潮湿的泥土气息。
“就在这儿停一下。”她说道,把头扭向一边。
“没吃饱吗?”他看了看四周,前面有一种密集的灯火,是青台的高速入口,这附近是些加油站、汽修厂,还有些小吃店。他们的车停在一家牛肉拉面馆前,空旷的场地上停了不少跑长途的大货车,显然生意很不错。
她没接话,也不下车,只是定定地看着。
一刻钟的样子,从面馆里走出几个人,在后面的是位微胖的女子,扎着的围裙上油渍斑斑,头发蓬乱地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到是那张脸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俏丽。她随意地用手指拨弄了两下头发,大声叫道:“两位老板下次来青台,记得来照顾我的生意呀!”
“当然,老板娘这么热情,我舍不得不来。”货车司机嘻嘻哈哈地笑着,发动引擎,奔向夜色。
她在外面站了一会,看见了他们的车,拧起眉,然后转身进了面馆。
“你看见她了吗?”童悦趴在车窗上,声音几不可闻,象是不堪重负,已筋疲力尽。
“嗯!”他轻轻蹙起眉。
“我以后老了就是这个样子。”她闭上眼,自嘲地弯起嘴角。
他不解地揽过她。
指尖冰凉,身子也在轻轻地抖着。
“别人都说我们很像,其实我远不及她的。我小的时候,她特别疼我,我穿的裙子、扎的辫子,总让桑贝羡慕到哭。桑贝经常赖在我们家不肯回家。她带我学画画、学拉小提琴,晚上陪着我做作业。她唱歌很好听,也做得一手好菜。她那时爱带我去游乐场,有一个叔叔陪着我们一起玩。那个叔叔总是开着车来,每次都是不同的车,他带我们去郊外,车开得非常的快,我开心得又叫又跳。回家时,她叮嘱我不能把叔叔的事告诉爸爸。因为叔叔是她心里的秘密。”
“在我十二岁那年,为了那个秘密,她放弃了工作,放弃了爸爸,放弃了我。”她的语调很平静,好像在讲一个物理定律,很有条理,很清晰,“那以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只听说她办过公司,也幸福过,现在,她却是一个人,全部的家产就是这家面馆。”
“少宁,我哥哥姓韦,我姓童,我喊妈*那个人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她才是我的生母。”她将脸又缓缓转向面馆,“这样的我,你还愿意以结婚为前提继续交往吗?”
正文 17,寂寞光年(上)
那真是一个很会善待自己的女子,连名字都起得好听,叫江冰洁。
“姑娘家的容貌,二十五岁前是爹妈给的,二十五岁后就靠自己修练了。”出门前,她都要拾掇很久。小童悦站在化妆台前看她画眉、描唇彩、刷腮红。她已是一朵花了,这一妆扮,花就更娇更媚。
但这朵花在别人面前,在童大兵面前,是长在高高的悬崖上的,只有看到那位叔叔,才会羞答答地盛开在尘埃中。
从小到大,许多人初见童悦,都会惊叹她的美丽。
她听了,心生戚然。
童悦从不把自己当花,她当自己是根草。事实上,也就是根草,蔓蔓荒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样的草生命力才会强。
花再*也有谢落的一天。
童悦大学毕业后,童大兵有次喝醉了,说起她在高速路边开面馆。在这之前,童悦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她了。
童悦悄悄过来看了她一眼。
她的样子和菜市场大声吆喝的大妈没有两样,根本无法与童悦印象中的美丽女子重叠起来。
这一眼给了童悦新的看世界的眼光,她那原本浸透了整个青春期忧郁的目光里,这个世界到处是悲剧。如今换个角度看看,一望无际的其实是喜剧--悲剧是希望的挣扎,而喜剧则诞生于彻底的失望。
所谓美丽,所谓爱情,神马都是浮云。
不知叶少宁有没听见她的问题,好一会了,叶少宁胳膊仍圈着她,清冷超然地盯着小面馆,嘴却紧紧地抿着。仿佛意志坚定的*党,在酷刑面前,大义凛然,要命一条,想让我开口,没门。
她没有再问,没有勇气,也不愿意。
很多东西就是纸蒙的窗户,戳破了还能挡风吗?
她,年龄上没有优势,家庭关系复杂,哗地摊到谁的面前,谁的心中不会波澜起伏?
他心中的那杆秤是什么样,她不清楚。但*妈那座大山,怕是无法跨越了。
明天布满大雾,视力再好,也看不到多远。
车内的气氛有点僵硬,她的周身生出了寒意,“少宁,我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他收回视线,替她拢了拢外套,发动了车,开了暖气。
小面馆没入浓郁的夜色中,远了。
“我明天要出差,一会还得去公司拿点资料,我先送你回公寓。”
“好!”她几乎是没等他话音落下,就回应了。
惊讶吗?不惊讶的。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先是工作忙,然后是不接电话,接着就差不多该音信全无了。
她懂的。
朦胧中感觉他握了一下她的手,她侧过身看着他,略带凄楚地绽出一丝微笑,不着痕迹地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在巷子口遇到凌玲送家教的学生,凌玲看见两人,笑道:“叶总今天怎么舍得放了我们童老师?”
他对凌玲并不热情,只淡淡地冲凌玲点了下头。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他从她身上拿走了外套。
凌玲轻轻哼了声,有些不开心。
她没有力气宽慰凌玲,只想早早地回到屋里冲个澡,把自己放平,一夜到天明。
这一天发生的事,真的是精彩纷呈,够排一幕戏剧了。
隔天,他没来电话,她也没打过去。
徐亦心今天开追悼会,会场放在殡仪馆。童悦犹豫了很久,她还是请了假过去,她想看徐亦心最后一眼。
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她从一条两排密植的松柏间的小道上走进去,入目是密密麻麻的花圈,正中挂着徐亦心的照片。
徐亦心笑靥如花,斜依在钢琴边。
这张照片是苏陌拍的,当时,她也在一边站着。
此时彼时,已是阴阳相隔。
她想起徐亦心的温婉、轻柔、娇弱,如梦一般,泪水就那么下来了。
苏陌神情肃穆,一身黑色的西服,长身站立,好象不是参加葬礼,而是参加某个重要的会议。
*妈让他回去,他正当英年,日后自然要再婚。从唯心的角度讲,他送徐亦心下葬,对以后的新妇不利。
“亦心胆子那么小,独自去了那边,我不送她一程,怎么心安?以后想送也没机会了。”
他悲痛的口吻,惹哭了许多来宾。
徐亦佳看到童悦,眼睛红红地跑过来,叫了声“童老师”。
姐姐的过世,让她失去了依赖的大树。徐家以后与苏家还能有多少联系?她一夜之间象长大了许多。
“不要太难过,明天再休息一日,就回来上课吧!”她抱了抱徐亦佳,送了花,向徐亦心施了礼,就走了。
她没和苏陌打招呼,连眼神交会都没有。
上了车,她看看手机,没有电话,只有苏陌刚发来的一条短信:心浸在冰水中一天了,看到你,才察觉到一丝温暖。你能来,我很开心。
郊外的风有点凉,她搓了搓手,拿掌心捂在心口。
她能感到手掌下怦然跳动的心脏,扑通,扑通,有点快。
高三准备第二轮月考,这次的物理试卷是她出。她又是查阅资料,又是参考往年的试卷,非常忙碌。
下午,孟愚和赵清都去上课了,办公室只有她和乔可欣。
高中的音乐老师是非常轻松的,特别在考试期间,音乐课经常被主课老师抢占。乔可欣落得舒服,有时也接些社会上的艺术团体邀请,出去赚点外快。不然凭她那点工资,一个月够她买两件衣罢了。
童悦一直不能明白节俭的彦杰怎么和乔可欣走到一起了?只能说爱情的魔力太大了。
“童悦,你是不是很忙?”
一阵香风袭来,乔可欣站到了她身边,探头看着她的电脑。
“嗯!”她抬了下眼皮,复又低下。
“那个你。。。。。。最近和彦杰通电话了吗?”乔可欣飞快而又慌乱地瞥了眼她的脸。
“没有。”
“他好象和我生气了,也不接我电话,你能不能替我打个电话给她?”乔可欣嫣然一笑,脸上带有几份奴颜的撒娇。
她有些意外,视线从屏幕上挪开。“生气?”
“唉,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去上海面试的事没告诉他,他说我不尊重他,我。。。。。。我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他那样,我现在也不敢和人家签合约,心里惴惴不安。”
“还是你自己和他说比较好,我不是很了解具体的事。”她又低下头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好象不愿意我去上海,可是,他干吗要买那么大的房子呢?”乔可欣喃喃自语。
童悦的手指在键盘上快疾如飞,没有回应。
从彦杰和乔可欣一起后,和彦杰有关的事,她坚决屏蔽。
李才子还在旷课中,童悦决定去他家摸摸情况。
李想家住在一个岛上,必须要坐轮渡。正是下班高峰,坐船的人很多。岛上有几处景观,来青台的游人也是要去走一走的。
她戴着耳机站在甲板上,旁边站着一对情侣,男生的左手绕过女友的后背握住扶手,将女友护在自己怀里,白衬衫卷起的袖子随着海风轻轻起伏。女友嬉笑着象《泰坦尼克》里的路丝样,对着大海张开双臂。
她看得眼睛都定住了。
撇开她和叶少宁现在的交集,之前的日子,她从没有过恋爱的体验。真正讲恋,可能就是晦涩难言的暗恋吧!
暗恋,是最节约的恋爱,不要成本。谁讲的?真是很幽默。
MP3里刘力场,用无助而又迷茫的声音在唱《寂寞光年》
漫长的寂寞 把意志都吞没
整个世界 是沉默的漩涡
有谁能陪我 手牵着手出走
带我离开 空洞的星球
还有什么 值得追求
还有什么 可以拥有
把怀抱借给我 是不是就不再颤抖
有谁能带走 这美丽的哀愁
能让我相信 被爱的理由
光年不是时间单位,而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暗恋与明恋之间不是隔着一层纱,而是一个或N个光年,用人力,今生是跃不过去的。
船带有节奏地摇晃着靠向码头,大部分人迫不及待地拥向闸门。
她摘下耳机,随着人潮走出码头,有三轮车夫迎上来。她上了一辆,吹着海风,优哉游哉地行在黄昏的海边,很是惬意。
李想家是做民宿生意的,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李想妈妈以为童悦也是住宿的,一听童悦自我介绍,一怔,“李想也刚放学,你怎么没和他一起过来?”
童悦朝里看了看,“哦,我是到这边有点事,顺便过来看看他。”
李想妈妈这才缓了脸色,忙不迭地把童悦往客厅里领。
童悦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几套做好的考古题,有本参考书上圈圈点点,写满了字。
旷课的李才子到没旷疏学习。
“李想,快出来。”李想妈妈叫道。
“又有什么事?”房门一开,李想T恤、中裤,一脸不耐烦。看到童悦,他脸刷地红了。
“我。。。。。。我换件衣服就出来,你。。。。。。先坐会。”他砰地关上了房门。
童悦挑挑眉,刚刚他那样,不是羞涩吧?
李想很是神速,一会儿就出来了,换上了长裤、衬衫,“我们出去谈。”
“这孩子乍这么没礼貌,留老师在家吃饭。”李想妈妈急了。
“我呆一会,马上就走了。”童悦说道。
在门口,她拉住疾行的李想,“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我不会道歉的。”李想昂着头,喉结一蠕一蠕。
读研时,她修过教育心理学,象李想这样的男孩子很容易陷入一种单恋,这种单恋介乎唯美与可笑之间,是心灵世界最隐秘的事件,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关联。
上次她那种回绝的方式好象没什么大的效果,她得改变方式。
“如果你觉得旷课很光荣,那就不要道歉。”她以一个老师最平淡的口吻说道。
他目光灼灼地瞪着她,“我不是旷课,我是生气。你可以拒绝我,但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另一个女生?”
童悦瞠目结舌。
“徐亦佳只是你的同桌。”
“同桌才不会笑得象个花痴。”
“李想,你是不是太自大了?也许人家是对你有好感,但不代表就是爱。你除了学习好点,其他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一个男生耍性子、闹别扭,很有本事么?”
李想气呼呼地别过脸。
“走吧,我请你吃饭,你挑地方。”她轻飘飘地跳过话题。
他到没拒绝,把她带去了KFC。她真是哭笑不得,还是一孩子吧。
她要了一杯热橙,他喝冰可乐,又点了鸡块、薯条、汉堡,她掏出钱包。
李想皱了皱眉,脸色不是很好,“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地盘。”
哦,你的地盘你作主。
她把钱包放回去。
两人坐在角落里,餐厅里的冷气开得很强,她有点冷。
“我看到你在看沈从文文集。”她喝了口热橙。“很喜欢他?”
李想把薯条的纸袋口转向她,“他和鲁迅的文章,高考时经常考到,我是为了应试,我并不喜欢他。当年他考燕大国文系,竟然得了个零分。明明喜欢城里的日子,还自喻自己是个乡下人。”
她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居然一幅轻蔑的口吻,年少轻狂呀!
“我到是很喜欢他。我看过他写给妻子的一封情书,里面有几句特别经典:我行过很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李想低头一声不吭地喝着可乐。
她看了他一眼,因为是侧面,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她明白,他什么都知道的。
“今天来看你的不是童老师,而是一个叫童悦的女子。她也曾暗恋过别人,那种滋味,她很明白。合适的姻缘是在恰当的年纪遇到对的人。李想,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但是时间不对。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诺言,而是我等不了。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我很抱歉。”她用一种真正的淑女拒绝一个绅士时的用的语气对他说道。
“不要再旷课了,回到学校吧,做我的学生,成为我的骄傲。呃?”
她向他伸出手去。
他抬起眼,眼眶湿湿的,他知道自己很幼稚,闹别扭、耍脾气,无非是想得到她更多的关注。但他心里也很明白,今生,他是追不*的脚步了。
“我以后会非常非常有出息,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你的选择?”他哑着嗓子问。
她轻轻摇头。
“好,我回学校,我会珍惜我们最后的这几个月,但是我不要和那个徐亦佳同桌。”
她失笑。
隔着几米的夜色,他冲她挥手,背挺得笔直,脚步轻快,月光洒下来,给他镀上一层清朗的轮廊。
海轮缓缓驶离码头,月光下的海微微起伏着深邃的神秘。
“小悦!”有个人站在她的身后。
是苏陌的声音,今天刚刚送走徐亦心的苏陌的声音?
她立时僵立在那里,感觉自己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绷紧,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她不敢回头。
“我打电话到你办公室,他们说你到岛上家访。天都这么黑了,我不放心,便过来接你,刚准备下船,正好看到你上船。饿不饿?”他心疼地把手搁在她的肩上。
正文 18,寂寞光年(中)
夜很黑,乘客大部分进船舱了,甲板上人很少,前面是海,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不过,她了解苏陌,不会把她怎么样了。
她冷冷地拂开他的手,漠然地回过身。他的身子隐在黑夜里,只有船顶弱弱的柔光,浅浅地落在他的双肩,把他整个人都模糊不清了。
“堂堂的苏局长,在妻子火化不到几个小时后,如此体贴入微一位下属,不怕被熟人看到,影响你专情而又伟大的形像吗?”
她讥诮的口吻让他不禁微微蹙眉。“小悦,难道你认为我陪葬亦心,我在你心目中的形像才是完美的?我也只是个普通男人,这一年,我是怎么走过来的,你看得见的。”
“你是个骗子。”
他一滞,看着她有好一会说不出话。
“我唯一的欺骗,就是让亦心感到我爱她,我一直骗到了最后。即使她成了植物人,躺在那里什么意识都没有时,我都坚持在骗她。她这短短的一生,活在我的欺骗中,她非常幸福,非常快乐。这样的欺骗,伤害了谁?”他苦涩地闭了闭眼,伸手抓住栏杆,“小悦,如果你现在不能爱上我,那么就象这样欺骗我,我心甘情愿。”
“我没有你那样一颗强壮的心脏。苏局长,如果亦心现在还没走,你会追过来问我一声饿不饿吗?”
她看着稀疏的乘客,觉得和他讨论这些真的很讽刺。
如果亦心还躺在医院里,他一下班就会过去陪她,十点回家,继续扮演专情丈夫。就是在今天早晨,他对*妈讲的那一番话,有几人不动容。
可是谁又知道他此刻迫不及待地为了她站在这深秋的轮渡上?
这真的是爱吗?
其实他和凌玲一样,想着鱼和熊掌兼得罢了。
“不会!”他回答得非常干脆,“你在心里会想我很卑鄙,既要做专情丈夫,又想做占据你心的恋人,鱼和熊掌怎可兼得?”
她吃了一惊,为他看破自己的心思。
“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回报,会让你受到伤害;但是,爱一个人,却永远没有勇气让那个人知道你的感觉,会让你更痛苦。我成全了亦心,却遇到了你,命运对我不残忍吗?别以为我舍不得局长这个位置,选择从政,我只是想让自己忙碌点,不要任由心中的私念肆意疯长,我要让世俗的观念来束缚自己。其实,我更想做一个博学的学者,和自己爱的人走遍世界。在亦心没发生车祸前,我曾经想过和她离婚,但是我最终胆怯了。一旦离了,你就必须和我一同面对纷乱的一切。我可以,你不可以。你千辛万苦想做一个好姑娘,就担心自己步入你妈*后尘,那是你心底的阴影。”
“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我选择把一切放在心中,只要可以经常看到你,我就满足了。亦心成了植物人,你为了避嫌远离我,那种寂寞无处安放,我控制不了自己,主动找了你。小悦,你看看我,现在的苏陌是自由的,在别人的眼中,他是正直的、专一的,娶了谁,都会被祝福。”
她紧紧揪住袖角,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惊恐。
她就象被人*了衣服站在太阳直射的大街,无处逃窜,无处遁形。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才艰难地说道:“苏局长,谢谢你的抬爱,可是我已经和别人开始交往了。对不起。”
“叶少宁?”
她咬着唇,心里面悄悄叹气。
他笑了笑。
船靠码头,他沉着脸一把拽着她走向停车场。“我自己走。”这个时间,公车很少,的士到公寓也有很长的距离,她不逞能。
车门掩上,开了窗吹风,他没有立即开车,深吸了两口气,然后看向她。
“小悦,下面我讲的话,你好好地听着。也许你会觉得我多事,其实这是我对你的不舍罢了。”
“叶家祖籍滨江,三十五年前,叶一川大学毕业分配到青台农业局任农艺师,娶当地女子罗佳英为妻。叶一川的弟弟叶一州,现任青台电信局局长,弟媳苏晓岑为青台市委书记。叶一州的女儿叶枫,北京城市电台《叶子的星空》金牌主持人,女婿夏奕阳,央视《晚间新闻》首席主播。叶少宁,泰华集团总经理,泰华董事长乐静芬,她的老公叫车城,是几家欧美品牌四S店总经理。十多年前,车城曾经为了初恋情人的公司,偷刻印章,从泰华的账面上挪走一千万,后被追回,免去牢狱之灾,但被乐静芬扫地出门。他的初恋情人叫江冰洁。现在他们因为女儿已复婚。”
他停了下来,仿佛等待她的反应。
她非常平静,“还有吗?”但颤抖的语气还是泄露了她的慌乱。心象是疼痛的,却又象是麻木了。眼前是密不透风的黑暗,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难怪叶少宁沉寂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小悦,如果是别的男人,他优秀得令我信服,我可以放开你,但叶少宁不行。那真的是个深渊,我不能看着你跳下去。”
“我跳下去摔死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胃里一阵翻涌,是李才子给她买的薯条在作怪,她难受地摸住脖颈中冰凉的玉钱。
“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呢?”他心疼地问。
童悦想反驳的,这怎么会是过不去?明明是看着的阳光大道,凌玲不知多羡慕呢!嘴角一扬,也不知道泪怎么就下来了,天旋地转中,只觉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能去哪儿呢?容她栖身的时间和空间都不存在了,她抓住车把,哭得哀哀欲绝。
也不知怎么回的公寓,凌玲打开门,看着扶着童悦进来的苏陌,吓得话都不会说。
“她和我太太是朋友。”苏陌看出凌玲的疑问。
凌玲了然,和苏陌一同把童悦扶进房间。
苏陌目不斜视,只拜托凌玲夜里过来看看童悦,然后就走了。
童悦夜里有热度,出了一身虚汗,才睡沉。早晨起来,脸色惨白,两条腿站在地上直打颤。
强打着精神去了学校,这一天都是考试,她要监考。
李想和徐亦佳都回校了,她把徐亦佳和谢语的同桌换了个座,李想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拿了文具去第一考场考试。
月考的考场是接成绩排的,李想是一考试一号桌。
她和孟愚监考的是英语,孟愚巡视,她一直坐在后面,气若游丝,加了件毛衫,仍是手足冰寒。
餐厅今天的菜式很丰富,她就喝了几口汤,就丢开了餐盘。
苏陌没有电话。男人一成熟了,做什么事都恰到火候。如果他打来,她会恨他的。
叶少宁继续没有消息。
她给彦杰打了个电话,不是为了乔可欣,她想听听彦杰的声音。
“小悦,没上课吗?”彦杰的声音穿越了一千里,听得她鼻子发酸。
“考试呢,我一会去阅卷。”她拧拧眉,听着彦杰那边好象有知了的叫声。
她想起彦杰第一次来他们家。
彦杰的父亲是个医生,肠胃科的专家,可惜没能治好自己肠癌,四十四岁去世的,彦杰当时才十五岁。钱燕是骨科护士,老公的病,把家里的积蓄全花光了。一个女人拉扯一个儿子非常艰辛,别人介绍了童大兵,她领着彦杰过来相亲。
那也是夏天,路边的知了叫个不停。
钱燕一进门就一个个房间的参观,童悦站在厨房门口,彦杰站在客厅里。家里没有空调,彦杰头上的汗象雨珠子一样的滚落。
她从冰箱里拿了汽水递给他。他看看她,右手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旋转,瓶盖怎么也拧不开。她又递给他一张面纸,“咔嚓”一声,瓶口四周的纸巾湿了一圈。
他喝了一口递给她,她接过,也喝了一口,再递过去。
你一口,我一口,一瓶汽水喝尽的时候,钱燕笑盈盈地过来了。
“彦杰,你喜欢这里吗?”
“这是你的事,别问我。”彦杰可能变声期刚过,声音嗡嗡的,不太好听。
“你不在上海?”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彦杰一愣,“我现在云南。”
“是去推销红酒吗?”
“也有推销,也有别的生意。小悦,这里信号不太好,我以后回给你,好吗?”
