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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让爱自由落地 > 第四节课快要下了,童悦正要发试卷。现在中秋是法定假日,放假归放假,并不代表就让学生闲着。几大套试卷发下来,压也把人给压趴下。

第四节课快要下了,童悦正要发试卷。现在中秋是法定假日,放假归放假,并不代表就让学生闲着。几大套试卷发下来,压也把人给压趴下。

“再和我生气会怎么做?”

“打架,对骂,痛哭,砸东西,但一定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最远不超过五米的距离。”

嘴角上扬,眼中泛出深深浅浅的光。

“看不出来,你挺有悟­性­的。”

“你喜欢吗?”

他屏住呼吸,她没有问过他这样的话,用这样的语气和表情,胸口一下子渗出丝丝的甜味,悄然溢满心怀。

“哪是一点的喜欢呀!”他轻叹,“不然就不要这么紧张了?”

灯光如水,落在二人身上,一室的静谧在流淌。

她仰起头,他俯首,­唇­与­唇­自然地贴近。

这一夜,没有激烈的缠绵,只是相拥着入睡,可是两颗心却是从末有过的靠近。

童悦睡过头了。

雪光从窗帘的下面漏进来,室内已是一片通明。

床上只有她一人,怀里抱着个枕头。

十点一刻,童悦看着挂钟,惊得一口气没背过去,只着睡衣光着脚就跑出了卧室。

叶少宁在家,坐在桌边写请帖。

“醒啦!”他抬起头,“我帮你请过假了,也做了饭。去把衣服穿好,梳洗下我们就吃饭。”

她歪倒在沙发上,拍着心口,余惊未消,“­干­吗不叫醒我?”

他搁下笔,理直气壮地说道:“舍不得,你睡得那么香。我起身时,你还拽着我的手臂不肯松,我怕惊醒你,就塞了个枕头过去。”

“你怎么也没去上班?”她扭头看看,阳台上晾着换洗的衣服,抚得齐齐整整,想不到他还会做家事。

“工作不重要,你交待的事要是完不成,那后果才叫严重。”他揶谕地倾倾嘴角。

“去!”她脸红红地回卧室穿衣。

他做饭的水平却很一般,说是煮的粥,锅揭开来一看,象烂饭。

“没事,再加点开水就成粥了。”她宽慰他。

“唉,看你做的那么简单,我以为很容易。”

她睨他一眼,“世上哪件事容易了?”

“童老师说的是,下次一定好好学习。”他保证。

她扑哧笑了。

李婶今天被他打发去新公寓打扫并看着工人安装,他打了几通电话,坚持替童大兵请了名看护。

昨天象泰山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事,他简而化之的都解决了。她想,她是不是把有些事想得太复杂了。

吃过饭,两人一同去医院看望童大兵。

童大兵情绪不错,现在有了看护,钱燕也不用那么忙了,彦杰没有过来,可能回家补眠了。

下楼时,叶少宁停下接听电话,她慢慢地在前面走着。楼梯拐弯处,一个男人拾级而上。

她随意地瞥了一眼,愣了下,世界真小,那男人是昨晚与她拼车的冷寒。

他也认出她了,朝她僵硬地点了下头,然后匆匆越过。

叶少宁送她去学校。下车的时候,他递给她一叠请帖。几位校长是单独写的,其他都是按办公室写的请帖。

她很惊讶,“你怎么知道谁在哪个办公室的?”他没有问过她。

他哼了一声,“用了心,什么不知道。”

在一叠请帖的最下方,她看到苏陌的名字。

“他是彦杰的老师,你工作他也帮了忙,应该请的。”语气不疾不徐。

她捏着请帖,淡淡地点了下头,正好她也要找苏陌说事。

“童悦,”他抓住她的手臂。

“嗯?”

“忘了什么吗?”

眼睛眨巴几下,瞧着他越来越失望的神情,她眼珠转了几转,偷偷瞟了眼外面,好象无人看向这边,这才娇柔地依过去,甜甜蜜蜜印上一吻,“少宁,我去上班了。记得想我,我也会想你。”

­肉­麻透顶,却说得这么顺溜,她都佩服自己的天赋。

“不对。”某人要求很严格。

她充满疑惑地看看他,明白了,重新开始,“老公,我去上班了,我会想你,你也要想我。”

“嗯!”­唇­边露出一个微笑完美的弧度,回以火辣辣的深吻,直到她无法呼吸,才放她下车。

这一天,她的脑中都不应该有别人的影子了吧?

下午,童悦给苏陌打电话。

苏陌好象在开会,电波里传来麦克风响亮的回声。“我一会回给你。”苏陌低声说了句。

想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坐在主席台的正中,握着手机和她讲话,她深吸口气,保持镇定。

一刻钟后,苏陌的电话就回过来了。

“苏局,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亦佳的事。”徐亦佳是他转过来的,她担心徐亦佳的家长会把这事扩大化,告诉他是最好的。

“好啊,在哪里见面?”

“我去局里见你?”

“我马上就要发言。你还有课吗?”

“没有了。”

“那一个小时后,我在丽园等你。”

不等她回答,他就收了线。

她去了丽园,红­色­的君威在银妆素裹的映衬下分外火艳。

“是童老师吗?”一个象是领班经理样的年轻女子迎上来。

她怔了怔。

“请随我这边走。”女子礼貌地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她带进最里端的一个包间。

苏陌已经到了,面前一杯绿茶,细长的芽尖在水中沉*浮。

“我一会再点菜。”苏陌翩翩有礼地谢过女子。

女子微笑,带上门离去。

他也给她倒了杯茶,“小悦,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最近很累吗?下巴都尖了。”

她忽略他语气中的疼惜,把昨晚的事详细地说一遍,“苏局,我想还是让亦佳回原来的学校就读,离家近点,让家长费点心接送,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

苏陌叹了口气,“当初她爸妈找我帮忙,就是想让她和那男生断了,没想到爱情的力量这么巨大。”

“我到不认为掐断是明智的,剪不断,理还乱。亦佳转过来后,几次月考,成绩一次比一次好,显然亦佳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我只是怕他们再这么*。”

苏陌笑道:“那不如把那男生也转来实中?”

“实中是超市么?见到人就欢迎光临。”童悦没好气地回道。

苏陌放声大笑,眼神明亮闪耀,“逗你的,你还当真喽!哈,我知道了,我回去就给她爸妈电话。不过,我不太情愿把亦佳再转走,那样子我见你的机会就更少了。”

他毫不掩饰内心的灼热与渴望。

她没有象往常那样冷着脸或出言驳斥,缓缓眨了下眼,从包包里拿出请帖,推给她,“一月一日,晚六时,恒宇酒店,请务必光临。”

苏陌没有打开,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的变化,仍那么儒雅、亲和,好象亦心还在,三人一块出来吃饭,一切是那么的温馨甜美。

“我一直在想,你结婚是对的,经历过了,比较过了,才会确定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我是个自私的男人,很强调自我。我很想用一些方式阻挠你的婚事,因为我爱你已爱到没有了尊严,但那样你会恨我。好吧,结婚吧!除去一些外在条件,叶少宁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但我不给你祝福,我只在一边作壁上观,男人的风度、大度其实是装的。”

“小悦,三年好吗?我努力去扮演一个杰出、挚情的局长,好象是为亦心守身,实际上那是我在等你。在这三年里,你如果累了,如果倦了,走不下去,给我电话,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可以,我来接你,给你想要的一切。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冬天,站在彦杰后面对我盈盈一笑的小姑娘。但是若你幸福,”他合上眼,声音微沉,仿佛不愿继续,“我会出国,做个访问学者,会和其他女子结婚。人没有孤单的权利。”

时钟的秒针滴滴答答地跳动,长久的安静之后,童悦抬起头。

不知怎么,脑中突然跳出周星驰在《大话西游》的一个经典画面,苍茫的沙漠,古朴的城墙,一张历经沧桑的男人脸上流下两行泪水,画外音响起:曾经,有一段美丽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她说三个字。。。。。。

她非常清楚选择眼前的男人,在别人眼中,将会如神仙眷侣般,羡煞!慕煞!

也许就是这样的命,她却没办法动摇。和叶少宁一起,少不了的纠结与烦心,但象昨晚,在打开心怀后,依在他臂弯中,嗅着他身上洁净的气息,就是流泪,心是暖暖的。

“苏局,谢谢你和我说这番话,但我想没有那样一天的。这条路再难,我都会一直走下去。”

苏陌勾起­唇­角,挑挑眉,“好啊!亦佳让你那么的累,我请你吃什么才能表示我的谢意呢!想吃什么?”他按铃,准备点菜。

“不要了,我和老公晚上约好一块去恒宇试菜。”她站起身。

还有四天就是婚期,她很忙很忙。

终于,终于,她把自己嫁出去了。

正文 36,远去的轨迹(上)

“紧张么?”桑贝一掌的汗,第N次地问童悦。

童悦摇头,只是花香呛鼻,她有些吃不消。她从末见过这么多的花,化妆台放着捧花,屋子里是一篮一篮道贺的鲜花。数九寒天,一朵朵*芬芳,那价格想着都心疼。

五点起的床,礼仪公司的车已在楼下等了。昨晚她睡在家里,其实只是躺了一会,晚上还和叶少宁去书香花园看了看。他送她回来的,没有上楼。在漆黑的楼道里,他抱抱她,吻了吻额头,轻叹道:“真的要嫁给我了吗?”

“难道你想退货?”一*处下来,她发现他特别喜欢她向他撒娇。

“宝贝都来不及,舍得吗?”

他晚上要回别墅睡,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那边也布置了间新房,就是他以前睡的房间。

她第二次去叶家,罗佳英约了人在家打麻将。没起身招呼,懒懒地抬了下眼,“童悦,给我们削盘水果,挤条热毛巾。”

她放下包,进了厨房,削了苹果、剥了橙,一片片用牙签戳着端上来,热毛巾挤了四条,一条条递过去。其他三人忙道谢,罗佳英连个笑意都没丢过来。

她整理好房间,告辞时,正是吃晚饭的辰光,罗佳英热情地挽留几位麻友吃饭,对她的招呼只是嗯了一声。

雪夜的晚风,拂在脸上,刺刺地痛。

她呵呵冻僵的手,打开君威的门,暖气开了好一会,手指才能自如地动弹。

回眸处,叶家灯光灿烂,笑声不断。

凌玲主动要求做她的伴娘,乔可欣也丢来了橄榄枝,补充一句:那天我会素颜陪衬你。

她婉言谢绝,说早和桑贝说定了。

那时桑贝还不知这事,她做了很多工作,又是扮可怜,又是搞利诱、威胁,桑贝才勉强同意。

让桑贝妆扮成一代妖姬,她绝对不让人失望。但是伴娘,一向粗线条的桑贝心里格外忐忑。

桑贝也是五点多到童家的。

彦杰开的门,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撇撇嘴:“你这里做伴娘还是做保镖?”

桑贝低头打量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问:“这样不行吗?”

她是真正的素颜上阵,连头发都染回了本­色­,一身烟灰薄昵套装,手中搭了件大衣,看上去象正要奔赴某个严肃的会场。

“凑合。”彦杰嘴角抽 搐。

桑贝这二十八年中,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

童悦夸奖她的打扮扮非常大方有个­性­有创意,绝对没人撞衫,这才让紧绷的桑贝稍微放松了些。

其实,叶少宁和她都没准备找伴郎伴娘,婚礼非常传统的。但在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她需要一个人前前后后的陪在身边,为她提长长的裙摆,为她拿手袋。往日在人前表现非常得体的钱燕今天突然变得谦虚了,不管什么事问她,她都体贴地建议:这个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妈妈。

没有人通知江冰洁。自从她跨出童家那一天,她放弃义务,也放弃任何权利。

童大兵拄着拐杖走到窗边,说道:“新年新气象呀!”

天空碧蓝如洗,东方泛出层层叠叠的霞光,楼下的树静如淑女,积雪在晨光中是那么洁白晶莹。

这确实是青台冬日少有的晴朗天气。

童悦穿上大衣下楼,出门前忍不住回了下头,彦杰倚在房门前,双手Сhā在裤袋中,神情淡淡的,只一双俊眸幽深如子夜。

童悦昨晚到家就睡了,他房里亮着灯,不知是在上网还是在看电视。

木板不隔音,她听见周董大着舌头的歌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隐藏我的忧伤,失去你的地方,你的发香散得匆忙,我已经跟不上,闭上眼睛还能看见,你离去的痕迹,在月光下一直找寻那张思念的身影,我想对你说,不敢说的爱。。。。。。

“不行,我还是紧张。”桑贝重重闭了下眼,站起身,“我去外面透口气,一会就回来。不然我快撑不住了。”

“去吧,去吧!”她轻笑。

桑贝随­性­惯了,很少这样受拘束。两人在美容中心呆了大半天,泡花澡,洗头发,然后化妆、换衣、修指甲。她没吃午饭,婚纱卡腰,怕显出小肚子。桑贝是紧张得一口吃不下。

替她补妆的小妹告诉她,宾客已陆陆续续到了,新郎在外面大厅里迎接客人,非常的帅气。

按罗佳英的说法,婚前新郎不能见新娘,不然不吉利。

实中的同事过来和她打招呼,一起拍了几张照。赵清手上捧着一对憨态可掬的布偶,她忙道谢。

赵清诡笑着凑到她耳边:“你别会错意,份子钱我早出了,这是替别人代送的。”

她接过布偶,里面贺卡上英气的字迹,她非常熟悉。

这个李想,难道是笔误?把“新婚快乐”写成了“新年快乐”。

小妹吃力地又从外面搬进一个超大的花篮,“酒店老板送的。”

她和叶少宁来试吃菜时,酒店老板亲自作陪。席间,听叶少宁与老板聊天,原来两人是旧识。这家酒店是香港恒宇集团的子业。恒宇也是做房地产的,业务遍布全球,是中国地产业的龙头老大。现在的董事长叫裴迪文,恒宇的首席设计室就是世纪大厦的设计师迟灵瞳。据说迟灵瞳欠乐静芬情份,偶尔为她接一两个项目。裴迪文怎么包容这件事,童悦不清楚。但童悦从老板热情的态度中看出,恒宇似乎有挖角之意。

叶少宁却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亲不疏。

童悦看着花篮,目光飞快地在屋内屋外巡睃了一遍,呃,泰华没送礼篮。不仅是没送礼篮,好象泰华的员工也没见一个。

叶少宁在泰华很没人缘吗?

叶家的亲戚见着了。青台市委书记苏晓岑抱着外孙晨晨和老公叶一州早早就来看过她了,叶少宁的堂妹叶枫和妹夫夏奕阳也一同来的。

这一家可都是大名人。真正的名人反到是非常亲和的,苏晓岑笑道:“少宁把童悦的照片给我看时,我一下就看出童悦内外俱秀,和老叶说,我们叶家的孩子们有福了,有这么一位优秀教师,以后教育不要费心。”

“最先得益的是我们家的晨晨。晨晨,快叫舅妈。”叶枫抢声说道。

“舅妈好!”晨晨有其父风范,温和俊朗,正经八百。

“嫂子,我抢在哥前面结婚,你没怪罪吧?”

一边的夏奕阳宠溺地瞟了眼妻子,清咳一声,“主要责任在于我,但是我妹结婚也比我早,所以真要追究,会没完没了的。”

众人大笑。

童悦看看他们,一张脸羞如桃花般。

“小悦,你老公好象很喜欢孩子。你可要努力了。”桑贝从外面透气回来,嘴巴上沾了点饼屑,手里还握着一块点心。

童悦递给她一张纸巾,挑了挑眉。

“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叫聪聪,他抱得舍不得放,一直在那孩子脸上亲来亲去,新郎佩花都被那孩子扯歪了。”

“小女孩?”

“嗯,象洋娃娃,和她妈妈象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哦,应该是陶涛家的小公主,她记得叶少宁提过那孩子叫聪聪,愚人节出生,左修然反其道而行,给公主取名叫聪聪。

“你要不要吃一块?”桑贝张开手掌,“我饿得快吃不消了。”

童悦摇头,“我想去下洗手间。”

桑贝把饼扔进嘴里,拍拍手,替她提起婚纱的裙摆,“走吧,外面现在没人。我看客人都到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婚礼就该开始了。唉,我发誓我以后要是结婚,一定不让人这样折腾。”

“你那位怎样了?”夜­色­迷人虽然挂的是桑贝的名,但出资者另有其人。那人童悦没见过,她只知道桑贝被那人降服了。

“大概在哪里泡妞吧!要不然,就是在攀岩。”

那人有两大爱好:美女与攀岩。桑贝不算美女,怎么会和那人扯上的,童悦想破了头,只能说爱情从来就是莫名其妙的。

“小悦!”洗手间外面站着一个人,堆起怯­性­­性­的笑意,不敢置信地看着童悦。

童悦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凝了,她想转身折回,脚却纹丝不动。

“我。。。。。。我去那边等着。”桑贝认得这江冰洁,眉头蹙蹙,看看童悦,避到不远处的窗边。

“你来­干­什么?”童悦定了定神。

“你爸爸给我电话,说你今天结婚。我看过新郎了,很不错的小伙子。小悦,你眼光很好。”

“比你好,对不对?”童悦*抖个不停。

江冰洁黯然地低下眼帘,苦涩地笑道:“怎么和我比呢?我知道你恨我。。。。。。可是那时候真的是鬼迷心窍。。。。。。”

“那你后悔过吗?”

“你有新妈妈了。”江冰洁喃喃低语。

“我爸爸有这样的资格,难道你希望他一直等你吗?”童悦闭上眼,害怕泪会控制不住的奔涌而出。

“小悦,我已经在承受苦果了,你。。。。。。别说了。给你!”她递过来一个首饰盒,“这是我的心意,龙风手镯,龙凤呈祥,祝你们幸福美满,恩爱到老。”

“需要我说谢谢吗?”

童悦睁开眼,咄咄地瞪着她,任由她的手悬在半空中。顶灯的柔光洒下来,皮肤象被灼伤了,一阵阵地刺痛。

江冰洁叹了口气,蹲*,把首饰盒放在地上,默默转身。

“拿走你的东西,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你所带给我们的一切,我不要,我不要。”

江冰洁缓缓回过头,“小悦,我现在这个样子了,除了送件首饰,其他还能给你什么呢?”

泪,决堤而下。

“快去补个妆,别把眼睛哭肿了。”江冰洁温柔地一笑,匆忙奔向楼梯。

楼道上,车城提着一个花篮拾级而上,不经意地抬了下眼。

那两道目光,象把刀,突地把他劈成了两半。

正文 37,远去的轨迹(中)

还能讲什么?

一切早已经结束,曾经轰轰烈烈的壮举,蓦然回首,就象是一个冷笑话,怎么挤也挤不出一丝笑意。

他还在他的轨迹上,他的圆还是满圆。

她呢?来看做新娘的女儿,只能这般鬼鬼祟祟。遇到昔日的故人,慌忙捂脸躲避。

泪流尽了,怨和恨也浅了。这个改写她人生的男人,现在也只不过是个路人而已。

目光错开,冷然走过。

车城闭了闭眼,有十秒钟的僵硬。

再回头,楼道上已经不见人影,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只是错觉。

大厅里已经安静下来,叶少宁把胸前的佩花理理好,与叶一川说着话,察觉到有一个人影走近,忙抬起头。

俊眸快速地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微笑地迎上前,握住车城的手。

“少宁,恭喜!恭喜!”车城随乐静芬,直呼他的名字。

“谢谢车总。”他向叶一川介绍车城。

车城与叶一川寒喧几句。

“我一会还有事,马上就要走。”车城婉言谢绝叶一川的邀请。

叶少宁送他出去,车城侧目看看他,自嘲地笑道:“我这不请自来,少宁不怪罪吧!”他抬手阻止叶少宁的解释,“我能理解你的低调。你结婚的事,我不是从泰华那边听来的。我。。。。。。是打听小悦的情况,得知她今天出嫁,赶过来才知新郎是你。”

叶少宁淡淡一笑。

“有些事不多讲,少宁担待些吧!”车城脸上露出浓浓的愧疚,“我很想看小悦一眼,但她不见得想看到我,我还是走了。少宁,有句话我提醒你一下。你知道迟灵瞳吗?”

“知道的。”

“她一毕业就进泰华工作,后来为什么离职,你也知道吗?”

叶少宁沉吟了下,“我那时还没进泰华呢!”

车城拍拍他的肩,“有空和她聊聊。”

“叶总,婚礼要开始了。”司仪从里面跑出来。

叶少宁与车城握手道别,回身走进大厅。

灯光已经暗去,只在前台留下一束柔光,那里是他的位置,一会,童悦将越过一道道花门,走向他,在众人面前,与他并肩,成为一生一世的伴侣。

他深呼吸,慢慢抬起眼。

化妆间内此时却一阵忙乱,小妹急得都快哭了,“童老师,你乍这样呢?眼泪在眼中转几转就可以,你看现在妆都化了。”忙不迭地把化妆盒打开,又是涂又是抹。

“没关系的,婚礼上新娘流泪很正常。”童悦的声音带着哭腔。

小妹叹气。

“快,快,新娘该进场了。”司仪在外面大叫。

“韦彦杰呢!”桑贝问道。“呃?那谁啊,男方亲戚?”

童悦顺着桑贝的视线看过去,走道的尽头,一身礼服的彦杰与一个背对着这边的男人说着话。其实是那男人在讲,彦杰面无表情地听着。

“大舅爷,宾客都在等呢!”司仪都快抓狂了。

那男人转过身来,是冷寒。童悦咬住了­唇­。

“别咬,快松开,不然­唇­彩要毁了。”小妹大叫。

冷寒没有动弹,彦杰眼中浮出一丝恳求。

许久,冷寒轻轻点了下头。

“哥,那人是?”童悦低声问。

“哦,认识的人。你们先过去,通知他们准备情绪。我调整下情绪,马上就到。”彦杰把桑贝和补妆的小妹都打发走了,顺手掩了门。

“哥。。。。。。”彦杰气质偏冷,穿黑­色­最有型了。

彦杰不说话,目光笔直地凝视着她,眼神仿佛是痛楚而又绝望的。

“哥。。。。。。”童悦有点象催眠般,她弱弱地再次唤了一声。

“嗯!”彦杰回过神,从桌上拿起捧花递给她,“我们该走了。”

她挽上他的手臂,感觉他颤了下,下一秒,他突然又折身看向她。

彦杰的眼中涌满了泪水。

想着有一天会有人代替我,我会发着呆然后微微笑,接着紧紧闭上眼,又想了一遍你温柔的脸,在我忘记之前,心里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你已快看不见。。。。。。

听了一夜的歌,此刻又涌上彦杰的心头。

童悦当他是舍不得自己出嫁,抽出纸巾替他拭泪。

“小悦,请允许我。。。。。。”这般自私。只一次,第一次,最后一次,他温柔地托起她的下巴,印上一吻。

此生无憾!

清冷的­唇­瓣,淡淡的烟草气息,这是彦杰的味道?

童悦呆若石雕。

“请原谅我!”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恢复了正常。

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彦杰已不给她机会。

化妆室的门打开,冷寒象株盆景,还站在走道的尽头,如箭一般的目光追着彦杰的身影。

“哥,你没遇到什么事吧?”童悦无由地打了个冷战。

“没有。来,抬起头,挺胸,­精­神点。”在大厅门口,彦杰小声说道。

已来不及她多想了,结婚进行曲响起来了,­射­灯的光罩着她,全场屏息。

这样的一幕并不多见,如果忽视新郎胸前的佩花,已经搞不清谁是新郎了。两位男子都是笔挺的礼服,同样清俊英朗。

其他人看得兴趣盎然,不时窃窃低语。

罗佳英冷哼一声,立刻就拉下了脸。

钱燕­干­­干­地笑着,“都怪老童,早不摔晚不摔,彦杰是没办法的。”

“没啥,哥哥送也一样。”别人嘴上这样宽慰,心里却在偷笑。谁都知道,这对兄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叶少宁俊容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仿佛等不及般,在童悦跨过最后一道花门时,他就紧步走上前,伸出手。

“请好好待她,她值得。”彦杰严峻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完,把童悦的手郑重地放进他的掌心,然后松手,毫不犹豫。

童悦下意识地回头,她想看看冷寒还在不在?

还没等她转身,手中的力度一重,她抬眼,对上叶少宁幽深的眸光,胸口一窒,她由他牵着向前台走去。

又是气球,又是礼花,音乐震得耳膜都痛了。

证婚人是叶一州,证婚词简短而又幽默,逗得宾客哈哈大笑。

在司仪和现场观众的要求下,叶少宁讲了两人交往的过程。他说在和别人相亲的咖啡馆,对邻座的她一见钟情,然后在实中校园邂逅,惊喜万分,于是穷追不舍,三个月后抱得美人归。

叶少宁笑得如拥天下般的幸福。

这情节堪比经典言情剧了,众人起哄,要两人来个法式深吻。她想内敛的他一定会拒绝,没想到他伸手一揽,将她抱在怀中,吻得淋漓尽致。

补妆的小妹眼一闭,­唇­彩这下完了。

“呵呵,想不到叶少宁这么猛呀!”桑贝陪她去化妆间换衣服,乐得前俯后仰。

童悦朝外面看了看,悄声说道:“桑贝,你去帮我看看,我哥在不在酒席上。”

“应该在的呀,不然还能去哪?瞧他今天风头多劲呀,要不是叶少宁后面这么配合,他就是第一男主了。”

“去帮我看下。”童悦心神不宁。

桑贝纳闷地眨眨眼,还是出去了。

长长的婚纱褪下,她要换一件中式的旗袍,再后面是条小礼服。幸好酒店里暖气足,不然她今天要冻成豆­干­了。

正在扣腰间的盘扣时,门开了,“在吗?”她别过身。

进来的是个小女娃娃,走路还不太稳,黑葡萄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突然手一张,“抱!”