她收了线。
身后,学生象一窝蜂似的冲出教室,个个脸胀得通红。这堂是考数学,赵清咬牙切齿地说他下了狠药,看能毒死几个。
三天后,总成绩的排名就出来了,依然是李想霸占鳌头,徐亦佳考得也不错。
苏陌给她打来电话,依家长的口吻向她道谢,没有逾距。
这也是他惯常的序,只要她有一点松懈,后面的文章必然是洋洋洒洒。
又一次从浴缸里站起,水温包裹着她的身体,额头上被蒸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这种很费体力的事,她并不喜欢,但为了能让自己睡得好,她一天隔一天泡一次,里面还滴上宁神的精油。
上课,下课,辅导课,三点成一线,生活井然有序,每天都很充实。
一周没有消息的叶少宁,终于出现了-是从周子期口中得知的。
她上完晚自习回来,凌玲乐不可支的笑声摇曳着从门缝里出来。她推开门,周子期坐在餐桌边,凌玲坐在他的腿上。看到她,凌玲站了起来。
“我们在等童老师呢,一块去吃夜宵吧!”周子期说。
《水浒传》是童悦很不喜欢的一本书,因为里面有潘金莲和西门庆,但他们还不是她最讨厌的,她最讨厌的是替他们望风的王婆。
此刻,她觉着自己就象那王婆样。
有了她在,周子期与凌玲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来往了。
“我还要备课,你们去吧!”她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顺手把门关上了。
“你不去,凌玲肯定也不去的。童老师,去吧,我打电话叫上少宁。”周子期在外面说道。
她的心一紧。
这时,有人敲门。
“谁呀?”凌玲眨眨眼。
“是我!”孟愚好听的男中音。
凌玲突地推开了童悦的门,一把把她拉出来,周子期已泰然地坐到桌边。凌玲没事人似的打开口,关切地问:“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我家里联系好了装修公司,电话里说不清,我就过来了。有客人呀?”孟愚看见了周子期。
“童悦的朋友周局长。”
孟愚向周子期点了下头,周子期回以颌首,夹在肉缝里的一对小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我们别打扰他们。”凌玲娇嗔地拉着孟愚的手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就在这一刻,童悦决定,就是以后节衣缩食,她都要搬家。
“昨晚我和少宁喝酒来着,青台扎啤,吃的火锅。是几个北京同学过来,大家聚了聚,非常开心。”为了帮凌玲圆谎,周子期真和她聊起了家常。
“周局酒量大,这点酒是毛毛雨吧!”她心不在焉地应道。
“哈哈,没那么夸张,少宁到是喝醉了,是我送他回的公寓。他吐了好几次,我想打电话给你,他不让,说你要早起。看看,多知冷知热呀!童老师,好好地把握!”
她想表示感动一下的,说出口的却是:“很晚了,别让你太太担心,我送你下楼。”
周子期看看她,呵呵一乐。也是聪明人儿,“那你一会帮我和凌老师打声招呼,我就不打扰人家小两口了。”
她只把他送到楼梯口,回到公寓,没进房间,推开洗手间的门,她也吐了。
正文 19,寂寞光年(下)
海浪声由远及近袭来,带着鸟类拍打翅膀的声响,然后是吉他的轻扬声飘荡在房内。
这是童悦的闹铃声,是专辑《我的海洋》的主打曲。《我的海洋》是台湾第一张本土海洋唱片,听海、看海、玩海,在海浪声中聆听幸福的感觉。
彦杰去上海工作前,他们一起到沙滩上玩, 他有些惆怅:“真的不想离开青台,这儿的天空都比上海蓝。闻不到海的气息,我不知会不会失眠。”
但是钱燕想彦杰去大都市发展,那也是彦杰父亲的期望。
她用省下来的零花钱给彦杰买了《我的海洋》的专辑,郑重地在上面写着:哥,我会陪你的,小悦!
彦杰带着专辑和一个大的行李包去了上海,她从网上下载了《我的海洋》的主打曲做闹铃。音乐一响起,仿佛彦杰在隔壁轻轻敲着喊她起床,一天的心情都是轻快的。
笔记本,教科书,批阅的试卷,装进电脑包前,再次检查一遍,然后才去洗漱。
稀饭是昨晚煮好的,冰箱里有包子,拿出来蒸了,小菜就是榨菜。热稀饭时,给自己煮了个鸡蛋。她的早餐虽然简单,但营养全面。
凌玲怕胖,早晨是不吃早餐的。
午餐和晚餐都是在学校餐厅解决,坐下来吃早饭,搁在阳台上的洗衣机开始工作。
吃完早饭,晾好衣服,五点五十,还有十分钟足够到她步行到校。
有时候会想:当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独自完成,所有的节奏都非常有序,一个人有什么不好?
以前那人揉着眼睛,牵着她手下楼,将她塞进座位时温柔地扣上安全带,车子在黎明中疾行着,那场景仿佛已是几个世纪前的古老往事了。
房子找得不顺利。
实中学区里的租房,只有在暑假时才会房源旺盛,现在大部分房子都被盼子成才的家长们租去了,余下的一部分要么是太简陋,要么是太昂贵。童悦也到学区外的房屋中介所看了看,有些不错,但离学校太远,童悦想都不敢想。秋天很快过去,接下来是漫长的冬天。在黑暗的冬夜、冬晨站在站台下等着公车,会觉得整个人生都非常黑暗。
有些日子不联系的桑贝跑到学校来看童悦。
童悦没敢让她进校门,在外面的一家小超市等着。桑贝衣着夸张,在大冬天的都能穿露脐装,还爱戴象个呼拉圈似的大耳环,白天黑夜都化浓妆,但这样的桑贝看着就是午夜神秘女郎,她怕桑贝教坏那些栋梁们。
两人在外面吃的午饭,点了几个家常菜。
“最近没出什么事吧?”桑贝眼影画得象两口深井,看着挺怵然。
童悦摇头,“忙得没空出事。你这夜猫子不在家好好地睡觉,怎么大白天跑出来转悠?”
桑贝翻了个白眼,“这不是不放心你么?看不到你这张面瘫脸,我不得安宁,好不好?童悦,你和那个叶总来真格的?”
那次发作敏感性哮喘,她给桑贝打过一次电话,默认叶少宁在追自己。桑贝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很久,欲言又止。
“真的又怎样?假的又怎样?”
桑贝斟酌了半天,说道:“童悦,别较真,做做梦可以,和那样的人过挺累的。我听说过他一些事,反正是咱们望尘莫及的。你都二十八了,反正老了,继续老下去也没什么。”
童悦真是哭笑不得,桑贝宽慰人的本事可以把死人气活。
“知道啦,桑老板,快吃饭,老师赚钱不容易。”
桑贝大脑的结构简单,能蹩出这样深沉的话不容易,嘻嘻地笑。吃完拉着童悦到附近的步行街逛逛。
有一个小店叫“香阁”,布置得很有情调,精巧的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百种香熏油。桑贝脚象定了根,一瓶瓶地嗅着,爱不释手。
“买一瓶,告诉你,男人最抗不住这个,闻香识女人呀!”桑贝推推她。
她看看手机,“我还有五十分钟要回校,你自己慢慢挑吧!”
桑贝才不挑呢,出手非常豪爽,一口气买了十多瓶,走时,硬塞给她一瓶“红唇青草”。
她拧开,闻了闻,倒出一滴在手腕上,香气清淡,好象没什么特别。
一进校门,在办公楼前,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
敏捷灵活,动静之间尽显卓 越风范,这是奔驰新款桥车的广告语,那高雅的线条、流畅的速度,把句话演绎得非常完美。
心忽地一沉,一股气顶上来,顶得胃生疼。
在看到一行人从校长室鱼贯出来时,她转过身,穿过草坪走向高三楼。耳边的散发因走路带起的风微微飞场,她听见郑治在大叫,“那是谁,怎么能随便践踏草坪。呵呵,是童老师,估计是有急事。”
“郑校长,教师公寓的图纸你再看看,如需改动,和我联系。”叶少宁温和有礼地道别。
她没有回头。
赵清和谢语站在高三楼下,大眼瞪小眼。
“美女,虽然不是帅哥,麻烦你对我专注点好不好?”赵清手中挥着试卷,叫得声嘶力竭。
她避开了。如她跑过去,好象和赵清一个拿刀一个拿盆,要把谢语凌迟似的。谢语才安稳没几天,估计又什么地方惹恼赵清了。
一口气跑上四楼,气喘如牛。
“你又跑*啦?”李想正好出来,看了她一眼。
“没!”她摆手。
“那你慌什么?”
她一怔,是呀,她慌什么呢?
她没慌,只是不愿委屈自己*了。点头还是微笑,她都不愿意。
有些人会如水,很快就会从记忆中冲过去,什么也没有淹没,什么也没有冲走,痕迹在阳光下蒸干了。
下午第二堂就没有课了,呆到天傍黑,就走了。学校的饭菜从来都是一个味,神仙吃多了也会厌。
她在外面买了袋切片面包,晚上是孟愚坐班,她早早就回公寓,想把衣物整理整理,明天再出去找房。
雨来得很突然,秋末冬初的雨,寒冷刺肤。她没带伞,把包顶在头上,一路跑回公寓。
拭了拭发梢上的雨珠,拾级向上,楼梯口走出一个人,“回来啦!”淡淡的语调好象他们之间没有分开一周。
借着楼梯口的灯光看过去,面容有些苍白,神情疲倦,手腕上包扎着纱布,迎视她的目光冰寒如外面戛然变冷的温度。
“嗯,等很久了?”她点了下头,没有惊喜,也没幽怨,她很平静。
他伸手替她拿包,她避开,“包湿了。”
他闭了闭眼,跟着她上楼。
她请他在客厅里坐了,煮了壶开水,然后关上门,进去换了身衣衫才出来。
水刚好开,“这里没有茶叶。”她只能让他喝白开水。
他笑了,象是自嘲。
“你好象很不错。”
“嗯!”她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清澈地平视着他。
“如果我不主动来找你,我想你很快就会把我处理成一个路人了。”他低头轻笑,神情落莫,“童悦,你真的是个好老师,你把问题扔给我,然后你就冷然地在一边旁观。什么样的答案,你都不惊讶,因为你已做好随时抽身的准备。”
她愣了,消失一周的人好象不是她吧?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沉默是高贵的,呵呵,好不容易遇到了,你若无其事地走开,留给我一个背影,仿佛我们就没认识过。你是进也宜然,退也宜然。忘掉我估计很容易吧!”
不忘还要在心里树个纪念碑?
“我以为你已经给出了答案。”这人看来是被别人捧惯了,受不了一丝慢待。
“童悦,那天在这个房间里,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他突地站起声,音量高亢。
她眨眨眼,一时不能反应。
许久,她记起来了,他说:童悦,我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吧!
“说那句话时,我有加条件吗?你以为那是一个男人在荷尔蒙泛滥时的胡言乱语?你是谁家的女儿,谁的妹妹,谁的老师,我有加定语吗?”
僵硬的面容上飞起两腮绯红,“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她跟不上他的思绪,只觉得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期。
“不是我要,而是你想怎样?”他用受伤的手腕抓起她,咄咄地瞪着。
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她抬起头。
他的眼睛因为生气亮得慑人。
她连着咽了咽口水,声带颤栗着。她慢慢地靠近他,将头靠上他的肩膀,轻轻抚着他的锁骨,“少宁,抱紧我,永远永远都别放开,好么?”
喉结急速地耸动了几下,他揽住她的腰,长叹一声,托起她的下巴,用力地吻下去,“想不想我?”
“想!”她柔如秋水,无处着力,只好挂在他的脖子上任他*碾磨,快要透不过气时,才放了她,“明明看见我了,为什么要躲开?”
她喘了两口,弱弱地回答:“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才不是。”他气恼,盯着她嫣红的唇发愣,又覆了上去,轻揉慢捻,用*描摹着她的唇形,慢慢探入,卷起她的*温柔地*,“我想赶去和你一起吃午饭,你却不在办公室。前天回来的,偏偏碰上几个同学,硬拉去喝酒,结果醉了。昨天又是忙了一天,今天巴巴地来看你,结果。。。。。。你说我怎么罚你?”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你对我一点也不紧张,也不积极,遇到象捡到,失掉象漏掉?”
原来,原来是虚荣心作怪。
她苦笑,“我说我不敢,你相信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突地进屋抓起她的包,“我们走。”
“去哪?”
他瞪瞪她,“你说呢?”
全青台的红灯好象被雨浇熄了,他疯狂地一路飙到荷塘月色。在电梯里,两人就开始拉扯了。
电梯门一开,也不知保安同志有没偷看,她衣冠不整地埋在他怀里。撑出理智开了门,门一关上,他就疯了,都没来及进卧室,在沙发上,他就急切地*了她,仿佛要不够似的,一下接一下,似乎要把她吃了一般,每一寸肌肤都被吻得发痛。
“哦,少宁,少宁。。。。。。。”她忍不住叫出声来。“有一点痛,*。”
他真的放柔了,慢慢托抱着走进卧室。
卧室里居然有了一张床,素净的床单,精致的质地,是她喜欢的风格。她在这边住过几次,一直睡不惯榻榻米。卧室里还新增了一组衣柜。
“少宁?”她娇声叹息。
“专心点。”他吻着她胸前的柔软,轻怜惜爱,“明天请半天假,我们去下民政局,嗯?”
她全身酥麻,根本听不清他讲了什么,“好!”她懒懒地应道。
正文 20,心动频率(上)
这种感觉荡人心魄,他的双手温暖干燥,他的轮廊鲜明硬朗,他的外表清洁体面,身上还散发出一股天天沐浴才有的气息。更令她叹息的是他拥着她时的有力臂膀。
我一生渴望被人珍藏,妥善安放,免我惊,免我扰,免我四*离,免我无可枝可依。身子轻飘飘地飞过云端的那一刻,她闭上眼,不知怎么想起书上读到的一句话。
是他吗?是的,应该是的。
她勾起小腿环住他的腰,同样让他感受到极致的快乐。
她睡沉了。
叶少宁轻轻地将背对着的她拉过来,安在他的肩窝处。手腕有点痛,是在南京的工地上碰伤的。不能怪那扎钢筋的工人,他有些走神,太阳当头照下,也让他有点眩,安全帽戴着不太舒服,他拿下来想重新理一理,后面有人叫小心,他本能地伸手护住头,头没受伤,手腕给戳了一道大口子,当场血如泉涌。
别人惊慌失措,他反到冷静了。在医院包扎伤口时,他的心一点点安定下来。
初到南京的这几天,他焦躁、烦闷,温和的人突然变得苛刻、冷漠,无故地和下属发火。
童悦的置身事外,让他很是生气。
其实他也是惊愕的,但那不会成为他的包袱。总经理,讲得再好听,也是一高级打工的。你不努力工作,随时会被炒鱿鱼。在他的心里面,乐静芬是一个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上司,他敬重她、钦佩她。
这样一个地产业呼风唤雨的女强人,无论气场和风范,都是极佳的。但是。。。。。。每次从高速上下来,经过那个小面馆,她总会让司机停下来。
“这种垃圾,怎么能苟活在这世上?为什么不被车给撞死呢?总有一天,我要放把火,把她活活地给烧死。。。。。。”她一遍遍地咒骂,语句之狠毒,表情之狰狞,和市井上骂街的妇人没有两样。
泰华里面元老级的职员透露,乐静芬此生中唯一的滑铁卢,就是面馆的老板娘江冰洁。她不仅拥有车城的初恋,而且还成功地让志得意满时的车城为她犯罪,为她抛弃妻女、舍弃荣华富贵,与她蜗在这里,做一对你挑水来我浇园、你耕田来我织布的神仙眷侣。后来,车城因为女儿回到了乐静芬身边,人前人后表现得伉俪情深,江冰洁却仍守在他们曾经的爱情小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快成一块牌坊了。这活生生的事实足够让乐静芬心中长出一片刺林了,经过这里时,就刺得心中生疼。
这些事,叶少宁听过就过去了。只是走到这里时,不知怎么就会瞟上几眼,那个江冰洁无论从哪方面,都是和乐静芬不能相提并论了,但是爱情,从来无规律可循。
秘书开玩笑地说,我们去吃碗面吧,见见那个打败乐董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风情?
无聊!他慢悠悠地收回视线。
多有趣,江冰洁居然是童悦的妈妈。老天这一次真的是一曲三叹。
他真没把这当个事,公司在意的是个人的工作表现和业绩,他喜欢谁,不在这个工作范畴内。童悦那怯怯的、柔弱的语气,反到让他心疼无比。
以前,他对江冰洁是漠然的,现在,他讨厌这个女人。为了所谓的爱情,抛下十二岁的小童悦时,她真的不配称之为母亲。
他刚想对童悦说几句怜惜的话,童悦就砸过来那么一句话。
在她的心里面,他不值得她信任和依赖么?他们是从*开始,可是后来,他已经用慎重的态度证明,这份感情,他是认真的。
她却没有当真!
她好象是看准他会放手的。因为*妈不喜欢她,因为他为了不丢掉工作,必须要在意乐静芬的心情。比较而言,她就可有可无了。
气到浑身发抖,生怕口不择言,才选择沉默,暂时避开。
气过之后,又生出不舍。
她并不卑微,她只是害怕受到伤害,只是在假装坚强、假装潇洒。
笨女人!他柔柔地叹息,握住她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睡得不久,但睡得很香。睁开眼,浅浅的白光悄然从窗帘下面漏进来,身边没有人。
下床拉开卧室的门,一室清风。童悦窝在沙发里,穿着他的薄毛衣,在电脑上十指如飞。
认真工作中的女人很美,他承认,是的,那散下来的发丝,紧抿的*,时不时蹙起的眉,令他轻易地砰然心动。
“你醒了?”察觉到他的注视,她扭过头,微红了脸。
他走过去,把电脑挪开,抱着她坐到他腿上,“几点起来的?”
“昨晚。。。。。。那样,教案没来得及写,我只好四点爬起来补。”她羞赧地由着他啄吻。“我还做了早饭。”
“什么?”
“红米栗子粥,补血抗寒。”
他挑了挑眉,“我都离家几天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我到楼下的超市买的,那儿二十四小时营业。”她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伤腕,对着伤口处吹了吹口气,然后贴上自己的面颊。
她没有问他怎么受伤的,仿佛不必问,她已知。
“人家有没讲你是今天最早的顾客?”他含住她的*。
“嗯,所以人家还额外多给了我两粒栗子。”她的气息一丝丝被他吮进了腹内。
他轻笑,“那好,我一会多吃的。吃完,我们先去下商场。”
“干吗?”
“给你买点东西。”
“我第一堂就有课。”她很内疚地看着他。
“昨天说好请半天假的,你和别人调一下,就那个凌玲吧!对了,我晚上去帮你把衣物都搬过来,你先住这里,不准和那个凌玲再有交集。这个客厅够宽,你可以在这边辅导学生。下学期,不要再接了。”
她昂起下巴,眼睛眨了好几下,“叶总,你在对我下命令吗?”
“正确,务必要执行得很快很好。”
好不容易从阴雨霏霏到万里晴空,她不忍破坏他的兴致,打了电话给教务处调了课。
吃完早饭,到不是先去了商场,她拉着他去了小区诊所。纱布一层层地打开,他让她把脸别过去。她不肯,看到那伤口,不觉发出咝地抽气声。换药的小护士昨一夜没合眼,倦倦地应付了事,只稍微给伤口消了下毒。她冷冷地瞪了护士一眼,抢过钳子,夹起棉球,蹲*,重新细致地把伤口洗净、消毒,包括手腕的四周。
“你好象挺有经验?”他笑道。
童大兵不善打理家务,也不会照顾自己,他的工作是车间技术工,有时会受点小伤,换药扎纱布,都是她。彦杰来了后,爱和同学踢足球,动不动也是这儿破那儿破,他懒得去医院,也是她处理那些伤口。
“好了!”她俐落地把纱布扎了个结。“我来开车。”
昨晚热血沸腾,一路狂奔,她都忘了他的伤腕,不免有些自责。
“我其实不差什么的。”站在商场门口,她低下眼帘。她还不习惯接受他的礼物。
“走吧!”他用完好的手牵住她。
他们差不多也是商场今天的第一波顾客。
他给她买了一件羊绒连衣裙,粉粉的颜色。
“装嫩哎!”她拽住,想换件浅灰的。这种颜色,班上的小女生们都已不屑。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小女生,还没发言权,才能任由妈妈作主。
“我喜欢。”他还想买件火红的,可惜没有。
她看看他没商量的样,罢了,最多以后休息天穿吧!不过,真的很心疼,四位数的衣服沦落成家居装。
他又给她买了件薄昵的外套、一双驼色的皮靴,非要看看她穿的效果,硬让她进去全部换上。
“真美!”他的唇角勾了起来。
美丽的妻子,是老公的骄傲。
他不准她换下,剪了吊牌,纸盒里装上旧衣。
“人家会笑话的。”她真有点无地自容,看到营业员捂着嘴在偷笑。
“他们是羡慕。”
当他领着她站在明牌首饰专柜前,她讶然地瞪大眼,揪住衣角,心跳得很快,不是激动,而是慌乱。
“少宁?”
他眼睛一扫,已看好几款戒指,让含笑的营业员一一拿出来。他挑出其中一枚,就往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套。
她曲起手指,将他拉到一边。“你别吓我。”
“这怎么是吓?很多都来不及做,总得买枚戒指去登记!”
她脸色苍白,后背直冒冷汗,突然想起昨夜他好象提过这话。
“少宁,这太快了!”
他温柔地看着她,“快什么?你那天和你学生说,你不想要恋爱,你要的是婚姻和孩子。”
他偷听?“那只是吓他的话,我。。。。。。”她深呼吸。
“好了,好了,放松!”他搂过她,轻笑,“童悦,你二十八,我三十一,都不是*的年纪了。这一生中,我们终将要和一个人过一辈子,遇到了,早一点在一起、晚一点在一起,有区别吗?我不想再给我妈妈拉我相亲的借口,也舍不得让你被人取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我们现在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婚后再慢慢培养。在这两个月内,我已觉得离不开你了,你也是喜欢我的,我有自信能给予你幸福,你的大方、体贴、温柔,也让我感到快乐。我们结婚吧!”
她半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慢慢的,两行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
“怎么了?”他替她拭去。
“我。。。。。。我。。。。。。。”她象失去了语言功能,泪水止不住。
她真的要嫁了吗?
一直以来,她给自己下了个任务,在三十岁前,她要把自己嫁出去。
目睹过凌玲与孟愚、乔可欣与彦杰、她自己的爸妈、苏陌和徐亦心的纠结,她知道爱情是个传说,不可信、不能信,就是有爱情,也不得善终。既然嫁不了所爱的人,那么一定要嫁一个对自己好的、令自己感到安全的、温暖的,不然太委屈。
他很好,比她的要求好太多。
也许是太好,也许是太快,让她不能确定这真是她想要的吗?
如果长寿,一辈子并不短。紧紧牵着这双修长的手,从红唇乌发到白发如雪,可以吗?
“你这样,我很心疼。”手指拭不尽泪水,他只得用唇吮干。
“我。。。。。。只是太激动了。”她合上眼帘。
她意识到,她不可能再遇到比他更好的了,是有点匆忙,可是彼此已融合成一体了,再分开,如刀割心。
不够深爱,那就慢慢走,慢慢地爱上。
人生,不是一本计划书,而是一关一关地往前撞,一点一点地摸索。
偕手同行的人生,比孤单独行总是强的。
“傻瓜!”他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
她挑了一对简洁大方的对戒,是在民政局登记好了后,当着公证人员的面,替双方戴上。
牵手出来,她攥他攥得紧紧的。
“嗯?”他转脸看她。
清眸晶亮,面容清丽,“少宁,哦,少宁。。。。。。”突然的,她扑进他的怀里,埋了很久,也不说话。
他拍拍她的头,默默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带她去吃杭州菜,然后送她回学校,他要去公司。
“你也学小女生戴那个?”赵清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手上多了个首饰。
她扁扁嘴,打电话让课代表来一趟,不多讲。
“要戴就戴个真的,这样子不嫌掉价?”
“有价总比无价好。”
她打开手机,彦杰应该回上海了吧,她把彦杰的号调出来又按掉,按掉又拨,最后还是把手机关了,平静了下心情去上课。
在走廊上遇到教务主任,行色匆匆。
“童老师,你要准备下,后天局教研室有人过来,你得开堂公开课,局里面还有其他领导参加。”教务主任叫住她。
“只有物理吗?”她问道。
“每个年级每个科目都有,不多说了,你也不是第一次上,好好准备。”
“喔!”
公开课是评定一个教师的业务水平,因为有领导旁听,很多人都会紧张。有些都是和学生预先彩排设计好,到上课时演练一遍就行。童悦不喜欢那样,她在课上都没提一句,只是课后关照后天不能有同学请假。
强化班的栋梁们最爱表现了。
晚上,叶少宁来接她下班,一起回公寓拿衣服。凌玲笑得讪讪的,“叶总真是一时不见心发慌,把我家童悦就这样抢走了?我要是想她怎么办?”
“在学校会碰到的。”叶少宁装作没听懂她的话意。
凌玲是想能登门入室的,摸摸鼻子,“没啥要我帮忙的,那我就不妨碍两位了。”语气酸酸的。
书太多,一时半会搬不尽,童悦说以后她再慢慢收拾。
把自己的衣物一件件挂尽衣橱,端着一杯热茶,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海,想起那疯狂的夜,真是有点感慨。
那是命中的契机吗?
“童悦,我的睡衣呢?”叶少宁在浴室里喊道。
拉开玻璃门,热气扑面而来,“我就搁在外面的。”不敢抬眼看某人出浴的体态。
“我喜欢你拿给我。”他低沉地回道。
她替他拿下包着伤腕的保鲜纸,故意瞪了瞪她,总归力度不够,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那准备好的睡衣于是成了摆饰。
新婚第一夜,总是要付之于心动与行动。
欢爱之后,她依在他怀中边喘边说:“你是故意骗我过去拿睡衣的,是不是?”
他笑,“当时不是,后来就不知道了。童悦,周六我们去看下你父亲吧!”
“嗯!”她想都结婚了,也该见一下了。
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了童大兵的电话,语气气急败坏,“小悦,你快回来,家里不知打哪来了个女人,边骂你边砸东西。”
正文 21,心动频率(中)
回去的车上,童悦就猜想到那人是罗佳英。
罗佳英的叫声太大了,在楼下都听得分清。楼梯口站满了邻居,遇到她的视线躲躲闪闪,脸上却又藏不住兴奋与讥笑。
门半掩着,童大兵蹲在地上,额头上的青筋因为愤怒有如一条条蚯蚓在蠕动,客厅的地上散了一地的棋子,还有茶杯的碎片。罗佳英暴燥得又是踢腿又是挥臂,口沫横飞。钱燕依在卧室的门上,那表情和楼梯口看戏的邻居没什么两样。
情况不算太坏,没人受伤,财物损失也不严重。
童大兵夸张了。
其实不是。那盒棋子是江冰洁结婚前送给童大兵的唯一礼物,他一直爱不释手。离婚后,也没迁怒于它,依然珍爱如昔。这棋盒就放在客厅的电视柜上,现在给罗佳英摔得满屋飞花,他伤心了。
童悦一推门,屋子里的三人刷地一致看过来,屋子里一片死寂。
“阿姨你好!”童悦礼貌地叫了一声。
这一叫把罗佳英给叫醒了,她冲过来就指着童悦的鼻子,“你。。。。。。你个披着狐狸皮的羊,仗着几份姿色把少宁拉上床,然后你就以为能缠住他?去你的,外面小姐一百块一夜的多了去,你别往脸上贴花,你还不值那个钱。哼哼,没想到你心思想大了,居然把少宁骗了去登记。你到底是不是个人?到底是不是你妈生的?见过不要脸的,没见你这么不要脸的。别以为结婚就是尚方宝剑,没人治得了你?告诉你,只要我没死,你永远也没资格进叶家的门,现在就给我离婚去。你拿镜子照照,你个狐狸精配得上我们家少宁吗?”
童悦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抹去罗佳英咆哮时喷过来的口水,闭了闭眼。
童大兵狠狠地揪着头发,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这位阿姨,我想你肯定是误会我家小悦了。结婚是好事,怎么的也要知会双方家长的,哪见过鬼鬼祟祟去扯结婚证的?虽说小悦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这些道理我都有讲过。”钱燕那厢慢悠悠地开了口。
罗佳英眼珠子惊得都要蹦出来了,“什么?你不是她妈?”
钱燕笑了,“国家计划生育抓那么紧,我已有个儿子,哪有福气再多个小悦这样的女儿。阿姨,你是弄错了吧!小悦可没和家里提过一个字。她老大不小,我和她爸为她这婚事可是愁得很。”
“那。。。。。。那她妈呢?死了?”这突然的状况,让罗佳英有点发愣。
“爸爸,你带妈妈下去转转。”童悦冷冷地说道。
“你告诉爸爸,你没和她家儿子登记去,是不是?”童大兵在这儿也是有如在火上烤,巴不得眼不见为净,但还是心存侥幸。
“老童,你连自己女儿都不相信吗?肯定没有。”钱燕笑着用眼角斜视着童悦。
童悦抬起头,一字一句回答得很慢:“是的,爸,我结婚了。”
童大兵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然后抬手对准童悦就是一个耳光,“我供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你就这样回报我?你。。。。。。和那个*一样,丢人丢到海里去了。”
“老童,少说几句吧!女儿大了不中留,都登记了,再说也无益。你消消气,我们出去透透空气。”钱燕轻拍着童大兵的后背,硬把他拉走了。
对于她来讲,效果已经达到了,这祸是童悦闯的,自然烂摊子让童悦收拾。
脸颊应该是肿了,童悦曲起手指,忽视心中和脸颊上蔓延出来的疼痛。她转过身子看向还没回过神来的罗佳英,“阿姨,你是喝蜂蜜茶还是碧螺春?”
“我渴死也不会喝你家的水,我嫌脏。你个狐狸精,我今天已经给你面子了,没去你们学校找你算账,就是找你爸妈评个理,问问他们怎么教孩子的。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你别逼我,你要是不和少宁离婚,我明天就去找你们校长。”
“坐下说。”童悦给她拉了把椅子,瞧她吼得腿都在抖。客厅是花岗岩地面,不是木地板,摔一跤可是会很疼的。
罗佳英到没逞强,真坐下了。童悦也在她对面坐着,双手放在膝上,专注地看着她。
“其实呢,我不是街道委员会的大妈,到处管闲事。你要是不惹我家少宁,你爱乍就乍,我不会管的。但你知道吗,为了照顾少宁,我从一怀孕就辞去工作了,从奶娃娃到现在,你知道我付出多少心血吗?他是我全部的希望和骄傲,我。。。。。含辛茹苦培养成才的儿子,落在你这么个狐狸精手中,你说我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少宁一直是个孝训儿子,他。。。。。。他从不拂逆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上了你这个狐狸精的圈套?外面那些个好姑娘多的是,他眼睛到底长在哪?我好伤心,要不是今天在菜场上遇到卖肉的刘二,他向我恭喜,我还啥都不知道。刘二说他昨儿在婚姻登记处看到少宁在领结婚证,我不信,托人去打听,原来是真的。”罗佳英拍着双腿,放声大哭,“我到底是不是*呀,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童悦默默地叹了口气。
“狐狸精,你说,这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我家少宁的?”罗佳英豪猛地拭去眼泪,突地扫了眼童悦的肚子,“你栽脏,对少宁说你怀孕了?如果怀了,要么打掉,要么等生下来做好亲子签定,鬼知道是不是少宁的!即使是,孩子归叶家,你开个价,滚人。”
这是戏台上的套路,小丫环与少爷牵扯不清,珠胎暗结,贵妇人叫来丫环,大部分是这番唱词。
罗佳英应是戏剧爱好者。
童悦只是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不出声?”空荡的屋子里,只有罗佳英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
童悦摸摸嗓子,“我今天连着上了两堂课,又开了个班会,嗓子痛。”
罗佳英僵如木雕。
她从婚姻登记处一出来,便是磨拳搓掌,戴盔披甲,摇旗纳鼓,斗志昂扬,策马扬鞭,一路风尘滚滚,发誓定要将敌人杀个尸横遍野、片甲不留。结果敌人却因身体不适,高挂免战牌。
这滋味好受吗?这比战败还要羞耻。仿佛一根鸡骨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又出不了声呼救,只能干瞪眼。
她进门,先把童家的桌子掀了,摔了棋盒,砸了杯子,跳脚漫骂,成功引来了邻居围观。
没想这家原来就是个破罐子了,再摔也没啥心疼的。
狠话摞了,童大兵也打了童悦耳光了,可是好象啥事也没解决,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呢?
罗佳英哭丧着脸,这会有点无助了。
“阿姨进来时,有没到保安室登记一下?”童悦状似艰难地问。
“干吗?”
“咱们小区的保安最负责,所有外来人员都要接受调查。哪里稍微有点动静,他们就要追过来探个究竟。不过阿姨不要担心,你是咱家贵宾,他们问起,就说这屋里是我不小心弄乱的。”
“你。。。。。。吓唬我,我不会怕的?身正不怕影歪。”话虽这样讲,罗佳英脸上到是露出几份慌张。
童悦指指脖子,又不出声了。
“狐狸精,你给我个明白话,你到底和少宁离不离婚?”
童悦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罗佳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行,算你狠,我。。。。。。去找少宁。”她找了个台阶下。
“地上有碎片,阿姨小心点。”童悦提醒道。
罗佳英真的踩着枚棋子,差点跌个狗吃屎,幸好童悦托了一把,她吓出一身的冷汗。
“我送阿姨下楼。”
“你少假腥腥,没用的。”罗佳英甩开童悦的手臂。
童悦淡然把手背在身后,“嗯!”
罗佳英定定神,提起一股气,昂首离去,只是那气势再怎样也比来时少了点威力。
童悦到是一路把她送到站台,看到她上了公车,才转身。
童大兵和钱燕已经回来了。童大兵欠着身,一枚枚地捡着棋子,钱燕捏起一块瓷片,直砸嘴,“这杯子还是我和老童在景德镇买的,唉!”话音哀婉欲绝,无限留恋。
童悦蹲下,要帮童大兵的忙。
童大兵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真是让人不省心,小悦。不管是离还是结,不把这事处理好,你别回来。”
童悦站起来,拿起包包,“那我回学校了,爸!”
“如果结婚日子定下来,早点讲一声,我要通知彦杰,让他把假期空出来。”钱燕凉凉地飘过来一句。
童悦扶着门框的手颤了下,带上门走了。
楼梯口不知是从哪家逸出糖醋鱼的味道,非常诱人。她是青台人,却爱吃南方菜。彦杰去上海,许久都不适应那里的口味,她到一下就习惯了。
暮色还浅,路灯却已一盏盏地亮起。这儿是居民区,公车上下车的人很多,离开时里面宽敞得很,没几个人。她没有坐下来,她想站一会,仿佛这样才能好好地呼吸。
眼睛干得发胀,她摸摸眼角,有点烫,没有泪意。
她不会哭的。四肢健全,智商又不低,有一份好工作,她有什么可以悲天忧地的?
父母无法选择。也不比其他人少什么,只是过早地把自己催熟了,没有天真,不会撒娇,心总是悬在半空中,轻易不敢着陆。
她记得钱燕和童大兵结婚的那天,不要人教,她主动地叫钱燕“妈妈”。她想讨钱燕欢喜。
江冰洁走后,家里什么都乱了套。
童大兵加夜班,有一次她没带钥匙,就在外面坐到午夜,作业是趴在台阶上做的。
钱燕的出现,童大兵是又惊又喜,有人煮饭,有人洗衣,有人收拾屋子,他又可以找那些个棋友没日没夜的厮战了。私下里,他对童悦说:要乖,要听妈*话。不然咱们又要过以前的日子了。
钱燕对她还是不错的,不会让她饿着、冻着,过年也会置新衣。新衣一买回来,就拉着她出去串门,逢人就问我家小悦好看么?
“唉,我疼她比疼彦杰多,后妈不易做。不能打不能骂,只能捧着。”听到别人夸奖,钱燕总这样感叹。
饭桌上有鱼有肉,第一筷是要夹给彦杰的,钱燕说:“彦杰是青春期,要注重营养,小悦正在发育,要好好控制,一不留神,就没好身材,那多丑呀!”
“丑就丑,健康最重要。”彦杰冰着脸,把碗里的菜全拨到她碗中。
她咬着筷子,却是一口也吃不下。
她发育算慢的,十四岁才来月经。从学校惊恐地跑回家,课本上虽然知识学了些,但从没*作过,非常害怕,怯怯地向钱燕提起。
“穷人出娇女啊,什么都得手把手教,唉!”钱燕从房间里扔给她一包卫生巾,“弄好了,把换下来的内裤先洗了晾出去。”
她肚子又冰又痛,没吃饭就上床了,咬着被角流泪。
彦杰下晚自习回来,那时房间还没隔开,他们睡上下床。
她睡在上床,彦杰站在下面,摸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脸,摸到一掌的泪。她在抖,彦杰把她从上面抱下来裹进自己的被窝,然后和衣上床,把被窝拥进怀里,就这样坐了一夜。
不小心,两人都睡沉了。
早晨,钱燕推开门,啥也没说。第二天,屋里就多了一道墙。
从此后,钱燕看她的眼神就多了一份防备,对她越来越疏离。
“到站了。”公车司机回过头。
童悦一怔,发觉自己坐到了终点,车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忙下车换站往回坐,上楼前,还去超市买了点菜。
叶少宁显然也刚到家,还是上班穿的正装,站在阳台上接电话,一脸凝重。
她没打扰他,换了衣去厨房做饭。
“对不起,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打火煮水时,叶少宁伸手过来熄了火,将她搂进怀里,怜惜地抚着她红肿的小脸。
“还好吧!”
“其实不管我娶什么样的人,我妈妈都不会满意。在她眼里,我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没人能配得上。”他苦笑,“我请叔叔和婶婶去做她工作了,她很在意婶婶的话。她认为婶婶看准的人,肯定很好。童悦,我替她向你道歉。”
“少宁,知道吗?我很羡慕你。”她幽幽地吐了口气。
他纳闷,以为她说反话,捧起她的脸,发觉她眼中涌满了泪水。
“从来没有人这样无条件地信任我、维护我、珍视我。”
罗佳英的表现虽然不敢恭维,但那有如老鸡护卫小鸡般的强悍与勇猛,不也是爱么?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吻吻她的眼角,“好了,别难过,以后你有我,你不用羡慕任何人的。”
她埋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正文 22,心动频率(下)
童悦是在猝然的心悸中醒过来的,大睁着双眼,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听到身边浅浅的鼾声,才想起自己是在哪里。
窗帘拉得密密实实,窗帘与木质地板*处是乌黑一片,显然外面连月亮都没有。房子隔音很好,纵使外面狂风卷起千重浪,也是听不到的。
她做了个恶梦。
只要做了恶梦,醒来后总是意识特别清晰。心一下一下猛烈地毫不留情地撞击着胸腔,隐隐生疼。
在梦里,她被塞进一个管道中,里面黑压压的,潮湿阴冷,她非常恐惧,叫也叫不出声,爬又爬不出来,越挣扎管道越拥挤,就在她快不能呼吸时,她醒了。
叶少宁气息安静而均匀,柔软轻缓地拂在她的颈边,心中的悸痛才慢慢消失。
幸好,这只是一个梦。
她换了个姿势,发觉不行。童大兵轻易不发火,那一掌是拼了命。脸颊碰着枕头,还生疼生疼。她只得又转过来,叶少宁手臂跟着贴近,搭在她腰间。
她拉好被子,重新闭上眼。
早晨起来照照镜子,脸上的红肿消了,稍微上点妆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下午去实中,晚上我们一起到外面吃饭。”叶少宁系领带的时候对她说了一声。
她想是关于教师公寓的事,里面也有她一套,她等着呢!
叶少宁昨晚把图纸和合约带回家看,她替他收拾时,发觉有一张售楼部的宣传广告单。那个小区叫书香花园,不是泰华开放的。左依实中,右挨公园,后面是大海,交通非常方便。孟愚和凌玲的房子就买在那,但他们买的是小户型,这么好的地段,可想而知房价不菲。
一个大户型的结构图上做了个*号标记,不知是有疑问,还是代表感兴趣。这是叶少宁工作上的事,她看了一眼就合起来了。
实中昨天彻底打扫除,老师一律戴校徽穿深色正装,学生则是校服,今天领导们来听课,郑治可不敢掉以轻心。
童悦进校门时,就看到他站在一边背着手神情严峻地查考勤。
孟愚已经到了,两人打过招呼。
“凌玲说你搬家了。”孟愚说道。
童悦点了下头,“还有些东西等期中考结束我就搬走,你们新房开始装修了,凌玲也不用住多久,转租吧,那地方很抢手的。”
孟愚哦了一声,神情古古怪怪的,“童老师,凌玲脖子上那条链子你和她在哪买的,昨天我在通灵翠钻看到同样的一条,要四万多呢。现在赝品的工艺很高呀,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呃?”童悦表情僵住,好一会才支支吾吾道,“最近事多,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我去班上啦!”
一身冷汗,几乎是狼狈逃窜。
童悦的课是下午第二堂,第一堂是赵清的,她在第一堂下课铃响前就等在教室外面了。
“同学们,你们目前居住的地方叫地球,不叫火星,所以思维要正常点。考上名校,黄金屋、颜如玉、车马簇、千钟栗;上个民办的,铁皮屋、柴禾妞、棒子面、自行车,你们好好掂量着吧!哦,童老师都来了,我打住,一会公开课好好配合童老师。这么个美女老师,要持一颗怜香惜玉之心,看她梨花带露,你们舍得吗?”
童悦在外面咳个不停。
赵清冲她一挑眉,“你需要金嗓子喉宝吗,童老师?”
童悦昏厥。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赵清老牛慢步夹着书本出来,挤挤眼睛,“需要我留下来陪你么?”
“立刻、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赵清潇洒地敬了个少先队礼,大笑离去。
教室的后排已经放了一排椅子,童悦目测了下,十六张,人可真不少。同学们出去放了会风,很乖地回到教室,在领导们进来前,一个个已腰板挺直,尽显国之栋梁的**英气。
看见苏陌,童悦并不意外,永远不变的斯文俊逸、倜傥卓然。
苏陌并没有特别关注她,和教研室的几位专家在教室里转了几圈,翻翻学生的作业,低头轻声地问问压力大不大之类的话。
等人全部到齐,童悦开始上课。
高三的教材在高二和暑假补课时已密集地教完了,现在只是分侧重点进行复习,讲什么也是炒冷饭。
童悦冲后面的专家和领导们微微颌首,目光收回,并没有打开课本,而是走下讲台。
“物理概念和物理规律是中学的精髓,如果把中学物理比作高楼大厦,那么这两项就是构成大厦的砖石和钢筋框架。我知道同学们都掌握得非常好,也能熟练地应答各类题型,只是不知能不能灵活应用到生活里的一些有趣的现象上。今天我就来考验下同学们这方面的能力。”
未来精英们轻轻嘘了声,很不以为然。
专家们板着脸,象是很讶异童悦这样的教学方式。苏陌微微一笑,俊眉飞扬。
童悦走到班长身边,手搁在他肩上,“看过《后天》没?”
班长点头。
“在那部影片里,让人类感到恐慌的敌人是零度以下、不断移到的飓风,能把风暴眼底下的一切东西变成冰柱。你认为这可能吗?”
班长沉吟了下,摇摇头,“根据波义耳定律,空气降至地面,其压力增大,体积减小,由于气团是极佳的绝缘体,在这种体积转换期间,相对少的能量能产生飓风,再接照热力气第一定律,作用于气团的力量因其体积减少而产生能量,因此使温度升高。在理想条件下,零下100摄氏度的空气在到达地面时,将升至零上57摄氏度,会有57摄氏度的冰飓风吗?所以没有可能。”
“很棒。”童悦赞许地点头。
李想率先鼓掌,然后掌声此起彼伏,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有谁喜欢汤姆克鲁斯?”童悦扫视了一圈。
刷地,一只只手臂象旗杆样举起。
“帅哥的魅力真是不同凡响,喜欢他,肯定不会错过他的《碟中碟》系列,在《碟中碟》二中,他和多格雷骑着各自的大马力摩托车,有过一次猛烈的碰撞,他们当时倒地后,没事人似的爬起来走人。如果放在现实中,他们的存活希望是多少?李想说说。”
李想站起身,“假设他两人的体重是八十公斤和九十公斤,摩托车的时起速为八十公里,碰撞持缓时间是0.0015秒,那么碰撞产生的力是惊人的12.4万牛顿,全部施加于两人身上,他们活下来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五十,即便活下来,他们也会受很严重的内伤。电影里只是夸大视觉效果,其实很不真实。”
掌声再次四起。
苏陌嘴角勾起愉悦的笑声,他瞟瞟两边的专家门,相互交换着眼神,有的还轻轻拭了下汗。
实中的强化班的实力确实令人惊叹。
童悦又问了《生死时速》和《极限特工》里的现象,有一个是徐亦佳回答的,虽然不如其他人完美,但也答出来了。小姑娘坐下来时,兴奋地回头看了看苏陌。
在离下课铃声响起的前十分钟,童悦说起了基努里维斯和桑德拉的《触不到的恋人》,女主无意之中在邮筒里收到一封来自于两年前的来信,然后她回了,你来我往,两个人在时空错乱中居然相爱了。“这有没有可能呢?”童悦问。
教室里沉默了。
童悦回到讲台,“这是一个随时可能崩溃掉的故事,逻辑上不能自圆其说。两个人在时间是相差了整整两年,可是两个人却生活在两个平行的时空内,要是女主把两年前的股票行情告知男主,那男主怕早成了亿万富翁?至于改变命运、阻止死亡,那更是不可能的,幸好爱情不需要自圆其说,只要够浪漫就好。下课!”
天气不好,教室里早早开了灯。她一抬手,戒指光芒在灯下一闪,苏陌象被刺了下,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童悦已站到门边,准备恭送领导了。
当着这么多人,自然的不能说什么。
一行人下楼,这是最后一堂公开课,接下来在会议室,有个简短的交流会议。
郑治站在楼下等着,他的身边站着叶少宁。
童悦脸一红,不知是打招呼好,还是不打招呼。
苏陌心中倏地一惊,叶少宁这张脸他是怎么也忘记不了的。
“苏局长!”妻子的最高领导,叶少宁主动上前握手招呼,朝着站在最后面的童悦微微一笑。
苏陌点头,“叶总今日怎么有空来实中视察?”