“不行,新娘今天只能抱新郎。”说话的是跟着进来的夏晨晨,一脸认真。

小娃娃不太懂,长长的睫毛眨巴眨巴几下,转过身,对晨晨小手臂一张:“抱聪聪!”

晨晨皱皱眉,两手搭在她腰间,象拨萝卜似的,脸胀得通红,也没成功地把小娃娃拨出地面。

“我现在还抱不动你,等我再大点。”晨晨有些不太自然。

小娃娃歪着头,很耐心地等了一会,可能觉得时间够长了,晨晨应长大了,再次凑过去:“哥哥,抱!”

夏晨晨为难地看看她,求救地朝外面看看,一声轻笑飘过来,“宝贝,你就别折磨哥哥了。来,爸爸抱!”

小娃娃咯咯地笑着,象只小蝴蝶翩翩地飞出去。

“羡慕吧!”左修然冲童悦一挑眉,任由小娃娃把口水印了一脸,那件手工­精­制的西服名目张胆地沾了几块油渍。

童悦轻笑,点点头。“左总确是很称职的父亲。”

“何止这一点,我还是模范老公。”左修然桃花眼一眯,下巴昂起,很是自信。“不过,童老师今天表现不太好啊!”

“你是我见过的唯一在婚礼上心不在焉的新娘。”左修然戏谑地挤了挤眼。

童悦微僵。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一下童老师,婚姻可是惊险地带,时时刻刻要全神贯注,稍一走神,就是另一个人生了。”

慵懒的表情,促狭的语气,她不知他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如果不能彻底告别过去,就不要匆忙开始,谈不上对别人负责,不觉着委屈自己吗?不能要求别人全心全意,自己却身在曹营心在汉。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是不是?”

她渐渐听出点味来。

“左总,你对我讲这些有什么深意么?”

“防患于未然呀!你让少宁幸福了,少宁才没空想这想那。我偷偷告诉你,他总是打我家聪聪的主意,你说我能忍吗?所以,快点帮他生一个吧!最好是个女儿,你俩的基因都不错,没我家聪聪可爱,但一定也是个小美人。”

童悦啼笑皆非,他这都讲的是什么呀!

“我也喜欢小妹妹。”晨晨说道。

左修然一瞪眼,“喜欢也没你的份,你们是表兄妹。你别盯着我家聪聪看,虽然你爸妈混得不错,不过二十年后你是什么样,我还要看看能不能配上我家聪聪。不行,配上我也舍不得。”他生怕晨晨会跳起来抢人似的,把小娃娃移到另一边,避得远远的。

童悦抹抹鼻子,挺同情地看了看很受伤害的晨晨。

“看吧,看吧,他都紧张你,一会不见丢下客人跑来了。要珍惜啊!”左修然啵啵连亲几下怀中的小娃娃,腾出一只手牵着夏晨晨出去了。

门外,叶少宁长身站立,温润如玉。

“衣服换好了吗?”他走进来,与她并排站在化妆镜前。

她点头。

“该去敬酒了,我找了瓶酸枣汁,颜­色­和­干­红很相似,一会你就喝那个。”

“少宁,谢谢你!”她伸手抚上他的脸。他这几天也累坏了,眼中红丝多了几根。

“谢我什么?”

“谢谢你娶我。”

“傻了吧,说这话。那我是不是也要谢谢你肯嫁我?”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下。

除了罗佳英有些刻薄外,从哪方面看,他真的都是极好的男子,而她其实并不算好。

两人牵手出来,碰见桑贝。

桑贝朝她摇了摇手,不知是没找着彦杰,还是什么事都没有?

她没时间考虑,扬起一脸的温柔,与叶少宁一同迎向宾客。

送走所有的宾客,回到叶家别墅都是夜里十一点了,又有亲戚来闹洞房,上床时已是凌晨两点。

蜜月地点是哈尔滨,叶少宁说青台就在海边,稍暖和的海南也靠海,没什么意思,云南以后去,现在去北国看冰雕、滑雪很有意思。

飞机是上午九点,两个人不过睡了四个小时就急忙起床。

可能是假期不多,叶少宁把日程定得非常紧凑。

叶一川和罗佳英还在睡,两人没打扰他们,轻声轻脚出了门。先拐去童家打声招呼,钱燕开的门,不冷不热的。

童大兵非常开心,问衣服带足了没有,有没多带些零钱。

“妈,哥还在睡吗?”彦杰的门紧闭着,童悦追去厨房问。

“小悦,你还要利用我家彦杰到什么时候?你都结婚了,还不放过他?行行好,他以后也是要娶妻生子的,你离他远点,别再污了他的名声。”钱燕“啪”地甩下锅勺。

童悦闭紧*,转身就出来了。

“我们走吧!”她拽了下叶少宁的衣袖。

“你妈都做好早饭了,吃完再走。”童大兵关心道。

“不了,还要安检什么的,我怕赶不上。爸,妈,我们走啦!”

“好好玩。”钱燕在厨房里应了声。

叶少宁替她系好安全带,打量了她几眼,“有谁欺负我老婆了?”

“没有呀!”她努力笑了笑,“阿。。。。。。嚏!”不提防,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老天,你可千万不要感冒哦!”叶少宁有点不放心。

正文 38,远去的轨迹(下)

真给叶少宁说中了,在机场,童悦的一张脸就开始发起烧来,或许是因为室内外温差太大的缘故,又仿佛是缺痒,只感觉皮肤凛冽刺痛,嗓子又­干­又痒。

怎么上的飞机,她不记得了。真正有点意识时,人已躺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呛鼻的消毒水味,让她不舒服地拧了拧眉。身子下方垫着的是叶少宁的羽绒大衣,她自己的当被子盖在身上,头枕着叶少宁的膝盖。叶少宁只着墨绿的高领毛衣,一只手翻着旅游指南,一只手握着她的输液控制器。

应该是晚上,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泡一盏盏都亮着。因空气中飘荡着水汽,光线朦朦胧胧。这样看叶少宁,有着几份不真切。

他察觉到她醒了,偏过身,放下书,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可能感觉不出来什么,又用额头抵着,最后是用*触了触,长吁一口气,“热度稍微退了,童悦,你可真把我吓坏了,三十九度。我是带老婆来度蜜月的,可不是带老婆来求医的!”

她一直都很健康,只要不碰酒,很少和医院打交道。但是她只要有热度,动不动就飙升到三十九度,很吓人。

“对不起。”声音­干­涩得象杆风中的破竹。

他捏了下她的鼻子,“又说傻话。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他把她的手袋垫在她的头下,起身走开。

她扫视了下四周,发觉感冒的人很多,每一张长椅上都坐得挤挤的。蒙着口罩的小护士端着药盘不时匆匆穿过,过一会就听到东北特有的大嗓门响起:“医生,这里换水啦!”

医院里到是挺暖和的,羽绒服盖在身上,她还觉得有点热。身上那种刺痛感消失了,换之是种极致的虚脱,抬下手臂,都是一身的汗。

叶少宁很快就回来了。“这个时间外面也没什么卖的,只有这个了。”

她闻到一股八角和茶叶混和的气息,是五香茶叶蛋,不禁撇了下嘴角,“少宁,我要坐起来。”

他托了她一把,眼前天旋地转,金星直冒,心跳加速,眼睛闭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他不知打哪找来满满一杯温开水,她小心翼翼接过,白开水淡而无味,非常难喝。她努力地强咽着。

清雅俊朗的男人剥茶叶蛋引来不少人的注视,小护士们经过时,脚步放慢了,眸光带柔。那人一点也没发觉,只想着要让生病的人吃点暖的有味的东西,转了一圈,只有茶叶蛋。茶叶蛋偏偏很烫,不一会,指尖就红了,捏着­鸡­蛋凑到嘴边吹吹,“给!”

“我不吃蛋黄!”童悦气息微喘。

他一怔,住在一起时有些日子了,他从没看出她挑食。想必以前太过理智,知道要营养全面,不允许自己挑食。这一病,脱去理智的外壳,她也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姑娘。

­鸡­蛋掰成两半,他把蛋黄咽下,蛋白分成几片,喂着她吃下。

吃完,替她擦了下嘴巴,让她又躺回他怀中。药液还有半瓶,至少还要半小时。

“大妹子,你可真有福呀,老公又俊又体贴。”对面一位陪孩子输液的中年­妇­女冲他们友善地笑道。

她回以一笑,推推他,“夸你呢!”

那人从旅游指南上挪开眼,“你开不开心?”

她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什么也没说,嘴角弯起的弧度特别的优美。

这是他们蜜月的第一天,再过二十年大概也会记得很清晰。

输完点滴,才知都是晚上十点了。替她穿好大衣,扣上风帽,裹严围巾,象只熊猫地走出医院,还是狠抽一口冷气。

哈尔滨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零下二十四度,狂风、大雪,呼出一口热气,转眼就冻成冰凌。

童悦瞪大眼看着狂舞的雪花,所谓燕山雪花大如席,原来并不是夸张。

好不容易才看到辆出租车,司机高大壮实,一路上说个不停,“现在是哈尔滨的冰雪节,你们来巧了。可以去看冰灯、冰雕,逛逛圣索菲亚教堂,到松花江边上看人家冬泳,还可以去滑雪。哈哈,保证你们乐不思归。”

“玉门街上的那些*人住的砖木结构的小洋房还有吗?”叶少宁问。

司机嘴巴张成半圆,“大兄弟,我原来是在班门弄斧。那条街是哈尔滨最短的一条街,知道的人可不多。房子还在,就是花园没了。”

“真是可惜。”叶少宁叹了一声,朝外面看着,“都说哈尔滨这座城,能气死卖胭脂的,长冬一来,寒风就化成一团团粉扑,把姑娘们的脸颊涂红了。”

“哈哈,大兄弟说的是。”

到了酒店,司机还觉得意犹未尽,送给叶少宁一张名片,说如果想用车尽可找他,他给他们打折扣。

一进酒店,陡地就象跨入暖春,童悦的头又晕了。

“少宁,酒店应该供应夜宵的,你去吃点东西。”从出发到现在,他只吃两个蛋黄怎么能填饱肚子呢?

“我不饿,先上去洗个澡。”他扶着她进电梯。

带来的行李扔在房间的中央,想必急忙去医院,还没顾得上整理。他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挽起衣袖,先去浴室放水。她的体力洗不动淋浴,泡个澡出点汗可能更好。

放好水,他过来扶她。

她赖在椅中不肯动,两手环抱着他的腰,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不想洗,那我们明早再洗。”他蹲*,替她解衣扣。

“少宁,”他听到她幽幽地吸了口气,“我以前很怕生病。”

不是怕打针也不是怕吃药,而是怕那种虚弱无依的感觉。平时,别人再冷漠再忽视也可以坚强撑着,但在那种时刻,无法坚强,脆弱得象张薄纸,风一吹,就灰飞烟灭。记忆中发高热的几次,有一次是学校的老师送她去医院的,钱燕就在那家医院,老师交待完就走了,她一个人在输液室打点滴,不知怎么睡着了,邻座一个小孩的尖叫惊醒了她,输液管里一片血红,原来点滴早就滴完了,那么多的血,那时她以为她会死掉。还有一次是在家中,钱燕给她吃了退热片就去上夜班了,童大兵出差,彦杰和同学出去玩了,她睡到半夜,热度又起,那团火一直燃到天明,彦杰回来后背着她上医院,她住了半个月院才痊愈。

真的是不能病,也不敢病,每一次都让她有余悸。

“嗯!”他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鼻尖,还是抱起她去了浴室。

如同婴儿般轻轻地浸入温水中,他给她洗头发,涂沐浴|­乳­,洁面,修长的手指抹过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不怕了。”因为她结婚了,不管是贫困还是疾病,他都会陪在她身边。这是在医院的走廊上,她突然领悟的。

说这话时,她*着依在他怀中,是这般契合,这般自然。

此刻,心里一片明净,只有他的身影与之*。

“结婚的感觉真好!”

他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童老师,你真是后知后觉。”

明明睡了那么多,不等他帮她擦­干­头发,她蜷缩在他怀里,又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时,他还在睡,晨光里,五官的线条是那样的清晰明朗,只是不知为什么,眉心轻蹙,仿佛有什么不能言明的心思。

感冒好象轻了许多,悄悄地探身下床,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外面还在下雪,雪大得连最近的楼房也看不清楚。

她缩回身子,重新蜷回床上。

俊眉耸了耸,修长的手臂伸出来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手掌整个覆在她的额头上。

“好多了。”嗓子也恢复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怎么没有一个电话?”

他是泰华的总经理,不管是公事还是拜年,手机应该会被打到爆的!现在,他的手机搁在茶几上,如同素描的静物。

“我关机了。”他抱起她,将她置于自己的身上,眼睛睁开,清澈得象能穿透她的灵魂。

男人的早晨都是生机**的。

她羞得闭上眼睛,感觉他的­唇­贴了过来。

“我还在感冒呢!”

“可是我想呢。。。。。。”低沉的嗓音,嘶哑而又迷人。

长睫动了一动,“想也得克制,两个人都感冒了,怎么办?”

“我们就呆在床上不下来,酒店有客房服务的。”炽热的­唇­印*胸前雪白的肌肤上,*下面的坚硬一再提醒她,他是多么的渴望她。

“少宁。。。。。。那个你为什么关机?”她还在弱弱的挣扎,其实这样的欲推还迎,也是一种情趣。

“我要专心陪着你。我一忙,你就会走神。”温和的清眸闪烁着清淡明亮的笑意。

她不是走神,她失神了。也就这一秒,那人已一跃而起,将她压在身下。

“童老师,专心点。”他扣住她纤细的腰肢贴近他灼热的肌肤,律动象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气喘、呻 吟,早就没有办法想别的。

“其实,这个比输液更有效。”在将她推上巅峰的时候,她听到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又一同泡了个澡,下楼吃了早餐。服务生告诉他们这是几十年不遇的暴风雪,估计要持续到明天晚上。两人也不急,上楼继续休息。电视开着,赵本山大叔的春节专辑,看看,时间过得也非常快。

午睡后,他打电话要了盘梨,盯着她一片片地吃完,说润嗓清肺。

她咽下最后一口梨,看到桌上的旅游指南,一扬眉梢,“你对哈尔滨这么熟悉,­干­吗还买这个?”

“就来过两次,谈不上熟悉!”

“出差来的?”

“不是,陶涛在这儿读书,我过来看她。”

正文 番外一,我的晨(一)

十二年后。

中秋,是北京城最美的季节,秋高气爽,温度适宜。

晚上八点,左修然在一家意大利餐厅陪德方过来的一行人吃饭。他似乎很热情,不住地敬酒,谈吐幽默而又风趣,逗得俱展欢颜。

其实,此刻,他的心中早已归心似箭,同时,又恨得咬牙切齿。

恨的那人自然是腾跃的董事长与太太,他们到是很会享受,说趁着­精­力不错,搞什么环球游。于是,他从腾跃的总经理陡地直升到腾跃代理董事长,也不知有没严格按照〈公司法〉的章程办事,不过那老头向来目空一切。

他那个顶着陶艺艺术家的老妈呢,更是狠。他可怜的老婆为了他背井离乡,从青台搬到北京城,又千辛万苦给他生了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公主,付出这么多,他疼都来不及。他那老妈居然还把他老婆拉过去负责她的什么陶艺展、陶艺协会,毫不怜香惜玉!

敢情他俩就是给那老头老太打工的呀!

还有他的小公主左聪聪,真的很勇敢。一个人在妈妈肚子里呆了九个月,那里面漆黑一团,又泡在水中,她都不哭不闹。妈妈生她时,也不为难妈妈,非常乖地就落地了。看到他时,小嘴一抿,笑得真是可爱。他脑袋发热,竟然给小公主取了聪聪这个名,想想多少笔划呀!第一次小公主学写自己的名字,鼻子上都冒汗了,说手也酸。他那个后悔呀,早知就取名叫一一了。

现在他的亲亲老婆肯定在家做好了晚餐,他的小公主上初中喽,他没去接她放学,她妈妈那个车技连鬼神都胆战心惊,会安全到家吧!小公主学习很认真的,吃完饭,就钻进书房。那么多科目,真令人气愤。中国年年唱教育要改革,改来改去,孩子的书包越来越重。

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不替妻女分忧,在外面吃喝玩乐,真不是一般的羞耻。

越想左修然越是坐卧不宁,好不容易等席散,打发副董们陪客人去夜店泡吧,他飞车回家。

一抬眼,轻柔的灯光映照着窗帘,多么温暖呀!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很郁闷地掏钥匙开门。

客厅里没人,侧耳轻听,有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

“左太太,你老公回来了。”他先声夺人。

“老公,你给聪聪班主任打个电话,帮聪聪请半天假。”陶涛任由他揽着腰,仰起头承受他的啄吻。

聪聪盯着电脑屏幕,她爸妈这种亲昵举止,她早已见多不怪。小的时候,她去小朋友家玩,看到人家爸爸出门时只说了声“我走啦!”,人家妈妈在厨房里嗯了声,也没出来,她非常奇怪地问小朋友:你妈妈怎么不亲亲你爸爸,那样出门不安全的。

后来她才知,这只是她爸*独家秘笈。

“宝贝身体不舒服?”左修然紧张起来,松开老婆就要来抱小公主。

“不是的,爸,我想青少年活动中心看英语演讲比赛,可是明天是周二。”左聪聪皱皱眉,推开爸爸的手。

“那个好象是高中的比赛。”左修然瞟了眼屏幕,已经看清了上面的参赛条件。

左聪聪脸一红,“可是我想去看,听说竞争很激烈。”

左修然细长的桃花眼眯起,“里面有你熟悉的学长吗?”

“爸,你到底打不打电话?”左聪聪急了。

“老公,这种比赛看了对提高聪聪的英语水平有帮助。”陶涛在一边帮腔。

“我家聪聪会说中文就可以了,­干­吗要提高英语水平?”他十二岁出国做小留学生,那是他心底最深的痛。所以他发誓,不管怎样都不让聪聪出国。

“不和你说了,难道孩子要求进步不好吗?”

他的太太真的单纯呀,居然搞不清少女心思。左聪聪也有他左修然一半基因,他怎不知小公主心中的曲曲折折呢?伤心呀,岁月无情,小公主­干­吗长这么快,哪家讨厌的小子竞敢拨动了她的心弦?

心疼得扯动五脏六腑,伤心的泪苦如黄连。

看着绷起小脸的小公主,左修然和蔼可亲地笑笑,“这当然好了,行,爸爸支持,爸爸这就给你打电话。”不仅如此,他明天还要亲自送她过去。

小公主象是蹩住一口气,此时,才悄悄地吐出来。

班主任是位刚出校门的小姑娘,每次看到他都羞如熟透的蕃茄。电话联系时,也是紧张得张口结舌。他本来还想说几句笑话活跃气氛,现在,他只敢摆出一幅严峻的样子,礼貌而又疏离。

一开口,班主任没问别的,立刻就允诺了。

晚上夫­妇­俩上床。熄了灯,抱着老婆,他是长吁短叹、辗转反侧。

“老公,公司里的事很棘手吗?”陶涛问道。

“涛涛,我是说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聪聪给某个不要命的小子偷走了,我们怎么办?”他不能不防患于未然。

“平白无故地­干­吗偷?”陶涛不解。

“笨老婆,你不就被我偷来的吗?”他只得举例说明。

“哦!”陶涛打了个呵欠,“真是的,你看我爸妈不是活得好好的。”

好象是不错,可是。。。。。。。心情还是忐忑呀!

越想越伤心,“涛涛,真有那一天,你不能不要我呀!”

陶涛拍拍他,“睡吧,别说梦话了。”

第二天,他起个大早,巴巴地做好早饭。

小公主本­性­善良而又体贴,那蛋明明煎焦了,她都能眉头不皱地吃下,还说“爸爸的厨艺又有进步了。”

你听听,这么可爱的天使怎舍得给别人呢?

“爸爸,我就在这儿下车吧!”左聪聪指着路边的一棵大树说道。

左修然瞠目结舌,这儿离青少年活动中心还有一站路呢!哼哼,小公主肯定心中有鬼。

“我早晨吃得饱,想走走消化消化。爸爸不是讲女生好比树,枝­干­修长挺拨才叫风景,那粗粗壮壮的只能叫植物。”

左修然哭笑不得,“爸爸讲的话可不止这一句。”

左聪聪俏皮地扮了个鬼脸,“我只捡重点的记。爸爸,再见!”

纤手挥挥,纤影摇曳,一眨眼,就远了。

左修然轻叹一声,很多年不­干­这事了,貌似追亲亲老婆时,也没如此屈尊过。他将身子隐在大树后面,亦步亦趋,视线始终罩着小公主。

幸好小公主没防备,蹦蹦跳跳地向前,没有回一下头。终于有惊无险地走到了活动中心。

左聪聪先去买了两瓶饮料,然后乖巧地立在路边,翘首看着远方。

一辆校车驶了过来,几个男生谈笑着下了车,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清秀俊逸。左聪聪眼睛刷地晶亮,细咬住­唇­瓣。

左修然瞪大眼,顺着小公主的视线看过去,“咚”地拍了拍脑门,上帝,原来是家贼呀!

正文 39,质变(上)

“我请了假,独自一人坐了几千里的火车过来,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旅游?那家伙偏偏就以为我课业太闲,所以出来转悠转悠。她热情是热情,叫了一大帮同学陪我。有几个当地的男生和我拼酒,我那点酒量根本不能抵挡,几个回合就趴了。想着让她带我出去走走,争取有个二人空间说说话,她到好,又是一大帮人出游,搞得象*示威,连送我上火车,也是这样。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最后,我就闷闷地回来了。现在回想起来,挺好笑的。其实我想缘份这事,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这么苦心积虑都寻不到机会,而左修然就是来青台授个课,结果,陶涛离婚了,然后嫁给了他。不是不争取,可能就不是我那杯茶。”

他就那么倚在床上,姿态慵懒,轻描淡写地说完,一挑眉,“现在,我在你心目中的形像有没变得矮小?”

她象是在深思,以至于都没听见他的问话,直到他又唤了一声,她才愣愣地抬起眼,“为什么会变得矮小?”

“没想到我以前会这样糗吧!”

她喃喃道:“谁从前没做过几件糗事!”

“你也说件我听听。”

“我。。。。。。”她张了张嘴。

能从口中说出的糗事,说明真的不会在意了。能坦然面对的过去,说明那一页真的是翻过去了。

她不行,彦杰是她心底独占的秘密,她不愿与别人分享,也没有勇气说出来。因为每一次想到这个名字,心都隐隐作痛。婚礼上彦杰为她流下的泪,她如何也抹不去的。

也许有一天,她也会象这样调侃般说出来,但肯定不是现在。

“我要保持完美形像,才不给你取笑我的机会。”她出其不意地勾住他的脖子,闭上眼,吻上他的­唇­,不让他看到她眼中的失意。

“鬼丫头。”他惩罚地反被动为主动,肆狂地轻咬住她的­唇­瓣。

当她去洗果盘时,她没听到他轻轻一叹。

手机里有一条彩信,上床前发现的,是她从婚车上下来进恒宇酒店时拍的,好象是回身和桑贝说话,就是那回首的一个瞬间,她嫣然轻笑,婚纱飞扬,画面非常唯美。

发信人是苏陌。在婚礼上没有看到他,显然他来过了。

“你的每一次美丽绽放我都珍藏,我也从不曾错过。”随彩信发过来的还有这么两句话。

雪是夜里停的,隔天,天就放晴了。北国的阳光,在皑皑白雪的折­射­下,犹如彩虹般的美丽。

“不要贪图好看,这雪很容易刺伤眼睛的。”出门时,叶少宁让童悦戴上墨镜。

冰城真的很有对付暴风雪的经验,街道已清理­干­净,行人和车都多起来了。其实没必要特地去看冰雕,童悦觉得大街上处处都是景。

两人先打车去中央大街,这条街称为国内罕见的建筑艺术长廊,也是亚洲目前最长最大的步行街之一。

对于建筑,叶少宁是行家,什么文艺复兴、巴洛克、折衷主义等各种风格,他如数家珍,每经过一处建筑,他都停下来为她细细讲解。不知怎么居然吸引到其他游客,简直把他当成了导游,还有人举手发问。他是温雅的人,有问必答。走了没几步,两人身后跟了一帮人。

童悦起先能保持温婉的礼貌,眉眼间自然流露出一丝骄傲。渐渐的,她发现有些不太对劲了。

有一个打扮时尚的女子,毫不在意叶少宁挽在臂弯里的童悦,公然对叶少宁秋波频频,还主动递上名片,说想与叶少宁认识一下。

“老公,那个看上去很好吃。”童悦状似无意地打落叶少宁手中的名片,盯着对面街上的一家糕点店,直咽口水。

“那是哈尔滨一绝,叫大列巴,外皮焦脆,口感松软,很好吃的。”旁边有人介绍道。

“是吗?老公,你快给我买去。”童悦等不及的推着叶少宁。

叶少宁笑笑,丢下众人走了过去。刚买了回来,童悦又看到有卖冰糖葫芦的,拽着叶少宁忙过去。

“你要吃这个?”叶少宁光看,牙就酸了。

“不吃,买了玩。”她难得流露出小女人的任­性­。眼角的余光瞧着那时尚女子有些不甘心地直撇嘴。

又有人过来向叶少宁请教前面那幢­精­品商厦的风格,不等叶少宁开口,童悦抢先出声,“对不起,先生,我和老公在度蜜月,能给我们一会儿独处的时间么?”

那人面红耳赤,急忙道歉。

如此一来,其他人会意一笑,纷纷鸟散。

叶少宁乐不可支,“叶太太,想不到你很会捍卫主权啊!”

她一本正经地回道:“我这是为你着想,不想把蜜月变成聚众*。”

环在那纤细柔软的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一点,他沉着声音说:“我不在意你一直这样为我着想。”

童悦感冒刚愈,叶少宁决定暂时不去外面的滑雪场,两人就去冰雪大世界看看。

童悦从未滑过雪,溜冰也不行,身体又虚,乖乖地只当一个观众,不参预任何活动。叶少宁滑过几次雪,一直想重温。

“你可以吗?”童悦站在雪场边上,看着工作人员帮叶少宁穿上滑雪装,绑上滑雪板,她直拧眉。

“应该可以的。”叶少宁到是自信满满。不过走了几步路就跌了个四脚朝天,逗得童悦抿­唇­直笑。

他到很勇敢,爬起身朝她挥挥手,在原地试滑了几圈,挺有模有样的。

工作人员冲他竖竖大拇指,领着他走向第一个高处。

当他从上面俯冲向来时,童悦感到快如流星般。他停下,举手向她做了个V的手势,她不禁也快乐地跳了起来。

他又上了第二个高处,又一次如流星般掠过他的眼前。

“好了,不滑了,那儿太高了。”还有最后一个高点,坡度非常的大,童悦觉得心悬悬的,上前拦阻。

叶少宁扶扶雪镜,仰起头,“相信你老公呀,看着吧。”

工作人员也有些不放心,不住地提醒他动作要点。

童悦退到下面,手按住心口。

叶少宁屏住呼吸,然后身子前倾,滑雪杖一用力,滑雪板嗖地向下冲去。

童悦的心扑通扑通,快如奔马。

雪坡上的叶少宁象燕子般翩翩过来,越来越近,一个大的飞跃,人腾空而起,下面就该是降落了,稳稳的,离她十米的距离。

她缓缓地闭了下眼睛,耳边听到“咚”的一声。

她身边的工作人员突地发出一声惊呼,“天!”。

有人在跑动,她睁开眼,看到不远处,叶少宁躺倒在地,滑雪杖落在一边,人一动不动。

正文 40,质变(下)

太阳|­茓­突突地跳着,头皮一阵阵地发麻,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充斥了全身。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工作人员解开叶少宁的头盔,拿开雪镜,大声地嚷道。

没有人回应。

又一个工作人员从童悦的身边跑了过去。

她的腿象灌了铅,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办法向前挪了一步,喉咙里象堵着个饭团,一口气被压着,怎么也上不来。

还是别人架了她一把,她才动弹了一下。

叶少宁闭着眼,神情非常的平静。

颤微微地蹲下来,她摘掉手套,哆嗦地探向他的鼻息。手刚伸了一半,惶恐地又缩了回来。

“看不出伤在哪?可是怎么这样子呢?叫救护车吧!”两个工作人员小声商量着。

她镇定地阻止,“没有必要,他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是的,一定没事。这只是个游乐场,又不是专业滑雪场,坡度又不算太陡,他保护措施做得那么好,技术又不错,怎么可能有事?

他说过结束后带她去看索菲亚在教堂,晚上去俄罗斯餐馆吃大餐,然后逛逛冰灯庙会,他不会食言的。就象他说和她交往就真的交往了,他说一辈子注定和一个人在一起,早一点结婚晚一点结婚有区别吗?于是,他们真的结婚了,都来他的伤心地度蜜月了。

他应该是真诚的,所以肯定没有理由抛下她不管的。

不然,不然,她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

“少宁,少宁,好了啦,起来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车呢!”手指紧攥成拳,指甲掐进掌心,锉骨的疼痛。

“你再这样,我要生气啦!”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栗,眼眶又热又胀。

密密的睫毛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又一下。。。。。。

“童悦,飞翔的感觉真的太好了,你要不要也体验一下?”俊眸漆黑发亮,­唇­角上翘。

她定定地看了他有五秒,突然直起身,扭头就走。

“童悦。。。。。。”他在后面叫着。

她没有回头,越走越快。走着,走着,不知怎么泪水就涌了出来,而且声势浩大,她不住地用手指去拭,怎么也拭不尽。

他又没摔断腿又没摔破头,应该开心呀,哭什么呢?

而这泪水让她觉得羞耻,也让她觉得害怕。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好象他成了她生命里特别重特别重的一个人,重到能影响她的呼吸、夺去她的心跳、*纵她的人生。如果没有了他,她简直不敢相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走下去。

可是以前不是这样的。交往时,她可以一个星期不和他联系,就是有点小失落,一切井然有序。即使领了结婚证,当他要求她为他改变时,她能平静无波地从他面前走开,哪怕外面是茫茫风雪,她也只觉着疼痛是暂时的。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她象被什么蛇蝎猛兽追着,慌不择路。

在大门口,气喘吁吁的叶少宁终于追*,拉住她的胳臂。她象对待细菌传染体般,惊惧地甩开他,“不要碰我。”

“怎么了?”他被她的一张泪容惊住了。

她不说话,埋头向前。

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出声的。只是玩得太疯狂,我忘形了。”

她象没听到,看到一辆旅游大吧停在外面,看也没看就上了车。

“童悦,这是去度假村的。我们要坐的是那辆。”他捉住了她的手,往相反方向指了指。

“我要去哪,关你什么事。”她厉声喝斥。

这一次,她没甩得开他的手。

“是不是在和我生气?”他问道。

“我凭什么生你的气,你想怎样就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口吻又冷又硬,眼睛看着路边的积雪,就是不愿瞟他一眼。

他叹了口气,“唉,这样的话都讲出来了,真的是生气了。怎么办,打我一下会不会消气呢?”

他举起她的手臂打向自己的脸,她绷紧了没让他得逞。“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这气可不来事带到别的地方,不然会影响我们的心情。不要舍不得,打吧!”

“叶少宁,你很幼稚哎!”她捋了捋头发,这才发现手指冻得都没知觉了。只顾着哭,手套也不知什么时候丢的。

他一皱眉,拉着她上车。车上暖气开着,到是非常暖和。他忙不迭地替她*着手指,她把头偏向窗外。他的力度不轻不重,掌心的温度很快通过肌肤直流向她的血液,直达她的心脏。冻僵的指尖有点胀痛,她不由地咬紧了­唇­。

“其实,我真的是幼稚,怎么会做那种蠢事呢?应该顾及你的感受的。今天,吓住你了,是不是?”他无限自责地问道。

她不吭声,只是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泛滥了。

到达索菲亚大教堂时,正值黄昏。夕阳的暖红­色­涂抹在教堂圆圆的、饱满的“洋葱”顶上,广场上悠场的音乐在空中飘荡。靠在教堂的墙上,会产生一种身在莫斯科的错觉。

她哭得双­唇­发­干­,他给她买了杯热­奶­茶。

一群灰­色­的鸽子落在教堂侧面的墙檐上,这时教堂的钟声突然响了起来,鸽群拍腾着翅膀,飞向苍茫的暮­色­。

她仰起头傻傻地看着。

一阵风吹过,刮起一层细雪,如粉末般飘在空中,沾*的衣襟。

他替她掸去。

“少宁,”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如梦呓,却是清晰无比,“把手机开了吧,我不会再走神了。”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选择的,心里装着谁,伴在身边的人是谁,细细地比较,天平还是会倾斜的。

彦杰太远了,她抓不住。而他,近在咫尺,盈手可握,这么的暖,恋上太容易了。

何必去抗拒?

难道真的等到失去他再去后悔吗?

暮­色­四笼,渐渐变浓。

她把身体的重量依向他张开的怀抱,空气中仿佛有静止的魔力,她闭上眼承接住他怜爱至极的一吻。

*着她­唇­齿间­奶­茶的清香,他悄悄地在心中吁了口气。

也许有点无耻,害她哭成那样,但是他刻意地与工作人员合作的那一幕,还是很有成效的。

他终于看到了她的心。

“待会再开机,现在我们去吃晚饭。”

俄罗斯风情餐馆,厨师来自圣彼得堡,清一­色­的双人火车式座位,椅背很高,由此隔离出私密的有餐空间。他给她点了­奶­油玉米粒汤和白菜­肉­卷包,配上红酒及黑鱼子酱。

她不是很吃得来这种口味的菜,但是菜不重要,气氛很重要。他们都没有什么讲话,一只手握叉,另一只手与对方十手相扣,时不时还互递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

晚饭后两人在夜幕下散步,路口一个个地过。路灯把两人的影子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月­色­皎洁,清清冷冷地挂在夜空中。

她朝他看了一眼,说道:“真想这条路没有尽头,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

现在这样的感觉很好,如果回到青台,太多的人和事,她突然有一点隐隐的不安。

太宝贵的东西便是如此,越是珍视,越是脆弱,一丁点儿风雨也禁不起的。

他看出来了,不舍地揽紧她,“叶太太,你现在是有夫之­妇­,放心吧,什么事都有你老公顶着呢!”

回到酒店差不多十点,她先洗的澡。出来后,他进去。衣服脱了一半,刚开机的手机催魂似的就叫了起来。

“你帮我接一下。”他在浴室里叫道。

手机已经响了有一会,她也没看屏幕,匆忙按下接听键。

“叶少宁,你这个总经理怎么当的,你居然给我关机,你什么意思,你是诚心看我出丑吗?”清脆的嗓音,即使火气十足,听着还是非常悦耳动听。

“对不起。。。。。。少宁他在洗澡。”她过意不去地打断连珠炮的发­射­。

那边一愣,“是叶太太?”

“是的。你好,是少宁的同事吗?”

“蜜月愉快吧!我是叶总的助理,叫车欢欢。不好意思打扰了,一会你请叶总回个电话给我,是大事,十万火急的。”

“好!”

电波会改变人的声音,当然,她们只见过一次面,就是不改变,也很难有印象。

依稀记得,车欢欢,大大的眼睛,有一丝婴儿肥,笑起来米粒般的小酒窝,有点象。。。。。。陶涛。

“谁找我?”叶少宁身上只裹了条浴巾。

“是你的助理。”她把手机递给他,进浴室收拾衣服。

进来时,看到房间的门开着,叶少宁在走道上回电话。他穿得那么少,也不知有没有人经过。

事情真的很大了,半个小时过去,叶少宁还没回来。

她给他倒的茶都冷了,只得重新换了一杯。

他回来了,原来担心是多余的,他早已换了浴袍,神­色­有点凝重。

“事情很麻烦吗?”她问道。

“还好。”他犹豫了一下,内疚地抱住她,“可能我们要提前回青台了,这事必须我回去处理。以后我再陪你出来度蜜月。”

车欢欢把司行长的话当了真,又去建行催了几次贷款,还请人吃饭。其实司行那种老狐狸,所谓的承诺只是场面上的话,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办成的。席间司行可能喝得不少,车欢欢又提此事,司行借酒壮胆摸了车欢欢一把,说这要看车小姐的诚意有多少了。车欢欢怎么肯受这种气,甩了他两个耳光,扬长而去。

这下好,贷款一事陷入僵局。

车欢欢意识到自己*了,不敢告诉乐静芬,只得向他求救。

“学校也要期末考,我在外面呆着也是心惊­肉­跳。”她体贴地说道。

他立即请总台订机票,机票已经售空,还好,抢到了两张火车票,早晨六点的。

两人等于夜里没什么睡。等火车时,她去站里的特产商店买了点特产带给罗佳英。车票是硬座,车上人很多,到处是行李,车厢内飘荡着一股异味。

他抱歉地耸耸肩,很是过意不去。

她调侃道:“也不错啦,我可以陪你重温一下你的伤心之路。”

“你呀。。。。。。”他失笑。

他是真的不能开手机,一开,电话就不断,连和她说话的时间都很少,中途手机打到没电,还找列车员帮忙充电。

他虽然不说,但她看得出他那件事非常严重。

她睡了一会,醒来时,身上盖着他的外套,他握着手机,头一顿一顿,也睡着了。

到达青台是隔天晚上九点,两人回叶家别墅,叶一川和罗佳英已睡下了。童悦不方便进卧室,就在外面等着,叶少宁进去和爸妈说了几句话。

“当然是工作要紧了,学洋人度什么蜜月,真是的。快去洗洗睡吧,明天妈妈起来给你做好吃的。”罗佳英只字没提童悦。

两人疲累之极,稍微梳洗下倒头就睡了。

睁开眼,叶少宁已经不在床上了。她揉了揉眼,急忙穿衣下楼。刚下了几级台阶,一抬眼就看到罗佳英坐在桌边,手里握着她的手机,紧张地不知在翻看着什么。

正文 41,当动力遇到阻力(一)

童悦全身的血液倏地往头上涌去,她不敢相信罗佳英做出这种侵犯别人隐私的事。再想想,罗佳英都能跑到童家大闹,她的道德框框有多窄可想而知。

童悦没有发作,她忍耐着,在她成长的岁月里,她太习惯忍耐了。

“妈,早啊!”她没事人似的招呼,亭亭向罗佳英走去。

如果猜得不错,这手机应是在她和叶少宁熟睡时,罗佳英摸进卧室悄悄拿走的。她用的是悄悄,而不是偷偷。

罗佳英已经摆弄了有好一会,还不得要领,正着急呢,童悦这一声,把她的魂差点吓掉,总归有点气短。

“这是少宁刚给我买的智能手机,开关不是在屏幕上,是在手机上方。功能多呢,能上网,能炒股,能玩游戏,要不要我教你?”童悦热心地凑过头去。

罗佳英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成了猪肝紫,手机“啪”地一声扔在桌上,恼羞成怒,“有什么好显摆的,就会花少宁的钱。你挺尸挺到现在,少宁却一大早就去公司上班,怎么好意思?”

童悦脸上绽放出幸福的明艳,“爸爸不就是这样疼妈*吗?你看他整日呆在实验田里,风吹日晒,雨打霜淋,可他从不向妈抱怨,赚的钱全部给妈妈花。妈妈和爸爸差不多大年纪,但是爸爸把妈妈呵护得好,不经风不经雨,不要担心迟到和早退看上去比爸爸年青好多岁呢!爸爸榜样放得这么高,少宁肯定不能太落后。我其实是沾的妈*光。”

猛一听这话,如同暖风般,熏得罗佳英晕乎乎的。再细细一品味,就能嚼出几份讥讽。

罗佳英脖子一昂,冷冷笑道:“到底是做老师的,口才不错啊!我家老头子疼我是天经地义,我们是几十年的老夫妻了。你怎么和我比?”

“我和少宁也是受法律保护的关系呀!”

罗佳英一时语塞,急得一跺脚,“你。。。。。。我只说了一句,你居然回我这么多话?”

“职业毛病,学生问问题,我习惯讲得他们彻底懂了为止。”

“你居然把我当成你的学生?”罗佳英吼得脖子上青筋直暴。

童悦以一种迷茫的神情无辜地看着罗佳英,“我称呼学生都是某某同学,而不会叫*妈。”

“童悦,好,好,我算认识你了。这是你的真面目吧,在少宁面前装出一幅贤淑的样。少宁一走,你狐狸尾巴就夹不住了。”罗佳英手舞得恨不得戳进童悦的眼睛里。

童悦叹息:“妈,你认为我和少宁谁的智商高?”

“当然是我们家少宁。”

“既然如此,他骗我还差不多,我哪里骗得了他?”

罗佳英咬牙切齿,气得差点想拍死自己。

童悦不好战,也不恋战,差不多就收兵。其实罗佳英与钱燕比,那是关公门前卖大刀,根本不是一个档次。钱燕是绵里针,笑面虎。罗佳英是冲天炮,纸老虎。

“妈,你早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她收起手机,暗暗提醒自己,一会要记得把苏陌那张照片给删去,虽然她很喜欢。

罗佳英如同战败的公­鸡­,羽毛抖抖,却还要装出一幅凛然的样,“不需要,我怕被你毒死。”

“妈妈真幽默,杀人要偿命的,不珍惜别人,也得珍惜自己呀!”

“你那种人再珍惜也上不了大堂。”罗佳英口不择言,似是对童悦有着刻骨的仇恨。

清晨的空气是这样的冷,冷得她呼吸都有些畏惧起来。

和罗佳英这样的口舌之争有意思吗?一次两次,她会迎战。如果是*战,她真怕自己没有现在的风度。

忍耐是有限度的,童悦埋藏在心底的冰山蠢蠢欲动。

李婶的及时到来,打破了屋中冰封的气氛。李婶是叶少宁以叶一川的名义带进叶家的,说叶家现在是个大家庭,舍不得罗佳英累着。之前,叶少宁和叶一川就通过气了。

罗佳英一点没歧义,在麻友们面前得意洋洋,瞧瞧我家老公多疼老婆呀!

李婶真是很有眼头见­色­,看见童悦如同初次相见。

“新媳­妇­这么快就回来啦,玩得开心吧!”

童悦淡淡点了下头,“我房间不要打扫,我放学后再整理。”

今天其实还在假期里,但是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她想保持蜜月中的愉快心情。

幸好她和少宁还有另一个家,现在她才明白知母莫如子,少宁花那么多心血买下书香花园的公寓,不只是节省她路上的时间,那也是她的一个避难所呀!

开车去学校,下车时给叶少宁打了个电话。

“等下。”他压低音量。

她隐隐听到那边有女子嘤嘤的抽泣。

“你­干­吗不叫我起床?”柔柔地埋怨。

“又不用上课,就多睡会吧!我关照妈不要上去打扰你了,现在起来了?”叶少宁笑问。

她扁扁嘴,“你不在,我哪睡得香?我去学校转转,看看课怎么排的?晚上我们回哪里?”

“叶少宁,怎么办呢?”一个带着哭音的女声响了起来。

“我下午打给你,路上好好开车。”叶少宁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她对着手机发了下呆,拧拧眉,转身上了办公楼。

办公室里只有乔可欣一人,其他人可能都上课了。看到童悦,乔可欣冷冷地抬了下眼,又低头继续面对着电脑屏幕。

童悦坐下,没话找话道:“你今天没课吗?”

“现在期末复习中,我的课全给他们占去了。”

“也是,那个。。。。。。。你调动的事怎样了?”

乔可欣慢慢地转过身,“童悦,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韦彦杰没告诉你?不可能吧,你们兄妹的感情向来不一般。”

“你和我哥怎么了?”

“能有什么,你哥把我给甩了。”乔可欣泄气般重重敲了下键盘。

“什么时候的事?”

“你结婚前,他就冷着我,只不过我打电话他还会接下。在青台呆了十多天,我俩都没单独见个面,说要照顾你爸爸。我也表示理解,可是你结婚后,他到好,直接玩失踪,不接电话,也不见人影。”

童悦心跳失了序。

“你多打几次呀!”

“我打N遍了,接电话的都是那个移动小姐: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乔可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还去你家找*妈了,*妈说他工作忙。呵,好笑吧!这男人真不­干­脆,分手都玩深沉,让你自已体会去。”

“我帮你打打看。”

自从被钱燕喝斥过,她真的就没和彦杰再联系。

果真是关机,她心想会不会彦杰怕乔可欣缠,把号码给换了?

正文 42,当动力遇到阻力(二)

赵清嚷嚷着要童悦请客,哪有人出去度蜜月,两手空空回来的,冰渣子也应带一块。

童悦理亏,说好吧,你约人。

一个办公室里的都去了,同年级组的也去了几个,大冬天的吃火锅,经济又实惠,就在学校对面的火锅店,也不用开车,可以放过来吃、敞开来喝。

底锅汤加了好几回,啤酒瓶在墙角堆了十来个,一个个开始东倒西歪了。

赵清颤颤地端起一杯酒,指指乔可欣,又指指童悦,“我这是借酒浇愁呀,想想真是没出息。这两大美女*与我耳鬓厮磨,我乍就憋着呢?憋来憋去,一个结婚,一个有主,我最后还得倒贴一份红包。人财两失。”

赵清方向一转,打了个酒嗝,对着孟愚深深鞠了一躬,“在爱情方面,看来我要向孟老师拜师学艺,你太有深谋远略了。兵贵神速,早占地早收获,凌玲老师对你那个专一呀!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孟愚不说话,陡起拿起旁边一瓶酒,往嘴里灌去。

童悦是唯一没沾酒的人,她看看孟愚,这才发觉他有些异常。凌玲晚上有辅导生,没空过来。他们的公寓装修也结束了,婚期放在春节后,好象是正月初六。凌玲有些唯心,特地找人卜了个日子,说那天什么都好,最宜男婚女嫁。

这一晚过得混乱无比,出餐馆时,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像踩在棉花上。

酒量强的扶持酒量弱的,一人搭一个,很快就全散了。童悦结账出来,冷不防看到孟愚坐在路边的花坛上,吓了一大跳。

孟愚已经吐过了,稍微有些意识,衣服上到是没沾一点。

“孟老师,我让凌玲来接你回去。”童悦拉起他。

他摆手,“别。。。。。。我一个人可以的。”

童悦只当他在逞能,拿出手机就拨。孟愚一把抢过,血红的双眼瞪着,“现在,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

“哦哦,那行,我送你回去。”和一个酒鬼是没有办法较真的。

她挥手拦了辆出租车。

“谢谢啊!”孟愚大着舌头。

“没有关系的。”一板一眼的孟夫子醉了后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孟愚嗯了一声。一会儿就到孟愚家了,童悦让司机等下,她扶着孟愚下车。“你可以一个人进屋吗?”

孟愚点头,摇摇晃晃地上台阶,朝她挥手。

她看着孟愚上了楼后,转过身去。

一阵蹬蹬的脚步声急促地从身后跑来,她下意识地回头,孟愚呼吸急促地站在她身后。

“童老师,你和我说实话,凌玲她。。。。。。她在外面还有一个男人,是不是?”

“什么?”她挪开视线,不敢看孟愚。

“其实我不是傻子,只是不愿意去相信。八年的感情呀。。。。。。”

孟愚苦涩的表情,让她狼狈不堪。

“孟老师,你不要乱想,凌玲应该不是那种人。”

“她是哪种人我不知道吗?”孟愚像是感叹,又像是自问。

她不能给他答案。

在车上给凌玲打了个电话,凌玲又是那套她羡慕她钓上金龟婿的说词,她听得厌烦,“孟愚喝醉了,你去看看他吧!”

“他会喝醉?”凌玲像听了一个笑话,“别逗了,他那样的人谨遵孔孟礼教,不可能逾距的。”

她无语,收线。

八年,听着很是漫长,象牢不可破。天长地久,也不过就是几个八年。

其实,爱情不是酿酒,不是时间越久便越醇香。

爱要一生的惊艳,时时刻刻都得保持全新姿态,不能懈怠,不能疲倦。

叶少宁没有来电话,她打过去,也没人接听。她开车回叶家,明天是周六。

李婶不住在叶家,早出晚归。叶一川去实验室了,罗佳英在看电视,汪明莶与胡杏儿演的古装剧《我的野蛮婆婆》。

嘴角不自觉地*了两下。

她唤了声“妈”,罗佳英斜来一眼,“这到底是不是你家,不会来吃饭也不讲一声,就让别人那样­干­巴巴地等着?”

“对不起,妈,以后我会注意的。”罗佳英这话虽然同样是凶巴巴的,童悦却感觉到一丝暖意。

剧情演得正­精­彩,罗佳英看得投入,挥挥手让她走开。

她去厨房给罗佳英削了个水果、倒了杯茶。李婶晚上做了虾卷,她热了几根,放进保温瓶,又拿了藕粉,提了暖瓶,叶少宁晚上肯定有应酬,这些等他回来垫垫肚。

那人挑食呢!

洗好澡出来,叶少宁还没回家。等头发­干­时,她犹豫了下,给童大兵打了个电话。

钱燕值夜班,童大兵一个人在家。他拄着拐杖,能勉强照顾自己。她给爸爸说了哈尔滨的一些景观,然后装着不经意地问道:“爸,哥什么时候回上海的?”

“你结婚那天吧,说是公司来了笔大业务就走了。”

“嗯,他经常打电话回家吗?”

童大兵叹了口气,“小悦你知道的,他和我不亲。其实他呣子都不太瞧得起我的,和他医生爸爸比,我是个大老粗,他都没话和我讲。打电话回来,也是*妈接。”

童悦沉默了半晌,“那妈妈有和你提到哥吗?”

“我有时问一句,她都说很好。肯定好啦,彦杰现在开名车住大房子,给**零花钱都是几万几万的。”

是呀,她也亲眼目睹过彦杰的奢华,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叶少宁是被罗特助送回来的,醉得不省人事。童悦把他扶上床,他瘫在床上,嘴里迷迷糊糊,他的手机还不时响着短信。

澡是没办法洗了,童悦给他擦了下脸,只脱了外衣,他突地眼睛睁得大大的,“欢欢,别担心,我。。。。。。”

身子一软,睡沉了。

她慢慢地在他身边坐下,盖好被子,凝视着他英俊的眉宇,思绪如暗流,沽沽地狂窜。

今天是他们新婚第五天,那在索菲亚大教堂外的呓语,怎么会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呢?

正文 43,当动力遇到阻力(三)

晨曦透过玻璃窗,透过粉紫­色­的窗帘,将宽大的双人床染上一片迷离的紫­色­。叶少宁就在这片紫­色­中睁开双眼,童悦蜷在他的臂弯中,手搁在他的胸前。

他侧过头去,视线凝在她清丽的面容上。经过一夜休眠的如雪的肌肤,在浪漫的紫­色­晨曦中愈发光洁、柔润。

他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吻过去。童悦的睫毛不经意地抖动几下,带着睡意的眼睛也缓缓睁开。

一个眼神就足以。

她热烈地*他的撞击,四肢自然而然地*着他。在这个晨曦温柔的早晨,这场欢爱几近完美。

“少宁,我们天天在一起,你说有没有一天会审美疲劳?”她数着他长长的睫毛。

他平躺着,“你还是我?”

“学校不比职场呀,教学压力那么大,一个个又是清贫得两袖清风,没什么机会想这想那。说的是你呀,公司里美女多,应酬场上又都是白骨­精­,有没有个把红颜知已?”

“如果碰上感觉好的,可以试试呀!”

她一把掐到他腰上,“老实交代,以前有过吗?”

“以前真没有过。”

“现在呢?以后呢?是不是准备发展个?”

他眨了眨眼,“我有几个胆呀?”

“呃?”