“有工程上的事,也有点私事。”叶少宁收回手臂。
“是吗?”苏陌眯了眼,抿起唇。
叶少宁笑笑,“不打扰苏局长了。”他走向童悦。
郑治那边赶忙引领苏陌一行走向会议室。
苏陌看到叶少宁和童悦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一同走向停车场,清俊的面容陡地降了几度。
“这事是我疏忽了,那天送你回来就该买了,不然我们这么亲密,人家还以为我勾引实中的优秀女教师呢!别破坏我形像啊!”叶少宁从后备箱里提出两大箱巧克力,“我买了不少,你班上的学生也有份,免得再有某个楞头小子跑出来示爱。”
“我没那么吃香。”有点羞窘,心中却也暧暧的。
“有备无患,走吧,送喜糖要两人一起的。”
他陪着她一个个办公室的转了一圈,又是香烟又是糖,笑得亲切而又温和。
实中的办公大楼掉落一地的眼珠。
“结婚了?真结婚了?”凌玲是连问了两声,象不敢置信。
乔可欣握着巧克力,神情晦暗不明。
“平地一声惊雷,嗡,咔,我的心裂了。”赵清摆出捧心长叹的苦相。
郑治在开会,两人在校长室把糖放下刚出来,校长秘书从会议室跑出来,“童老师,你快去下会议室。”
“有什么事?”
“关于你上课内容脱离教学大纲的事。”秘书紧张地叮嘱,“你忍着点,领导讲啥你都点头,千万别回嘴。”
童悦拧了下眉,“少宁,你到我办公室坐会,我一会就过去。”
叶少宁温柔地捏了下她的手,“如果忍不住,回一两句也可以,天掉下来我顶着。”
“叶总,你就别开玩笑了,苏局脸都青了,吓人得很。”秘书急得脸都白了。
“我应付得来。”童悦回眸一笑。
叶少宁会意地挤挤眼。
正文 23,梦见北极光(上)
会议已经散了。
她进去,领导们正好出来。郑治与物理教研组组长与她擦肩而过时,不约而同朝她投来恨铁不成钢的一瞥,然后是一脸的爱莫能助。
气压很低,空气质量也不好。
秘书看看站在窗边的苏陌修长的背影,抱歉地对童悦笑笑,他实在没有侠客精神,敢替她打抱不平。把门拉严,也走了。
童悦搓搓手,轻轻咳了一声。
苏陌知道她在身后,但他没有回身。
她的课当然讲得很有新意,效果也非常好。他很讨厌那种照本宣科的老师。这只是他找的一个借口,他必须要立刻见到她,单独地见。
那枚戒指、叶少宁与她之间的亲昵,很成功地挑衅了他。
“小悦,过来!”在这里,他撕下苏局长的面具,只是一个被她扰乱了心湖的慌乱男子。
她走近他,与他并排站着。
楼下是田径场,准备参加秋季运动会的学生正在集训,男生们短裤、背心,矫健奔放,他看得很入神。
“告诉我,现在到了什么地步?”他闭上眼,不愿让她看到眼中的无助。
童悦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前天,我们已登记注册了。”
眼睫颤了下,“你们认识多久?”
“不足三个月。”
“我们认识多久?”他突地睁开身,转身逼视着她。
“三年。”
她整个人罩在落日从玻璃窗折射进来的光晕中,优美的脖颈,发黑如墨,缓缓抬起头时,清丽的眉眼。。。。。。他恍惚了。
“我的三年抵不过他的三个月吗?小悦,你用这样的狠绝来割断你对韦彦杰的迷恋,也生生斩断我对你的挚恋。以后,你就真的会过得幸福而又宁静吗?”
这一招令他狩不及防,他以为她需要整理思绪,才没有打扰她的。
现在,他除了痛心自己,还忍不住替她心痛。
“以后的事我不去想,先把现在过好。”
“不要说这样颓废的话,”他猛烈地挥了下手,“你不是不去想,而是不敢想。你这是拿自己的婚姻在和命运怄气,然后呢,后果谁能承担?你说过你最爱最爱的人是彦杰,可惜彦杰只当你是妹妹。不能嫁给最爱的人,其实嫁谁都没什么区别。那为什么不考虑我呢?”
“因为亦心在天上看着。”
在亦心变成植物人后的那些个夜晚,她在电波里抚慰他的忧伤与寂寞,情不自禁也*了自己的忧伤与寂寞。
她爱彦杰,也许在彦杰来她家的第一天,两人同喝一瓶汽水时就爱上了。这份暗恋如黄连一般的苦,因为没有回应。
彦杰不爱她。
她暗示过一次又一次,彦杰从没领会,也许是刻意地不去领会。
他在上海带别的女人回来过夜,他甚至追求只见过几面的乔可欣,但他就是不要她。
她在电话里向苏陌嘤嘤地哭。
“我知道你没有骗我,和你一起,没有委屈,没有压抑,得到尊重、祝福,我可以象亦心一样幸福。可是,我心里有罪恶感。我一直把亦心当姐姐、当好友,一想到当我们三人温馨地一起吃饭、游玩时,你是亦心的丈夫,心里面爱的人是我,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恬不知耻的小三,还能那样坦然地享受你的照顾。”
“你并不知情。”
“后来我知道了,亦心躺在医院里,虽然她没有意识,但我能那样自欺欺人吗?你太善于掩饰,也许你以后又会遇到一个人爱*,而你也会欺骗我到离开世界的那一天。如果我知晓了呢?我是成全你还是继续假装做个幸福的傻子?苏局长,你太深不可测了,和你生活,我感到害怕。我心里面的阴影太多了,我不能承受。我宁可和一个陌生人开始,盲婚哑嫁,磕磕碰碰地向前,浑浑噩噩中,一生就过去了。”
“这是你的心里话?”
她点点头,“我不想要你的祝福,但是请尊重我。今天我过来,因为我是个普通教师,你是局长,我不得不来。以后,我不会再私下与你见面,也不会在夜里接你电话。你是一棵多么茁壮的大树,依赖你会让过日子过得很轻松,但我不能贪心。我选择了叶少宁,那么我就要去珍惜他尊重他。”
“他真的会无条件地懂你、珍惜你、呵护你吗?鲜花盛开的山坡,诗人来了会高声吟唱;画家来了,会挥毫泼墨;奶牛来了,只会觉得这是今晚的饲料。”
“如果我是鲜花,填饱奶牛的肚子就是我的理想。”
她从不给自己定很高的目标,不然太为难自己了。她当然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也能预想到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沟与河。
这不是最好的路,却是崭新的人生。人生总是顺利,那么讲出来的故事也不会太动听。
她退后一步,诚恳地向他欠了欠身,“以前的种种,非常感谢!对不起!”
苏陌默默地看了她两秒,缓缓地闭了闭眼,“好,我尊重你,我也会一直大睁着眼睛看着你一天比一天幸福。最好你能说到做到,最好你永远不会后悔,最好你别给我妄想的机会,最好。。。。。。你走吧!”
他说不下去了。
这迎头一棒来得太猛了,他缓不过来。
曾以为爱情近在咫尺间,抬手可得,一眨眼,杳如烟云。
他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疼着的女子嫁给别人了,心已不是疼痛,而是在滴血。
郑治胆战心惊地把苏陌送上了车,猜不出领导的心思,啥也不说,就是面沉似水。问要不要童老师写个检讨报告?他摆摆手,让司机开车。
童悦回到办公室,在门前就听到乔可欣的笑声。
走进去,看到乔可欣面若桃花、眼似秋水,半依着童悦的办公桌,面朝叶少宁,给叶少宁砌的一杯茶是她托人从云南捎来的玫瑰花茶。
叶少宁象是也很愉悦,办公室内暖融融如阳春三月。
孟愚和赵清也不知去哪了。
“小悦终于回来了,少宁不知问了多少遍,不放心,催我去打听,生怕你挨批。”乔可欣好象是用气声发音,又甜又软。
这才多久呀,居然熟到这份上?童悦怔然,但脸上没露声色。
“可以走了吗?”叶少宁站起身。
“我把巧克力送去班上,然后就走。”
“那个我请赵清老师送了。”
童悦能想像赵清在班上说出什么雷人之语,那帮精英们又该起哄了。
“那走吧!”
叶少宁向乔可欣笑了笑,“我和童悦先走了,有空过去玩。”
“肯定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少宁,待我们小悦好点,不然我饶不了你。”乔可欣咯吱地笑着,连头发梢都是风情妖娆。
叶少宁去开车,童悦站在大门口等着。
李想打小径里走过来,深深地看着她,不出声。
“要去餐厅吗?”她问道。
“他就是传说中的长期饭票吗?”李想冷冷地问,“赵老师说你们是一见钟情,是闪婚。童老师,你总是对我们说,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你对自己负责了吗?你这样匆忙将自己嫁了,是因为他是什么总经理、有几个钱、长得还不错?其实根本不是爱。”
童悦叹气,“总经理、几个钱、长得还不错,又不是老头子,还不够好吗?童老师又不是天上嫡仙,又不是凤姐,很满足啦!”
“我觉得你真可怜。”李想脸露鄙夷。
“以前有点,以后不会了。我老公来了,回教室去吧!”
“你学生?”叶少宁一扬眉,看着俊朗的男生。
“嗯,实中第一才子。”童悦系上安全带。
“很帅。”
“也很稚嫩。”她揉揉额头,心累!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看好她和叶少宁的婚姻呢?是外形上不般配,还是地位上有差异?还是她不够投入、不够真诚?
也许婚姻需要一个缓冲的过程。
叶少宁轻笑,“从男生到男人,总有一个过程。对了,童悦,你为啥没提你未来的嫂子和你是同事,你们还是高中同学。”
“她还没和我哥结婚呢!”不知怎么,心中溢出几许无力。
“那也该介绍下哈。”
“你就那么想认识她?”语调不自觉一重,然后又觉着失态,忙偏过头去。
叶少宁看看她,“我妈妈去你家闹了那一场,我又不打招呼拐了人家姑娘,你爸妈对我印象肯定坏透了。这不,我想走走后门,让你嫂子帮我说句好话吗!”
“没必要担心这些,我爸妈对你的印象肯定会好的。”因为终于有人肯娶她了。童大兵耳朵根子软,对钱燕惟命是从。钱燕视她不是眼中钉、肉中刺,至少也是眼中一粒砂,早想揉去。
“这么笃定?”
“你看着吧!”
“怎么象不开心?苏局长真批评你了?”
“没有,我只是饿了。”
吃饭的时候,他看到她脖子上的玉钱跑出衣领,探身过去替她理了一下,“说真的,我挺想认识下你哥哥。以后去上海出差,一定要约他出来喝杯酒。”
“会有机会的。少宁,是你手机在响吗?”
只顾着说话,他也没注意,有两个来电未接,都是乐静芬的。“工作上的事,我出去接。”当着童悦的面和乐静芬聊工作,他担心童悦敏感。
两人来的是港式餐厅,蟹粉狮子头和虾球做得特别好吃,特别是虾球晶莹剔透弹劲十足。她咬了几口,细细咀嚼、琢磨,想着以后回去也学着做给叶少宁吃。貌似叶少宁很喜欢这里的菜,一进门,大堂经理就过来招呼了。
她吃了两只虾球,叶少宁还没回来,她有些饱了,无聊地打量着墙上的油画,她的手机也响了。
心狠狠地震荡了一下。
“哥?”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自然。
那边没有回应,只有电波送来一声接一声加重的气息。
她等着,手无措地把汤匙在盆中翻过来覆过去。
“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你。。。。。。结婚了。”彦杰开了口。
“嗯。”
他没有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也没问怎么和那人相识的,停顿了一刻,他说道:“这个周末来上海吧,我给你买几件结婚礼物。”
“不要了,哥,到时你回来就好。”她想让他看到她穿婚纱的样子。
“来吧!我去车站接你。”彦杰挂了电话。
“等很久了吧!”叶少宁从外面进来,看到她对着餐盘发呆,忙抱歉地抱了抱她。
“事情要不要紧?”她对他的工作还不算太熟悉。
“没什么大事。好巧,刚刚还在说上海呢,我这个周末真的要去上海几天,和投资商、建筑商一起参观金茂大厦,那也是综合性的大厦,学习他们的分部和管理。”
她愕然地张大嘴,“去上海?”
“对呀,快把你哥的手机号给我,我约他出来。”
“可是。。。。。。可是我哥他现在云南出差。”没有准备,自然而然地就说了谎,脸瞬刻秋染霜红。
叶少宁拧拧眉,“看来只有等下次了。”
“金茂大厦在浦东,你们要住那边吗?”问这句话时,她低下了头,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正文 24,梦见北极光(中)
是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纠结了童悦好几天,还没得出结论时,她已站在青台火车站的六号站台上,手里捏着一张青台开往上海的火车票。
她已经有一年多没去上海了。
除了票价涨了十多元,站台没变,列车的车次也没变,车厢的座椅椅罩依然是蓝色棉布,上面覆着白色构花布巾,列车员只有在售卖小物品时才会露一下笑脸。
这趟车是快车,沿途没有几个站点停靠。她喜欢滨江站,那个站挨着长江,出了站就是滨江长江大桥,侧过身子,从窗外看到江水在下面滔滔翻滚,沿岸绿树成荫。
过了江,气温比青台就会高出几度了。然后再有两个小时,就到上海了。
这时,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心也会加速,手在膝盖上搓来搓去,脸红红的。
今日,心情没有了往日的雀跃,相反,有些灰暗。
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单独去见彦杰了。她之所以决定冒着有可能被叶少宁撞见的风险来上海,是因为她想正式地和心里面的彦杰道个别。
他在她心里呆得太久、太久,她不会把他拨除,但是要深埋到任何人,包括她自己,都不再启封的角落。
就在今天早晨,她开车送叶少宁去机场,他和一行老总们一块坐飞机去上海。
她没有陪他去候机室,就在机场外面让他下了车。
两人刚结婚,正是最甜蜜时,叶少宁把她抱在怀里,吻了又吻,手不安份地在衣服里面钻来钻去,恨不得将她揉成个团带在行李中一块带走。
她柔顺地任由他折腾,心中不由地生出几许羞惭。这羞惭让她回应他更多的温柔和娇媚。
“十点,给我电话。”他不舍地松开她。
“为什么你不打给我?”她脸红地扣上被他解下的衣扣。
“那帮老总们去了十里洋场,还不好好地找乐子。晚上十点肯定泡在夜店里,你来电话,我就可以找个借口走人。”他又吻了她吻刚刚给他咬红的唇瓣,“抽空上网、上街看看婚纱的样子,领证是领证,婚礼还没办呢!我俩都不是闲人,这些事都得我们自己抽出时间理一理。”
“不需要太隆重,只要举行个仪式就可以了。”
她已带他回去见过童大兵和钱燕。
他和童大兵坐在客厅里聊天,她在厨房里帮钱燕准备茶点。童大兵的笑声不时地飘进厨房,钱燕朝外面看看,叹道:“站在我们家的角度,摊上这一女婿,真是赚了。但想想人家养儿子的,心里面怎么会不发酸呢?儿子教得这么好,事业又做得大,结果一声不吭地结了婚,难怪要跑我家来闹。换我,怕是闹得要更凶。小悦,你日后过了门,可要待婆婆孝顺点,不然太对不起人家了。”
点心是在外面买的杏仁酥,有心形的,有圆形的,想摆整齐很难,她索性不管了,就那么端出去。
叶少宁喝了茶,还陪童大兵下了盘棋,在她那窄小的床上小睡了会,最后吃了晚饭才走。
童大兵和钱燕把他们一直送到车边,一再地让叶少宁有空就过来吃饭。
童悦看看爸爸笑弯的眼角,知道他心底里对她的那一丝怨怼应烟消云散了。
叶家那边按兵不动,不知是不是苏晓岑夫妇的功劳。
但叶少宁没再带她回叶家,独自回去过一趟,晚上十一点回来的,什么也没提。
她不知道,罗佳英第一次没给苏晓岑的面子。
“你是站在说话不腰疼,饱汉不知饿汉饥。要是你家小枫叶嫁北京城一个开出租车的、送快餐的,你愿意吗?你现在肯定说肯,因为没可能呀,小枫叶嫁了个新闻主播,开*时,专门给你镜头,瞧你嘴咧得多大。要是少宁找个新闻女主播,我也能摆出一幅慈眉善目的样。可是他找了个二十八岁的老姑娘,妈妈还跟别的男人跑了,你让我怎么能不气?”罗佳英捶着心口,对着苏晓岑是吼声如雷。
清官难断家务事,面对什么也听不进去的罗佳英,青台市委书记苏晓岑也没辙。
叶少宁请叔叔、婶婶先回去,这事还是他来和罗佳英沟通。
“妈妈,你是在逼我做个不孝子。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连喜欢什么样的人都不能作主,这还是个男人么?长这么大,我很少拂逆你,其实我不是没有想法的,只是想让你开心。当初我想学医,你说搞建筑好找工作,我依了你。毕业后,你找婶婶,让我进泰华工作,我是想和同学去北京的,可你想要我留在青台,我最终也依了你。我为什么要和童悦先斩后奏,你想过没有?妈妈,不要让小涛的事再重演了。”
罗佳英震愕地看着叶少宁。
“你知道我喜欢小涛,可你说小涛离过婚,配不上我。你看到了,小涛嫁的男人远胜于我,她现在非常非常的幸福。你心里面有没懊悔过?童悦的妈妈怎样和童悦有什么关系?父母能选择吗?童悦洁身自好二十八年错在哪里?你都没和她相处过,不知她有多好,就将她三振出局,公平么?妈妈,我希望你能接受童悦,如果不能接受,那么我就和童悦住在外面吧!”
说完,叶少宁就走了。
这个局面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下了决心,不管怎样都不让步。在书香公园里他买了一套公寓作为两人的婚房。荷塘月色这边的公寓太小,离实中也远,不方便童悦上下班。
“怎么能不隆重呢?一辈子就一次,我可是想好好地炫耀我艳福有多好,娶了这么美丽的妻子。”
“油嘴滑舌。”童悦娇嗔地睨了他一眼,推着他下车,不要让人家老总们久等。
他捏了捏她的粉颊,“我的真心话。小区治安非常好,一个人在家不要怕。记住想我。”
“就不想。”
她看着他消失在候机厅的玻璃门里,喃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婚姻守恒定律是忠诚。
她没有对他说实话,但请原谅她的欺骗,这也将是最后一次。
上海站到了。
顺着人流下车,外面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依然人流如海,地下通道的橱窗总是花团锦簇,卖奶茶的小店前的客人最多。她连着下了几级台阶,再下一层,就是地铁站的入口,她从钱包里拿出交通卡。这还是彦杰为她办的,她一直都留着。一进去就是个小书店,彦杰在这里给她买过一本《大长今》,那时李英爱演的大长今风糜全国,那本书放在书店最著目的位置,现在上面放的是一本《成均馆绯闻》,也是一部很火的韩剧。
韩国风,真是势不可挡!
第四个广告栏下面的长椅,是她和彦杰约定的地方。
以前,上面是老徐做的某护肤广告,现在换成范爷一身外星人装扮的手机广告。
“小悦!”彦杰脖子都扭酸了,看到她,笑着接过她的包,“路上还好吗?”
“嗯!车挺快的。”接到他递过来的原味奶茶,里面的珍珠圆子特多,一定是彦杰向人家额外要的。她喜欢奶茶里的珍珠圆子。
列车卷起大风驶进站台,人群往车门拥去。
他将手轻轻搭在她腰间,以防她被后面的人撞着。下班高峰已过,车上人不太多,他们在靠车门的地方找了两个座位。
“晚上是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做?”他问她。
她吸了一口奶茶,温温的,非常好喝。“哥,我住酒店吧!”此时非彼时,她是叶少宁的妻子,彦杰也是有女友的男人,两人是兄妹,却毫无血缘,不管有没有人看见,她都应恪守原则。
彦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揉揉她的头发,“小悦真是大姑娘了,知道害羞了。其实,我已经替你定好酒店。”
虽然是她要求的,但听到彦杰这么一说,心还是被刺了一下,没有缘由的。
酒店离地铁不远,只要走个十多分钟,离彦杰的公寓也不算远,如果他还住在那套小公寓的话。
她微微有点讶异的是,酒店是五星级的,豪华又不失雅致。
“把包送上去就下来,我带你去吃饭。”彦杰站在大堂内,把房卡递给她。
有服务生过来替她拎包,领着她走向电梯。电梯是观景电梯,她看到东方明珠璀璨的灯光照映下,黄浦江有如一条七彩的丝带。
她洗了把脸就下来了。
再次失去呼吸,彦杰原来有开车过来,银色的雷克萨斯就停在酒店外,她咬咬唇看着彦杰。
“放心,那不是我偷的。”彦杰替她打开车门。
“哥,是你向人家借的?”
“你小瞧我?”彦杰俊眉一拧,“是我的车,出门谈生意,没辆车不方便。”
她半信半疑地上了车,一年多之前,彦杰每天都要坐两个多小时的公车才去公司。“哥,现在红酒销售得很不错吗?”
彦杰笔直地看着前方,轻轻嗯了一声。
车经过一个高档小区,彦杰朝里瞟了一眼,“我现在住这里。”
小区里多是花园洋房型的,在寸土寸金的上海,位置还这么好,这房子的价钱已不是她能想像的。前不久,彦杰还在为买房回青如找人贷款,这才几天,就如同抢劫了一家银行似的。
她想,彦杰的生意可能是做大了。
也好,乔可欣以后就不要在狭窄的小厨房里做饭,不要用手洗衣服了。
正文 25,梦见北极光(下)
不夜的上海,晚风清凉,处处星光灿烂。
“哥,我不是游客。”童悦紧攥着安全带,怎么也不肯从车内跨出来。
多么令人啼笑皆非,彦杰开了那么久的车,从黄浦江的地下隧道穿江而过,就为了带她到金茂大厦的餐厅吃日本料理。
她吓得呼吸都停止了。
这不是要往枪膛上撞吗?
来这里吃饭的,多是外地游客和有钱人,前者为不计钱财睹个新奇,后者钱太多花不掉来这里烧了玩。
她来过上海那么多次,从来不曾来过这里。那时,真的是太穷了。
彦杰失笑,“没有规定只准游客进来的。这里的寿司做得特别的好,你下来尝尝。”说着,伸手替她解开安全带。
她哭丧着脸,不好和彦杰说叶少宁就住在金茂大厦里的凯悦大酒店里。叶少宁到达上海入住后给她发了短信,她当时还偷偷松了口气。
虽然有可能碰不到,但万一碰上了呢,她如何自圆其说?
“哥,我还不太饿,我们去外滩走走吧!”
“外滩我们去过很多次了,这里是我一直想带你来的,我都预定好位置了。”
彦杰和她一样,很少笑,但笑起来特别的明亮,让人无法抵挡。
看着彦杰嘴角噙着的温柔,她心软了,祈祷那个戏剧性的可能性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们去的是八十六层。
都说食在五十六,那里有正宗的意大利比萨饼,、意式西菜、美洲烧烤和日本料理,八十六层则是上海最豪华的会员制俱乐部。
彦杰漫不经心地说:“就想和你好好地吃个饭,不受干扰。”
她突然象不认识彦杰了。
“如果黄昏时来,在这儿可以看到落日的景致,一瞬间,体会从光明坠入黑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冷酷也很疯狂,也很绝望。”彦杰笑了笑,绅士般地伸出手臂,让她先出电梯。
她没来过这么豪华的地方,一时连方向感也错乱了,无措地回来看彦杰。彦杰牵住她的手,低声说:“别怕,小悦,我在。”
她心里面发酸,这句话久违了。
从前,她闯了祸不知如何收场时,彦杰总是这样对她说,所以才让让她以为不管什么时候他永远永远都会在的。
这里只有会员才有资格进来,她的心轻轻地放下一半。
彦杰骗她的,没点日本料理,还是吃的中餐。菜应该很可口,环境也非常高雅,音乐也好听,但是她的胃口似乎有点对不住这些。彦杰没催她,自己也没什么动筷子,仿佛两人只是为来这里体验一把,吃什么不重要。
“晚上好好地睡,我们明天可是要好好地逛一天呢!该买的东西太多了。”彦杰轻抿着杯中的红酒,不是他代销的牌子。
“不要买什么的,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我坐明晚的火车回青台。”她打量着墙壁上的油画、角落里的绿色植物、面前精美的餐具,以前觉得能来这里是夸大的奢侈,真的来了,却是百感交集。
“后天走。”彦杰低下眼帘,掩饰眼底的失落,“唯一的妹妹结婚,怎么能随随便便!”
“我不缺什么的,而且少宁。。。。。。他很疼我,我想买什么他都会给我买的。”很自然的就说到了叶少宁,她说是同事的朋友介绍的,交往后很投缘,于是就决定结婚了。
“我知道他好呀,所以咱们更不能寒碜,不然还以为咱们图他的钱呢,其实咱们是因为珍惜他的人才嫁,是不是?”彦杰淡淡地说道。“他要不那么好,我也不会同意的。“
她呆呆地看着他,“你知道他?”
“知道一点。”
“哦,那差什么,我自己买。”
“你哪有钱?”
她无由地生气了,“我难道没有工资吗?”
彦杰叹息,“你那点钱能省几个?自己要开支,有时还要偷偷补贴给她,平时连个护肤品都舍不得买的。你爸那点积蓄,”他苦笑,“也被我妈紧紧地攥着,以后留给我,你肯定是得不到半份的。”
“哥。。。。。。”她声音哑了,眼眶发烫。
彦杰口中的“她”就是江冰洁。小面馆的生意并不好,房租一年年地涨,她不知和谁耗着劲,死活要撑着。童悦看着她蓬头垢面的样,终是不忍,悄悄地给点钱童大兵,让他捎给她。
钱燕不知,童大兵背地里和江冰洁会见见面的。不是什么暧昧的事,童大兵就是跑过去吃碗面,说说童悦的情况。
童悦也是有次悄悄过来,无意中撞见了。
童大兵总骂江冰洁是*,但骨子里对她却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挂,可怜吧!
想不到彦杰居然都知道。
“我一定要让你嫁得风风光光,让叶家的人看到你配得上叶少宁。”彦杰象发誓似的,一字比一字重。
这样的话从深爱的男人说出,童悦的心中真无法叙说这里什么样的滋味了。
她终于明白,他真的真的是一个称职的哥哥,所有所有的在意都是兄长般的呵护。过往种种,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罢了,幸好她不曾提过。他们还能这样自如地坐一起,还能做兄妹。
情缘、亲缘,都是缘,她不苛求。
心,轻了,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难受。
爱了这么久,朝向他的这道门缓缓关上了。
以后,是她和叶少宁的以后了。
她咽下满口的苦涩,“哥,你呢,什么时候和乔可欣结婚?”
彦杰清了清喉咙,皱起眉头,“我暂时没这个打算,我很享受单身生活。”
她没再往下问,看看手机,快十点了,“哥,我去下洗手间。”
“我送你过去。”她是路痴一个。
脸一红,“不要,我问外面的服务生,墙壁上也有指示灯的。”
出了门,辨认了下方位,握着手机走向一处幽静的玻璃幕墙。这儿原来是个酒廊,在夹层之间,设计恰好辟出一个幽静的空间,不远处,有客人在饮酒,轻轻交谈。
奇怪了,她刚拨通叶少宁的电话,手机铃声瞬地就象响在她的耳边。其实算不上是什么铃声,而是老式座机那种一连串响着的电话铃声,催魂似的。她曾笑他怀旧,他说现在到处是音乐手机,搞不好他以为是MP3,不知道是来了电话。还是这种铃声好,简明扼要。
铃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头皮隐隐发麻,眼睛随意地转了转,突地瞠目。不过是十米之外的一张桌子边,她看到叶少宁站起身,抱歉地向对面的男人笑了笑,“我出去接个电话。”
那个男人神色朗朗,年龄应该介于而立与不惑之间,长着革命电影中正面人物的标准五官,身形非常挺拨。
“你请便。”男人说道。
天啦,叶少宁也向她这边走来了。
她嗖地一下转身就跑,看到过道边有扇门半掩着,忙推门就冲了进去,心扑扑地跳得厉害。
“童悦?”叶少宁只听到话筒里的喘气声,没人应声。
“晚自习抽考,我。。。。。。我在监考,从教室里跑出来的。”她捂着话筒,压低嗓子。
“都十点了,还在考试?”
“郑校长临时起意,没办法。你呢,在干吗?”她暗暗叫苦,怎么编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
“我和一个老朋友在外面喝酒。”
“那帮老总们呢?”
“洗桑拿去了,我一会过去会合。有开车去学校吗?”走时,他把奔驰车留给她了,担心她晚上回来不安全。
“那车太拉风,我没开。我晚上打车回去。”
“嗯,有点后悔了,真该让你一同过来,不然这晚上我们可以一块到外滩上看看江、看看灯海,上海现在的天气真好,不凉不热,顺便还能购购物。”
她心虚地直拭汗,“以后吧!”
“童悦,你想去哪度蜜月?”
“蜜月?”
“我很久没休息了,这次调出几天来,我们两个人一块出去玩玩。说起来,挺对不住你的,都没和你好好恋爱。”
心底某一片地方濡湿粘溺起来,“你带我去哪就去哪。少宁,你快去陪朋友吧,我该进教室了。”
“好,路上小心。”他还隔着电波送来一个吻。
她握着手机傻傻地笑了。
是这样吗?上帝关上一扇门,必然会替你打开一扇窗。
有泪水在眼中滚动,没有遗憾了,是不是?
“对不起,我走错门了。”冷不丁,门被人推开,是叶少宁对面的男人,震愕地看着她,把门又带上了。
她拭去眼中的泪水,拉开门,那人还站在外面。
“这里应该是男洗手间。”男人象站在法庭上,严肃地对童悦申明。
童悦回头看看,佯装恍然大悟,“啊,是真的哎!你请方便吧!”心里面那个汗呀!
趁男人僵住的时候,她飞快地朝外瞟了一眼,拍拍心口,有惊无险,叶少宁已走了。
“哥,快走!”她一进门,就催促着彦杰。
“你慌什么?”
“我走错洗手间了,碰到一个男人,窘死了。”
彦杰默然。
叶少宁心情愉悦地抬起头,挑挑眉,“谁惹华律师不开心了,脸板成这样?”
“这什么会员制俱乐部,怎么什么人都进来?刚刚有个女人呆在男洗手间里好一会,不识英文,难道图标也不认识?”
“这种好事可不是谁都能遇到,你应该感到幸运。”他打趣道。
几年不见,华烨的性子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正经八百。他和陶涛离婚六年了,似乎还没缓过来。一个晚上,他都没笑过。
想起华烨与陶涛的那场婚姻,叶少宁只能是叹息,再叹息。
华烨耸耸肩,“我敬谢不悔。”
华烨以前在青台开律师事务所,离婚后,把事务所搬到了上海,现在算是混得风生水起。
他曾是泰华的法律顾问,叶少宁和他很熟。后来因为陶涛,两人的关系有点情敌的倾向。
现在化敌成友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那边老总们在催了,两人一同出来。桑拿房也在大厦内,叶少宁把华烨送下楼。
大厦外还有不少游客在转悠,两人正走着,人行道上有个女孩在玩滑轮的女孩,越来越快,她把握不住速度,尖叫着就那么向两人撞过来。
叶少宁眼疾手快,稳稳地握住她挥个不停的手臂。
女孩一身宽松休闲的运动装,头戴棒球帽,劫后余惊地冲叶少宁吐了吐舌头,很美式的耸耸肩,“谢啦!”说完,踩着滑轮扬长而去。
叶少宁心狠狠地咯了一下,那乌黑灵动的眼眸、那笑起来浅浅的象米粒般的酒窝,吐舌头时的俏皮,活脱脱就是大学刚毕业时的陶涛。
正文 26,黑洞(上)
很慢的时间在爬,如同看花开花谢。
直到滑轮声音远去,叶少宁才收回视线,自嘲地倾倾嘴角,“我刚刚居然产生了一个幻觉。。。。。。”
“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华烨冷然打断他,“小涛长大了,做了妈妈,眉眼之间温婉恬静,笑起来象拥有了全世界似的。即使倒退个几年,她刚工作时,也不是这样的,她非常可爱,但也很羞涩。遇到这样的情况,她的脸首先胀得通红。而那女孩比她多了一份爽朗、率直,看着象是在国外长大的孩子。”
华烨手握成拳,屏住呼吸,一时象跌入了记忆的长河。
叶少宁心中戚戚然。“你记得真清晰。”
“当然。”因为小涛是独一无二的。
“小涛现在非常幸福,华律师,你是否。。。。。。也该有新的生活?”这样的话从叶少宁的口中讲出,非常的艰涩拗口。其实这也是他经常对自己讲的一句话,人不能攥着从前过日子。
“我没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华烨认真地看着他,“我每天过得很充实,身边有思涛陪着,他让我开心。”
思涛是华烨的儿子,也是他彻底把华烨与陶涛分开了。关于孩子的生母。。。。。。叶少宁低低叹了一声,真不是一言两语能说尽。但是这孩子的名字,他第一次听到,心里面疼到发紧。
离婚不代表不爱,有时,是被逼无奈。
“如果回青台,和我联系。”他什么也不说了。华烨这么睿智的男人,不会要别人给他提人生建议的。
华烨点头,两人告别。
老总们真的是乐不思蜀,玩到凌晨三四点才回房间休息。叶少宁是东道主,自然得陪着。
日程安排得宽松,一行人把早餐睡过去了,九十点钟起床,直接去吃午餐,然后是参观,听大厦管理人员介绍。
周日是到另外几幢综合型的大厦继续参观学习,叶少宁还找了复旦的一位建筑学教授给大家上了一堂课,个个收益不小,在飞机上还议论个没完。
到达青台机场是下午五点,叶少宁不想让童悦累着,没告诉她航班,只说晚上会到青台。这次,他没逛商场,心里想着婚后第一次出差,除了那枚玉钱,好象没送给童悦什么礼物。候机时,看到一家小店卖工艺品,有一款象水晶球似的镇纸非常漂亮,他买了一个,让营业员包装漂亮些,我要送给我太太,他说。营业员是位大嫂,无限羡慕地回道:你很浪漫。
浪漫?他摇头,他其实是并不太懂情调的人,也不会哄女人。童悦现在是他的妻子,虽然两人感情基础很薄弱,但是只要诚心地付出,一样会走向幸福的。
左修然曾经是个花花大少,阅尽人间春色,却为了陶涛砍尽天下的森林,独恋陶涛这棵树。他问左修然,怎么就能肯定陶涛是他这辈子所爱的女人?
左修然有几份邪魅,给人不太正经的感觉,但他那天非常认真地对叶少宁说:“如果你看到一个女人流泪你会心疼,她被人欺负了,你心里比她还难受,夜里躺在床上,不自觉地就会想起她,那么,不要纠结这是不是爱,你赶快把她抢过来,牢牢抓紧,不然你这辈子会悔到肠子发青。”
他相信这是左修然纵横情场多年的宝贵心得。所以在童悦的公寓,看着那一桌用心煮出的饭菜,看着她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还有那一低头时的温柔,他那时生出一丝恐慌,如果他不娶她,日后她嫁给另一个男人,她也会为他这样做饭,也会这样对他笑,那样娇柔地被他抱被他吻,他的心一怔,不,没有其他男人,她是他的。
童悦不在家,陡然就觉得住惯的屋子变得冰冷了。
他给她打电话,电波里的声音很喧嚣,象是人很多。
“童悦,在逛街吗?”他问。
过了一会,才听到童悦回答:“嗯,是呀。你现在哪?”
“没有人陪你吗?”他没回答她的话,想待会过去找她,给她一个惊喜。
“。。。。。。有,我和桑贝在一起。你到家吃晚饭吗?”
“我在外面吃好了,那你慢慢逛,多买点。”
她轻轻地笑,“嗯!”
电话一挂,他洗了把脸,下楼发现奔驰车停在楼下,他看看天慢慢黑了,桑贝是夜色迷人的老板娘,待会要回店照应生意,他去那等童悦吧!
这个时间,还没到夜色迷人辉煌的时候,抬眼看去,厅堂里没几个客人,门僮认得他的,见他一个人来,有些意外。热情地为他打开门,他一扭头,看到桑贝站在柜台里,正和酒保说着话。
他心中一喜,忙过去。
“桑老板。”
桑贝眨眨眼睛,看看他身后没人,开玩笑道:“哼,叶总,这大周休的,你把我家小悦扔家里,独自出来偷欢,不太好吧!”
他愣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哈,怕了吧!那给童悦打电话呀,让她一起过来。”她歪着头,长长的假睫毛扑闪得象两只飞蝶,“我好象又有好几天没见着她了,怪想的。还是你约了人?”
他诡异地瞪瞪她,他的手机还真的响了。
号码不熟悉,“猜猜,我是谁?”咯咯的银玲般的笑声似曾相识。
“我比较笨。”应酬场上,也会结识形形色色的女子,他一向敬而远之,语气不温不冷。
“少宁,你真让人伤心,说起来我们日后还是亲戚呢,怎么可以转身便忘?”如怨似斥,却分明是娇嗔。
“哦,乔老师。”他一拍脑门,乔可欣-韦彦杰的女友。
“叫我可欣好了,你说找时间一起聚聚的,我等了几天都没电话,想问问现在你有空吗?”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沉吟了会,“有空的,我现在夜色迷人。”
“那里。。。。。。。”乔可欣有些迟疑,接着又笑了,“那里是夜店,我去彦杰会不开心的,换个别的地方,好不?”
“不好意思,我和客户约在这里,他说要等会过来的。”
“那我去合适吗?”
“合适呀!”他烦躁地蹙起眉,有点看低这个女人,那天感觉非常热情,没想到会这般矫揉造作。又不是私下约会,有什么合适不合适?
“好,少宁,等着我。”
这尢如戏台上千徊百转般的叮咛,他不觉勾起一丝讥诮。
平时来夜色迷人,是泰华的面子,今天到是沾了童悦的光,桑贝给他安排了一张可以看到夜景的桌子,远离中间的小舞台,可以安静地喝喝酒。小吃是免费的,还赠送了一杯芝华士加冰。
乔可欣一进来就看到他了,矜持地挥了下手,款款向他走来。
半路杀出桑贝来。杏眼圆睁,“看清楚了,那是童悦的男人,不是童悦她哥。”
乔可欣冷冷地避开她,“既然你知道,那就应该明白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来见姑爷,还要你允许?”
桑贝皮笑肉不笑,“我哪敢命令你,我只是提醒。去吧,乖点,我会一直一直盯着你的。”
乔可欣翻了个白眼,坐到叶少宁面前时,又换上一张笑颜。
柠檬水是桑贝亲自送的,放下时不知怎么手一滑,水泼出了半杯,她不太诚心地用抹布抹了抹,“抱歉呀,失手,呵呵!”
“没事。你要喝什么?”叶少宁问乔可欣。
“我来点香槟好了,老板娘,麻烦你了。”
桑贝在叶少宁看不到的范围内瞪了瞪她,用唇语说道:“你给我小心点。”
桑贝不情不愿地走了,乔可欣轻轻呼出一口气,修长的手作扇,“真是受不了她,从小到大都这德性。”
叶少宁笑笑,“你们也是同学吧!”
“我巴不得不是。”乔可欣冷哼,“她一直都是小悦的贴身丫头,谁靠近彦杰,她就和谁拼命,因为她希望彦杰喜欢小悦。他们是兄妹哎,你说她变态不变态?她说什么兄妹,又没血缘,只要相爱就能在一起。没想到彦杰爱上了我,所你看看她吹鼻子瞪眼的样,心里面恨我的。”
她朝吧台瞥了一眼,回头时看到叶少宁沉了脸,慌忙道谦,“真是的,我干吗和你说这些女儿家的碎碎念。少宁,你放心,小悦和彦杰真的没有什么的。要是他们相爱,我哪Сhā得进去?不过他们兄妹关系真的非常好,有时会令人妒忌。”
叶少宁目光在她笑靥如花的脸上转了几个来回,缓缓低下眼帘,摇摇杯中的冰块。他想起那块玉观音了。
“少宁,你和小悦这闪婚真的把我们吓着了,她也沉得住气,不吭一声。”乔可欣突然神秘地压下音量,“之前,我们都猜测小悦会是我们未来的局长夫人。”
叶少宁微微眯起眼睛,“乔老师,你酒量很一般呀,这才一小杯,就醉了。我想我客户可能来不了,我不等了,你想喝什么尽管点,我会买好单的。”
“少宁?”乔可欣不解地随他一同站起,“时间还早呢。”
叶少宁低下头皱眉看她一眼,“我欠考虑了,我们的见面是有点不合适。你还没和彦杰结婚,我们只能讲是陌生的男女,没有什么可聊的。如果童悦看到我们会误会的。”
“我们。。。。。。只是喝点酒,又没做什么。。。。。。”
“不只是做,我连听也不愿的,”叶少宁越发的面无表情,“我曾经以为你是关心童悦的,原来我看走眼了。”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乔可欣张口结舌,一张丽容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你有没说错我不知道,但你说话的对象错了,你忘了童悦是我妻子。听着别人如此诽谤自己的妻子,作为老公会怎样?我没对你说重话,是看在彦杰的面子。你别质疑我的智商,童悦是什么样的人,我非常清楚。乔老师,再见。”
乔可欣僵如化石,死的心都有了。
叶少宁漠然地越过她,去吧台签了字,和桑贝打了招呼,大步离开。
夜色浓重,天地间刮起了狂风,昏天昏地的,淡黄的路灯下,飞舞的落叶旋转成圈,一圈一圈,渐渐成了个黑洞,漆黑一团,深不可测。
他突地打了个冷战,好像那个黑洞刮进了自己的身体中。
车驶进小区,昏暗之中,公寓里的一点光线显得是那么的遥远,他的腿沉了,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迈下了车。
他没拿钥匙,轻轻敲了敲门。
“出去吃饭的吗?”童悦在门后问道,蹲*给他递上拖鞋。
罗佳英也在,板着个脸坐在沙发上。
他嗯了一声,抬起头发觉她两边的脸颊不同一样,有一边象是有些红肿。“怎么回事?”他怒了。
“我没动她一指头。”罗佳英声明道。
正文 27,黑洞(中)
“说什么呀,这是电梯门压的。”她嗔道,把门拉大些,侧过身子,让他进屋。
电梯门一般是感应门,感觉有障碍,很快会打开。即使偶然被*,最多只是浅浅的一道红印。
她脸上五道指印是那么的明显。
上一次是童大兵,这一次又是谁?
无名火熊熊燃烧着,却无处发作。他看看沙发上的罗佳英,面无表情地问道:“妈,你来怎么不打个电话?”
“这么快妈就成了讨人嫌?妈来看儿子,还得预先申请?”罗佳英也来气,语气不自禁地就重了。
他忍着火,“妈,这都讲什么呀,要是我不在家,你那么远跑来,撞个门锁,好么?”
“妈给我打电话的。”童悦从厨房里给他端来一杯热茶,拉他一块坐到罗佳英对面的沙发上。
他一怔,难道下午童悦是被妈妈叫去了,怕他担心,才骗他和桑贝在一起?
“妈妈来和我说婚礼的事。”童悦见他沉着脸不接话,又加了一句。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罗佳英。
“心里面乐开了花吧,”罗佳英斜睨着他,撇撇嘴,“没办法,这天下哪有斗得过儿子的爸妈,还能怎么样,真的要与你断绝呣子关系吗?算了,你喜欢就罢了,我和你爸的想法不重要。这没几天就是元旦,大家都有假期,就在那天把婚办了。名不正言不顺地同居着,我可怕人家在我背后戳脊梁,说教子失败。”
他轻轻捏了捏童悦的手,让她不要在意罗佳英语气里的含讥带讽。心里面悄然松了口气,他曾以为要长期作战,想不到和平来得如此之快。
“妈,谢谢你!”
“我需要的不是你这声谢谢。”罗佳英话外有话,扫了童悦一眼,“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少宁,你送我回去,晚上住家里。”
“我出差刚回来,明早还要开会,不想太赶,我还是住这边吧!”叶少宁说道。
“就这么黏吗?一晚上都不能分?”罗佳英是问叶少宁的,眼睛却咄咄地瞪着童悦。
叶少宁嘴角弯了弯,神色柔和,“不黏,就不会急着结婚了。”
“前辈子你是做和尚的吗?”罗佳英挫败地欲哭无泪。
“那肯定也是个不守清规的和尚。”叶少宁亲昵地揽过童悦的肩,笑眯眯地看着她,“是不是?”
童悦脸红红地推了他一把。
罗佳英看不下去了,倏地站起身,“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养儿子有什么好?”
“没儿子,你的生活会这么充实?”叶少宁促狭地笑道,“妈,我开车送你回去。”
“你出差这么累,还是在家洗洗早点睡,我自己打车。童悦,你送我下楼。”罗佳英摆出做婆婆的威仪。
叶少宁想坚持自己送,看看罗佳英不耐烦的神情,不想让她没完没了的借题发挥,只得噤声。
童悦下去十分钟了,还没上楼,他把门打开,盯着电梯看看,电梯停在第六层,不上也不下。
他冲了个热水澡,换睡衣时,看到衣柜堆了好几个大的纸袋,蹲下看了看,发觉都是名牌衣服,还有几盒昂贵的首饰。
他屏住了呼吸。
终于听到开门声,童悦的短发被风吹得乱乱的,那张俏脸越发的红了。
“妈妈在下面训斥你了?”他上前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
“我觉得她是妒忌我。”她仿佛站立不住,身子一软倒向他的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气息又柔又弱,“我把他宝贵的儿子抢来了呀!”
“看来我们以后要生一个女儿了,我可不想你变成我妈妈那样。”他温柔地抱紧她,轻轻*着她红肿的面颊。
她突地一抖,抬起头,清眸中闪烁着痛楚与纠结,“少宁,你喜欢孩子吗?”
他点头,“知道吗,我最讨厌左修然抱着他家小聪聪在我面前显摆,搞得好象天下只有他这个男人有本事生女儿似的。我们要是有个女儿,肯定也是象个小天使。因为妈妈这么美呀!”
“少宁,”她舔了下*,徐徐吐出一口气,“我。。。。。。带的是毕业班,又是强化班,可不可以把怀孕计划往后推一推,等高考结束,我把身子调养好,我们再要孩子?”
“即使你现在怀孕,高考时也没生呢?你工作那边,我找郑校长去,把班主任拿掉,只担课,应该不会太累。再不行,找人代课。”他拧起眉。
“做人不能这么没有责任感,都没几个月了,咱们多享受下二人世界!”