“你这么强悍,太冒风险了。”他刮了刮她的鼻子,“童老师吃醋的样子很­性­感哎,怎么办,我又。。。。。。”

他一翻身,又将她压在下面。

“少宁,你昨晚什么时候回家的?”卧室门咣地一声从外面推开,罗佳英披着个外套瞠目结舌地看着床上叠着的两人。

“妈。。。。。。”叶少宁眼一闭,真的想吐血。

“我。。。。。。我。。。。。。先出去。”罗佳英窘得满脸通红。

童悦俏皮地吐了下舌头,“下次门上是不是该加把锁?”她想起叶少宁就是独自在家,洗完澡都是睡衣睡裤穿得齐整,原来是罗佳英“教子有方”。

“你个坏东西,起来吧!”叶少宁苦笑,恋恋不舍地又抱了一会,才放开她。

童悦下楼给他冲杯蜂蜜茶,让他暖暖胃。

李婶已经来了。

在厨房门口,她听着罗佳英对李婶恨恨地说道:“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贪?少宁工作那么辛苦,多累呀,她早晨还缠着他,真不害臊。”

“新婚夫妻,现在不贪什么时候贪?”李婶笑道。

“那也得有个节制。怪不得她妈妈跟人家跑了,肯定也是那方面没个够。”

童悦没有进厨房,总不能一大早就火药味弥漫吧!

罗佳英居然煮了一锅腰花汤,让叶少宁补补。叶少宁啼笑皆非地推开,“我喝点稀饭好了。”

“不行,你瞧你下巴都尖了。别人不疼你,妈疼。”罗佳英斜着瞟了一眼童悦。

童悦埋在粥碗里,一言不发。

叶少宁最终还是没喝那碗汤。

吃完早饭,童悦帮着李婶收拾碗筷。他把罗佳英喊到书房,恳求地说道:“妈,童悦是我老婆,不是外面漠不相识的人,你一时喜欢不了她,但能不能看在我面子上,给她一点尊重。”

“她和你嚼什么舌了?”罗佳英音量拨高八度。

“她不是搬弄是非的人。妈妈,如果是你的女儿,嫁到人家,婆婆这样排斥她,你心里怎么想?童悦她十二岁就没妈妈,已经够可怜了。”

“我福大,生不出这样的女儿。”罗佳英看着儿子,酸溜溜地撇了下嘴。

“妈你若实在看不惯她,以后我们就住外面,让你眼不见为净。”叶少宁冷了脸。

罗佳英可是没办法儿子,“你­干­吗呀,我又没打她骂她,叫什么叫?”

叶少宁上楼换衣服,童悦正在收拾房间。

“叶太太,特别想念你熬的红米粥,还有拌的小菜。好象很久没吃饱了。”叶少宁从身后抱住她。

“回咱家时,我给你做。今天我们­干­吗?”

叶少宁没说话。

她回过身,见他脸露内疚,“今天要加班?”

“是呀,罗特助马上就来接我,你去逛逛街,晚上我们住书香花园,我和妈妈说去。”

有那么一点失望,但她没表现出来,体贴地替他拿过大衣。

车欢欢表现特好,早早就到泰华了。乐静芬不止一次向车城夸道:“欢欢真是越来越懂事,我想不要多少日子,就能扔一部分担子给她挑。”

车城不接话,明白乐静芬的用意是想车欢欢接叶少宁的位置。总经理四年一个任期,到明年年底,叶少宁任期刚好结束,这一年,正好给车欢欢熟悉情况。

这就是乐静芬,容不得别人的一点背叛。其实叶少宁这根本不叫背叛。

“叶大哥,早。”从哈尔滨回来,车欢欢主动地改了称呼。

她是真心实意敬重他。她自认为两个硕士在手,理论如此强硬,再有点实践,她完全可以胜任泰华的任何一份工作。在心里,她对叶少宁是有点看轻的。她听乐静芬说,叶少宁的婶婶是青台市委书记。

没想到第一个项目就撞了铁板。乐静芬脾气火爆,如果知道她被人吃豆腐,肯定会打上门去。工程已经上马,人员都已到位,春节后要开工。现在材料不能进场,资金缺口这么大,那会让整个工程陷入死局,也会向承建商们支付一笔天文数字般的违约金。

她是真的后悔了,十万火急地向叶少宁求救。

一*处下来,她为之不屑的叶少宁的温和作风,才是真正的扎实稳妥,她被折服了。

叶少宁没有怪罪她一句,反而安慰个不停。一边替她瞒着乐静芬,一边四处找援助。

司行长那里,他和车欢欢上门赔罪。司行长端着个架子,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没把话说死,毕竟泰华是建行的大客户,谁都不是小孩子,一气就老死不相往来。

他和车欢欢一直在建行的小会议室呆到晚上,车欢欢忍不住都哭了。告辞时,他没有再讲什么,态度不软不硬,大家都是公事公办。车欢欢是*了,难道司行长没有错吗?

司行长躲开他清冷的凝视。

晚上,他请交行的几个朋友吃饭。交行现在对建设方面的资金借贷条件也比较宽松。虽然泰华和建行走得热乎,平时他也没慢待其他银行。关键时刻就用上了。

车欢欢也在坐。有事求人家,当然得热情主动。生意场上的事从来就是这样,中国的酒文化博大­精­深,做他们这行,谁不会喝酒?谁敬的酒你能不喝?

车欢欢主动请缨,想助他一把。他拦住,“你别以为真的是喝不醉,那是你没喝到那个份上。小姑娘家开了头,让人家知道了,会轻易放过你吗?你年纪轻,现在他们不会计较你,等你学会了迂回、拐弯,再喝不迟。”

她失神地看着叶少宁,她那种略带关切的纯粹的表情叫她的心一紧。

到泰华的第一天,他带她到各部门打招呼,一一向她介绍泰华的员工。他陪她去工地,叮嘱她一定要戴好安全帽。他和她一起看图纸,教她怎样在合同上找出隐藏的陷阱,和建行第一次接触,他关照罗特助准备的红酒。。。。。。

当时毫不在意,因为她是乐静芬的女儿,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而这次呢?

叶少宁喝得烂醉,罗特助扶他出来,她唤他,他到还记得让人送她回家。她站在冰寒的街头,心底泛出一股陌生的东西。她在想:叶太太真的是个幸福的女人。

“你太太有没怪罪你?”她给他倒了杯咖啡。他们还在新婚中,却因为她的鲁莽,不得不加班。

“把贷款的事处理好,我再多陪陪她。”他没有错过童悦眼中的黯然,有些无奈。

“真是对不起。”

叶少宁笑,车欢欢认错的样子和陶涛也是一模一样,双肩耷拉着,睫毛颤颤的,从眼帘上方怯怯地看人。前几天还是从国外回来的阳光少女,职场真是能摧残人,他不禁心生怜惜。

“这也不能怪你,司行本来就卡我们。现在全国就是一大建筑工地,每天都有人找他贷款,他被宠坏了。”他放柔了音量,“不过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车欢欢叹气,“我知道商场上这种把戏司空见惯,其实完全用一种含蓄的方式处理,我偏偏没忍得住。”

“小姑娘家就该这样自重,你做得挺好。”

她看着他,怔怔地忘了回应。

“叶总,我和几家材料商都联系过了,这是你今天的日程。”罗特助进来,递给叶少宁一张纸。

“嗯,那我们一会就出发吧!”叶少宁说道。

“你们去哪?”

叶少宁温和地笑道:“贷款不只是银行有呀,民间也有贷款的哦。我和几家供应商去协调下,看能否推迟付款,推迟的日期里,我们按银行贷款利息结算。”

“人家会同意吗?”车欢欢真是越来越敬佩叶少宁了。

“去试试就知道了,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商场如战场,但想打赢一场仗,你得需要合作伙伴。我们也是多年的老客户,不到危急时也不会向他们开口,他们应该会给我面子的。”

“带我去。”

“这个。。。。。。”叶少宁有些为难,那些材料商们多数是暴发户出身,做事、讲话很少走正常路线。

“叶大哥,我不能一直呆在温室中,我迟早要面对那些的。”

叶少宁深深看了车欢欢一眼,这样无忧无虑的女孩,从出生就被定位成泰华的*人,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协调的事情还算顺利,叶少宁讲得非常诚恳,有几家口头上已应承下来,过两天就修改合同。叶少宁为了表达谢意,自然要宴请供应商们。这次酒到没喝多少,但是晚上另有活动,无非是*、泡澡这一类的场所。

叶少宁让罗特助送车欢欢回家,这类地方小姐很多,他绝对不让车欢欢跟着的。

“为什么你能去我不能去?”有叶少宁在,车欢欢觉得什么都不需要担忧的。

“小姑娘,我是男人。乖,听话。”他将她送到车边。

车欢欢扁扁嘴,有些委屈。

乐静芬去北京参加地产论坛的年会,带了泰华的总工同去。车城的四S店到年底是最忙碌的时候,车城每天回家都是半夜。家里亮着灯,那是阿姨在看电视。

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车欢欢让罗特助再拐个弯,把她送到车城的四S店去。

四S店里灯火通明,宽大的玻璃橱窗后面,最新款的豪车在转动展台上摆首弄姿。车城带她来开过这款车,让她赶快去考个驾照,然后这车就作为她的新年礼物。

她喜欢这款的,时尚而又俏丽,如优雅的巴黎女郎。

一辆车无声地从她身边驶过。

她拧起了眉,那是车城的车,这个时候他去哪?

她下意识地追过去,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跟上前面的卡宴。

司机看她的眼神象看着一白痴,“小姐,你讲故事呀!我这破桑塔纳能追人家卡宴?这就如同自行车和摩托车赛跑,你说谁赢?”

“乌龟还输给兔子呢,这得看各人的智慧。”

司机真给她激将住了,狠踩一下油门。路上车不多,卡宴又不是全速行驶,很快就不近不远地跟着。

“这是哪里?”车欢欢看着卡宴停了。

“实中。”

不一会,卡宴又向前开去。车欢欢让司机跟上。转了几转,卡宴停在一个小区门口。

车欢欢给了司机双倍的车资,她没有走过去,而是躲在一个广告牌后面静静地注视着。

不一会,小区里跑出一个人,走向车城。

车欢欢瞪大眼,定睛看去,惊住了,爸爸怎么会来找童悦?

正文 44,当动力遇到阻力(四)

车城替江冰洁办了份保险,在江冰洁五十五岁后,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笔不低的款项当生活费。当初江冰洁为了他,把工作也丢了,所有的社保也停了。

“小悦,你劝她把那个面馆给关了,不要那么累。”车城叹息道。

童悦没有伸手来接,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线,她看了看车城。岁月同样对男人不宽容,而那眉心中间刀刻般的纹线,似乎生活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舒畅。

“你太太知道这件事吗?”她听到自己冰冷刻薄的声音。

车城难堪地握紧拳头,几乎哀求地对童悦说道:“小悦,别这样。。。。。。”

“那你要我怎样?”童悦讥讽地闭了闭眼,“你曾经打着爱情的旗号,拆散了两个家庭,那么你就要坚决地走到底,至少要成全爱情的伟大。可是你中途当了逃兵,说是为了你女儿,为了一个家的完整。这无可厚非,浪子回头金不换。其实也就是说你承认了以前你所做的一切是不道德的。好啊,知错就改。那现在你这样背着你太太来关心另一个女人,又算什么呢?车总,不要再次拿你的矛戳你的盾。”

“小悦,对不起,我想弥补一下她。”

“金钱可以弥补物质的贫瘠,那逝去的岁月呢,谁来弥补?车总,你不曾对不起过我。相反,在我幼时,你也曾关爱过我,虽然不知你那样做的动机。丢下我的人是她。如果她爱我胜过爱你,她怎么舍得走?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可讲的,你有事找她去吧!”

她转过身去,掩饰快要夺眶的泪水。

“小悦,帮帮我。”车城在身后无力地叫住她,“冰洁她现在哪里肯理我,可是。。。。。。我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逼自己去做。难道你希望她想到你的时候是以一颗感恩而又温柔的心吗?当你复婚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这辈子她对你会是什么感觉了。”

“小悦。。。。。。”车城的面容因为痛苦而剧烈的抽 搐,“我只是想让她过好一点,她一个人在那儿,什么都没有。。。。。。”

“她是好是坏,还和你有关系吗?”

车城僵如石雕。

童悦也没道别,直直地往里走去。天气真冷,突然接到车城电话,她就这么跑下来,感觉鼻子有点堵堵的,千万不要再感冒了。

在经过游泳池旁边的花圃时,听到后面嗒嗒地象有人跟着,还伴有微微的气喘,她突地回过身。

车欢欢冲她咧了咧嘴,“嘿,给你发现了呀。你走得好快,哦哦,你比我高哎!”车欢欢举起身,比划了下,她比童悦矮半个头呢!

“你也找我有事?”这车家的人今天都很闲吗,挨个登场,童悦的语气并不礼貌。

“没事啊,只是恰巧经过这,看到你和我爸爸讲话,我就过来打个招呼。”车欢欢无辜地扁扁嘴,朝童悦身后的公寓楼看看,“你住这里呀,房子不错哦,环境也不错。”

“招呼打好了吗?”童悦问道。

车欢欢点点头。

童悦跨过一簇冬青,脚步加快。

“童悦!”大衣的衣角给车欢欢拽住了。

“你又想怎样?”童悦生气地拽回衣角。

“呵呵。。。。。。那个长辈们的事,我们都不好评价啦。我们又没什么意见的,是不是?这是中国,放在国外的话,我们可以象姐妹一样相处的。咳,咳,唉,其实我是想向你道个歉啦,那天在火车站,我妈妈她有点过分,你原谅她,好不好?”

“她需要我的原谅?”童悦觉得这车欢欢真是可爱。

“她被我外公外婆宠坏了,非常自我,你不要计较。你实在难受,也可以打我一巴掌,我不怕疼的。”她当真把粉­嫩­的脸颊凑到童悦的面前。

“我若打你,和你妈妈有什么区别?”

“嘿嘿,对呀,所以你别和她一般见识。童悦,我挺喜欢你的,以后可以能经常找你玩吗?我十五岁出国,在国内都没什么朋友的。”车欢欢自来熟地挽住童悦的胳膊。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建议。你回去吧,很晚了。”

车欢欢委屈地噘起嘴,“真是冷漠,不过我还是喜欢你。放心,我不是我妈*探子,我就是我。以后我再来找你,我爸有你的号,我会偷过来的。打给你时,你可不能不接。那。。。。。。再见!”她一边后退一边频频飞吻。

清脆的笑声在夜­色­中回响了很久才散去。

她也曾失去父亲,为什么可以这么阳光而又自信?也许国外的土壤真的是不同。

书香花园公寓里的一切都是经童悦手布置,自然就有了家的感觉,又没外人打扰,童悦听着音乐给叶少宁做夜宵,心情都是轻快的。

叶少宁又回来晚了。

她等到午夜,因要早起,只好睡了。早晨醒来时,一条手臂横在自己的身上。侧过身去看看,叶少宁衬衣都没脱,领带还系着,可想有多累。

她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臂挪开,替他松了领带,轻手轻脚地下床。

昨晚温着的夜宵没动。

她重新熬了粥、蒸了点心,都弄好的时候,推开房门,他鼾声正香,她没舍得叫醒他,收拾收拾去上班了。

寒假在即,这个周日也要正常上课。

跑*结束,她弯着腰正大口喘气,叶少宁的电话来了。

“叶太太,我把粥和点心全吃光了,还是老婆做的饭菜好吃。”

“是吗?晚上早点回来吧,不只是妈妈会疼儿子,我也很会疼老公的,我给你做好吃的。”她学着罗佳英的语调说。

叶少宁沉默了一刻,抱歉地说道:“童悦,我。。。。。。今晚还要加班,许多合同都要加补充协议,我必须得一一过关。”

“嗯,那我就偷懒喽,冬天洗菜手很冷的。”握着手机的手现在就很冷,冷得都有些握不住手机。

收线都好一会了,她久久地呆在*场上,这真的是她的新婚吗?

她不曾经历过连拌嘴都甜蜜的恋爱,就匆匆踏进婚姻。不是讲她的婚姻不好,但要讲有多好,她讲不出,仿佛少了点什么。

或许是她期待太高了?

叶少宁又是凌晨回来,她上班时,他仍在睡。

她仍然给他做夜宵,仍然为熬一锅粥早晨五点起床。

有时在跑*后接到他电话,有时是第一节课后,这是他们一天之中唯一的交流。说的话总是那么几句,他为没有陪她而抱歉,她体贴地讲没关系,工作要紧。

她心中偶尔会冒出一两个念头,但她不等芽尖出来,就把它给掐灭了。叶少宁是值得信任的,不然为何要拉她走入婚姻?她一无倾城倾国之­色­,二无立国安邦之才,她如此普通,他娶她,必然是在他眼中,她是不同的,对吧?

答案模模糊糊。

春节已经开始*倒计时,期末考试的日期安排也出来了。周五,她独自回叶家,罗佳英和几个麻友去海南旅游了,真是意外。叶一川也没回家。李婶前前后后的在打扫除,很讶然地问童悦:“少宁*妈到处问有没不错的姑娘,是要为谁介绍对象呀?”

童悦无语。

期末考试第一天,童悦监考的是语文。结束铃声响起,她让学生把试卷放在桌上,先离开,由她一一收卷。有一个女生坐在位置上,捂着肚子脸胀得通红,*咬着,羞窘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老师,我好朋友突然到了,我。。。。。。沾到椅子上,起不来。”女生耳语道。

童悦看着女生,心中突地惊出一身的汗。她一向准时准点的*期好象迟了一周了。

叶少宁*工作做得不错,稍不到位,她也会及时服用事会*药。但那次在叶家早晨的欢爱,她给罗佳英说得心情很坏,似乎忘了吃药。

“老师?”女生弱弱地唤道。

“呃?你等会。”童悦回过神来。

和童悦一同监考的是个男老师,童悦把试卷收好交给他,让他先去教务处。自己急急地跑回办公室,给女生拿来卫生棉,用大衣遮着女生,送到女生宿舍换衣。

下午,童悦便去了医院。心慌慌的,车都没法开,坐公车过去的。邻座正好坐着位年轻的妈妈,怀里的小男生也不知是饿了还是不舒服,一直在哭。妈妈脸揪成一团,一直摇晃着小男生,嘴里哼哼唧唧。还是一个过来人提醒年轻妈妈,说孩子会不会是尿了。妈妈拉开尿布,原来真是的。换了尿布,小男生伊伊呀呀,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年轻的妈妈狠狠地亲了孩子几口,也笑了。其他人也在笑,只有童悦神情木木的。

当罗佳英提出暂时不生孩子时,她心头一松。

她有恐婴症,不是她害怕孩子,而是她担心自己无法给予孩子想要的一切。这一切不是指物质,而是指一个完整的家庭。

如果她有了孩子,这天下没有什么神圣的爱情可以代替她对孩子的爱,但是孩子的父亲呢,她能笃定地认为他也能做到这样吗?

这个世界处处布有桃­色­陷阱,有刻骨铭心的初恋,有横刀夺爱的小三,有相谈甚欢的知已。。。。。。婚姻不是固若金汤,随随便便就能摧毁。

站在一片废墟中,她如何给孩子璀璨的明天?

单身母亲可以含辛茹苦地把孩子养大,但没有父亲陪着长大的孩子,就象生活在没有阳光的湿地。

她不敢要孩子,如同她对婚姻不敢寄予太多的期盼。

医院的下午不算太拥挤,电梯里也没遇到担架抬进抬出。­妇­产科在五楼,走廊­阴­森森的,她拿着病历本埋头走着,只听到自己的鞋跟一下一下叩着地面,心突突地慌乱不堪,好象悬在半空中。

“小悦?”

在牙科门口,里面突然传来苏陌的声音,她一怔,偏过头去。

是苏陌,正与主治医生握着手。

苏陌匆匆道别,“哪里不舒服?”他四下看看,蹙起眉头,可能不理解她怎么一个人在医院。

“我。。。。。。就例行检查。”她把手别到身后,“你来看牙齿?”

“也是例行检查。”苏陌笑笑,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妇­产科,眼神不觉一黯,“那你去检查吧!”

小悦做妈妈了吗?唉,是不是该死心了?

正文 45,当动力遇到阻力(五)

医生是个半百的­妇­人,慈眉善目,笑起来象送子观音。

“着急了吧?”她仔细地看着童悦的化验单,“现在人生孩子晚,二十八岁并不算大。”

童悦忐忑不安地咽了咽口水,“你的意思是?”

医生用和蔼的目光沐浴着她,“你太过紧张,太过急躁,压力也大,影响了*期的秩序,你并没有怀孕。”

走出医院,童悦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并不是以为的如释重负,似乎有点悲凉。医生还建议她暂时别要孩子,她有点贫血。

这是老天的怜悯么?她轻嘲。

夕阳西斜,霞光淡淡,冬天的黄昏象迟暮的美人,纵是万种风情,也是最后的谢幕了。

留不住的何止是日光?

一辆堵在大门前的车连着按了几声喇叭,引起了她的注意。苏陌的神情隐在夕照中,她看不真切。“上车,我送你回去。”

由不得她迟疑,后面紧跟着的几辆车也是不耐烦地猛按喇叭,甚至还有人开口国骂。

她拉开车门。彦杰最敬重苏陌,他们之间最近有联系吗?

“回学校?”苏陌问道。

她点头。“谢谢苏局。”

苏陌笑,象促狭,又象自嘲。

下班高峰,车水马龙,前面又是家大超市,置买年货的人特多。几个警察在路边维持秩序,车如同老牛慢步,走几步停几步。

“叶总怎么没陪你来医院?”堵车是令人崩溃的,斯斯文文的苏陌也冰了脸。

“他工作忙。”童悦绞着十指,用力过度,指尖微微发白,“苏局,我哥最近和你有联系吗?”

“元旦的时候给我发了条短信。”苏陌简短地回答。

“嗯!”前面到底怎么了,都过去十分钟,车流没有流动的意思。

平时,苏陌一定会亲切地追问下去,今天,他也象心思重重,没听出她语气中的无助。

车内的气氛缄默如一潭死水,其实很难受的,童悦很后悔搭便车了。

苏陌突然眯起眼睛,视线从车窗越过去,落向街边的某处,隔了半晌才慢条斯礼地问:“你说叶总工作很忙?”

童悦纳闷地看着他。

他的声音一寒,“那边吃面包的男人是谁?”

“呃?”童悦看过去,情不自禁怔了下,路边站着吃面包的男人正是叶少宁,而且不止他一个人,身边的车欢欢同样手里捏着块面包,吃得有滋有味。

叶少宁在路边吃东西,太匪夷所思了。更匪夷所思的是,他没有一点不自然,看在别人眼中也不伤大雅,因为那画面太美了。男人温和,女孩明艳,相视而笑时,那和谐温暖的气息堪比春日微风,你无法忽视,也无法指责。

两人好象是吃的是不同品种,车欢欢掰了一块递给他,让他尝尝自己的,同时也向他要一片他吃的。他宠溺地摇摇头,不知讲了一句什么,车欢欢撒娇地背过身去。他笑笑,掰了块面包递过去,同时接过她手中的。

似乎别人的面包吃起来更香,两人相视而笑。

“你知道那个女孩吗?”苏陌何止是冷了脸,那声音更冷,简直就象冰块一样。

“没看见他们手里握着安全帽,肯定是同事或同行。”童悦轻飘飘地收回视线,谢天谢地,前面的车终于动了。

“只是同事或同行?”苏陌是男人,所有成熟的男人都有共­性­,肯这般放*架陪女孩站在路边吃东西,是恋爱中的男人才愿意降低智商做的傻事。他初遇童悦时,也曾有过这样的*,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多岁,回到青涩的岁月,迫不及待地想带她去吃大排档,去看午夜电影,去游乐场,给她买冰淇淋,在星空下的公园里手牵手的散步。。。。。。只是那时他是亦心的老公,所有的就是想法,从未实施。他一直都认为带女孩坐在气氛极好的餐馆吃饭、喝咖啡,是应酬,而不是恋爱。

“不然还能是什么?”童悦依然平静如水。

苏陌冷笑,“好,我相信,但是小悦你心里相信吗?我记得不错的话,今天是你们结婚的第二十四天。”

童悦不悦地皱皱眉,“和这个有关系吗?”日子过得挺快的,都二十四天了。前几天看了个报道,韩国一对明星夫妻,婚前恩爱得令韩国民众羡慕妒忌恨,结婚不到三天,新娘浑身是伤召开记者招待会,说受虐待,要求离婚。

她和叶少宁都是低调而又成熟的人,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

“小悦,在我面前不要这么撑着好不好?”苏陌重重地捶了下车窗,文质彬彬的男人真的生气了,“我不是幸灾乐祸,我是心疼。你怀着他的孩子去医院产检,他却。。。。。。”

“我没有怀孕。”她打断了他。

苏陌惊愕地绷紧下颌,好一会都没说话,脚下油门一带,差点撞上前面一辆银­色­的奥的。

他把车开到海边的一个广场,暮­色­浓郁,华灯下,海水奔涌着撞击堤岸,溅起千堆雪。

童悦胸口猝然发紧,疼得没有办法,她无力地想抓住某样东西。当指尖触摸到体温,才发觉抓住的是苏陌的手掌。

她倏地松开。

苏陌探询的目光划过她的脸庞,“小悦,为了惩罚我对亦心的不忠,你义无反顾地推开我,嫁给叶少宁,我接受了。刚刚在医院里,看到你走向­妇­产科,我第一个念头就是你怀孕了,我的心沉到谷底,我想从此以后要慢慢地把你忘记,有了孩子,责任和义务都不同了,我不能无耻地要求一个妈妈回应我的爱。可是情况不是这样的,小悦,此刻我又信心百倍。我不知叶少宁吸引你的是什么,但是我可以自信地说,我一定会比她珍视你。别再向前了,回头好吗?我在这里。”

苏陌没有熄火,暖气在窄小封闭的空间里呼呼地吹着,让她有点透不过气来。

她稳了稳声音,“苏局,我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少宁还是少宁,他并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婚姻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当初何必结婚呢?你说过你并不爱亦心,不是同样陪她到永远。婚姻更多的是责任和承诺,不到山穷水尽,就要坚持到底。”

“该死的,不要老拿亦心来说事。亦心她爱我,深爱我,我对她没有爱情,可是有亲情。你爱上叶少宁了?”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扣住。

“苏局,我下去打车回学校吧!”她怔了一下扭头避开。

“小悦,是你给我希望的,我再也不会放手。”缓慢的语速,如同誓言。“男人都是卑鄙而又自私的,为了你,我会变本加厉。”

她懒得再争论下去,男人再卑鄙自私又怎样,女人不动摇就行了。

他不会当真让她下去打车,车驶离了广场,经过闹市区时,她却要下车,“我想逛逛街。”

“我陪你。”他皱着眉头,四下寻找着停车位。

“我想一个人逛。”她谢绝。

他都没来得及讲话,一眨眼,她就消失在人流中。

风冷冰刺骨,吹进眼睛里有种刺痛的感觉,让人想流泪。

她记得这条街上有个男装品牌专柜,款式都是简洁不失高贵的。结婚的时候,她在这里给叶少宁买过几件衣服,价格昂贵得她很是心疼。

“欢迎光临。”专柜小姐的微笑都是非常专业的,嘴角微微上翘,绝不咧嘴大笑。

她对叶少宁的尺码非常熟悉。她买了一条西裤,一件毛衣,一双鞋,包括棉袜,最后想想又拿了件大衣。

“小姐是付现金还是刷卡?”小姐抑制不住激动,很少有这样豪买的顾客。

她递过信用卡,叶少宁给的,让她败家用的,这是她第一次败家。签名时,她特地在另一张存根上写下:一月二十四日,傍晚,大润发超市,零下十度。然后,她将存根细心地叠起,放在包包夹袋的最里层。

这个日子,这个地点,这个温度,如烙铁一般,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上。

哈尔滨到青台,几千里的路程,情意太重,如何运载?怕是一路行,一路散,到了青台,还留下什么?