他直直地注视着她,眉心冷凝。
两人的身子虽然仍密贴着,却觉得象隔着什么似的,怎么也温暖不到对方的心了。
她不想和他有孩子吗?是阴影,还是因为别的?
“这种事不能勉强,尊重你。去洗澡吧!”他欲推她。
她不依地更加贴紧他,“少宁,我今天还买了很好看很好看的睡衣,要不要看看?”
他叹了口气,看着她努力取悦他的样,配合地把心中的不快撇到一边,“好啊!”
“坐床上去,开盏小台灯。”她踮起脚,吻了他一下。
他无声地闭了闭眼,眼前的童悦,感觉象有千头万绪,却不知从哪里理起。这个婚结得真的匆忙了吗?
他宽慰自己,不要被别人的话扰动,要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台灯淡黄,浅浅地在床上罩上一层浅浅的光晕。他放松地半依在床边,听到洗手间的门一响,抬起头。
童悦穿了一件桃红的吊带丝织睡衣,那料子太薄了,光线这么暗,都能若隐若现地看到里面粉粉的小内裤。她又刚洗了澡,发丝湿湿的,乱乱的,唇红如樱,眉如远黛,再加*怯怯眨动的长睫。
这不是魅惑,又是什么?
“我今天很败家,想到啥就买啥。”她朝衣柜前的纸袋看了下,目光又幽幽地落在他身上,象个急于得到大人肯定的孩子,“好看吗?”
他含笑站起来,嗅到她身子牛奶香的沐浴露的气息,“好看,只是太多余了。”
“呃?”
他低头吻在她的锁骨上,“你不觉得,这样子的你更好看吗?”腰下的丝结轻轻地一拉,薄如蝉翼的睡衣象纱一般落在地上,他的唇慢慢下移。
她边喘边道:“真没有欣赏水平。”
他低低地笑:“哪里,这样的美只有我能欣赏到,我怎么舍得浪费?”
唇在她的胸前优美的弧线上辗转,说不清楚究竟是温柔还是霸道,抑或是挑逗与说服。。。。。。
屋内的气氛越来越热。
身子的肌肤在他灵巧的指尖下迅速升温变得滚烫,一寸一寸如潮水汹涌地席卷而来。
当他的身子覆上来时,思绪很好就不能自如了,她将所有的心所有的事都暂时抛在了脑后,她只想紧紧地抱着他,让他深入,让他温暖。
初冬的街头,罗佳英的话比漫天狂肆的寒风还要冷。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罗佳英再次确定。
“少宁年轻,识人不清。他中了你的蛊,我现在拂逆他,他必会恨我。好吧,你们想结婚就结婚吧!但是,我信不过你。你有这样的妈,可不能保证你没那样的劣根性。婚后不准住在外面,你得我和一同住。少宁常出差,我可不太放心你。还有两年内不准要孩子。我得保证你让我满意了,你才有资格生下我们叶家的孩子。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就永远别想进叶家的门。告诉你,少宁是非常孝训的。”
“车来了!”她看到远处驶来一辆出租车,忙招了招手。
罗佳英端着个冷脸上了车,没再看她。
她到是一直看到车消失在街头,才转过身。风一阵紧一阵地刮着,她环抱着双臂,希望这样能温暖点,左侧的面颊被风吹得如火烤般的生疼。
命运中有很多暗示意味的因素点,其实都是上帝之手点过去的指纹印。很多事就象两辆命定要迎面撞上的汽车似的,早出门一定会堵车,晚出门一定各路绿灯迎候,愣是追着往一块儿撞。
她笑,细细碎碎,无惜凄凉。
她是中午的火车,算好了可以傍晚到青台,赶在叶少宁面前到家。
彦杰将她送到站台。这两天真是苦了两条腿,不知走了多少路,也不知花了多少钱。彦杰象疯了一样,看到中意的就给她买,从来不看价钱。她拽都拽不住,后来就放弃了,任由他去。
夜里,看着堆在床前的纸袋,她莫名地就想哭。
“哥,以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到金茂大厦逛一逛,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于是我又有一个新的愿望。哥,你生意做这么好,有没考虑移民呢?新西兰和加拿大好象定居很容易的,你也移民吧,这样寒暑假我就能出国玩玩了。申请签证时也有理由啊!”人流如川的车站大厅,她在喧嚣声中,对他说。
“你的心可不小。”彦杰揉揉她的头发,“我喜欢上海的。”
她低下头,沉默不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车站是一个令人伤感的地方。
列车进站了,她拖着行李上电梯去站台。
“小悦!”彦杰突然从后面跑上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像是抱着他全部的依靠。“好好地和叶少宁过,要幸福。”
她的眼泪像挣脱了丝弦的珠子,越落越急,完全不受控制。
车缓缓驶出上海车站,彦杰看不见了。
她茫然地注视着后退的市景,慢慢拭去眼角的泪。
旁边坐着个女孩,手里拿着本夏洛蒂*朗特的版《简爱》,她看完一页就抬下头,瞟瞟她,好象很好奇。
她回以淡淡的颌首。
女孩看上去有几份面熟。其实家境优裕,娇养长大的女孩,都长得差不多,看上去又可爱又天真。
“我刚看见了,好经典的画面啊,象二十一世纪的《魂断蓝桥》。”女孩先说了话,嘴里嚼着口香糖。
她没有延伸话题,低头看看女孩手中的书,“你喜欢夏洛蒂的书?”
“我喜欢罗彻斯待先生。”女孩歪着头,说“罗彻斯特”时发音非常的标准,象外语电台主持人播音。
她一挑眉,“他可是有妇之夫。”
“那种婚姻是个错误,所以他的爱情应该被祝福。”女孩突然瞪大眼睛,指着窗外,“天啦,这儿也变了。”
那是进上海时的一幢标志性建筑,立在那儿有好几年了。
“你很久没来上海了?”她顺口问道。
“是呀,八年了。我离开时,上海变化可没这么大。”
她为女孩语气中的老气横秋失笑,“你几岁?”
“二十三。”
女孩娇憨的样子,她以为只有十*岁呢,必然是没经过曲折的。
“我十五岁出国的,三天前刚回国。”女孩眨眨眼睛,朝童悦伸出手,“我姓车,叫车欢欢,你呢?”
正文 28,黑洞(下)
“童悦!”车可是一个不太常见的姓。
女孩的手,白皙修长,又绵又软;笑声又脆又甜。
她的二十三岁,从来没有这般青春阳光过。
“你几岁?”车欢欢反问。
她淡淡地道:“我已经到了不能公开年岁的年纪。”
“真是夸张,你很漂亮,象大学生。”车欢欢很兴奋。
“只是象,事实上不是。”她摇头。
车欢欢到没纠缠,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致更让她感兴趣。她乍乍呼呼的,什么都好奇。童悦成了她聘请的专职导游,负责给她讲解。
几个小时的路程,到不寂寞。
列车进青台站时,叶少宁电话打了进来。
她走到过道上接听,电话挂上,车停了。
“青台,我回来啦!”车欢欢面朝车窗,张开双臂。
她从行李架上拿下行李。很奇怪,在国外度过八年的车欢欢居然只拎着一个小包包。
“真没想到会在火车上认识一位朋友,童悦,你在哪工作?我可以找你玩吗?”车欢欢问得很诚恳。
她不认为她会和车欢欢成为朋友。
她看见兴奋地向这边跑过来的一男一女。女人,她见过一面,在桑贝的夜色迷人,叶少宁陪着从楼上下来的,尊敬地唤她为“乐董”,而那个男人。。。。。。她闭上眼,许多许多年没见了,岁月非常厚待他,除了头发染了一点风霜,稍稍有些发福。
那时,他给她买巧克力,买炸鸡,抱她,亲她,陪她坐过山车。过山车在半空中旋转时,他捂着她的眼睛,叫着:悦悦,悦悦!
她叫他车叔叔。
此车亦是彼车。
她漠然地朝车欢欢点下头,拉着行李朝另一个门走去。
“来,我介绍我爸妈给你认识。”车欢欢却不肯放过她。
车城首先僵住,悄悄地从眼底瞥向乐静芬。
“妈妈,我的朋友--童悦。”车欢欢娇声笑着。
这张脸,这张脸。。。。。。烧成灰,乐静芬都会认得的,还有这名字,都是耻辱呀!
怒火从骨头缝里咝咝地往外冒着。
“老公,你带欢欢先走,我和童小姐说几句话。”
“静芬,走吧!”车城拉了下她的手。
她甩开。
“妈。。。。。。”车欢欢怔愕住。
“欢欢,以后看到这个女人,就象看到路边的草一般,不需要多看一眼,听到没有?”
车欢欢没看过妈妈这个样子,不觉一惊,“为什么?”
“这件事你爸爸会好好地向你解释。”她轻蔑地哼了声。
“静芬,有话回去说。”车城胀红了脸,再次去拉她的手。
乐静芬再次。
浅浅的暮色里,这一切象默片一般。童悦突然明白车城当初为什么会出轨了?至少在江冰洁如水的温柔里,可以满足他作为男人的高大与伟岸。
可惜。。。。。。
“和一个孩子说什么呢?”车城冷了脸。
“这个孩子可是和她妈妈一样有着很高的抱负。她妈妈中意我的老公,女儿现在巴结上我家欢欢,真是怨魂不散呀!童悦,你知道你名字是谁取的吗?”
昔日的羞辱让乐静芬忘却了仪态和修养,积压久久的怨怼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通道。
车欢欢轻轻地放缓了呼吸。
童悦冷然地迎视着她的逼视。
“静芬,够了!”车城愧疚地看了看童悦,厉声想阻止乐静芬。
“老公,怎么能让这孩子蒙在鼓里呢?”乐静芬笑了,“你以前不叫童悦,而叫童爱洁。我姓乐,快乐的乐,当我怀孕时,老公特别兴奋,他说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取名叫欢欢。车爱乐太难听了,车乐乐又拗口,车欢欢,多喜庆呀!我真的是特别幸福。可是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我老公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叫她悦悦。小姑娘说我不叫悦悦,我叫爱洁。他说爱洁这名太老土,悦悦最好听了,愉悦的悦,听着就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哈哈,是不是很可笑?”
没有任何利器袭来,童悦却感觉到一种切肤断骨般的疼痛。
乐静芬神情突地一冷,“你配用我的姓来做你的名吗?”
“乐女士,请你自重。”童悦拨开她戳过来的手指,“你这般对号入座,我亦无话可讲。但你不觉得太牵强么,名字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并没有多少特别的意义。长辈间的恩怨,我无权评论。你一直觉着你是一个受害者,可是事实你的家庭是圆满的,你什么都没有失去。而她孤单在呆在那个小面馆里,我呢?十二岁就没有了妈妈。这样的委屈,我向谁说?”
“你们这是报应?老天是长眼睛的。”
“是吗?老天都除恶扬善了,你现在这是气什么呢?”
“你。。。。。。”乐静芬气急败坏,血往上涌,突地抬手甩了童悦一记耳光。
童悦没有动弹,仿佛挨打的不是她。
她淡淡地看向车城。
车城的拳头背在身后,紧了松松了紧,却没有勇气对视童悦。
车欢欢惊恐地瞪大眼睛。
手臂象触了电,麻麻的,乐静芬也被自己的行为给吓住了。她从没有和江冰洁正面对执过,有那么几秒之间,童悦的脸和江冰洁的重叠了,她产生了幻觉。
“乐女士,现在你满意了吗?”童悦平静地问。“其实人是不能贪心的,幸福也不是用来挥霍的。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失去再得到不代表就是永恒。人在做,天在看。如你所讲,一切是有报应的。你打我一巴掌,我不会还手,因为你比我年长,你可以以老卖老,而我还是要谨遵晚辈的礼貌。车小姐只是同车的旅客,我没有姓车的朋友。”
说完,她拖着行李箱,头抬得高高的,目不斜视地从三人身边走过。
车城疲惫地闭了闭眼,勉强挤出一丝笑,“欢欢,我们回家吧!”
“妈,你真是的。都过去了,你干吗殊连九族、斩尽杀绝似的,我。。。。。。觉得童悦挺好。”车欢欢小声嘀咕。
“不要提这个名字,你根本不懂妈妈心中的苦。”乐静芬有些窘然,为啥没控制住呢?
“爸爸没这么失败吧,这么久,都没抹去那道阴影?妈,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何况你可是赢的那个人。”
乐静芬灰暗的心情给女儿说了有几丝开朗,“到真长大了,几句话象模象样的。妈妈定了酒店给你接风,菜全是你爱吃的。”
“我爱吃什么?”车欢欢对着爸爸眨巴眨巴眼睛。
车城配合地接话,“欢欢估计吃不来中餐,咱们去吃西餐吧!”他没有看乐静芬,心里面象泼进了一碗黄连,苦不堪言。
复婚这些年,原来她并没有真正地相信过他的悔意,也不曾真正的原谅过他。
“可惜少宁在外面,不然晚上让他也过来,你就能和他见个面了。”
“拜托,不要再提那个名字,这两年我耳朵都听出茧了。妈,我是你女儿,泰华的事我责无旁贷,但是其他,我自己作主。OK?”
“好,好!”乐静芬宠溺地笑道,朝一边的车城撞了下胳膀肘儿,“你同意吗?”
“我去开车。”
车城眉头紧蹙,转身走了。
“看到没,爸也是有脾气滴。妈,今天是你错哦,你都没给爸面子,不怪我不帮你。”
乐静芬叹息。
童悦没有人接,顶着风站在路边拦车。
出租车生意好得很,一辆辆里都坐满了人。她等了有十分钟,眼见夜色越来越浓,急着穿过马路,想着还是去坐公交吧,只是中间还得换辆车。
“童悦。”
一辆车戛地在她身边停下,苏陌降下车窗,讶然地看着她,“你去哪的?”
“哦,我去那边搭车。”她已是疲惫不堪,没有精力应付苏陌。
“你等我一下,我到前面调个头。”童悦的肩半倾着,显得是那么的单薄。他本来和别人约了吃饭,忙打了电话推了。
车转过来,童悦走远了。
他在附近的公交站台找到她,她夹在等车的人群中,明明四周都是人,她却象独自走在沙漠中一样。
“走吧!”他下车替她提了行李放进后备箱中。
“车马上就要来了。谢谢苏局。”她却不领情。
“搭个便车不会要你以身相许的。”他没好气地瞪她。
车来了,上面也是挤得满满的。童悦低下眼帘,打开车门进去:“谢谢苏局长了。”
苏陌气得一路上都没和她说话。
她说了地址,苏陌扬了扬眉,嘴角逸出一丝失意的笑。
快到荷塘月色时,苏陌问了句:“如果我现在要求你退婚,还来得及吗?”
“婚姻岂是儿戏。”童悦看着窗外。
“那么作为新婚中的女人,你能不能表现得幸福点、快乐点?你一个人拖着这么大个箱子不知从哪里回来,连个接的人都没有,脸还被人打肿了,眼神那么悲凉。你要是和我玩任性、憋气,也差不多了。退婚吧,小悦。”他把车停在小区大门的旁边,看看高耸的楼群,眉心打了个结。
“不是所有的婚姻都象苏局和亦心那么的一帆风顺,有些风雨怕什么。彩虹总在风雨后。现在的我很好。”
她点头致谢,下车。
“小悦,你以为我真的舍得下你吗?”苏陌痛苦地问。
她没有回答,手机在响。
“童悦,你人在哪?”罗佳英盛气凌人地问,“我找你有事。”
她立住,“我在少宁的公寓里。”
“就知道你不要脸地会急着搬过去,我马上到。”
她揉揉酸痛的额头,第一次,第一次,她在想,这个婚该不该结呢?
刚把行李箱收拾好,罗佳英就来了。
“我可以同意你和少宁结婚,但是我有两个要求,你必须做到。”
正文 29,树欲静而风不止(上)
双脚踩在地板上,腿微微有些发软,紧咬着唇,才没让身子有重新倒回床上的*。
叶少宁还在睡,有几缕黑发遮住了前额。这真的是个温和的男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暖暖的、舒服的感觉。
他应该是非常的累。
女人都有狐媚的本性吧,只是你愿不愿意施展的问题。
昨晚,她用粉红的性感睡衣,她用女人独有的狐媚,诱惑着他,令他沉溺其中,直至沉沉入睡。
她也很累。
累到没有力气回答衣柜前那堆纸袋的衣服与首饰到底是什么来源,累到不愿为脸上那个红肿的手印编个详细的解释,累到无法回想罗佳英对她的那番谈话。
于是,纵情狂欢,这样至少换来一夜无梦。
青台的寒冬好象就是在这一夜被风吹来的,玻璃窗上雾蒙蒙的,显然外面特别的冷。
她又比平时早起了半个小时。
那个人吃不来外面的东西,早餐肯定要丰富点。大男人,只喝一杯牛奶、吃个鸡蛋是不够的,得吃实实在在的东西。
她煮了大米粥,用高压锅闷的,又快又黏稠。虾仁锅贴是超市买的,她看着人家当场现做,虾仁干净而又新鲜,面皮薄薄的。她煎锅贴的技术很高,咬着又脆又香,还不会烫了舌头。锅贴有油,鸡蛋就不能再用油煎,她改为煮。牛奶也温了两杯。小菜是她自己做的花生牛肉酱、拌罗皮。
一切弄妥了,刚好五点半。
她洗了手,解开腰上的围裙,眼前金星直冒,她忙扶着墙闭了会眼。真的没睡饱,要是多睡半个小时该多幸福啊!
但是,她刷地睁开眼。
她常对学生说:学习上,付出了不一定有回报,但是你不付出,肯定没有回报。婚姻也是如此,如果不努力付出,不努力经营,不努力呵护,凭什么去要求幸福呢?
在每天早晨,在意就从温暖他的胃开始。
纤细的腰肢被圈在两条修长的手臂之间,温热的呼吸从身后拂来,“以后我们去外面吃,不用起这么早。醒来后,怀里空荡荡的感觉真不好。”
她转过身,拍拍他的肩,“让老公没吃好的感觉的更不好。”
“我昨晚吃得非常好。”他对着她的耳朵吹气,悄悄看了看脸颊,指印消了。他在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两人结婚后,他看见的,她就挨过两次耳光。他没看见的,又会是什么?
他这个老公好象做得不够好。
“快去洗脸。”她羞窘得将他推去洗手间。
“童悦,”他托起她的下巴,神情非常严肃,“有没后悔这么快嫁给我?”
她没有立即回答,认真地考虑了下,摇摇头,“少宁,没有。”
她不去想如果什么、将会什么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与乐静芬的牵扯,这是个意外,但也不是越不过去的障碍。
坐下吃早餐时,两人都换好了出门的衣服。
“少宁,婚礼后,我们搬回你家的别墅吧!”她故作不经意地提起。
“离学校太远,不行。”叶少宁一口回绝。
“是有点远,但是我喜欢那种一家人住在一起、晚上围着一张桌子吃饭的温馨,这样子你妈妈也不会再有我把她儿子抢走的感觉了。要是我和你妈妈整天针锋相对,把你夹在其中,你也不会很舒心。和平很重要,是不是?”
叶少宁懂她的体贴,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沉吟了下,“我在书香花园买了房,我们周一到周四住那边,周五到周日回家住。我和妈妈说去,她会同意的。我们再买辆车,有时我应酬,没有办法去接你。你开车,路上节省时间,安全我也不用担心。”
她不禁伸手握住他的手。
也许他远比她想像得在意她多得多。
“我还有个想法。以后,作为家里的一份子,我应该替妈妈分担一部分家务的,可是我现在的工作太忙。我去劳务市场找个阿姨,薪水我来出,行吗?”
“你想得很周到,可以!”他了解罗佳英的性子,如果一起住,必然对童悦要求这要求那的。阿姨把家务事担了去,也就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换鞋出门时,她想起了什么,让他等会,扭头回房间,出来时手里多了条烟灰的羊绒围巾。
“外面降温了,围着暧和些,而且和你的气质很配。”她眉眼弯弯地替他搭在脖子里。
“昨天买的?”
她点点头。
“童悦,知道我对你动心是什么时候吗?”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上。
她呼吸一滞。
“你第一次在这里过夜,早晨我醒来,你已经走了。我以为我做了场春梦,翻了个身,我看到枕边有一只泛白的玉佛。我陡地坐起来,匆忙就下楼。在站台上我找到了你,我送你回公寓,在下车的时候,我想约你晚上一块吃饭,你生硬地打断了我,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你都下车了,突然又回过身,替我把衬衫钮扣理顺。就是在那一刻,我动心了。”
这好象是两人交往以来,第一次面对那一夜的疯狂。
那只是她下意识的一个动作,想不到无心Сhā柳柳成荫。
外面路灯还亮着,黎明前的黑暗还在盘旋。风没有昨日的大,却比昨日寒了太多。在车上还好受点,下了车,就忍不住的打着颤。
“童悦,”叶少宁叫住正欲进校门的她,递过去一张卡,“放心去败家吧,我会努力赚钱的。”
没有妈妈疼的孩子总是能养成懂事和珍惜、独立的习惯,突然被捧成一颗珍珠似的,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我。。。。。。有工资的。”
买房、买车,她还没这么强烈的感受,这信用卡就却是一种体已的行为。就是彦杰,她也没主动拿过他的钱。
“那个留着和同事、朋友吃吃饭。快拿去,密码是我们登记那天的日期。”叶少宁笑了。
她的心软得像春风随风飘舞的扬花。
“少宁。。。。。。”她不能说谢谢,又想说点什么,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进去吧,晚上我来接你,我们去看电影、狂个夜市。在婚礼前,一定要把恋嗳嗳这门课恶补下,不能留遗憾。”
她是一步一回头地进了校门。
凌玲值日,把这一幕全看在眼里,“大清早的就玩十八相送呀!”
她没有反驳,倾倾嘴角,算是承认了。
反正是她的老公,怎么甜歪歪也不伤大雅。
她的老公这是一个多么底气十足的事实呀!