她怎么就当了真?

但没有埋怨的,是她要嫁叶少宁。发生什么,遇到什么,她都应坦然面对。

今晚没有心情做饭,她在拉面馆吃了碗拉面。红红的辣油,上面铺着厚厚的牛­肉­,不过八元钱,吃得满头大汗,吃到撑。其实养活自己很容易。

流年不利,回办公室拿试卷,在台阶上脚踝扭了一下,疼得她跌坐在台阶上,眼里饱含着泪水,就连乌黑浓密的睫毛都仿佛沾染上了无边无尽的水汽。

孟愚发现了她,扶着她回了办公室。让她解开袜子看看伤得怎么样,她怎么也不肯,说等一会就好了。

哪里会好,脚踝肿得象发酵的大馒头,路都没办法走了。孟愚的公寓今天送家俱,他要回书香花园看看,正好送童悦回家。

凌玲已经先过去了。

童悦死活不要孟愚抱,她单脚跳着下楼,到达停车场,数九寒天,生生出了一身的汗。

孟愚的驾照考了刚不久,车开得哆哆嗦嗦的。在小区门口差点碰上一个女人,孟愚吓得呆在座位上,许久才缓过神,忙下车道歉。那女人慌乱地丢过一眼,急匆匆走了。

就那一眼,童悦认出那女人。在她的婚礼上,周子期领着她来敬酒。女人个子娇小,站在身高体胖的周子期身边,象个孩子。叶少宁让她叫女人嫂子,女人热情地邀请她和少宁以后去做客。

她扭头看看孟愚,孟愚不好意思地抹了把汗,“让我再喘口气。”

“婚礼都准备好了吗?”

孟愚脸上轻淡的笑意不知何时早已收敛起来,多了一丝漠然,“就那样吧,老人们在忙。”

结婚于他,似乎是种无奈。就象一部长篇连续剧,观众追了那么久,结局已不是编剧说了算,而是要符合广大观众的要求。

正文 46,当动力遇到阻力(六)

改了两张试卷,脚垂着,脚踝处疼得更狠了。童悦只得熄了书房的灯,回卧室平躺着。

电影频道放一部老电影,张曼玉和梁朝伟的《花样年华》。这部片子她和桑贝去影院看过,桑贝是梁朝伟的铁粉,说他有种忧郁的­性­感,让人总想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故事发生在1962年的香港,报社编 辑周慕云和邻居苏丽珍发现他们的爱人相互*,两人在交往中也渐生情愫,但是直至离别,也没迈出关键的一步。

这是一部将暧昧演绎到极致的电影。

电影中,周慕云对苏丽珍说:“今晚别回去了。”苏丽珍犹豫着,最后还是拒绝。

“真给他们急死了。没劲。”桑贝急得直咬牙。

她说:“她留下才没劲呢!”

“为什么?”桑贝问。

她默默地盯着屏幕,屏幕上闪现出苏丽珍的旗袍,各式各样的,张曼玉的魔鬼身材和那些旗袍相映成辉。

她觉得周慕云和苏丽珍其实已经上过床了,是意念中的床戏。

意偷不是偷吗?

意偷比真偷的境界要高出一个档住,保留想像比一时纵情留有太多余韵,这是王家卫的高明之处。

有钥匙开门的声音,童悦诧异地抬头看挂钟,十点还差十分。她跳下床,扶着门向外看。

“脚怎么了?”叶少宁丢下钥匙,鞋都没换,急忙过来抱她。

“你真是我老公吗?”童悦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脸颊。

“傻啦,难道我是侠盗罗宾汉?”叶少宁看看脚踝,心疼得直咂嘴,“摔跤的?”

“在楼梯上扭了一脚。”

“怎么这样不小心?”叶少宁把她抱坐在沙发上。

童悦把脚抬到茶几上,抓住他的胳膊,让他坐到身边,两手圈住他的脖子,“我当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让你这么专注,连路都不看?”

“少宁,我真的不算是一个称职的妻子。”她替他理理衣领,抬起头。挺直的鼻梁,俊雅的眉眼,薄­唇­,讲话时耸动的喉结,身上淡淡的胡须水的味道,言语晏然。喜欢少宁很容易吧!

叶少宁奇怪地打量着妻子,“这是批评与我自我批评吗?”

“我们要一起走很长一段路,难免迷失方向,所以要及时调整。老公,对不起。”她抬起他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

“叶太太,我后脊梁有点冷嗖嗖的。”

“人家讲得是实话。你看我们还在新婚,我五点就起床,把老公独自一人扔在床上。老公辛苦一天回到家,我已经睡沉了,不谈恩爱,连句甜蜜蜜的情话都没有。白天,总是老公主动打电话来关心我,而我却只顾着那帮栋梁,都不知我老公有没好好吃饭?今天去工地了没?下属让他省不省心?他在公司是开心还是郁闷?唉,也许我老公有什么事,还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真是失败呀!这样的表现哪象是蜜月,好象我们已两两相厌了。所以决定了,从明天起,我要和老公同样的作息时间,要多多关心老公,让老公享受到妻子的体贴和温柔。老公,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夜宵。”

她扶着沙发背吃力地站起。

“你的脚不疼了?”叶少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疼呀!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公的胃不能饿着。”

“叶太太,”叶少宁轻叹一声,把她按下,抱坐在膝上,吻吻她的发心,“老公的胃不重要,老婆的脚才最重要。你呀,是不是要我鼻子靠墙,好好地思过?”

“你有过吗?”

“有,过还很大呢!我不会总这样忙着,现在是特殊期,等闲下来,我们再补蜜月。”

“没关系,只要老公时时想着我就行。”她善解人意地一笑。

“何谈时时,简直是秒秒。你吃饭了吗?”

她摇头,清眸无助地眨了眨,“连坐着改卷都不行,只能躺着。”

“­干­吗不给我电话?”

“你工作那么忙,我不想分你的心。”

“傻老婆!躺着,我马上就过来。”

他脱了大衣,挽起衣袖进了厨房。炊具咣当作响,听着明显的就是个生手。但端上来的阳春面,面是面,汤是汤,到有几份样子。

她不饿,但是还是把这碗面连汤都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他给她打来热水,脱下袜子,让她泡脚。又找来药酒,替她敷在脚踝处。澡也是他帮着洗的,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两人一同泡在里面。他没让她动一指头,受伤的脚踝用油纸包着,上上下下,每个角落,他一一抚过,那轻柔的力度,仿佛她是件珍贵的瓷器。

临上床前,他给李婶打了电话,让她到这边做几天家务。

“不管家里怎么乱,和你都没关系。”他故作严厉地对童悦说。

莫名里,心里一阵酸涩。

多希望这一刻成永恒。

第二天,童悦睁开眼,叶少宁已经醒了,半躺着象在想事情。“要不要去洗手间?”他柔声问。

她害羞地点了下头。

试着用脚踩踩地面,一夜过来,脚踝消肿了许多,也不那么疼了。

她今天和孟愚监考第二场,时间不急,可以从容地吃早饭。

刚搁下筷子,孟愚打来电话,问要不要弯道过来接童悦去学校。童悦还没说话,手机被叶少宁抢了过去,“谢谢孟老师了,我一会送童悦去学校。”

“你公司的事要紧,不要特地送我,我和孟老师同路,麻烦他没事的。”

叶少宁微沉了嘴角,“这种事,你不觉着老公做比较好吗?”

她认真地颌首:“好吧,我听你的。”

童悦成了实中师生调侃的对象,在最后一天期末考时,她是被老公抱进考场的。

“你这无心Сhā的柳还就真的柳成行了。”凌玲与童悦面对面改试卷,一大半改下来,瞟一眼答案,不需要多用心,就能给出分数。

“你有心栽的花没发吗?珍惜点吧!”童悦欲言又止。

凌玲耸耸肩,有些心不在焉。今晚,她和周子期有约会,地点在望海酒店。

两人自交往以来,从没去过酒店。第一次是在周子期的家中,他老婆带孩子去上海走亲戚。她有些放不开,但他的挑逗让她很快就忘我了。而且在他们家的那张大床上,还有一种别样的刺激。

后来周子期在外面租了间公寓,两人都在那幽会。童悦撞见周子期的那一次,是个例外。他出差给她买了条项链,她一激动,把他领了回去。

这一次,凌玲先给他打电话的,平时都是周子期主动。凌玲隐隐感到孟愚对她冷淡了,她不知出了什么事,又不敢问。她怕节外生枝,决定要和周子期断了。

“我正月初六结婚,以后我们就不要再来往了。”她是不舍的,却不得不割绝。

周子期许久都没说话,“那我们。。。。。。好好地告个别吧!”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在一起一年多,多少有些真情在里面。

他们约在望海酒店,吃个浪漫晚餐,要狂欢整个晚上。

凌玲下午就离开学校了,他对孟愚说要上街采买公寓的小装饰品,不知要逛到什么时候。孟愚是最恨逛街的,他爱宅在家里看书,那种古­色­古香的线装书。

“有事给我电话。”孟愚没有抬头。

凌玲回公寓特地换了一套­性­感的内衣,紧身的毛衣勾勒出优美的胸线,长长的脖颈上围着周子期从法国带回来的一条七彩的围巾。

天傍黑,周子期电话追来了,他已到了酒店,带着红酒,带着玫瑰。

凌玲心中离别的伤感泛滥成灾,她感觉自己对孟愚真的很好,不然怎舍得做出这样的牺牲。说实话,周子期除了不够帅,真的是个无可挑剔的情人。

她踏着暮­色­走进望海酒店,直奔电梯。

一个娇小的女人倚在总台前,不经意地扭过头,盯着凌玲的背影,秀美的双眸陡了多了份杀气。

正文 47,曲线运动(上)

成年男女的故事,确切地讲,不是故事,是事故。

童悦有预感的,只是没想到预感会这么灵、会这么快。

强化班的期末考格外的争气,李想依然保持年级第一,谢语从班上的倒数第一跃到倒数第十。强化班的平均成绩超过普通班一百多分。高三,讲什么都没用,分数决定一切。

明天是散学典礼,然后就开始二十天的寒假。今天没有课,校园里静悄悄的,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只有几只飞鸟喳喳地窜来窜去,渗着寒冷的风从头顶卷过,围墙边几株腊梅送来清冷的香气。

这一天应该是非常开心的,童悦走出办公楼,看着漆黑一团的停车场,突然哆嗦了下。

她按了下遥控钥匙,这才辨出红­色­君威的方位。

郑治真抠,这还没放假,就办公楼的照明留着,其他地方的灯全给掐了。

“是童老师吗?”一束手电筒照进停车场,保安在黑暗里问道。

童悦降下车窗,“是的。”

“你有个朋友找你,我还担心你走了呢,她在保安室等你。”

童悦把车开到保安室前,刚停下,车欢欢象阵风似的从里刮了出来。“童悦,这是你的车吗?看不出你会喜欢这么张扬的颜­色­。”她熟稔地拉开副驾驶室,跨了进去。

“你找我有事吗?”车欢欢脸上明艳的笑容象一道闪电,戛地掠过童悦的清眸,童悦的心情一下就坏了。

“都说过了,我在青台没有其他朋友的,找你肯定是逛逛街、喝喝茶、吃吃饭喽。呵呵!”车欢欢一脸“明知故问”的娇嗔。

“对不起,我还有别的事。”

“那明天呢?保安大哥说你们明天就放假了,肯定有时间,是不是?”

童悦真是佩服她的锲而不舍,这是一种单纯,还是一种自信?她把车开出校门,不想出出进进的同事再多八卦话题。

“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心晃晃悠悠地向谷底坠去。

车欢欢昂起下巴,“在青台找个人很难吗?哈,别紧张,我从爸爸的记事本里偷偷翻到的。上面写你在实中工作,元旦结婚的,咦,他也是元旦结婚,难道青台人都爱在元旦那天结婚,为什么呢?”

他是谁?童悦的眼里晦暗得如同冷雨来袭之前的天空。

“我真是有点崇拜你了。我读初中时成绩不算太好,夜里做梦梦到考试不及格,总会哭醒,所以我爸妈才把我送去国外做小留学生,说国内的教育体制不适合我。我最折服好学生,而你是好学生的老师,真厉害。”车欢欢小脸微微仰着,夜­色­下明眸闪烁,仿佛吸走了天上的星光。

如果她是男人,这样的女孩她也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吗?

“我在前面的站台停车,你打车回去吧!”天气太冷,她只想早点回公寓泡个热水澡、喝碗热汤。李婶今天过来,说会等她回家后才离开。

“好啊,那明天我们约在哪里?其实我就是想买件小礼服,公司团年会,我第一次参加,总得打扮得漂亮些。童悦,你是不是没化妆?”

每一道呼吸都在车内凝结成白­色­的水汽,童悦冷然地看着她,“是的,我不会化妆,也不是礼服好参谋。”

“那你真要学习哦,你不愿意为你老公打扮得漂亮些吗?我妈妈说社会上现在到处是狐狸­精­,一不留神,老公就给人家抢了。。。。。。啊。。。。。。”车欢欢脸刷地红了,慌忙捂住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我是无心的。我。。。。。。妈本来已为我配了件礼服,后来他。。。。。。是我现在的头啦,他说他太太有事不能陪他出席团年会,我也是一个人,中层领导都要携伴参加的,这样我们就凑在一块,我要配合他的西服,重新选件礼服。”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说完了吗?”童悦再也压抑不住,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车欢欢受伤地低下眼帘,“我。。。。。。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的。对不起,我走了。”

她推开车门,不时地回回头,脸上的伤心是那么明显。

朋友?童悦第一次觉得这个词是如此的雷人。

李婶等得有些着急了,童悦一进门,催着童悦先洗澡,然后忙不迭地把饭菜端上,都是补骨的,汤汤水水几大碗。

李婶只盛了一碗饭,拿了一双筷子,不用说,她也知道叶少宁这个时候是不会回家的。

童悦换上家居装,挂大衣时,拉开衣柜,看到那天为叶少宁买的大衣和衬衫,为什么不买套西服呢,这样团年会上他就可以气宇轩昂、丰神朗目,成为全场的焦点。

团年会是总经理主持的,他本来就是焦点。

明晚,他更加会夺目璀璨,因为心情是不同的。

淡淡地弯起嘴角,是自嘲的笑。

李婶说家里没什么打扫,他们刚搬进来不久,保洁公司才彻底清洁过。等她吃完,李婶收拾好碗筷,就回去了。

罗佳英明天回青台,李婶要早早地去叶家晾晒被子、买菜。

公寓似乎买大了,或者说家里的人太少了,把所有的灯开着都温暖不了整间屋子。以前和凌玲合租,房间里塞得满满的,一抬手就碰到墙。有学生过来补习,另一个人去厨房倒杯水,都得侧着身子行走。一不小心,就踢到了桌子。凌玲那时已和孟愚准备买公寓,一有空就出去看房,回来就和她说,她听着,心里偷偷羡慕,不知自己有没有这样一天,和一个男人为将来的家,累并快乐着。

这一天来得太容易了,她没有为房贷纠心,没有到处托人找开发商在房价上让点薄利,装修时没有为劳务费相持不下。。。。。。

她知道这套公寓时,装修已经近尾声,房价是一次­性­付清,据说开发商给叶少宁打了一个很低的折扣。

她不曾付出,拥有时就少了点惊喜,其实是一种不真实感。

叶少宁说错了,没有人可以在现在笃定一生将与另一个人不离不弃。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死生契阔。这些美丽的诗词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将来是不确定的。

早一点晚一点还是有区别。晚一点,可以多点了解,多点包容,多点比较,最终心落何处,遗憾会少些。早一点,若发现人错了,能象在商场中对营业员说:对不起,请帮我换一个!

可以吗?

夜寒霜重,挂在夜空中的明月仿佛不甚其寒,躲进了云层中。天气预报说明天是晴天,但在春节前,青台市还将有两场大的降雪。下吧,再大也不怕,她放假了。

没有课业的压迫,人象没了支点,看个电视也恍恍惚惚的。看看时间,快十点了。她去厨房端出饺子馅,是李婶准备的,新鲜的猪­肉­和虾,她包几只饺子,给叶少宁当夜宵。

他打电话回来,说在工地上和工人聚餐,明天所有的工人都要回家过年,他给他们拜个早年,另外安排好值班的事。

海浪夹着吉他的弹唱在客厅里响起来,她擦了把手跑过去,是凌玲的电话。

“童悦,求你,什么都不要问,快来,一个人,望海酒店1801。”凌玲的声音抖得好象是生死边缘。

惊诧只是一瞬间的情绪波动,童悦迅速恢复了镇定。

她故意没有开车,在小区外面拦了辆出租。

望海酒店中温暖如春,大厅里已吊上了一串串红灯笼,很有新春的喜庆气息。电梯上行,她的心随着跳闪的数字,一下一下也加快了跳动。

1801在走廊的最里端,敲门前,她深呼吸、拳头情不自禁攥紧。

门应声而开。

“是你?”娇小的女人愕然地瞪大眼睛。

豪华的房间里一片狼藉,米­色­的地毯上几大块红­色­的污渍,玫瑰花瓣凋了一地。凌玲头发蓬乱、双颊红肿地跪在床边,童悦表情呆在半空中,凌玲居然是赤­祼­着身子。

看见童悦,凌玲眼中露出一丝羞惭和无助,慌忙低下头。

离别将即,她和周子期都有点难舍难分。没喝几口红酒,两人就上床了。第一回合结束,周子期紧紧揽住她,不肯让她去冲洗。等到身子烫了,激战再次上演。难解难分之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周子期以为是订的客房服务,没理睬,继续与她欲生欲死。

敲门声锲而不舍。

周子期低咒了一句,不情愿地披了件睡袍下床,给她拉上被。门刚开了一条缝,就被一男一女从外面推开了。

娇小的女人手脚非常俐落,冲上来掀开被单,把衣服踢到一边。相机响个不停。周子期想上来拦阻,被男人一把搏住。

那男人叫周子期姐夫。

她吓得手脚全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娇小的女人举起桌上的红酒,哗地一下,浇向了她。抓住玫瑰花束,用力地抽打着她的脸颊,不知哪来的气力,女人生生地把她从床上拽到地上。

“韩丽,够了,你再打她一下,我立马和你离婚。”周子期大吼,却挣不开身后男人的胳膊。

“谁稀罕和你这种猪一块过,离就离,但在离之前,你别想好过,”娇小的女人跳起来和他对骂,举举手中的相机,“我要把这照片寄给你们国税第一领导,让他看看他看重的分局局长脱光了是个什么样。”

周子期一下象泄了气的皮球,“韩丽,你。。。。。。别做傻事,看在儿子的份子上,千万别做,我。。。。。。我不好,立场不坚定,经不住这女人的诱惑,才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凌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有脸提儿子。”韩丽吐了他一脸的唾沫。“我要不是顾及到儿子,现在来的就不是我,我打110,告你们卖­淫­嫖娼,让你去警局说去。”

周子期脸都白了,“你想要逼死我吗?”

“你不该死吗?”韩丽哭了。

“姐,差不多就行了。”身后的男人知道姐姐只是想给姐夫一个下马威,并不真的想和他绝裂。

韩丽擦了把泪,“你带他先回家,我一会再和他慢慢算账。”

男人松开双臂,周子期身子摇晃了几下差点栽倒,他没看跌坐在地上的凌玲,捞起沙发上的衣服匆匆穿好,和男人走了。

凌玲呆若木­鸡­,本来还有一点羞窘,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想到了孟愚,突地打了个冷战。

那通往婚姻的大门,那八年的恋爱,她仿佛突然走到了黑洞洞的地狱门口。

出来混,早晚要还的,谁说的?

韩丽刀刃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怒火在胸内猛烈地冲撞。

“你说这件事该怎么解决?”韩丽问道。

“对不起。”凌玲低下了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讲得真轻巧。我不想和你聊,打电话给你家人,让他们过来。”

“不要。”凌玲挨了刀般,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双手掩面,泪如决堤之江,汹涌而下。

她直起身,扑通一声,扑倒在韩丽的脚边。不,不是扑倒,是跪倒,双膝着地。“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和你老公联系,我会和他断。”

“那我受的伤害呢?你知道被男人背叛的痛苦吗?瞧你有点气质,你应该是有工作的,那好,不叫你家人来,让你们单位领导来吧!”一丝轻蔑的笑意凝在韩丽的嘴边。

“周局他没有背叛你,刚刚这情形,你看得最清楚,你在他心里面是无人可替代的。我们在一起,只是图一时欢娱,没有感情的。”凌玲泪流满面。

“只图一时欢娱,也犯不着找他,他那幅猪样,你不恶心吗?夜店里的小伙子不比他好,你就啥都没图?”

“我。。。。。。我们真的没有什么,他只送给我几件礼物,我会还给你的。”

“用不着和我说这些,我家宝宝见不到妈妈会哭的,我着急回家,你快打电话吧!”韩丽翻开凌玲的包,把手机扔了过去。

正文 48,曲线运动(中)

“嫂子,你好!”童悦礼貌地打招呼。

不需要装作吃了一惊的样子,眼前的情形一目了然,有因终有果。

“你认识她?”韩丽眼睛眯起,神情里凝结成一层霜。

童悦没有隐瞒,“我们是同事。”她越过韩丽,捡起衣服替凌玲披上。即使是罪不可赦的犯人,也需要尊严。

“帮我求她,她手里有照片,不能让孟愚知道,我不能丢了工作。”凌玲乞求地握住童悦的手。

童悦早已看到韩丽手中的相机。

那天在小区门口撞见韩丽鬼鬼祟祟的样,她就猜过韩丽好象是知道了凌玲和周子期的事,而且是做足准备,居然摸到凌玲的新房。

她想和凌玲提,但没敢。如果不是,凌玲会薄怒的。这种事非常微妙,做得,说不得。

“嫂子。。。。。。”童悦不爱管闲事,但此时,不能不管了。

“少宁也知道她?”韩丽周身散发出火山爆发前的危险气息。

叶少宁和周子期多年的同学、朋友,如果她点头,两家势必情断意绝,永世不会来往。

“她只是我同事。”童悦委婉地重复了一遍。“嫂子,我也不知能讲什么,这事确实是我同事的错。我厚颜地向你请求,你包容点,把那个删了。”

“妹子讲得真轻松,是我家子期出轨,又不是少宁,所以嘴巴才张得开来。”韩丽冷笑。

童悦其实很同情韩丽,但这件事不应凌玲全部顶罪,周子期就无辜么?在这种事里,男人可以象没事人似的掸掸灰尘脱身,女人却需要付出沉痛的代价,似乎不太公平。

她不是偏袒凌玲,只是觉得凌玲已经得到教训。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惨吗?

凌玲抖得衣衫都拿不住,童悦托了她一把才勉强穿上内衫,随即把头掉过去,不忍看她面无人­色­的恐惧。

“嫂子也在政府机关工作,那些地方最忌讳桃­色­新闻。任何一桩新闻中,不可能只有女主角,没有男主角。嫂子应该比我还明白。”

“你这是威胁?”

“是规劝。嫂子如果不想和周局继续下去,我一句话不讲。那个照片外泄出去,只有两个结局,我同事羞愤自杀,另一个是我同事咬牙扯着周局一起往下跳,嫂子希望看到这样吗?”

“童悦,第一眼看到你文文弱弱的样,我还心怜着呢,其实你才是个狠角儿。她要死要活,没人拦,至于我家子期,也不劳你*心。这口气我是不会轻易咽下去的。”

说完,韩丽讥诮地哼了声。

凌玲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没有任何挣扎,整个人成了木雕泥塑,眼神空洞,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她不会做太出格的事,你不要担心,她那是吓你。”童悦软语安抚,扶着她出门。

“真的吗?”凌玲眼中流露出希望的曙光,“孟愚不会知道的,是不是?我们的婚礼还有效?童悦,以后我一定要好好的,穷点也不怕,我会珍惜孟愚的。”

童悦叹气。

打车一同回租处,童悦不敢丢下凌玲回家。凌玲有点神经质,要童悦向她保证韩丽不会外泄照片,童悦沉默。凌玲哭了,揪自己的头发,打自己的嘴巴,把头往上撞着。

童悦死死地抱着她,闹腾到半夜,凌玲哭着睡去了。睡得极不安稳,梦里都在尖叫。

童悦怕惊醒她,把手机改成震动。去了趟洗手间,发觉有三个来电,都是叶少宁的,这时已是凌晨一点。

“你现在哪?”叶少宁着急地问。

“学校聚会,凌玲喝多了,我送她回来。”她撒了个小谎。

“孟愚呢?”叶少宁最不爱童悦和凌玲一起。

“他。。。。。。也喝醉了。”

“桌上的饺子馅要收起来吗?”