童悦抽空去了劳务市场。不用带孩子,又不要照顾卧床的老人,只是做家务,薪水又开得不低,想做的人很多。童悦见了几个,最好看中一个面相很精明、衣衫很整洁的中年妇女,是个待业女工,儿子刚读大一,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姓李,童悦叫她李婶。
她让李婶先到荷塘月色实习。
李婶原先是服装厂的,对熨烫、整理衣服非常在行,收拾屋子也俐落,菜也烧得不错。
童悦悄悄观察了几天,发觉李婶品行也很好。
她找李婶敲定了薪水,提出一个要求,“在叶家,你一定要听我婆婆的话,虽然薪水是我出,哪怕是对我不利的事,你也要绝对服从我婆婆,不要顾及我,要让她觉得你和她是一条战线上的。有什么事,悄悄告知我一声就行。”
李婶是聪明人儿,知道自己是小媳妇派的一卧底。婆媳之间,本来就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她是过来人,很能理解。
别人结婚,双方家长都累得够呛。童家和叶家就是简单地碰了个面。童大兵和钱燕完全没有话语权,新闻发布会的发言人是罗佳英。
她说两人都是知识分子,不兴那么传统,到时一起到酒店吃个饭就好了。
叶少宁在一边Сhā话:“妈,这些事我来办理就行。”他有一个能干的秘书,酒店和婚礼礼仪都已谈妥。
罗佳英睨了他一眼,“行,那我啥都不问了,到时我直接出席就行。少宁,但有件事你别忘了,你和童悦去公证处把婚前财产公证下。万一有什么状况,到时省得打嘴仗。”
“妈,有这个必要吗?”叶少宁真的要抓狂了。
童悦在桌子下面轻轻捏了下他的手,让他忍耐。
“亲家母,你这说什么话,现在刚结婚呢,你想得太远了吧!”钱燕笑嘻嘻地说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
“行啊,那就写详细点。如果一方犯原则性错误,就必须无条件地净身出户。”童悦说道。
如果婚姻能坚守到老,什么束缚只是一纸空文。
罗佳英撇嘴:“挺知趣的,这还差不多。”
童大兵一直没有说话,出门时走得又急又快,像是后面有人在追似的。
“能听的就听听,听不下去的就当风。”叶一川悄声告知自己多年的心得。
童悦感激地低下眼帘。
叶少宁送童悦回学校,然后去了趟银行。世纪大厦的建筑材料由甲方供应,资金上周转有些困难,他正在跑贷款。
都是经常打交道的,寒喧几句就奔了正常。一向爽朗的建行行长皱起了眉头,“叶总,泰华建听海阁、音乐大厅、荷塘花园等等,你们打报告,我从来不押,都是在最短的时间给你们资金到位。和你讲实话,世纪厦风险太大,这事我们要好好地考虑。”
“司行,泰华的声誉你应该了解,从来不会盲目地上马任何有风险的项目。这个工程我们研究报告可是几大摞,也有送你一份。”
“我不是信不过泰华,只是要慎重。必要时我要看看你们和投资商的合同。”
司行长的话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叶少宁不知在哪个环节上卡住,无奈地回了泰华,直接去董事长办公室。
门开着,乐静芬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女孩,抬起头冲着他一笑,“想必你就是传说中的丰神俊朗、卓尔不凡的叶少宁总经理吧!”
向来处变不惊的叶少宁竟愣愣的怔在那里。
在上海玩滑轮的女孩怎么会在这里?
车欢欢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细长的手指在他面前调皮的晃了晃。“嘿嘿,你哪有我妈讲得那么优秀,看上去傻傻的。”
“欢欢,不得无礼,叫叶大哥好。”乐静芬从里面的休息间走出来。
“妈,你演什么恶心巴拉的港台剧呀,还叶大哥、车小妹的。在公司,当然一视同仁地称他为叶总了。”车欢欢说这话时的神情非常微妙,眉眼里有俏皮也有调侃。
“你这孩子真是的。少宁,介绍一下,这就是欢欢,回国几天了,从今天起正式到泰华上班,先在你办公室做助理。”
叶少宁很快的回过神,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年后再过去吧,我把手头的事紧一紧,要休个年假。”
“这个时候?”乐静芬蹙起眉,“身体不舒服?”现在可是年关。
叶少宁笑笑,“是人生大事,我要结婚了。”
“你要结婚?”乐静芬象不小心起高了调,在*部分,控制不住把音唱破了。“和谁?”
车欢欢瞪大眼,一脸看戏的兴奋。
“我妻子呀!”
“你之前从来没提过这事。”乐静芬几近崩溃。
“这不是工作上的事,我怎么好向乐董汇报呢?”叶少宁打趣道。
“可是。。。。。。可是。。。。。。这也太快了。”失望象泰山压顶,乐静芬气得都快窒息了。“前一阵你还在相亲。”
“是呀,恰巧碰到一个中意的,就定下来,也向我妈交了差。乐董,我想和你谈谈贷款的事。”
“你先去忙,明天再谈,我。。。。。。现在没空。”乐静芬摆摆手,她需要冷静冷静。
在她的眼皮底下,怎么可以上演这偷龙换凤之事?
叶少宁向她颌首,又对车欢欢笑了笑,转身走了。
出门时还在想,这世界真是小啊!
靠近了看,他还是觉得车欢欢有几份神似大学刚毕业时的陶涛,但也象华烨讲的,车欢欢好象比陶涛多了点什么东西。
车欢欢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妈,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哦,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呀,天助我也。”
“你这个丫头,根本不知错过了什么。”乐静芬心里面那个恨呀,叶少宁在泰华升迁这么快,有苏晓岑的面子,如叶少宁是扶不起的阿斗,那又有何用?他是真有能力,也很努力。她被婚姻伤透了心,害怕欢欢受这样的罪。叶少宁她悄悄地观察了几年,越看越中意。所以让他在自己身边做特助,委以重任。
图的是日后他和欢欢一起接手泰华呀!
这煮熟的鸭子乍就飞了呢?
车欢欢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眼睛,“我没觉着呀!到是应该感谢他来这一出,这下我就自由了。”
正文 30,树欲静而风不止(中)
乐静芬一连几天失眠,面色如土,几乎病倒。那种感觉好象当年得知车城出轨一般,不,比那更厉害,简直就是背后被人捅了一刀。
车城注意到了,问:“你是不是累了?”
“是啊,有点累。”她意兴阑珊地回答。
“哦,注意休息。”
车城公式化的语气,让乐静芬有点不太适应。欢欢回国前,他对她喧寒问暖,没事一天也通几次电话,夜晚肩并肩地在小区里散步,约好过几年,两人把手里的事放一放,周游世界去。她突然想起,两人好象好几天没什么说话了。
不过,她没有精力深究这些。她在想,她该拿叶少宁怎么办呢?
她不是小鸡肚肠的女人,不可能因此迁怒于叶少宁,但外人和家人之间还是要区别对待的。
她没给车欢欢调整的时间,在周一的例行晨会上,她很隆重地把车欢欢介绍给所有的董事和高层。然后直接对叶少宁说:“欢欢现在是实习期,不要等到年后了,今天就正式上班。哦,世纪大厦贷款那件事你先带她熟悉着,你放心休假去,后面的事让她跑,碰几次壁没关系,这样才会长见识呢!”
叶少宁心里面有点讶异,贷款的数目不小,车欢欢对情况不了解,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僵。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一身职业装的车欢欢收起俏皮,落落大方地向众人颌首,是有几份职场女性俐落的英姿。
后勤部已经送来了车欢欢的办公桌,与秘书、特助同一间。
车欢欢没有一点大小姐的架子,谦虚地向特助请教这请教那。叶少宁让她进来,把建行贷款的卷宗交给她,让她好好地看看。
“叶总,我有啥不懂的,可以问你吗?”车欢欢问。
叶少宁点头,“随时都可以。下午我们一起去一趟建行。”
车欢欢就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看得非常认真。“杨秘书,”叶少宁朝外叫了一声,罗特助回道,“杨秘书在乐董办公室。”
叶少宁拧拧眉,“罗特助,你在海晶酒店订个餐厅,再准备四份礼品,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法国红酒吧,每个礼盒里装两瓶。”
看卷宗的车欢欢抬抬眼,脸上挂着问号。
“车小姐第一次拜访几位行长,不可以空手的。”叶少宁低声道。
车欢欢一撇嘴,“中国式的恶习。”
叶少宁莞尔。
“你也不知道?”乐静芬不太相信地看着杨秘书。
杨秘书脸急得通红,“乐董,你知道叶总这个人非常低调,我跟了他三年,都没见过他家人。我真的一次都没见过叶太太,他也没在我们面前和她打过电话。这次他就让我给他订了酒店和礼仪公司,其他什么也没说。”
“他发请帖了吗?”
杨秘书摇头,“我和罗特助商量着要给他送份礼物,他拒绝了,说已结过婚,这次就是补办下酒席,然后出去度个假。”
乐静芬沉默了一会,说道:“那你去忙吧!哦,杨秘书,你可是泰华的老员工了,欢欢你要多教着点,她太年轻。”
杨秘书忙不迭地点头,“肯定的,肯定的。”
车欢欢还没有国内的驾照,下午便搭叶少宁的车一同去建行。开车的是罗特助。
出了泰华大楼,车欢欢立刻原形毕露,捧了个掌上游戏机,玩赛车玩得全神贯注。
叶少宁坐在副驾驶座,本想休息会的,但车欢欢吵得实在不行。
“宝贝,飞,飞。。。。。。撞死它,压扁它。。。。。。快。。。。。。快。。。。。。哇,宝贝,我们又赢啦!”
她举起手臂,眼神清澈,笑容活泼,活似一只刚下枝头的新鲜水果。
叶少宁回头瞟了她一眼,轻笑出声。
陶涛当年也是这样的,有了快乐就疯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
司行长听说泰华的千金小姐过来,非常给面子,不仅提前结束下午的会议等着,叶少宁邀请的晚上饭局,更是一口应承。
叶少宁没有急于询问结果,这个下午只当串门似的,闲话家常。司行长孩子刚上大学,也想出国,便问起国外学校的事。
车欢欢是这方面的行家,两人聊得挺欢。几位副行长也过来了,叶少宁建议去酒店打打牌、喝喝茶。
有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在,气氛自然的好。车欢欢真是得了爸*真传,人精似的,打牌时故意地自嘲自己是菜鸟,跑贷款是门外汉,请各位领导多指点指点。
司行长道:“这笔贷款不是没可能的,只是额度太大,而且你们又是追加贷款,总行自然要慎重。把资料弄弄好,我再帮着催催,应该没问题。”
“司叔叔,”车欢欢小女生似的瞪圆了眼,“我要把你这话录下来,防止你到时不承认。这可是我在泰华做的第一件事,要是没成功,我哪有颜面在泰华立足。”
“哈,车小姐讲得太严重了。放心,放心,司行长绝对会把这事铭记五内的,你一会多敬几杯酒。”一位副行车在边上说道。
“没问题。”车欢欢的声音和顶花带刺的鲜嫩小黄瓜一样,绿油油、脆生生。
叶少宁正在看菜单,听到笑声闭了下眼。
若陶涛在这样的场合,怕是没办法这样挥洒自如吧!
他怎会觉得两人像呢?失笑。
饭桌上,车欢欢真是拼了,一上来就是每人敬了一大杯。这孩子喝酒上脸,几杯酒下肚,面若桃花般,叶少宁怕她喝醉,忙上前替她挡了几杯。不知觉,到让自己喝多了,头有些晕,去洗手间的时候,用冷水洗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点。
出了洗手间,在走廊上碰到一个人背朝他在接电话,擦身而过时,无意地看了一眼,正对上苏陌幽黑的瞳孔。
正文 31,树欲静而风不止(下)
苏陌缓缓合上手机,点点头:“叶总,好巧!”
酒喝多了,叶少宁嘴巴有点干,定了定神,笑着回应:“苏局长也在这边吃饭?”
“是的。小悦也在吗?”
熟稔的语气有着一些道不明的微妙,叶少宁挑了挑眉,“听童悦说,苏局长对她非常照顾,真是非常谢谢。”
“小悦是彦杰的妹妹,照顾她是我份内的事。”
苏陌其实不想这样讲的,但是话从口中出来,就换了风向。终是不忍,小悦已埋着头孤勇地向前冲,说几句暧昧不明的话,只会让她处境难堪。
而叶少宁心中却多了丝丝缕缕的酸涩。
“有苏局这棵大树遮荫,童悦非常荣幸,但不免让其他同事妒忌,从而质疑她的工作能力,她有时也会小小地烦恼一下。苏局说是不是太孩子气了?”
苏陌斯斯文文地倾倾嘴角,“叶总,别人不相信小悦,你亦不相信吗?”
叶少宁神色冷淡。
“失陪。”苏陌转身。
再回到餐厅,几位行长说他躲酒,嚷着要罚。他来者不拒,又灌了几杯。出来时,脚步都在打飘,看什么都在晃动,幸好神智是清晰的。
罗特助已悄悄把礼品盒放进几位行长的车内,一行人尽兴散去。
叶少宁让罗特助先送车欢欢回去。
车欢欢笑他:“你这点酒量还替我挡酒,唉,其实我喝酒只是上脸,但很少有男人能喝得过我。”
他扭头看她,心跳得飞快。
曾经,这句话陶涛也这样对他说过。
陶涛的酒量也是令男人们汗颜,她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水一般。
“干吗这样看我?”车欢欢噘起嘴,眼睛眨个不停,“没见过漂亮小姐呀!”
他艰难地收回视线。
罗特助送他回的公寓,里面问话的女声清清雅雅,好象很吃惊。听到他的回答,门开了,他心中强烈地一震,叶太太清丽出尘,堪比明星。
“谢谢你送少宁回来,进来喝杯茶吧!”童悦说道。
“不了,叶太太,再见!”
童悦没见过叶少宁醉成这样子过,浑身酒气,紧抿着唇,直直地瞪着她。
“少宁,你要不要喝水?”
他不作声。
“你是不是要吐?”童悦见他喉结蠕动声,忙扶起他向洗手间走去。
他摇头,突然抱住她,狠狠地吻过去。那力度象和谁较劲似的,童悦觉得疼,却又不能推开他。
“少宁,少宁,咱们上床!”她轻哄着他往卧室里挪。
“你到底是谁?童悦?小悦?悦悦?”叶少宁笑了。
“少宁,你醉了。”
“我没有醉,我很清醒。”他托起她的下巴,“以后,不管是童悦,还是小悦、悦悦,统统都是我的,这眼睛、鼻子、*,这身子。。。。。。还有这里。。。。。。”他按住她的心口,“也是我的,其他人给我滚远点。。。。。。”
哇地一下,他吐了她一脸一身。
酒臭味瞬即弥漫了一屋。
宿醉醒来,脑袋里象装了台发动机,轰隆隆响个不停,身子又沉又软。他的生物钟现在也随童悦一样,到了早晨五点半就自动醒来。
窗帘拉得严,卧室的门又关得实,仿佛还是半夜。
身边的被窝已经微凉,童悦应该已起来一会了。
打开卧室门,一股寒风穿堂而来,他打了个冷战,屋子里黑通通的,大门开着,童悦站在外面弓着身子在电箱面前弄什么。
“停电了?”那么漂亮的女人象个电工似的,他心狠狠地一抽。
“煮水时,水沸出来,就跳闸了。”她熟练地找到触电开关,一扳,屋内重放光明。
“怎么不叫我?”
她回眸一笑,“我是学物理的,这个我弄得来。你再去睡会吧,我把粥给你温上,今天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开车去学校。”
他给她买了辆红色君威,前天就上好牌照了。她却不肯开,说太招摇。
他叹气:“这只是中档车,招摇什么。”
“学校里许多老师都没车呢!”
他很自恋地说了一句:“她们的老公又不叫叶少宁。”
“路上开慢点。”他知道她车开得不错,还是要叮嘱的。
“嗯!”她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回身一看,他也坐在桌边。“你不去睡吗?”
“想和你呆一会。昨晚回来那么晚,也没说上话,你今天要坐班,回来都十一点了,又是十多个小时见不着。”
她抿嘴轻笑,脸颊绯红,“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也没那么夸张。不过闲下来,就会特别想念。粥好吃吗?”
她煮的是八宝粥,这寒冷的冬晨,冒着热气,食物的清香幽幽荡荡,他不觉咽了口口水。
她舀了一匙递过去,“你尝尝。”昨晚他吐得那样,她早晨特地熬这个给他养胃的,好消化,又暖身。
“好吃!再来一匙。”他点点头。
她笑笑,又递一匙过去。
他挪了两个位置,与她挨着,这样手伸过来时不会太酸。
也不碰点心,也没吃小菜,两人你一匙我一匙的,很快一碗粥见底,她又回头添了一碗,吃得两人都出了汗。
“丑不丑,这么大了,还要人喂?”她揶谕道。
“这样子吃更香。”他不让她去洗碗,过来抱坐在膝上。
她把头轻轻枕在他的肩上,这一刻,心底里真的有一种甜美的感觉。
红色的君威在实中还是刮起了一股旋风。
赵清最是感慨:“想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学识渊博,桃李满天下,结果现在还是两袖清风,而童老师只凭如花似玉的貌,便是想啥有啥。呜呼哀哉,下辈子我也要做女人。做个女人,挺好!”说完,*特地向前挺了挺。
凌玲也是眼露羡慕,不只是因为红色君威。周日她去新房视察装修情况,在书香花园遇到了童悦和叶少宁。
她乍乍呼呼半年,两家家长鼎力支持,在书香花园只买了套小户型,层次还不算太好。童悦都没吭一声,她去参观了下,一百五十平米,客厅很大,二十楼的顶层,已经装修好了,家俱也买了,怎么看怎么好。
“以前我觉得我最幸运,现在回头看看,自己真是个*。”两人一同去洗手间,凌玲忍不住嘀咕。
童悦愕然地看着她。
“你是幸运,孟愚多爱你啊!”
“那我和你换?”凌玲笑道。
“我到情愿换。”童悦脑中闪过彦杰的身影。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物质贫乏点又如何?
“哈,你不会是喜欢我们家孟愚吧!”
“去,少胡说。”童悦真诚地说道,“凌玲,和周子期断了,如果这事传到孟愚耳朵里怎么办?”
凌玲嘻嘻地笑,“我有分寸的。”
早晨下了第三堂课,郑治打电话来让童悦去一趟校长室。
“童老师,恭喜恭喜啦!”郑治双手抱拳,“叶总刚给我打电话来,说替你请几天假,两人去度蜜月。我说没问题,只要不是下学期,现在我对童老师一路绿灯。对了,你乍没给我请帖呀?”
童悦脸一红,搓搓手,“不好意思惊动大家,我们只请了双方的亲戚朋友。”
“我也算是叶总的朋友。”郑治不满道。“结婚一辈子只一次,无论如何不能低调的。”
童悦低下头,不作声。
其实这事两人还没空商量呢,具体请哪些人,她也没数。
“回去记得给我补上啊!童老师,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觉得谁能做强化班的班主任?”
“呃?”
“叶总向我抱怨,班主任在校时间太长,占用了他和太太的甜蜜时刻,所以替你辞了班主任,明年争取调到高一任课,高三压力太大。我想,你们是考虑要孩子了吧,嗯嗯,理解。只是童老师,班主任我同意找人代替,明年的课你还得任着。强化班可是我们实中的招牌呀!”
“放心,郑校长,我会带他们到毕业的。”
“我就等你这句话了。班主任呢?赵清可以吗?孟愚呢?”
她蹙着眉,想了想,“郑校长,你暂时别声张,我回去想想。尽可能的,还是我来带他们。”那帮栋梁们,可不是轻易驯服的。
郑治笑逐颜开,“谢谢童老师了。回去别和叶总吵啊,好好地说。”
吃过午餐,几个女老师跑过来,嚷嚷着要坐车出去兜风。
“外面很冷。”童悦哭笑不得。
“把暖气开大好了。”凌玲说道,“别小气。”
童悦无奈,载着一车的美女去郊外狂驶了两圈,回来时正好路过泰华大厦。
凌玲拿眼瞟童悦,说道:“到叶少的地盘了,不请我们上去坐坐吗?”
“他在上班呢!”童悦抬头看看雄伟的建筑,闭了闭眼。
“上班就不接待客户?”凌玲从她口袋里抢过电话,“我来替你打。”
童悦都来不及阻止,凌玲挤眉弄眼,电话已经通了。
正文 32,不是风动(一)
“叶太太,想老公了?”叶少宁的声音轻缓柔和,带着笑。
凌玲绷不住,噗地笑出声来,“是啊,想你呢,快出来抱一抱!”
叶少宁一听声音不对,语气突地就晴转阴,客气而疏离,“凌老师,请把手机给童悦。”
“知道了。”凌玲拖长语调,对着童悦挤挤眼。
童悦接回手机,看看几人笑得鬼鬼的样,想想还是推门下车接听。
二十米之外,就是泰华大厦的大门,庄严得令人生畏。在青台,能进泰华工作,是件非常骄傲的事。要不是今天凌玲她们嚷嚷着要停下,她的视线不会对这幢大厦多停留一眼。
这里是乐静芬的地盘,她不会给任何人羞辱自己的机会。
要不是叶少宁是大家早熟识的,她也不会让别人知道叶少宁在这里工作。
她自然是不愿进去参观,但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来搪塞凌玲她们。她想着和叶少宁说清怎么一回事,然后和叶少宁统一口气,说他人在外面就行了。
她刚叫了声“少宁”,叶少宁冷凝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传了出来,“你不好好地在学校上班,这么冷的天,跑泰华来干什么?这里是游乐场吗?”
她眺望着远处苍白的楼群、路边枯黄的植物,秀眉拧成了个结,“我们路过。”
“都不是孩子了,还打成帮这样胡闹。童悦,你带她们去外面的咖啡厅喝点东西,然后早点回校。”
“你在哪?”不知怎么,她觉得他很紧张,仿佛她们是群孩子,生怕下一秒会闯出个什么大祸。
叶少宁呼吸加重,嫌她不懂事,“我在工地。”
她点点头,看见一辆黑色奔驰缓缓滑进大门。车门开了,叶少宁头上戴着安全帽从驾驶座那侧下车,另一侧下来的是个戴安全帽的女孩。
他边打电话边上台阶,女孩俏皮地跳起来弹了下他的安全帽,他侧过身,微笑地朝女孩摆手,让她不要闹。
女孩又笑着凑到他耳边,想偷听他电话。
他避开,故意板起脸。
女孩大笑地进了大厅。
“嗯,那我们就不下车了。”
“童悦,凌老师只是同事,不是朋友,不需要走得这么近。”
“我要开车了,不多讲。”她收了线,上车。
到皇家咖啡喝了奶茶、吃了松饼,才把几位美女的不满声给堵了回去。
“是不是怕叶总给我们电着,你心里发慌,于是藏着掖着?”一个同事调侃道。
如果婚姻藏着、掖着,就能永远安定,那天下就太平无事了。
不知谁走漏了消息,说强化班要换班主任。
最后一节班会课,她一进教室,那帮栋梁们一柄柄射来的眼刀,足够让她死个千回百回。
班长是发言人,不等她开口,抢先代表全班同学发问。
“童老师,请问这相处的一年多以来,我们给你丢脸了吗?”
她摇头,强化班要是丢了脸,郑治会剖腹自杀的。
“你结婚,我们有没给你祝福?”
她点头。发喜糖的第二天,她在讲台的抽屉里收到了一大叠的贺卡,还有许多可爱的小礼物,最可笑的是有一双婴儿的小袜子。
“那你对我们有什么不满意,竟然在这时候抛弃我们?”班长高亢的音量在教室内嗡嗡回响。
抛弃?这个词真的很严重了。
她慢悠悠地抬了抬手,“请问诸位,我是怎么个抛弃你们的?”
班长一怔。
“教务处没有一纸通知,我还站在这里,又没有新班主任闪亮登场,你们就全体向我开炮,我做人有这么失败吗?谣言止于智者,如果你不是智者,至少也要给别人一个解释的机会,这是对别人的尊重。我有旁敲侧引?我有消级怠工?”
教室内鸦雀无声。
一片死寂中,李想腾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再长也不过是五个月了,留下来陪着我们。”
她耸耸肩,“我没有意见,你们呢?”