叶少宁可不是那么好骗,她走得匆忙,忘记放冰箱了,“李婶真不细心,放吧,不然不保鲜。我晚上可能回不去了,你先睡。”

叶少宁什么也没讲就挂了电话,显然不太开心。

她看着蹙着眉沉睡的凌玲,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是­阴­天,凌玲醒来在床上呆呆出了半天的神,眼神象死鱼一般。童悦唤她洗漱早些去学校,散学典礼八点钟召开,郑治不允许任何人迟到。

凌玲惊恐地看着她。

“凌玲,如果。。。。。。那照片外泄,你会怎样?”这样的话虽然残酷,却有可能发生,不得不早些设想。

“我不去想。。。。。。”凌玲捂着耳朵拼命摇头。

童悦握住她冰凉的手,暖了好一会儿,“其实那时天也不会塌下来的。”

凌玲又嘤嘤地哭了。

两人走着去的学校,凌玲一直缩在童悦的身后,说大街上的每个人都在看她,都在笑。

“他们看的是我们,我们是美女。”

凌玲一点都笑不起来。

孟愚站在*场边,学生会的学生在布置会场。看到两人迎上来,“你不舒服?”他一眼看出凌玲脆弱得象被风能吹走似的。

听到这么温柔的问候,凌玲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也不顾其他同事在场,上前就抱住了孟愚,*直抖。

孟愚僵直地红了脸,“快松开,有学生在呢!”

“只抱一会。”凌玲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散学典礼就是一个过场,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郑治让强化班的老师留一下,赵清说一定是讲晚上聚会的事。郑治神神秘秘地把会议室门关上,“教育局明文规定,现在不准大吃大喝,晚上的宴请取消。”

赵清嘘了声。

郑治瞪瞪他,“公众场合请注意形像。但是我知道总得向各位老师表达点意思,明年的春学期最关键,大家会非常辛苦。那个我和几位副校长商量了下,安排了个小活动,咱青台这么冷,咱们去昆明暧和暧和,行不?”

“哇,亲爱的校长,你简直太伟大了。孟老师正好带着凌老师去度蜜月。”赵清激动得跳起来。

郑治呵呵地乐,“行,凌玲老师也算教学­精­英,一块去。行程就安排在你们婚礼后。”

“乌拉!”几位老师举起双手。

“你小子最赚了。”赵清撞撞孟愚。

孟愚淡淡地笑,却没有一丝欢悦之­色­。

童悦坐公交回家,下午的站台人稀稀落落,李想独立寒风的背影,象一幅静默的油画。

郑治在散学典礼上,当场奖给他一千元的奖学金,让他对全体学生说几句话。他说道:“学生的职责就是学习,我会努力完成。”

冷酷的表情,把一帮小女生迷得口水直流,连乔可欣都夸这男生有味道。

“怎么没回家?”童悦明知故问。

李想与她换了个位置,面朝风向。“我想寒假里找来补习,可以吗?”

童悦象听了个笑话,“我都怀疑你替我补习还差不多。”他在全国奥林匹克赛上可以是拿过物理和数学奖。

“你是我老师。我想抓抓基础题,我在上面老失分。”二十天见不到她呢,日子会度秒如年。

“那个又没几分,失就失吧,只要大题目答起来就行,让其他同学也平衡点。”童悦捋了下被风吹乱的短发,呵呵手。

“你这是老师讲的话吗?巴不得我考砸了似的。”李想嘀咕。

童悦耸肩,“学校规定不允许私下补习,你知道的呀!”帮他补习,等于是抢钱,用膝盖想也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你以前又不是没补过。我们约在星巴克见面,人家以为我们在看杂志呢!说好了,一周两次。”

“李想,打住。有些事我们已谈过。”

“是的,我接受了。童老师是我敬重的老师,我想以后不管走到哪,都不会遇上了,这种时光,我想珍惜点过。”李想眸光炯然,坦坦荡荡。

“我也会珍惜,但我不是从前的童老师,我生命里还有一个人,我要尊重我老公的感受。”

“那要是班上同学聚会,约童老师出来可以吗?”李想退而求其次。

童悦听到手机响了,对李想点了点头,“当然。”

李想笑了,帅气地挥挥手,“童老师,再见!”

是罗佳英的电话,不带有一丝感*彩,“你现在回家一趟,我找你有事。”

韩丽赫然坐在叶家的客厅里,李婶躲在角落中冲童悦直挤眼,童悦有些了然了。

罗佳英的脸被热带的阳光晒出几份健康的黑­色­,嗓门也越发比从前明亮了。她从沙发上拿出一个相机,“韩丽都和我说了,我答应她,真是我家里人犯的*,我会管教。我问你,你好好地回答。这里面*的女人是你同事,你们以前租一个屋?”

童悦默然。韩丽今天一天够忙碌的,工作很有成效。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罗佳英腾地窜到童悦的面前,眼露寒光。

“我在听。”童悦脸­色­也沉了。

韩丽双臂交Сhā,好整以暇地瞅着。

“你回答我,是是还是不是?”

“是的!”

罗佳英惊愕地半张着嘴,“这个女人和子期搭上,是你穿针引线的?”

童悦无语。

“你不敢承认了吗?天啦,我们叶家怎么会出了这种事,你害了我们少宁,我们认了,你怎么还要去害子期他们家?人家儿子都两岁了,你乍忍?”罗佳英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臂就朝童悦甩去。

童悦稳稳地接住,凛冽地看着罗佳英,“妈,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你把事情想清楚再说话。”

“我乍没想好呢?你妈是小三,所以你才理解小三、褊护小三,我说错了吗?这女人没和子期上床,没拿子期的钱?”罗佳英口沫横飞,“你不是没妈吗,今天就让我这婆婆来教训教训你。”

“妈,够了。”童悦突地大叫一声,森寒的气息把罗佳英一时给呆住了。“我昨天就和周太太说过了,这种*的事,不是一个巴掌拍得响的。周子期是三岁的孩子吗,拿块糖就能骗走他?”

“反正是你引狼入室。”韩丽帮腔道。

正文 49,曲线运动(下)

童悦冷冷一笑,“你确定是我同事诱惑你老公的吗?”

韩丽一挺胸,“当然。”

真是悲哀的女人,童悦嘴角弯起一抹嘲讽,“周太太,既然你这么不肯罢休,那好,大家索­性­把事情全抖出来了。昨天我同事知道自己错了,但想着顾全周子期的面子,什么委屈都咽下了。酒店住宿都有记录的,你去查查登记的名是谁?还有我再告诉你一句,你知道他们第一次是什么情况下发生的吗?你别吓住,我同事被周子期灌醉了,然后他弓虽暴了她。”

“不可能。”韩丽失声高呼。

“把我同事和你老公叫过来,当面问问,就知是真是假了。”

忍耐是有限度的,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童悦不想刺激韩丽的,但她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行为惹火了她。好象周子期是啥正人君子,硬被凌玲拉下泥潭。他们的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她其实不知,但听凌玲漏过一句,是在周子期家卧室发生的。男人都把女人带回家了,是诱惑就可以了吗?她笃定周子期是不敢提第一次的,会把这闷亏强咽下去。在周子期和凌玲的相处中,她看出周子期绝对是主动诱惑的一方,用金钱与权利,凌玲也许抵抗过,但贪心让她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很鄙视周子期的敢做不敢当,所以韩丽才如此肆无忌惮。

可怜之人必有可厌之处。

韩丽慌了神,“不会的,不会的。。。。。。”韩丽摇着头,求助地看向罗佳英。

罗佳英也怵住了。

“我劝你把照片删掉时,是真替你着想。你是公务员,却做着偷窥、跟踪、偷Pāi这些事,理解你的会同情,不理解的会觉得你是在侵犯别人隐私,何况主角还是你老公,这事传出去光彩么?你听不进去我的话,变本加厉地把事情扩大化,行,那大家一起撞死吧!你来这有问过周子期吗?你去问问他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有妈妈,你不要一再地歪曲我和少宁之间的感情。我和少宁正式认识,是周子期穿针引线。”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有些唏嘘。在印度老电影《流浪者》中有句经典道白:法官的儿子永远是法官,小偷的儿子永远是小偷。不管你怎么努力,骨子里的血是换不掉的。

她有一个做小三的妈妈,她再洁身自好,一遇到事,污水自然就泼了过来。

乐静芬如此。

罗佳英如此。

韩丽亦如此。

“没事,没事,照片还在这,咱们不说,那女人也不敢说,没人知道这事的。”罗佳英宽慰吓得不轻的韩丽。

这就是罗佳英,明知周子期做了不道德的事,一句指责的评论都没有,想着怎么掖怎么捂,好笑之极。童悦冷冷地凝视着两人。

“阿姨,可是。。。。。。我来的时候已经给她老公的邮箱发了张照片。”韩丽哭丧着脸。

“你乍这么心急呢?”罗佳英怨道,目光瞟瞟童悦,“你去和那男的说一声,咱们不追究他老婆,他老婆也别追究我们。她说弓虽暴就弓虽暴了,子期可以不承认。”

“阿姨,别说了。”韩丽清楚这种事是以女人说了算,谁知道那女人有没留啥证据。美国总统克林顿不也一样栽在莱温斯基手中。“妹子,你帮我找孟老师谈谈吧!”

语气一如她的长相楚楚可怜。

“子期和少宁是朋友,她不帮你帮谁?胳膊肘儿能往外拐?”罗佳英说道。

韩丽当着童悦的面把照片给删了,在晚饭前灰溜溜地走了。她心里面自然是恨周子期的,但一个弓虽暴犯的父亲将会给儿子带来什么样的人生,她必须息事宁人。

罗佳英可能觉得刚才态度不太好,把从海南带回来的几串贝壳手链中拿了一串给童悦。

“不用了,妈,我没机会带。”童悦拒绝了,也没留下吃晚饭,她回书香花园了。

一上公车,她立刻给凌玲打电话。凌玲的手机关机了,孟愚的手机也关了。

避不开的暴风雨还是来了。

她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华灯一盏盏地向后退去。看似街景是热闹的,行人是欢娱的。都说婚姻如船,能有几家在航行中船不破呢?

叶少宁自然不在家,泰华今天在海晶酒店举办团年会。公车经过海晶酒店前,里面华光溢彩,笑语飞扬。

他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一字,可能知道提了她也不愿来,所以他英明地邀请车欢欢做女伴。车欢欢买到中意的礼服了吗?

夜真冷呀,鼻子直发痒,总想打喷嚏,却又打不出来,真是难受。这年的冬好象格外的长、格外的冷。

对着电视坐到十点多,看的什么内容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陌发了条短信,他今天去墓园看徐亦心了,买了束香水百合。亦心喜欢玫瑰,但她不会怪罪,她希望他能快乐地往前走。玫瑰应该送给他心中安营扎寨的那个人。

她看完就删了。

苏陌现在每天都会发短信过来,不暧昧,带着淡淡的惆怅。

去浴间梳洗了下,换上睡衣准备去床上躺着,叶少宁回来了。她有些意外他这么早,团年会应狂欢一夜的,有表演还有抽奖,公司最大的联谊活动就是团年会。

叶少宁脸­阴­着,她和他说话,他嗯嗯,并不看她。

“工作不顺利吗?”她替他挂上大衣。里面是簇新的法国绒西服,她没见他穿过,应是新买的。

“顺利。”他扯下领带,越过她去洗了把脸。

“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不要。”也是两个字。

她怔了怔,把厨房的灯熄了,转身进了卧房。他跟着过来,闷闷地坐着。

“是不是有话和我说?”电视机的音量调小,她问道。

他终于对视她的目光了,“子期和我认识二十多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非常清楚。他有弓虽暴的心但绝没弓虽暴的胆。”

哦,罗佳英打电话给他了。

“然后呢?”她平静地看着他。

“一个家建起来不容易,你轻飘飘的一句话,会把一个家给毁了,你知道吗?”温和的男人怒吼起来,同样慑人。

她没有吓呆,仍然平静,“你认为做错事的人是我?”

“子期有错,但错没有那么大。”叶少宁侧面的线条紧绷着,眼中有一团火隐隐卓卓。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两厢情愿的事,你能说谁受的苦更多些?黄盖一把年纪皮开­肉­绽,看着令人心怜。周瑜只是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演戏,不痛不痒?错,得一大将赛十万强兵,何况是黄盖这样杰出的老将。­棒­杖落在黄盖的身上,周瑜的心就象刀子般在割。你蔽护你的朋友,我理解,但讲话要中肯。两个人一同犯的错,为什么要凌玲一人千夫所指?如果真的非要一个人承受,不应是男人吗?”

叶少宁呼地站起来,“凌玲她失去什么了?即使婚约取消,她还能和别的男人结婚,而子期呢,从此在孩子面前抬不起头,在妻子面前直不起腰。”

“凌玲爱孟愚,别的男人能代替吗?”她不禁也加重了语气。

叶少宁冷笑,“如果是真爱,怎么会和子期上床?”

“周子期若真在意太太和儿子,为什么要养情人?怕是不止凌玲一个吧!”

叶少宁咄咄地盯了童悦有十秒,狠狠地甩上房门,出去了。

这一晚,他睡在客房。

童悦没有辗转反侧,她只是大睁着眼,一直到天明。

叶少宁先起床的,在外面梳洗。过了一会,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他上班去了。

今天就是假期了,她在床上窝到中午,起床洗了衣服、整理了下床铺,给自己简单做了点吃的,也出门了。

去书店买了几本杂志和碟片,然后到商场买了两份礼品给两边的长辈,该尽的礼节她不会少。

傍晚回的童家。童大兵还不能丢拐杖,但走路明显灵敏多了。钱燕给她拿了瓜子还抓了糖,笑嘻嘻的。

“彦杰给她寄了钱还寄了明信片,她开心着呢!”童大兵悄悄告诉她。

“哥有消息啦?”她不觉­精­神一振。“现在经常打电话回来?”

“没有电话。明信片上说工作忙,今年不回来过春节了,让咱们去饭店吃年夜饭。”

哦,她看看手机,撇嘴,她结婚后,彦杰连条短信都没给她发过。

不是不失落的。

叶少宁又没有回来吃晚饭,她仍然准备了夜宵,暖在保温瓶中,隔天换的衬衫和内衣放在客房的床上。昨夜没睡好,晚上,她早早就睡了。

半夜里感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她乖巧地依着,没有醒来。

早晨起床,看着身边放大的俊颜,她擦擦眼睛,以为看错。

他咕哝了一句,缓缓醒来,向她绽开一丝笑颜,凑过去吻了下,“早,叶太太。”和往常的早晨没有任何不同,好象前晚的争执没有发生过。

她也跟着失忆,回抱了他下,下床做早饭。

客房的衣服搭在卧室床前的椅背上,大概衣服是长了腿。

越到过年,叶少宁越忙,早晨有时六点就出门了,回来时晨辰满天。有时喝得微醺,有时一脸憔悴。

有几次,她看到他端着茶杯站在阳台上失神,仿佛很纠结。

罗佳英派李婶送来叶少宁爱吃饭菜,顺便打听童悦把那事处理得怎么样。李婶和童悦贴心,一五一十全说了。童悦只听着,不发一言。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你屋子里怎么点年味都没有?也该买束花、对联啥的,新房新人要有新气象。”李婶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责怪道。

童悦惭愧,她没想到这些,也没心思去想。吃过饭立刻就上了街,买了一堆红红火火的年货回家,这里摆一个,那里挂一个。

傍晚,意外地收到凌玲的短信。

“今天我和孟愚去办了离婚手续,没有眼泪,没有漫骂,我们很平静,这是我俩的解脱。我想最开心的应是郑校长了,他可以省下一张去昆明的机票。呵呵,你说得对,天并没有掉下来,我还能自如地呼吸。童悦,那天谢谢你,真的,千言万语都不足以代表,我会永远永远当你是最好的朋友,即使我们不再是同事,不再同租一个屋。提前向你说一声:过年好!”

她再打过去,又是关机中。

其实也没什么话可讲,只是想听听凌玲的声音。

正文 50,万有引力(上)

腊月二十九,还是法定工作日。其他单位上班可以懒懒散散,不作什么要求了,唯独银行部门,却比往日还严得紧。

司行长就是在这天通知叶少宁泰华的贷款总行批下来了,困难说了一大堆,如何如何不容易,但他不计前嫌,不计艰难险阻,还是把这个保垒给攻克了。

叶少宁忙道谢。

交行和材料商那边回应得很快,但只能是救救燃眉之急,真正解决问题还得指望建行的贷款。他千方打听,有个青台人在建行总部任工会主席,虽然不是什么重要岗位,但毕竟认识人。下面把贷款的事看得比天大,在总部也只是各部门之间的普通业务。那人过年前刚好回青台探亲,叶少宁直接找了过去。那人听叶少宁把事情说完,到非常义气,答应回去帮着催一催。

叶少宁心里有数,司行长这落得是顺水人情。但他不点破,日后总是还要与建行打交道。电话里立刻邀请司行长晚上一块庆祝庆祝。

司行长假意推辞了几番,应下了。

电话一搁下,对上车欢欢急切的双眸,他点点头。

“真的批下来了?”车欢欢还不敢相信。

“是的,长假过后就到账。”

车欢欢突然象跳马一般,几个大步跑过来,一下子扑进叶少宁的怀里,紧紧圈住他的脖子,眼里盛不住盈盈的泪水。“叶大哥,我好开心。。。。。。”哽咽了。

少女绵软而又*的*,清新如朝露般的气息,陡地朝叶少宁袭来。

他有一刻的僵硬,心瞬间就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充溢到膨胀,膨胀到晕眩。

“好了,好了,别扼这么紧,我要窒息了。”他故作轻松地调侃,拍拍车欢欢的双臂,目光看向别的地方。

“就让我再开心一会,我真没想到会成功。”车欢欢埋在他颈窝处,直抽泣。

叶少宁觉得自己硬掰开车欢欢,就有点不讲情面了。她只是象孩子表达欢喜的一种方式,自从她把事情搞砸后,她整天也是心神不宁。那天团年会上,她舞都没跳几支。他吁了一口气,只得由她依着。

但还是有点不自然。

这还是童悦之外,他的怀里第一次有了别的女孩。即使和陶涛那么熟,陶涛在与华烨的婚姻大战中,看着陶涛消瘦、委屈、无助,他也只是绅士般的陪在一边,从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叶总。。。。。。”罗特助推门进来,呆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人乐疯了。”他笑道。

“谁这么开心?”站在罗特助后面的乐静芬问道。看到两人,眼睛直了。

车欢欢松开叶少宁,身子一扭又扑进了乐静芬的怀中,“妈,贷款批下来了。”

“真的?”乐静芬朝叶少宁看。

叶少宁微笑着耸耸肩。

刘秘书也从外间跑过来了,屋内立刻暖意融融。

“哈哈,车小姐这次真的是立了大功劳了。”乐静芬大喜,骄傲地扬起眉梢。

“妈,你说什么,这事明明是叶。。。。。。叶总的功劳,我只算个小跟班。”车欢欢严肃地反驳。

“小跟班也不错,第一次就做这么好,要夸奖下。”乐静芬拽着车欢欢往外走。

“叶总,咱们这是替人作嫁衣呀!”罗特助掩上门,替叶少宁有些不平。

“这泰华迟早要姓车,习惯吧!”叶少宁面­色­平静,拍拍罗特助,“晚上去丽园安排个包厢,再准备几份年礼。”

“叶总,今天二十九啦,谁还有心思在外面吃饭?”罗特助嘀咕。

“年前的事不能拖到年后,免得人家讲咱们薄情。菜式你花点心思,要清淡而又­精­致,今晚的客人是司行长。”

罗特助明白了,“那今晚估计要不醉不归了,我得先给我老婆请个假,她又要生气了。唉,男人的命真苦,所有的事都是男人的错。叶总,你家太太有没向你抱怨?”

叶少宁揉揉额头,“她还好,今天请学生吃火锅去了,她的生活安排得很充实。”

“叶太太是老师呀,小学?中学?”

“你先去财务科通知下科长,让他把资料再回看下,别再节外生枝。”叶少宁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罗特助会意,心想叶总把太太搞得这么神秘­干­吗呢?

乐静芬主动要求参加晚上的酬谢,车欢欢自然也要参加的。

“欢欢,叶少宁是结过婚的男人,你得注意些分寸。”乐静芬看着女儿欢喜的样子,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说了出来。

车欢欢不解地眨眨眼,“我有呀,怎么了?”

“不要再在办公室搂搂抱抱,妈妈理解你,但看在别人眼中,好象是你不稳重了。懂吗?”

“在国外,同事之间还颊吻呢,办公室内建议拥抱,可以增加同事间的友情,有助于好好工作。”车欢欢鼓起双颊,很是不平。

乐静芬宠溺地笑,“你脚下这块土地叫中国,有着五千年的传统文化。车小姐,入乡随俗,别太另类。”

“乐董真是老古董。”

“现在时髦收藏,是老古董就值钱了,人人珍之。”乐静芬语气中多了一丝寂寥。

“怎么,爸爸哪里惹你生气了?”车欢欢是鬼灵­精­,对乐静芬向来诊断准确。

乐静芬淡淡地拧了拧眉:“他现在完美得我想挑刺都不行。”就因为太完美,感觉象是圆满地完成某项工作,不用上心,不付出情。距离是无形的,­肉­眼看不见,于是也就不知有多长有多远。

晚宴是丽园的最高级别,酒是贵州茅台,司行长是贵客,坐在乐静芬的边上。他也以大功臣自居,拍着胸对一桌的人说:“今天咱们就当辞旧迎新,不管谁都不准特殊化,全得来白的。”

他这是主动示好,多少有点担心车欢欢的事乐静芬和自己计较,但看看乐静芬的热情不象来假的,他估计是叶少宁把事给捂了,不禁对叶少宁生出几份感激。

酒桌上的感激,那就是豁出命来喝酒。

他敬过乐静芬之后,就直奔叶少宁。高脚杯,倒满了,一瓶茅台少了三分之一,他端起,一饮而尽,众人只夸他豪气。叶少宁不能示弱,不然就是不领情。感情深,一口闷。

同来的几位副行哪敢落后,一个挨一个的轮番上前。

车欢欢看着,心揪了起来。这哪喝的是酒,象白开水般。敬酒告一段落,众人坐下来吃菜,她在桌下握住叶少宁的手,耳语道:“一会我来吧,我妈在呢,他们不会怎么样我。“

酒­精­已经燃烧到叶少宁的指尖,烫得惊人。“没关系,我还能撑。”叶少宁含笑,不过酒*喝多了,心底泛上陌生的暗潮,如此汹涌,带给他疼痛的感觉。

“我不想你喝醉。”她看过叶少宁喝得面无人­色­的样,象自虐。

叶少宁一怔。

车欢欢自己也吃了一惊。

这样的语气,有着捂都捂不住的珍视与关心。如此自然随意地冲口而出,却是这般妥当和令人舒适。

叶少宁还是喝醉了,吐了两次,第二次用纸巾拭嘴巴时,眼前一黑,满纸巾的腥红。他撑到把司行长一行送走,礼貌地向乐静芬母女挥手道别,头一转,抓住最后的一丝清醒对罗特助说:“送我去医院。”

胃出血!

医生面无表情,说这是过年期间的常犯症,喝酒如牛饮,完全不把小命当回事。

罗特助送叶少宁去病房输液,刚坐下来喘口气,接到车欢欢的电话。

车欢欢到家了,有点不放心,打叶少宁的手机没人接,就打给罗特助。二十分钟后,她赶到医院。

叶少宁沉睡着。

“你回去吧,我陪叶总一会。”她对罗特助说。

“车小姐,要不要通知下叶太太?”

“你看现在都几点了,别吓她。要打几天吊瓶?”

“一个星期。”

一周啊,真漫长,叶大哥这个年过不好了。

车欢欢小脸沉了,转身看着床上的叶少宁。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他的脸白得没有血­色­,眼角多了几丝疲倦的纹路。

其实他这般辛苦,都是因为她。

她想起他电话里温柔的宽慰,在工地上关切地帮她戴安全帽,陪她站在超市面前吃点心,酒桌上的呵护,熬夜加班时体贴地为她热牛­奶­,工作上毫无保留的指点。。。。。。

心里突然甜得她泪盈双睫。

她颤颤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上他的脸颊。

温热的肌肤,象一块磁铁,紧紧吸附着她的指尖,不能容忍任何一点缝隙。

他的发质、眉型、喉结、*的弧线到衬衫里隐隐拱动的胸大肌。。。。。。她闭上眼,心慌乱如小鹿,她不得不紧紧地按住胸口。

她曾经以为能吸引住他的男人可以陪她在高速上把车开到二百码,在漆黑的夜里去海中潜水,在山谷的小溪边露营,一仰头看到天上的星星,冬天去北欧滑雪,夏天去南非冲浪,赛季里,穿上运动装一同为喜欢的球队加油。。。。。。。

原来想像只是纸上谈兵,等真的遇到了一个人,不需要任何想像,只一眼就够了。

一个小时后,叶少宁醒了,仰对着天花板,然后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的身上,一愣,接着笑了,“你怎么来了?罗特助呢?”

她不说话,眼光越来越热。

“傻丫头,吓坏啦?我没事的。”

“叶大哥,”车欢欢深吸一口气,非常郑重地说道,“我好象爱上你了。”

正文 51,万有引力(中)

叶少宁轻笑摇头,那神情好象是“看看,这孩子又调皮了”,却不舍得责怪,笑容里多了包容宠溺的份。

这表情到激起了车欢欢的斗志,心口一堵。她刚才的感觉是一壶翻着细小泡泡的热水,此时这壶水已经了,还是一个会拉警报的壶,吱吱--的声音尖利叫啸着。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车欢欢再次声明。

“还敢说不开玩笑,你忘了,我结婚三十六天了。”叶少宁这话是说给车欢欢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真快,都三十六天了。可是在这三十六天里,他和童悦在一块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十天。

童悦呢?

走廊上静得出奇,是深夜,还是凌晨?童悦在家会不会等着急了?不会吧,她习惯了。似乎她很少主动过问他的行程,也从不打电话催他回家。她很信任他,知道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会回家的。

他也希望能不负她的信任。

藏在被窝里的一只手,掌心里满满的汗。心里面如同吃了一盆堆积着太多辣椒的水煮鱼,辨不清滋味,因为所有的滋味全混合在一起。

“我知道呀,我又没有要你怎么样,我只是坦白我现在的感受。”车欢欢嘴又噘起来了,眼神很是憋屈。

“我能说的,大概只有谢谢两个字了。”叶少宁这回一点儿也没笑,非常严肃。

“别这么生硬好不?弄得我心里很烦,这是我第一次对别人产生爱的感觉,我也不希望是你,却偏偏是你,我真讨厌你。”她伏在被窝上,幽幽地吐了口气。

“回家去吧!”叶少宁忍不住伸出手,拍了一下车欢欢的肩头,像父亲安慰一个被同伴欺负了的女儿。

安慰以后这只落下来要抽回去的手却被车欢欢紧紧抓住不放了。“叶大哥,如果你现在还没结婚,我和你太太一同出现,你会爱上谁?”

叶少宁呆住,回过神最先想到的理由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的。”

“你不敢承认是不是?你一定会先爱上我。”车欢欢快乐地笑了。

叶少宁硬生生抽回自己的手臂,浑身的细胞都紧绷到极点,一抬眉,看到输液瓶见底了,忙按了下铃,“没有任何可能。”

车欢欢歪着头,俏皮地扮了个鬼脸,“叶大哥你是不是害怕了?”

他抿起*,不愿再接话。被下五指紧握,无法再张开。

实话实说,做不到平静如水的,俏丽而又可爱的车欢欢总让他情不自禁联想到读书时的陶涛。有些心情自然而然就冒出来了,他做不到讨厌车欢欢,也喜欢与她愉快默契的合作。但仅此而已,时光回不去,他亦不是从前的叶少宁。在他心中,已经完全接受陶涛已为人­妇­的事实,没有遗憾,也不觉着有什么不好。

欢欢,就是一抹影子。面对欢欢,他会怀旧,只是怀旧。

他享受这样的相处,但没想到欢欢有了这份心思。

虚荣么?窃喜么?慌乱么?恍惚么?分不清了,现在他只想快快见到童悦,她不关心他了吗?

护士及时赶来了,换了药瓶,看看车欢欢,“病人需要休息。”

“嗯!”车欢欢捂住嘴,点点头。

“打电话给罗特助,让他送你回去。”他公式化的交待。

“我让他先回去了。青台治安很好的,又不是纽约,我等你睡着就走。”她礼貌地向护士道谢,低*替他调节了下滴液的速度,按按被角,柔声问,“要不要喝水?”

护士熄灭了天花板上的大灯,只留了一盏床前的壁灯,端着药盘出来时,门外站了一个黑影,她吓得直拍心口。

“你­干­吗呀,站这儿吓人?”

“对不起。”

“童悦?”叶少宁一下就听出说话的声音是谁。

“童悦?”车欢欢愕然地扭过头来。

昏黄的灯晕下,童悦的脸白皙得极似于透明。不知是不是怕冷,脚上竟然穿着一双乱绒绒的小猪棉拖,配*冷艳的眉眼,多了点滑稽。

“什么时候来的?”叶少宁撑坐起。

童悦首先冲车欢欢淡淡颌首,然后才走到叶少宁的床边,“刚刚。”

“开车来的吗?”叶少宁拧起眉,她又没戴手套,手指冻得通红,弯都弯不起来。他抓起她的手就塞进被窝。

她摇头。

电视里的节目花团锦簇,耐看的却很少。十点就把电视关了,歪在床头看张晓凤的《魔季》。看一页,抬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下时间,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十二点,她起身去洗手间,掀开窗看看外面,灯光清冷,树木萧萧,整个城市都象入睡了。

早晨,她开车去了趟农科所。叶一川今天开始放假,一些被套和换洗衣服还有单位发的年货,东西挺多,他正准备打个车回家,没想到童悦会过来接他。童悦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一一向他的同事打招呼。同事们开着善意的微笑,从暧绷里摘了一篮新鲜的草莓给她。

明天是除夕,按照礼节应该回叶家了。她赖着说是等叶少宁放假,罗佳英电话里的语气可不是很和善。

大过年的,她不愿意大家心情都坏。

回家的路上,她委婉地对叶一川说:“爸,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妈妈不开心,你帮我多宽慰妈妈。”

叶一川这些年与罗佳英和平共处,不是忍气吞声就可以的,他有他的办法。吃过几次饭,她看出罗佳英对叶一川特别的关爱,虽然言语上凶巴巴的。

叶一川叹息,“小悦,少宁妈妈那个样子,我看得都累,何况是你,你在我们家受委屈了。放心吧,我和你是一国的。”

童悦听得心里暧暧的。

她没有留在叶家吃午饭,李想那家伙真的怂恿了一帮同学,嚷着去吃火锅,喊她来凑份子。

火锅吃到一点,她回家了,收拾了几件过年期间换洗的衣服,想着如果叶少宁今天可以早点下班,今晚就回叶家住,不愿罗佳英说长道短。毕竟这是她在叶家第一次过年,多少有些忐忑。

一点了,叶少宁还没有回家。

她有些发困,拿起手机给叶少宁发了条短信,输完一行字,想按发送,却按了删除。

急促响起的铃声,让她惊得心怦怦直跳。是客厅里的座机,午夜凶铃般,她光着脚跑出去,拿起话筒时,手都是颤抖的。

罗特助的电话,喝高了,大着舌头,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事情说完。

她穿上外衣,套了双鞋就往外跑。

到了楼下,才发现脚上穿的是拖鞋、没戴手套,没拿车钥匙,连包包也没拿。幸好和保安有点认识,敲开门,借了一百元,拦了辆的士去医院。

司机看着她脚上两只肥嘟嘟的猪娃娃,抿嘴直乐。

鞋底是软的,走起来有点笨笨,但没有声音。她不是要偷听,也没听见什么,站着窗外看到车欢欢替叶少宁拉被角时,那么的体贴温柔,她觉得冒然撞进去,似乎不太好。

一首优美的曲子,突然窜出个不和谐的音符,那不是把一切都毁了吗?

正文 52,万有引力(下)

被窝中的十指,首先碰触到的是叶少宁修长而不失结实的双腿,柔软的羊绒内衣,质地优良,是她为他选的。童悦觉得已经把毕生的意志都用上了,每根头发梢都在瞬间过了一通电,她不可抑制地冒出个念头:罗特助说进医院时,叶少宁是昏迷的,为他脱去外衣长裤的人是罗特助还是身后瞪着一双大眼睛的车欢欢?

这好象没必要纠结,救人要紧,谁脱都可以,难道那时候谁还能生出非分之想?

“现在有没有暖和一点?”

叶少宁语气里的亲昵,是车欢欢很不熟悉的,她清咳两声,提醒嘘寒问暖的两个人,屋子里还是其他人在,“咳,咳,叶大哥,你不介绍下吗?”

其实,她大概猜到答案,但她要听他们说。一股无名火在她心头腾腾地烧着,她不知该埋怨谁,是自己太笨了吗,竟然没有把他们联系起来?现在她有点明白了,叶少宁一直把太太藏着掖着,原来是不愿她与乐静芬碰面。那叶少宁也是知道江冰洁与车城之间的事了,知道还娶她,就不在意乐静芬的看法?

“我看着象医生吗?”开口接话的人是童悦,语调森冷,目光也是冰冰的。

车欢欢愣住。

“一个女人即然不是医生,凌晨时分,蓬头垢面、惊慌失措跑到医院看个男人,你说会是男人的谁?”童悦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也有可能是兄妹。”这话落下,车欢欢恨不得掐死自己。

“你的叶大哥姓叶,我姓童,车小姐又不是陌生人,应该不会弄错吧!难不成车小姐也以为我是象你这般关心叶大哥的下属?下属不敢这样不要形像!”她有意无意扫了下车欢欢­精­致的妆容。

“你们认识?”叶少宁微微皱起眉。

童悦此刻的表现就象一棵长满倒刺的植物,在狂风中张牙舞爪,碰到谁就刺谁。

“车小姐没和你提过吗,我是她在青台唯一的朋友。”

车欢欢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童悦话中的含讥带讽,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我是诚心想和你做朋友,但是你却不够真诚。”

“谢谢你的真诚,谢谢你看护我老公,已经是除夕凌晨了,我帮你叫车。”童悦心中有一千句一万句的话能把车欢欢刺得鲜血淋淋,但是她没有力气说了。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打得头破血流,不管谁胜谁负,都不是赢家。靠女人的斗争,去博取男人扶摇不定的心,已是一种悲凉。

希望和绝望其实是如影随形的。

车欢欢撇撇嘴,知道没有立场再留,换了张恬美的笑容,娇憨地冲叶少宁挥挥手,“叶大哥,你休息吧,我过两天来给你拜年。”

叶少宁想叮咛什么,却没说出口。

童悦没有错过他眼底的为难。

胸中一阵一阵的痛,接连不断,山穷水尽一般,痛到歇斯底里。

她送车欢欢下楼,两人并排走着,长长的身影向前延伸。医院大门外泊着几辆出租车,车欢欢没有跑过去,而是停下了脚步。

“童悦,你是不是很紧张?”车欢欢象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弯起嘴角,咯咯地笑了。

童悦神­色­平淡,“需要紧张什么?”

“那我不知道,不过,你紧张还是忐忑,都很正常呀!叶大哥那么好,你不关心他、在意他,难道还不准别人在意他、关心他吗?”

“谁告诉你我不关心他、在意他?”

“我有眼睛看呀,老公生病住院,陪着他的是我不是你。”

“很有成就感吗?”童悦问。

车欢欢眉梢一扬,“很有挑战­性­。”

童悦轻轻点了下头,“你喜欢看翻拍片吗?”

“呃?不喜欢,嚼着还是一股子陈旧味,我喜欢创新。”

童悦嘴角浮出讥诮,“我不相信,你现在就在踩着你妈*脚印一步步地走。其实江冰洁不是第三者,真正的第三者是你妈妈。当年江冰洁和车城是一对相爱的情侣,不过非常清贫,你妈妈横刀夺爱,因为她年轻,因为她可以对车城的事业有所帮助,所以车城动摇了。后面的故事不要我再讲述了,你都知道。我只想告诉你一点,你有你妈*遗传,而我不是江冰洁,叶少宁也不是车城。晚安!”

她留下瞠目结舌的车欢欢,折身走进医院。

医生在药液里加了不少镇静剂,叶少宁又睡着了。她在他身边坐下,静静地凝视着他,一动不动。

输液结束后,她没有按铃,跑去值班室叫人,顺便问了下情况。叶少宁必须要在医院住三天,但要挂满一周的药液,恰巧一个长假,到省了调整日程。

早餐是出去买的,医生嘱咐又嘱咐,必须要吃清淡的流汁。她买了粥,一口一口地喂他,替他洗脸净口。

“没那么夸张,我可以自己来。”叶少宁笑。

她默默看了看他,回身去倒水。

“叮咚”,短信进来的声音。叶少宁啪地掀开,三秒钟!三秒钟后啪的一声合上盖,将手机搁回去!搁回去一秒,又快速地捡回来,然后关机。

车欢欢说:叶大哥,当着我的面对她那么温柔,是向我证明你们很恩爱吗?嘿,其实是叶大哥心虚了。

童悦找了医生,商量能不能不住在医院里,每天过来检查、输液,今天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团圆呢!

医生沉吟了下,同意了。

早晨叶少宁输液的时候,童悦先回了趟家,把换洗的衣服带上,然后开车来接叶少宁。罗佳英已催了好几回,都是打在她手机上,问叶少宁手机为什么关机?

“可能没电了。”童悦没有提住院的事。

回到叶家,从车里扶出叶少宁,罗佳英一见,大呼小叫,“这到底是作的什么孽呀,我们家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说着,眼斜着童悦。

叶一川推了她一把,“童悦第一次在我们家过年,你这样讲,孩子听了会好受吗?少宁都三十多了,为了工作喝成这样,你该说说少宁才是。”

罗佳英叫道:“养子不教父之过,我才不做恶母。”

“好,好,你慈祥你和蔼,快进屋吧!”叶一川叹气。

罗佳英准备了一大桌的菜,叶少宁这一病,她也不指望童悦帮忙了,让童悦好好地照顾老公,大有要童悦将功赎罪的意思在里面。

童悦给叶少宁放了一浴缸的热水,让他好好地泡了个澡。在他泡澡的时候,她帮他刮了胡子,修了指甲,还修了头发,她说新春新面貌。

穿衣时,叶少宁手抱紧了童悦的头,这样他可以准确而有力地吻住她的­唇­。

童悦轻轻推开他的手,“你病着呢!”

为了来年图个吉兆,叶一川放了许多爆竹。晚餐桌上,叶少宁只是坐了坐,什么也不能吃,罗佳英那个心疼哈。

“等我好一点,童悦给我做个汤。”叶少宁说道。

童悦询问地看向他。

“就是我第一次去你租处,你给我做的。”

童悦低下眼帘,“季节不对,那个汤做不了。”

吃完饭,陪爸妈说了会话,叶一川就催着叶少宁上床休息,童悦跟着上去。他换睡衣时,发觉床上多铺了一条被。

“­干­吗?”叶少宁眸光幽黯。

“我夜里要起来的,会吵醒你。”童悦跑过去开了电视,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好一会了。

“你夜里起来­干­吗?”

“你晚上只喝了几口粥,哪里会饱,我帮你做点夜宵。”童悦掀开一条被子,蜷了进去。

叶少宁把另一条被抱回沙发上,钻进童悦的被中,一把抱住她。“叶太太,我生了个病你就嫌弃我,等我老了,你不知会怎样虐待我?”

“我现在待你不好么?”

“不算很好,你一天都没和我讲几句话。”虽然她寸步不移他,但她一直沉默着,只有那双剪水双眸偶尔泛出点波澜,才让人察觉她心情的变化。

她托起他的手,一根根*着他的手指,继续沉默。

他终是身子虚,不久就睡了。不知是凌晨还是半夜,感觉她轻轻下了床,过了一会,一碗温热的羹汤递到他面前,“少宁,起来吃点。”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汤里有碎碎的香菜,有象纸片那般薄的豆腐丝,鲜虾沫,还有蛋清,他喝了一口,清香满津,不禁胃口大开,坐起来,把一碗汤喝了个­干­净。

“刚刚做的?”他问她。

她递过来温开水和热毛巾,“晚饭时,我就准备了。”

她把碗筷送下去,重新上床,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过十二点了,学生的拜年信息特多,她翻了又翻,没有彦杰的。

没有彦杰的春节,就没有那股年味。

两人都在读书时,童家的大扫除不请保洁公司的,都是她和彦杰负责。她洗窗帘,洗被单,彦杰拖地、擦窗子。两人一起和包子馅,夜里排着长队等着加工包子,一边等一边跺脚、呵手。第一笼包子出来,彦杰不怕烫,抢一个在嘴边吹吹,递给她。她吃得美滋滋的,眉眼都飞了起来。

彦杰去上海后,都在春节前几天回青台。大扫除、蒸包子,钱燕早早准备好了。彦杰就带她看看电影,看完去建行旁边的火锅店吃火锅。两人明明就隔了一道木板,跨年的钟声一响,两人第一时间就给对方发信息。

她还是给彦杰发了条短信:哥,过年好!

年初一,她给童大兵和钱燕在电话里拜了年,没有过去。她要陪叶少宁去医院,她带了杂志,带了毛毯,保温杯里装着白开水。

医院比平时清冷些,输液室里空了许多座位。他输液时,空着的一只手爱抓着她。她发现他经常悄然地打量着她,当她迎视过去,他的目光又挪开了。

有一次,他轻描淡写说起胃出血那晚的事,原来是为了贷款不要命。他当时昏迷了,是罗特助送他去的医院,车欢欢是后来赶来的。

她嗯了一声,没有问这问那。

年初五,医生给他做了检查,恢复得不错,注意休息就行了,不必再输液。

“我们回家住吧!”夜里,他贴在她耳边低声地说。

“才初五呢,爸妈会不高兴的。”

“唉,”他咕哝了一声,“在这儿不比在家里,不自由。”

她有些诧异,那个家于他和宾馆差不多,晚上就回去睡个觉。真正说自由,还是荷塘月­色­那个小公寓,现在还空关在那里。

“回家吧!”

“回家没人做饭给你吃,你就呆这里。”

“你做的饭不要太美味,叶太太。”黑暗里,他柔柔地轻咬着她秀气的耳朵。

“少宁,我初七去昆明。”

他以为听错,重复了下,“你说去昆明?”

“是的,初七早晨的飞机。”

他呆愕了半晌,松开她,慢慢坐起,拧开台灯,“这么大的事,你到现在才告诉我?”心中象被人狠狠砸了一砖,闷疼闷疼。

他还没痊愈,难得一个可以耳鬓厮磨的假期,她居然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度假。和谁?

童悦摸了件衣服,替他披上。“放寒假那天,我有告诉你。”

“不可能,我没有一点印象。”

“你的信息会存放几天?”

“我一个月删除一次。”

“那你翻翻你的信息。”她下床,把他的手机拿过来递给他。

开机时,他竟然手一颤。

手机一打开,信息象被关了很久的小羊,栅栏打开,外面绿草如茵,一只只争先恐后地往外冲去。

他情不自禁抿住了­唇­,从眼帘下方悄悄看童悦。

童悦目光笔直,只看他,不看手机。

百分之八十的短信是车欢欢发的,理智让他看都没看,直接删除,在翻到去年腊月二十的日期时,他看到了一条短信。

“少宁,郑校长大发善心,说要送我们春节期间去昆明暖和一下,大冷的天听着真是动心。但是如果你答应好好地陪我一个长假,只陪我哦,不想工作,不想别人,咱们就让昆明见鬼去吧!给你五天考虑,同意就回Y,不同意就回N。如果沉默,就视同N。”

正文 53,掬水捧月(一)

叶少宁喉间一哽。

这条短信,他真没看到。手机里每天那么多垃圾短信,又是劝你投资,又是帮你搞窃听的,他连抽瞄一下都懒。和他正常联系的人,也很少会发短信。发短信的功夫,什么话都讲明白了。车欢欢在除夕早晨发的那条,他是无意中看到的。

“手机只是个通讯工具,我不会时时放在一边,注意谁给我发来短信。我们天天在一起,你直接告诉我不好吗?”头脑发热了,应该说声抱歉的,出口却是火药味浓浓的指责。

童悦颈后一僵,搁上被上的双手微微地曲起,不然哆嗦得太明显了,“你给我机会讲了吗?我们结婚一个多月,在一起的时间有多少?少宁,我不是你妈妈,不可能无条件地一直宽容着、体贴着。我是你妻子,如果我付出,我会要求回应。不是你给我买幢公寓、买辆车、一张败家的卡就可以的,我需要同等的温暖和体贴、关心。你每天晚上回来不是午夜,就是凌晨,吃夜宵时都在打瞌睡,那时我忍心和你说这件事吗?何况我对什么昆明并不感兴趣,我更愿意和你一块呆在家里,哪怕只是说说话、看看电视。没有什么五天的期限,我一直都在等你告诉我。而你。。。。。。青台真的太冷了,我还是去昆明暖和几天吧!”

“我可以的,我们现在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吗?如果你想去昆明,以后我陪你去。”他想去搂她,她已掀被下床。

窝在一条被中,如此接近,却说这么寒心的话,不觉着讥讽吗?

“你也陪我去过哈尔滨。一通电话,我们的蜜月中止。我理解,男人应有事业心。但是你要事业­干­吗呢?只是一种成就感还是希望靠自己的双手带给家人幸福的生活?我承认你现在事业很成功,可是做你的家人并不幸福。我常猜测,你为什么娶我?我不会自恋地认为是你爱我爱到不能自抑,可能你觉得我这个岁数,你能给予我婚姻,给予我这样的物质,我不该再要求什么了,不该再让你*任何心。少宁,我是贪心的。”

“我都会给你,只是我这一阵子有点忙。你不要把话掖在心里,和我讲,我会做到。”

“别拿我和初上职场的小姑娘比,什么都敢讲是可爱,是率真。我以为我们之间应有一点默契。。。。。。”

叶少宁也从床上跳了下来,激动得身上披的衣服都滑落了,“童悦,不要捕风捉影。现在还在大年里,有些话要经过大脑考虑再说,不然不吉利的。”

“怎么个不吉利法?”童悦紧追着问,“是不是你担心会弄假成真?”

他按住她的肩,力度和他的神情语气都在加强着,“我们都是理智的人,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童悦心中微微一跳,“袁咏仪和张智霖当初恋爱,密不对外,袁咏仪深居简出,淡入视线,而张智霖依然是绯闻不断。袁咏仪责问,他说这只是别人的捕风捉影,不要当真。袁咏仪说,我也是娱乐中人,为什么我没有给别人捕风捉影的机会呢?难道我身边没有诱惑,没有陷阱?但我想到,此刻我不是一个人,我还应在意另一个人的感受。张智霖听后,从此与绯闻隔绝。少宁,你为了工作喝成那样,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深夜,你和其他女人共处一室,眼神那么默契、有灵犀,我是什么感受?别人讲我不关心你不在意你,我听了是什么感受?新婚中我一个人躺下独眠,心里是什么感受?不要讲那么明,我们婚姻现在还很短暂,需要磨合、沟通,我都懂。但是如果连你都不珍惜自己,我为什么要去珍惜你?”

叶少宁有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凝视着她,俊秀的眉头微微蹙起来。

“你是不是心里下了什么决定?”许久,他才问道。

“现在我还舍不得,但有一天,我无法说服自己再撑下去时,我会舍得的。你知道,我有多渴望一个完全的属于我自己的的家。。。。。。”鼻子一酸,她忙背过身去。

“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底怎么了?”门被敲得咚咚直响,叶一川在外面问。

叶少宁咬了咬­唇­,跑过去开门。跟在后面的罗佳英抢先冲了进来,一看这情景,冲到童悦面前,“还嫌这年过得太平呀,又要变本加厉折腾?告诉我,我们叶家怎么对不起你了?”

“佳英,你小点声,听孩子们说。”叶一川说道。

叶少宁叹了口气,“这几天吃得太清淡,嘴里没味,我想让童悦给我热点别的给我吃,她给我气到了,说我不珍惜身体。”

罗佳英脸上的怒容一地收不回,僵僵地哦了声,“你也真是,再忍两天,妈给你做。”

叶一川看看两人,拉过罗佳英,“好了,我们下去睡吧。有童悦管着少宁,我们没什么可担心的。”

“有话好好说,声音这么大,邻居听到了,会以为我们家怎么了。”罗佳英白了童悦一眼。

叶少宁叹息,把两人送出去,重新关上门。

“我们也睡吧!”他走过来,揽住童悦。

童悦不动。

叶少宁重重地又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真那么想去昆明,就去吧,好好地玩。”

童悦没有任何表情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怪怪的。

她想去昆明吗?其实就在刚才那一刻,她都希望他能留她。

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让步了,呵呵。

熄了灯,两人再度上床,他抱她紧紧的,她却一夜都没暖和得起来。

早餐桌上,叶少宁提出要回书香花园。

“家里准备了这么多吃的,回去啥都要买,­干­吗?”罗佳英首先不赞同,叶一川也沉了脸。

“朋友们要到家里玩,不想累着你。李婶要到月半才过来,我们在家,你连麻将都打少了。”叶少宁说道。

罗佳英眉开眼笑,“我家少宁真是会体贴人。”

吃完早饭,拎了一包年货,两人回了书香花园。

收拾行李时,童悦发现家里没有旅行用的小洗漱包,她找了个保鲜袋代替,叶少宁见了,拉着她去了趟超市,给她买了新的旅行箱、洗漱包、化妆袋,就连纸巾也多买了好几盒,然后还去了休闲食品店,话梅、牛­肉­­干­、开心果之类的,买了满满一大包。

“不用了,包里装不下。”童悦急了。

“同事那么多,大家分一分就没几个了。要不要去银行取点现金带着,有的地方不好刷卡。”他看着她,眼光一眨不眨。

“我有钱。”

回到家,她就进了厨房,做足了几天的饭菜,一一装在保鲜盒中,上面都贴着日期,他想吃时,到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了。

明早六点,旅行社的大巴车到小区门口接她和孟愚,她早早和他上床睡了。

她睡觉不怎么动,找好一个姿势就一夜到天明,他在一边翻过来覆过去,好像床单下面有石子硌人。

“明天我陪你一块去机场。”温热的呼吸拂在她颈间。

“不要,都是同事,很安全的。”她说。

“我们结婚后,没有一天分开过。”他喃喃自语。

她闭上了眼,呼吸均匀,似乎睡沉了。

没有分开,是指每晚两个人都躺一张床吗?如果同床异梦呢?