教室内掌声如雷。
傍晚,接到国美电器送货的电话。新年前后,各大商场的生意特火爆,他们定的电器都一周了,拖到现在才送货,还是晚上。她和孟愚打了招呼,匆匆赶过去开门。
几个大纸箱把客厅堆得满满的,她签了字,问什么时候过来安装。
“明天上午。”送货员回道。
“上午我没空。换个时间不行吗?”
“现在日程都排得满满的,你没空那就等到年过了再说吧!”送货员口气很横。
童悦无奈,只得给童大兵打电话,看他能不能抽出时间来帮个忙。
电话是钱燕接的,怨声载道,“我正要打电话给你,你快来医院,你爸把腿摔断了。”
童悦吓得赶紧打车去医院。
天气寒冷,下过雨之后, 地上结了层薄冰。童大兵不小心,摔了一跤,小腿骨折,至少要三个月不能走路。
童悦赶到的时候,童大兵已经绑好石膏了,面色蜡黄地依在床背上,钱燕回家收拾换洗的衣服,床边没有一个人。
“爸,怎么不早点给我电话?”童悦走进去,看到童大兵最近好象消瘦许多,精神也萎萎的。
“你要上课呢,爸没事,这不都处理好了。小悦,你坐。”童大兵朝病房外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小悦,你有没觉得爸爸很没用?”
童悦愣住,爸爸伤的是腿,还是头呀?
童大兵苦笑,“其实是真的没用,不然老婆也不会跟人家跑了,不然女儿也不用受婆家那种窝囊气。小悦,干吗要把眼睛长在头顶上呢,少宁是好,可是咱们是高攀了。你嫁过去,会很辛苦。爸爸只能看着,帮不上忙,怎么办呢?”
“爸。。。。。。”童悦看着童大兵那自责不已的样子,悲从心起,眼睛都红了,“我哪里辛苦了,你不知别人有多羡慕我,而且。。。。。。少宁待我很好。”
“你。。。。。。不该匆忙领证的,年纪是不小,但总会遇到一个合适的。爸爸就是气你这一点。好与不好,我看在眼中了,钱多又什么用,日子不好过。你婆婆。。。。。。而且少宁的老板是那个男人的老婆。唉!”
在童悦的心里,童大兵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大驼鸟,他把自己埋在象棋的世界里,自娱自乐,外面啥事都不问。想不到他原来什么都看得清,什么都识得明,只是能力有限。
童悦的泪夺眶而出。
“这都快结婚的人,哭什么呢!谁家没个意外的。”钱燕提着包从外面进来,看到童悦一脸的泪,有些来气。
“妈,要不要请个看护?”童悦不去计较,体贴地问道。
“这事我会考虑,你去忙你的婚事吧!小悦,结婚那天,你爸爸没办法挽你进礼堂,你自己的妈妈还活着,我好象不合适替她送你,你可能要自己走进去。”
“我送小悦进去好了。”彦杰一身的风霜从外面走了进来。
正文 33,不是风动(二)
从医院出来,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雪,这是青台今年的初雪。
雪花很细,没有风的伴奏,舞姿非常的缓慢,在童悦的视线中划出无数道流痕。她伸手接住一片,就这一伸手的距离,雪花便已融成了一滴水珠。
如此脆弱,如此柔弱。
彦杰的雷克萨斯从夜色中无声地驶近她。
难怪他看上去那么疲惫,从上海到青台,足足开了六个多小时。钱燕问他什么事这样赶?
他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我想家呀!”
上次为房子贷款回青台,不过是二个月前的事,可能是每逢佳节倍思亲,还有可能是因为乔可欣。
他说生意可以遥控指挥,他可以呆到元旦后再回上海。
童大兵最开心了,这样子小悦的婚事你就费心些,我现在这行动不方便。
嗯!彦杰点头。
童大兵在医院呆两天,然后就回家休养。钱燕就在这医院上班,跑前跑后省了不少事。
九点,童大兵就催童悦回家去。
童悦是从公寓过来的,车和大衣都在学校,她先回实中一趟,刚好赶上下晚自习。
彦杰探过身,替她打开车门。只在外面站了十多分钟,整个人都冻得快失去知觉了。彦杰到不怕冷,一件黑色的皮衣,帅气精练。
车灯下,雪花如棉絮,洋洋洒洒、柔柔曼曼地打着旋。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晚饭就在医院里吃的盒饭,又冷又干,两个人只动了几筷子。等绿灯时,彦杰扭头看她。
她在搓手,指头冻麻木了。“我不饿。”
“*都紫了,吃点热的暖和暖和,就建行旁边那家的火锅店。”彦杰扯着*笑,眉眼弯弯的,“以前你最爱去那吃东西。”
那家小店很应季节,春秋卖面食,夏天卖冷饮,冬天是火锅。暑假里,钱燕说空调太费电,除非是晚上上床才准开会空调。青台的夏天也是火老虎,呆在屋子里,汗湿衣衫,呼口气都是滚烫的。
建行大厅的冷气向来开得足,还有宽大的座椅。她把书和作业带过去,在那一呆半天。吃饭的时候,彦杰骑车来接她。有时他会在隔壁给她买杯酸梅汁。她坐在后座上,喝个几口,就伸到前面,他低头吸一口,俊容夸张地扭曲着,说酸梅汁是这个世上最难喝的饮料。
她笑了,象春天扑扑绽开的花骨朵。
“不要了,哥。你挺累的,也早点回去休息。”慢慢地压下心口沽沽泛起的怅然。
他以为她怕烦,沉吟了下,把车缓缓停在路边,“那你在车上坐会,我去给你买杯热饮。”
她突地侧过身,狠狠地瞪着他,“韦彦杰,够了。不要再对我好,不然我会很恨你很恨你。”
江冰洁走后,她突然从一朵温室里的小花成了一株无依无靠的草。童大兵的忽视、钱燕的冷漠,十四五岁的时光里,心思慢慢地长,日子是那么的黯然无光,而彦杰却象她生命里的一盏明灯。
在这盏明灯前,她不是钢铁侠,不是刘胡兰,她是彻彻底底的小叛徒,轻易地就投降了。
可是当她化身成一只飞蛾,奋不顾身扑向那盏明灯时,灯灭了。
在黑暗里摸索的日子里并不好过。不好过,也得咬着牙忍。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再回到彦杰初来的那个夏日,她不会给他拿水,不会叫他哥,不会再要他一点一滴的好。
不曾得到,也就永不会失去。
车内的空气缄默得象一块寒冰。
许久,彦杰轻轻吁了口气,发动引擎,谁也没有再说话。实中门口,接孩子的车排成了一条长龙,雷克萨斯不好过去,她就在路对面下了车。
“哥,再见!”她又是他乖巧体贴的小悦,好象刚才那番厉言嫉色的人不是她。
彦杰默默地看着她走远,伸手从裤袋里拿出一支烟,点上,一口一口地吐着烟雾。
不知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
到班上转了一圈,收拾了笔记本,童悦开车回家,眼角跳跳的,大概是睡少了。下车时,下意识地抬了下头,叶少宁回来了,窗户里透出柠檬黄的柔光。
她刚出电梯,门就开了,叶少宁一身舒适的家居装,头发湿湿的向后梳着,显然已洗过澡。
屋子里开着空调,暖暖的气息湿润了童悦的心。
“晚上在哪里吃的?”她边脱大衣边问。
“在工地上。”
“那我再给你做点面。”她挽起袖子走向厨房。
“不要了,来,我们说几句话。”他牵着她的手走向沙发。
电视开着,《探索》频道,不知在讲太平洋里的哪座海岛,神秘而又诡异。
“郑校长今天有没找你?”双手搭在她的腰间,发觉腰好象比前些日子又细了些,再往上面,下巴瘦得发尖。高三的老师真是不易做。
“嗯。”
“你同意我的建议吗?童悦,疲累一天回家,面对一屋子的冰冷。以前一个人不觉着什么,现在我们结婚了,就不能接受了。其实我更想让你换份工作,如果没有合适的,在家待着也可以,我会赚钱。嗯?”
他的语气是怜惜的、不舍的,却也是不容商量的。
童悦喉间一滞,嘴里一阵一阵的苦,“少宁,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不是为了做个家庭妇女的。我知道家里不差我这几个钱,但我想有属于我自己的人生,有我的生活圈子、朋友、同事。”
他沉默了会,又平和地开了口,“那就不要做班主任,送走这届高三,以后只接高一的课。这样可以了吗?”
似乎,他让了很大一步。
“中途换班主任不太好,今年只能坚持到底。明年秋学期。。。。。。”
“你就这么敬业吗?是为了你崇高的职业道德,还是因为某个人?”他站起身,冷冰冰地看着她。
他说他疲累了一天,她这一天不也是打仗一般。昨晚他吐成那样,她洗刷到凌晨,上床也只是合了下眼,就起床熬粥。
她真的非常非常努力。
她怔怔地迎视着他,以一种难解的表情。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自嘲地弯起嘴角,“少宁,在你的心里面,是不是你也认为,我们的婚姻里,是我高攀了你?”
他皱眉,“你这是什么念头?”
“我一直都自以为我是个称职的、有责任的老师,你不能肯定,至少应该尊重我的工作。你不喜欢我的工作,不喜欢我的同事,你刚认识我的家人,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我现在想,我凭哪一点让你许下一辈子的承诺?你希望我成为你的附属物吗?如果是这样,我不见得是合适的人选。。。。。。”她有点激动,按住心口仰起头,眨了眨眼,“我站在这儿,是因为你温和、体贴。为你做某一件事,我都觉着温馨、甜蜜。。。。。。”
语调轻轻地颤栗了下,她捂住嘴,咬了咬唇,起身,去衣架上把刚拿下的大衣复又穿上。
“你要去哪?”他心里面一阵发慌。
她从包里拿出新房的钥匙,清晰地说道:“明天国美电器的员工要去安装空调、调试电视、冰箱什么的,你抽空过去看看,中午家饰广场送沙发过去,选的卧具和餐具,也是明天送货,到的时候,你检查一下。我这几天回家住,我爸摔了一跤,我回去帮着照顾。”
她把门钥匙和车钥匙一同放在桌上,然后系上大衣的*,背好包折过身去。
他盯着她,她那么冷静、果决,仿佛她这一出去,就不再回来了。
一直以来,她真的没让他费过心思。追她追得很容易,她表现得太体贴、太在意他。她识大体,懂世事,处处熨贴着他的心,好象他是她生命的全部。所以他自以为的认为她人生的轮盘就应该随着他转。
从不曾想到,其实,她也可以这样拿得起、放得下。
“童悦,不要孩子气。”胸膛起伏得厉害,仿佛有许多话讲,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他被苏陌刺激到了?
说他害怕她被凌玲带坏?
说乔可欣的话对他还是产生了影响?
于是,千方百计让她远离教育那个圈子,那么,她就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了。
她回过身,苍白的面颊上浮出一丝苦笑,“就因为我不是孩子,我才必须离开。再留下来,我不知我会说出什么不计后果的话、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早点睡吧,我走了!”
她穿上还留有余温的鞋,拉上门。
电梯也非常配合,就停在这层。她倚着墙壁,看着电梯上方跳闪不停的数字,闭上眼,遮住眼中的痛楚。
她也累了。
正文 34,不是风动(三)
先前的细雪只是序曲,短暂的停息之下后,漫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来。
仿佛电影中为了强调某个煽情的画面,突然加进了低沉的大提琴音,催泪的效果一下子达到顶点。
童悦自嘲地撇了下嘴。
这种高档小区的外面,出租车向来很少,再加上这种天气,那就少之更少了。走了一站的路,才碰上一辆的士,还是与别人拼的车。
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不苟言笑,提着行李,讲普通话,司机热心地一路上为他推荐熟悉的酒店。
他深深地看了童悦一眼,在青台市公安局门口下的车。
“送我去实中。”童悦对司机说。
家是肯定不能回的,钱燕和童大兵都在医院,家里只有彦杰,他们不再是十二岁与十六岁了。桑贝的夜色迷人现在应是最哈的时候,她的落莫在那里不适合释放。
其他,只有实中了。
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车开得极慢,司机低咒着这该死的鬼天气,今年的冬天乍冷得这么早呢?
童悦没有心情应和他。
江冰洁走的那一夜,童大兵喝得大醉,躺在床上放声嚎哭,她坐在漆黑的客厅里,一天没有吃饭。
她很饿,想下楼买些吃的,可是口袋里没有钱,只能忍着。
那时,她就想,一定要好好地读书,以后找一份好工作。即使身边的人都舍弃了她,她还能给自己买吃的买喝的,有房子住,能洗热水澡,有干净的衣服换,夜晚回家,可以为自己点一盏明亮的灯。。。。。。
工作还可以暂时转移自己的痛苦,觉得自己是被尊重的、自己是被需要的。
尊严是一个矫情的词,但在某些时候,有一份自立的工作,就可以成全这份矫情。
“小姐,到了,三十块。”司机回过头来。
这价格差不多是平时的双倍,她没有质疑,毕竟天气是这么寒冷,提价是应该的。递过人民币推门下车。
“小姐,你落下东西了。”司机叫道。
她回过头,俯身从座椅上捡起一张名片,应该是刚才那位男子的。名片上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头衔和地址,啥都没有。名字起得如这天气:冷寒。
童悦把名片扔进门口的垃圾筒。
实中的大门已经关闭,她敲敲侧门,值班的保安探出头,哆嗦着给她打开门,“童老师,学生出啥事了?”
她模糊地应了声,谢过直接去了女生公寓。
希望公寓里的单人床不会太窄,可以容她挤个一两夜。
女生公寓的管理员正在屋子里团团转,看到她,非常意外地长舒一口气,“童老师,你也听到消息了吧,我刚要给你打电话。”
“呃?”
“你们班的女生刚刚过来说,徐亦佳不知去哪了,到现在还没回宿舍。我去过洗手间、教室,校园里的角角落落都找过,就没见着人。”
“下晚自习时,我还看到她的。”童悦回身看看外面的大雪,心提到了嗓子眼。
“大家都这样说。人呢?”管理员摊开双手。
童悦叫来几位女生,与徐亦佳床挨床的女生说,是一起回宿舍的,熄灯前,徐亦佳收到一条短信,然后就出去了。
童悦拨打徐亦佳的手机,关机中。
童悦惊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她让女生们回去休息,顶着风雪跑去保安室。
“下晚自习时,那么多走读生,谁去注意谁戴的是黄校徽,谁戴的是白校徽?而且天这么冷。。。。。。”保安心虚地辩白。
“现在先不说这个,找人要紧。”
没敢惊动徐亦佳的家人,值班的几个保安全出动了,还有管理员、童悦,几人分了两路。实中附近没有网吧也没夜店,几家小吃店也早早关门了。两站地之外却是青台的繁华地段,即使天寒地冻,一样灯火辉煌、歌舞尽情。
凌晨一点,在一家游戏室的角落,童悦看到了与一个满脸痘痘的男生依偎而坐、笑得眉眼生动的徐亦佳。
那一刻,她明白了彦杰曾经掴过自己那一巴掌的心情,不是怨不是恨,而是后怕与担心。
她也想掴徐亦佳一巴掌,狠狠的。
但她没有力气。
徐亦佳胆怯地往男生身后躲,男生到是很勇敢地直视着童悦,最后还是慌乱地低下了眼帘。
男生是徐亦佳原先的同学,承受不住相思,一天大雪跑过来,就为了看徐亦佳一眼。
也只有这般年纪才会做出这种疯狂的行径,似乎爱情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事。
童悦记下了男生的名字,请一个保安送他回校,她领着徐亦佳回实中,路上请管理员对这件事保密,要是传出去,徐亦佳必然要受处分的。
徐亦佳这时反到凛然起来,“我无所谓,大不了我还回原来的学校。”
童悦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抿着唇惶恐地别过头去。
夜终于宁静了。
“童老师,都这个时点了,你就别回去了。”管理员说道。
童悦轻叹,这到真给自己找了个留宿的好理由。谢语与徐亦佳挤了一床,给她腾出一个地方。
听着浅浅低低的鼾声,还有小女生的梦呓,好似又回到了读书的时光,那般无忧无虑,头一挨着枕,就睡沉了。身子明明又累又乏,神经却亢奋得很,数了上千只羊,睡神还在远处逍遥着。
眼睛又胀又涩,闭上了,有泪从眼角滑落,她悄悄地弹去。
也不知有没有睡着,好象是刚合上眼,耳边突地听到轻轻的叩门声,她吓得跃坐在床上,心跳得极猛,一身的冷汗。
女生们睡得都很沉。
敲门声继续,还有管理员压低音量的声音:“童老师,童老师。。。。。。”
她定了定神,披了大衣下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拉开门。
过道上的顶灯,把门外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又长又远。
“我。。。。。。”管理员拧着眉,很烦恼不知该怎么说这件事。也是刚睡上,保安领着个人来敲门。
雪花落满双肩,头发、眉毛都白了,神色焦急而又不安。
问清童悦就在楼上,他非常礼貌地请她带他上楼。
她委婉地说:“这是女生宿舍。你在这等着,我去帮你叫童老师。”
“我就站在过道上,不进去的。”他没听出她话中的为难,非常坚持。
女生宿舍,男教师都轻易不得进的。她犹豫了好一会,无奈地领着他上楼。
“麻烦了。”叶少宁没等她斟酌,也没给门里的人发问的机会,突地越过管理员,身子一低,把还没搞清情况的童悦一下扛上肩头,转身下楼。
童悦本能地捂着嘴,把惊呼生生地堵住,世界整个颠倒了,她害怕地紧紧环住他的腰,耳朵恰好贴在他的胸口。
他的心跳也不太从容,呼吸又重又烫。
“天。。。。。。”管理员瞠目结舌,这是演的哪一出?
谢过保安,跨出实中大门,叶少宁猛地抬起手,“啪,啪。。。。。。”对着肩上的小屁屁,狠狠地拍了几下。
她没骨气地疼出了泪,而且越流越猛,把他的胸襟都濡湿了。
黑色的奔驰尊贵地泊在风雪中,车内暖气开着,彦杰坐在后座上,淡淡地看着被扔进前座的她,撇了下嘴:“越来越有出息了呀,也会玩离家出走?”
她狼狈地裹紧大衣,拭去泪,象个小女生似的噘起嘴。
为什么心会又热又湿?
叶少宁从另一侧上了车,从后座拿过一件羽绒服递给她,“穿上。”命令的语气。
“先送你回去!”他对彦杰说。
彦杰挑挑眉,“还怎么睡?半夜被你叫醒,一天大雪的在外面游车河。你找家酒吧把我放下,我想去喝杯酒。”
“今夜,真是不好意思了。”叶少宁眼角睨着身边的人低头玩着十指,看上去挺安份的。
彦杰耸耸肩,“她这么不懂事,我做哥哥的也有责任,不好意思的人是我。不过,以后她再玩这一出,就和我无关了。”
叶少宁笑,“以后,她没这样的机会了。”
“最好是!”彦杰放松地半躺在椅背上,“开车吧!”
车在第五大道酒吧前停下,彦杰揉揉她的头发,推门下车。
“今天就不陪你了,改天我给你电话。”叶少宁降下车窗,寒冷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她瑟缩地抱起双肩。
“我等着。”彦杰挥挥手,头也不回。
什么时候,彦杰和他这么熟了?他们之前都没碰过面呢!
被他牵下车,仰头看着风雪中的大楼,真想叹气。她走的时候,可是壮士扼腕般的悲壮,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又站在这里,真是象两个孩子玩捉迷藏。
楼道内安静得出奇,一声清咳都能引起很大的回响。
电梯上行,电缆声轻轻,她舔了舔*,想抽回手。他蹙着眉,反到加重了力度。
门一开,他就把她推进了浴间,花洒的门喷涌而出,然后浴室门“砰”的一声反手带上。
她顶着一头凌乱的短发,一个人站在镜子面前脱衣服,镜子里的人一脸茫然,却又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
冲了澡出来,只有卧室里亮着灯,他背对着她伫立在窗前,英俊的轮廓仿佛是一幅静默的剪影。颈边细碎的发梢,在灯光下,幽幽地泛着深浅不一的光泽。
墙上的挂钟,此时,时针正正指向三点。
正文 35,不是风动(四)
已经这么晚了。
好象应该上床休息了,但那人仍站在窗前,仿佛外面的瑞雪江山非常壮观,他舍不得挪开视线。
她清咳了声,成功地让那人转过身来,对着她眯了眯眼睛。
房间内静得出奇,气氛有些迷离。
“童悦,我们这个婚姻你当真了吗?”他问道,不象是玩笑,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她疑惑地皱着眉头,谁敢把《婚姻法》当儿戏?
“五个小时前,我站在客厅里看着你穿衣换鞋,拉开门离去,我突然就在想,我是你的什么人?”清俊的神色间掠过一丝落莫。
“老公。”她的心弦轻轻颤动。
“我没有这种真实的感受。”他闭上眼,“你走得那么冷静,毫不拖泥带水,就象准备非常充分。你丢下全部的钥匙,我看着你,下一刻你丢下的会是我给你的信用卡吗?不是,你把我丢下了,没有一点留恋。如果那时我*地说出一些话,比如我们分开之类的,我想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然后在瞬间内,把与我有关的痕迹迅速抹尽,不带走一丝云彩的转身。你不曾把这里当作你的家,你也不曾把我当作是你的老公,你不曾对我撒过娇,你不曾向我诉过屈,你不无理取闹,你随时都在准备离开。虽然你努力地对我好、体贴我,为我们的婚事积极忙碌着,可是你的心却没有给我。如同上次你把我领到那个小面馆时一样,童悦,其实你并不信任我,也不信任我们的婚姻。”
“。。。。。。”她震愕地看着他。
他伸手按了按眉心,似乎疲倦。
“而我却失控地对你提了一些无理要求,妒忌吧,霸道吧,担忧吧,种种之类,人都有钻进死胡同走不出来的时候。说穿了就是一件事,我只想确定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对不起,我忘了顾及你的感受。我就那么闪神了一会,追下楼,你就不见了。雪那么大,眼睛都睁不开。你肯定认为我不会追下楼的,因为我对你没那么重视,是不是?一个男人在风雪夜把妻子气到离家出走,你是无法想像那种自责和恐惧的心情的。不能去想你万一会出现什么情况,我尽可能地加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你家,开门的是个陌生男人。你父亲不只是摔了一跤那么轻松,他骨折住院了,你也没告诉我。我挫败而又沮丧。你把手机关了,我们联系不上你。我和彦杰去了医院,去了夜色迷人,连乔可欣的公寓都去了,附近的酒店,最后只是想来实中碰碰运气,保安告诉我童老师在,我差点跌坐在雪地里,心里面什么滋味都有。”
他摊开双臂,笑得苦涩。
清眸眨了几眨,再睁开,眼中泪光潋滟,*颤栗着,心中某个坚硬的部位在一刹那柔如丝缎。
窗外掠过咯吱、咯吱的声响,似风动,似树动,也许都不是,仁者心动。
原来是这种感觉,原来是如此美妙。
千言万语在心中翻涌,说出口的只是那么简单的几个字,“少宁,我是你的,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但一诺千金。
“你说你今晚该不该打?”声音沙哑到不行,缓缓地伸过手,细密的气息落下来,没等碰到她,她已主动地扑进了他的怀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他。
“该打!我错了。”眼泪一颗颗地滚落,却不是因为伤心。
“以后还敢离家出走吗?”
“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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