五点起床的,刚把牙膏挤到牙刷上,身后有拖鞋的声音,扭头一看,他也起来了。

“早呢,再上床睡会。”她拧拧眉。

他眼睛下方黑眼圈那么明显,一看就是一夜没睡好。“我送你到小区门口。”

她看了看他,低头刷牙。

五点五十下楼的,走到游泳池边,看到前面有一人也拖着个大的行李箱,腰佝着,裹着厚厚的围巾。

“孟老师。”童悦试着叫了一声。

孟愚回过头,童悦惊得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孟愚有如阿富汉难民,眼窝深陷、颊骨突出,眼神茫然而又空洞。

八年的感情戛然而止,受伤的不只是凌玲,孟愚又何尝好受? 这哪是解脱,分明是在煎熬。

“早!”叶少宁看看两人,礼貌地招呼。

“早!”孟愚舔舔­干­裂的*,“叶总回去吧,我会照顾童老师的。”

这番悲凉,仍不忘君子风度,童悦咬紧­唇­,才把口中的涩意咽了下去。

“麻烦孟老师了。”

“不用,应该的。”他还转过身,腾出手帮童悦拖行李。

叶少宁谢过,“我都下楼了,就多走几步。”

孟愚眼中掠过羡慕之意。

旅行大巴很准时,其他老师都是在学校集中,童悦与孟愚在同一个小区,大巴车最后到这边接他们。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是郑治,跳下车与叶少宁握手拜年。

赵清靠着车门坐,咧嘴笑出一团团白气,下车替童悦拎行李。叶少宁冲众人颌首,目光扫了一圈,突地惊愕在半空中。

“过年好,叶总!”夹在人群中的苏陌一身休闲的装扮,脸上挂着简洁的笑容。

正文 54,掬水捧月(二)

“新年快乐,苏局!”叶少宁风度翩翩地回应。

童悦看到苏陌,有一秒钟的震惊,但是太快了,别人都没捕捉到,除了苏陌。

苏陌温文尔雅地点点头,没有唤她“小悦”,也是微笑没有绽放到位的简洁。

“我走啦!”童悦心里面叹了声,回过头对叶少宁低低地说了句。

叶少宁脑子一热,长腿一迈,也跟着上了大巴。双手环在童悦的腰间,指指最后一排,“我们坐那边。”

童悦纳闷地回过头,这人不是说好不去机场了吗?

郑治啧了两声,笑开了,“到底是新婚燕尔,叶总与童老师是难舍难分呀!”

孟愚落莫地把头转向窗外的侧影,让其他人还没展开的笑意迅速冻结。

如果他没有收到那封邮件,如果他没打开,今天应该是他和凌玲新婚的第二天,凌玲现在应坐在他的身边,接受众人的调侃、笑闹。

他真的没有办法接受那一幕,凌玲*­祼­体被别人捉­奸­在床。收到邮件后,他给凌玲打了电话。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风瑟瑟地吹着,天地间还刮着细雪。他什么也没说,临走的时候,凌玲说:“孟愚,我们离婚吧!”

他没有反驳,仿佛这就是他要的答案。

他没有勇气在这样的心情下,牵着凌玲走进婚姻殿堂,哪怕有八年的感情做铺垫,这个婚姻还是不堪一击的。

凌玲的数字,现在由乔可欣顶上。

乔可欣坐在苏陌的身边,一张脸修饰得粉­嫩­晶莹。失恋在她的脸上永远不会留有任何痕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对于爱情,她永远怀有灼热的期盼。

象是约好的,两人都是一身轻便的休闲装束。

“人都到齐了吧!”导游是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脸黑黑的,可能是长期带团在外的缘故。

郑治是负责人,点点头。

小姑娘张开手,做了个“OK”的手势,让司机开车,然后走到苏陌身边,笑呵呵地问道:“苏局,我会看一点手相,要不要帮你看看?”

苏陌并不象郑治端着个架子,随和地伸出手,“好呀!”

“不对,男左女右。”小姑娘指指他的左手。

他失笑,“对不起,我是完全的外行。”

小姑娘握住他的左手,认真地看了又看,“苏局的事业线很长很清晰,一点分支都没有,这说明你仕途顺利。生命线也不错,但在老了之后,要注重健身,以防顽症。哇,苏局,你的爱情线不得了,你今年桃花运不错呀,估计在昆明会有艳遇,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你看看,在这里,你将遇到你的真命天女,然后爱情线开始平坦,你们将恩爱到老。”

“真的假的?”乔可欣看看自己掌中的纹路,“那你也帮我看看!”

“呵呵,乔老师不必看手,从面相上就看得出来想要啥就有啥的。”

乔可欣脸一拉,“原来是唬人的。”

“不信拉倒。苏局,你说我有没唬人?”小姑娘眨巴眨巴眼。

苏陌温雅地点头,“没有到是没有,可是你看我都快人到中年了,不可能还没结婚吧?”

小姑娘面不改­色­,“结婚又不代表是遇到真爱,说不定那是一块试金石,让你发掘你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在过来人面前谈婚姻,小姑娘真是敢讲。”苏陌丰神朗目,笑得非常愉悦。

其他人也笑,叶少宁情不自禁攥紧了童悦的手。

“少宁?”童悦疼得蹙起眉,叶少宁攥得太用力了。

叶少宁低头,发觉她的手掌都红了,慌忙揉着,“我走神了。童悦,带口香糖了吗?一会飞机起飞时,耳膜会有点震痛,嚼嚼口香糖会好受些。”

“带了,就在口袋里。”童悦诧异他音量­干­吗这样大,她又不耳背。

“下了飞机给我打电话。”

“好!”

“每天晚上都要打,我手机一直都开着的。对了,有没买伞,昆明空气湿润,一天会下好几场雨呢!”

“叶总,你就放心吧,一周后我们保证完好无缺的把童老师交给你。”赵清受不了这两人的旁若无人,好歹这儿还有几个单着身呢,不怕触景生情?

叶少宁叹气,“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我。”

他不是担心童悦不会照顾自己,而是苏陌的出现扰乱了他的心。虽然苏陌一派君子坦荡荡,但他就是察觉到,苏陌对童悦有着一份不便言说的心思。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人物--彦杰,这会让他们走得更近。而他们要去的地方叫云南,云南有一个美丽的城市叫丽江,丽江是全中国艳遇发生最多的城市,朝夕相处一周,徘徊地青山绿水、古镇异域中,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童悦现在对他还生着气。如果他提出陪她一块去,她会同意吗?曾经他让她换工作,她不肯,他说她是不是为了谁才不肯换,她气得离家出走。现在得知他不放心她和苏陌要跟着,她怕是要和他绝裂了。

一百个不情愿,还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安检口。

当临到她安检时,他突地跑上前,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要想我!”

童悦羞得脸通红,却并没有恼怒,回眸挥手道别,璨然一笑。

回去的车上只有他和司机两个,司机自顾听着歌,他一人倚着窗,看远处泛起的朝霞,天是湛蓝的,衬出霞光的明艳炫目。他仰起头,看到一架飞机冲同蓝空,那是童悦的飞机吗?

前所未有的低迷,前所未有的孤单,好象世上被抛弃了一般。每一秒都长如世纪,他看着手表,数着,还有两个小时十分,童悦就该到昆明了。按照日程,他们今天住昆明,会逛逛花市、七彩云南,明天去石林。

捏着手机上楼,打开门,一屋子的冷清让失落感更加膨胀。他乏力地瘫在沙发上,也没胃口吃早饭。

童悦提醒他要按时按点吃饭的,可他做不到。一个人坐在餐桌边的感觉太难受了,不管他何时到家,从保温瓶中取出夜宵,即使童悦睡了,可是满屋都飘着她暖暖的气息,什么夜宵他都觉得美味。

只是人不在了,饭还是她做的,心情就不同了。

也没和朋友们打电话拜年,每年都要聚一聚的周子期也没联系。子期这个年估计也不会过太好,他打过去能讲什么呢?当时得知子期在外养情人,他劝阻过,子期都是呵呵一笑,却是什么也听不见。

朋友之间也只能点到为止。

掌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慌忙按下接听键,“童悦,你到了吗?”

没有人应声。

他以为信号不好,跑到阳台,“喂,喂,童悦,你能听见我吗?”

那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叶大哥,你真能打击我呀!难道我和你太太合用一个号吗?”

“欢欢!”他惊住。

“是呀,你是不是就爱玩关机游戏?那次去度蜜月,我也是拨号拨得手抽筋,这次也是。你专门防我吧?”

“不是的,欢欢,我是。。。。。。”

“还说,明明就是,关了六天,我每天都拨十次。我又不会怎么的你,你是为了我喝酒喝到胃出血,我就问下你怎样了,然后说声过年好。至于吗,这么怕我,好象我是洪水猛兽。我后悔回国了。”车欢欢声音越讲越低,到最后不象是讲话,而像是一声叹息,无限幽怨、哀婉。

他有些无力地按按额头,“欢欢,你听我说,关机是为了能好好地休息几天,我那帮朋友。。。。。。”

“真的不是为了防我?”车欢欢欢喜地叫出声来。

“是,我现在也恢复得很好。”

“我不相信。”

“真的!”

“好,那你把门打开,我要亲自证实下。”

楼下有对小夫妻带孩子出门,夜晚的寒霜凝结成冰,路面有点滑,孩子蹦跳间,不慎摔倒,咧开嘴巴,哭了,不管爸妈怎么哄,赖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年轻的爸妈相互看看,有些没辙。

叶少宁也有些没辙了。

过了年,他三十二了,对女人是不容易惊艳的。而且他知道现在女人的漂亮已经充满了化学的味道,所以才觉着清新可人的童悦是个奇迹。

他并没有把车欢欢的话当真。那天晚上,她为什么会冒出那一句话,他想可能是出于感激,或者是被他的样子吓着。在国外当大的女孩,情呀爱的象口头蝉,何况车欢欢还一脸的稚气未脱,像个水晶花瓶样好看又透明,却又不失天真活泼。这样的女孩做任何事都不会考虑太多,她有本钱疯,难道他也会跟着去疯吗?

孩子们对任何事的热度最多保持三天,三天后肯定会转移目标的。只要他不回应,什么事都会没有,他也不必摆出一幅凛然的样子去和她讲什么大道理,就是讲了,在兴头上的她也听不见。

算上除夕,今天是第七天,该淡了、稀了、薄了。。。。。。

“叶大哥,我不劫财也不劫­色­,如果你实在怕,我把东西放你家门前,我走了。”车欢欢闷闷地咕哝。

“嘟”的一声,手机收线了。

他能想像她嘟起*、长睫湿湿颤动的小可怜样,仿佛受了全世界最大的委屈,还故作坚强地说“我没事,我很好。”

他深吸一口气,合上手机,觉得自己应该把门打开。阳光点、磊落点、自然点、礼貌点,这样躲着不是代表心里面真有鬼吗?上班后还是要碰面的,躲得了初一,能躲十五吗?他把态度端正就好了。说到底,现在走亲访友的人多了,她又不知童悦去昆明,就是一般礼节­性­的拜访,绝不代表什么。也许是他多虑了。

想到这,叶少宁拉开了大门。

门外,车欢欢一手提着果篮,一手抱着鲜花,娇嗔地翻翻眼睛,“叶大哥真没风度,看啥,还不帮我接过去,我手累死了。”

“好,好!”他抱歉地笑笑,伸出手,没想到,车欢欢连花带果篮,整个人就扑进了他的怀中。

正文 54,掬水捧月(三)

随即,左颊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叶大哥,新春快乐!”

他反应过来,欲推开她,怀中倏地一空,她娇憨地笑着,果篮扔在地板上,四下巡睃,“这花放哪儿?”

叶少宁深深瞅她一眼,“欢欢,我不习惯这种西式问候,也不喜欢,下次不要这样。”

车欢欢吐吐舌头,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那你喜欢什么?”

他躲开她的眼神,挪开话题,“喝茶还是喝咖啡?”

“叶大哥你上次给我泡的柚子蜂蜜茶,我爱喝,就那个吧!”她一蹦一跳地往里走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着。

“欢欢!”她要推开卧室的门时,从厨房端着茶出来的他脸沉下来了。

“­干­吗?”

“你妈妈没教你尊重别人的隐私吗?”

“叶大哥,你怎么比我爸妈规矩还要多?我就是参观下你们家,小气巴拉的,不看就不看。”她翻了翻眼睛,腰肢一扭,赌气地折回身。“其实我也不情愿来你家,都是我爸妈讲应该来拜个年,还不能空手,所以我来啦!结果,堵在门外不让进,进了脸不是脸,嘴不是嘴。算了,我走了。”

叶少宁叹了口气,“欢欢,别孩子气,喝茶吧!”他把蜂蜜茶搁在餐桌上,抬眼看了下时间,十一点了,吃午饭的时候,“一会,我带你出去吃饭。”

也是代表谢意,也是想找个机会让她带离这个屋子。和她呆在这里,偌大的空间,好象窄成了一条小巷,手脚无法动弹,呼吸不能自如。而她又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流弹,稍不留神,就能将他炸得灰飞烟灭。

“你要有诚意,亲自做给我吃。”车欢欢砸来一句。

“我厨艺很烂,家里也没菜。”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车欢欢哼了声,蹬蹬跑进厨房,冰箱门一拉,“那里面是什么?”

“车欢欢!”叶少宁这次真的生气了。虽然他没有胃口吃饭,但那每一盒都是童悦的心意,童悦的体贴,在这世上,只有他有这份资格独享。

车欢欢默默地凝视了他几秒,缓缓点点头,“你是个不懂感情的白痴。”

说完,以百米冲刺般跑下楼。叶少宁愣了几秒,抓起钥匙,慌忙往下追。只是错过了一轮电梯,到达楼下时,车欢欢已经跑到了游泳池旁,一边跑一边拭眼,看也不看,横冲直撞。

叶少宁心陡地悬到嗓子眼,仿佛咳一下都能吐出来。

转眼,车欢欢到了小区门口,前面车流如川,又不是斑马线,车欢欢好像没看见,就那么往前冲。

叶少宁一把拽住她,脸上完全没有了血­色­。

水晶花瓶在悬崖上滚来滚去,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如果他不接住,花瓶将碎成片片。

这就是所谓的新时代小萝莉吗?真是任­性­,想要什么就敢大喊大叫、又哭又闹、要死要活。如果她象普通职场的女孩,为了钱为了职位接近他,他可以谈笑风生视若不见心静如水,可是她是车欢欢,啥都不缺的车欢欢,他怎么办?

车欢欢回过头,俏丽的脸庞上,万道阳光千道彩虹,“我就知道叶大哥会追下来,我就知道叶大哥在意我,我就知道叶大哥舍不得我受伤。。。。。。”

叶少宁看着眼前张张合合的樱红­色­的双­唇­、没心没肺开心的笑脸,油然而生从来没有过的疲累感。

这女孩象天使,也象恶魔,能让你心跳狂如奔小鹿,也能令你在地狱门前惊出一身的冷汗。

一辆大巴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飞速的车窗映照出他的身影,他看到他的脸庞无奈到木然。

但他的心里却掀起一股巨浪,如果他不压住,如果任由它翻涌,它可以在很短很短的时间里淹没他、颠覆他,把他带进一个全新的世界,只是不知那世界是多美妙还是多恐怖。

不管是美妙还是恐怖,他的心脏估计都承受不了。

他的脑中闪过童悦忧郁的双眸,他的心脏立刻紧缩成一团。他闭上眼,拒绝去看那张天使与魔鬼的脸,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车欢欢心中却是雀跃的,这是她小小的胜利。

如果叶少宁象团火似的回应她,她大概懒得搭理他了。他越是挣扎,她越喜欢。这说明这个男人有立场,有责任,不会随随便便动心。如果他成为她的男友,那么他一定也会象这般珍爱她的。所以她决心把这件事坚持下去,看叶少宁如何处置,是心灵不断挣扎的狼狈,还是一步一步束手就擒,不管是哪种结果,都会让她有*:你无法抗拒我的魅力。

至于童悦,在爱情的战场上,认赌服输。爱情,从来就是不管不顾,是目中无人的。

手机响了。

叶少宁把车欢欢拽到人行道,走了几步,转过身面对矮矮的冬青树接听。

是童悦,下飞机了,现在换坐大巴。告诉他昆明的机场好近,车转了个圈就进市区。市区很一般,没有青台美,但很暖和,大家把大衣都脱了,在路边看到鲜花开得正艳,特别惊喜。

叶少宁“嗯嗯”着,童悦又问:“你吃过午饭了吗?”

“马上就吃。”

“不要弄混日期,有几盒放不了多久。”

“没有,我会看着日期热的。”

“那就好,导游说要带我们先去泡脚,去去乏,用玫瑰花瓣,真是奢侈。”

“好呀,那是不是整个人都会香了?”他笑。

“去,挂了。”

然后真的挂了,估计脸还会红。这就是他的童悦,不敢让人相信是已满二十八岁的熟汝。

“是童悦吗?她是不是去哪儿都会向你汇报行踪?”叶少宁一转身,车欢欢就站在他身后。

“这是夫妻之间应该的。”

“哦,我以为是她遥控监视你。呵,她不放心叶大哥呀!对了,你们恋爱多久了?你是她的初恋吗?”

“我们已经结婚了。”

车欢欢眼睛转了转,“她有没提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

春节中的青台,呼一口气都是一团白雾,在室外站十分钟,脸就冻得没有知觉。

叶少宁从车欢欢的脸上读到一些诡异,但他不愿去深究。他明白,如果可以,童悦离车家的人能多远就多远。

“你什么时候也偶尔遥控监视下她,女人都爱撒谎的。”

“包括你吗?”

“是呀,我想在你面前说实话,行么?比如我爱。。。。。。”

“你到底要不要去吃饭?”叶少宁打断了她,情绪无由地烦躁起来。

“要,但我不去饭店。”车欢欢头一昂。

叶少宁怔了怔,“欢欢,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在你父母的婚姻上,你应该看清一些东西。有些事情不要弄得太复杂。作为泰华的叶总,我会尽职。其他方面,请不要勉强我,也不要把我当试验品。”

“你怕伤害她,于是你就伤害我?”车欢欢眼眶红了,“我又不是要你离婚,就是想好好地喜欢你,你可以不回应,都不行吗?”

叶少宁苦笑,“这真是你想要的?”

“目前是,以后的事,顺其自然,好不?”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的心再一次跳动得紊乱无章,“不谈这个,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吃饭。晚上我和别人还有约。”

“男人还是女人?”车欢欢紧张兮兮地问。

他叹息。

他把车欢欢带去了叶家,坐在麻将桌上的罗佳英呆了好一会,才起身迎客。得知是泰华的大小姐,她笑得那个慈祥呀,连语调都温和了几份。

她没问怎么只有他俩,童悦呢?

仿佛她非常乐见这样的画面,是她一直期待的。

“我终于知道叶大哥怎么会这样英俊的,原来是阿姨漂亮,遗传因子好呀!”车欢欢恍然大悟。

罗佳英笑是眼睛都成了一条缝,眼角的皱纹象花朵一般绽开。

家里菜都是现成的,很快就摆满了一桌。

车欢欢嘴巴甜,追着罗佳英,阿姨长阿姨短,还主动要求帮忙。罗佳英听说她在国外呆了八年,黄浊的眼珠瞪出了眼眶,直撇嘴,很是心疼。

“在国都有啥吃呀?”说话间,又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菜放进车欢欢盘子里,那盘子都堆成小山了。

“西餐呀!有时也去唐人街吃点中国菜。谢谢阿姨,真好吃!”车欢欢嘴巴里塞满了菜,吐词都不清楚了,“什么时候,我做西餐给阿姨吃。”

“你会吗?”

“会呀!”

“出身这么金贵,啥事还都会做,教养真好。外国也过年吗?”

“人家节日多呢,复活节,圣诞节,万圣节,新年。。。。。。也非常好玩的。”

“这名字真古怪,都是纪念什么的?”罗佳英好奇地问。

车欢欢把嘴巴里的菜咽下去,一五一十说给她听,从万圣节的南瓜灯、鬼面具说到圣诞节的火­鸡­大餐。。。。。。两人从餐桌边挪到沙发旁,足足聊了三个小时,罗佳英给她削水果、剥瓜子,温言柔语。

叶少宁没有陪她们,他上楼睡了会。睡前给童悦发了条短信,问脚泡得舒服吗,童悦没有回。

车欢欢到傍晚才告辞,罗佳英一再叮嘱要常来玩。

“阿姨,你不说我也要来的,因为我会想阿姨的。”车欢欢撒娇地抱抱罗佳英,“如果我没空,阿姨你就去泰华看我。我和叶大哥一个办公室。”

罗佳英全部的慈­性­细胞都发作了,激动得都流下了眼泪。她意味深长地瞥了叶少宁一眼,“听到没有,是欢欢请我的,和你没关系。”

叶少宁没看她,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开了一半,路过一个公用卫生间,车欢欢示意叶少宁停车。出来时,脸通红,满嘴的水渍。

“哇,真舒服!”车欢欢抽了张纸巾擦擦嘴。

“吐了?”叶少宁皱眉。

“我不能吃太撑,一撑就要吐,我一直忍到现在。”小脸苦成一团。

“那你­干­吗吃那么多?”他还好奇她饭量变大了,平时应酬时可没觉着她很能吃。

车欢欢眨巴眨巴眼,“那是阿姨的心意,我不能辜负。吐一下又没什么,你看阿姨都高兴。老人家,都是要哄的。”

他愣了半天,挤出一句:“原来你还有这一面。”

她俏皮地笑着,“怎么,发现我的优点了吗?”

他发动引擎,笔直地看向前方。

临下车了,车欢欢还在努力,“叶大哥,真不带我去约会吗?”

“欢欢,泰华见!”他替她打开车门。

“呃?”她拍拍车门,什么意思,泰华是正月十六上班,那后面的八天都不见面了吗?

叶少宁微笑,“我要出趟远门。”

“去哪?”

他偏过头去,不接她刺穿他灵魂的视线,“我走了。”

车汇入傍晚的车流之中,这座城市的灯正一盏盏地亮起。

手机不住地鸣叫,他仿佛没有听到。

恒宇酒店门口,门僮接过他的车钥匙,他走向总台,“你好,我是叶少宁,下午和裴迪文先生通过电话,请帮我联系一下他。”

“少宁,我恭候多时了。”大堂沙发上,一个高贵俊朗的男子听到声音,抬起眼,笑着站了起来。

正文 番外二,我的晨(二)

“嗨,夏晨,她也来了!”身后的男生抢上一步,对夏晨挤眉弄眼。

夏晨目不斜视,脚下的步伐没受任何影响。

见多不怪了。

好象从记事起,一抬眼,总能看到她。这样讲,未免有些夸张,其实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足以让他达到崩溃的边缘。

第一次,是在少宁舅舅的婚礼上,她举起胖嘟嘟的两只小手要他抱,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把她挪个地。她眨着一双黑葡萄的大眼睛,非常执著而又期待地看着他。他最后胀红了脸,匆匆逃离她的视线。

应外婆的强烈要求,他的幼儿园是在青台读的,恰巧,她爸妈那时都在青台工作。少宁舅舅疼他,经常带他去家里玩,于是,他就经常碰着那小丫头。她那时饭量真的不小,坐到他身边后更加胃口大开,特别爱吃他碗里的东西。他不理她,她就哭,她那个笑起来眉眼飞扬的爸爸总是有办法说服他乖乖依了她。

他上大班时,她读小小班,那嚎哭声足以把幼儿园的楼顶都掀翻。他烦那哭声,跑过去看了她一眼,这下好,她赖上他了。

小小班的女生跳级上大班,也不知她那老爸用的什么办法。

她搬张小椅子坐在他身边,看他画画、写数,不吵不闹,给他拿画笔、递纸,他做好了,她抢着去交给老师。他做*,她就在一边比划,同学们都戏称她是他的小跟班。别人午睡时,一人一张床,他的床上躺两人,她必须要看到他,要依着他,一会不见,就哭得惊天动地。好可怕的是有一次,她居然尿床。他睡得好好的,突然感到身下一热,一摸,衣服全湿了。她也知道丢脸,眼睛里噙着泪,嘴直扁,就是不敢往下掉。

他只好硬着头皮告诉老师,是他尿的床。

每每想到这件事,夏晨都有种狂嘶的*,这简直是他平生最大的奇耻大辱。

幸好,他很快就回到北京,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同学。他的人生阳光普照、鲜花满地。

过年过节回一趟青台,也有遇到她。她咬着铅笔,趴在桌上写字,额头、鼻尖上都是汗,看到他,羞羞地一笑,不怎么讲话,继续埋头写作业。

他不知,她妈妈告诉她,想和夏晨哥哥一起读书,必须要好好地学习,因为夏晨哥哥太优秀了,不仅成绩好,各方面都很杰出,都和他爸爸一起上电视好几次了,还是少儿节目的主持人。

盛夏的黄昏,蝉声在枝头躁动,他参加夏令营回到北京,刚下汽车,看到对面树荫下站着她。她长高了,扎着一个马尾,随着她身体的晃动一摇一摆。落日的霞光把给她的衣裙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情不自禁闭了闭眼。

“夏晨哥哥!”她笑着跑过来。

“聪聪!”他脱口叫着她的名字,百步跨栏似的飞跃过去,一把抱住她,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大卡车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

“我没注意。”她吐了吐舌头,笑靥如花。这是夏晨哥哥的怀抱呀,好象和爸爸的不同。

他白着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将她扯到路边,“这是理由吗?”

“我有理由的。”她献宝似的巴巴说道,“下学期我就到北京上学了,我好开心,夏晨哥哥,你也是吧!”

她爸妈调到北京任职,外公外婆哭得泪都成了河,她也泣不成声,但她还是选择来北京了。

北京有夏晨哥哥。

他才不开心呢!

为了怕她被车撞到,他慌乱地把手中的东西往下一扔。包包只沾了点灰尘,掸掸可以。而在夏令营得的两个奖杯,碎成了一团玻璃。

过了几天,他爸爸对他说:“以后每天下午去趟左叔叔家,帮聪聪补补课。青台的教材和北京的不太相同。”

妈妈在一边问道:“记得聪聪吗?眼睛大大的,笑起来两个酒窝,总叫你夏晨哥哥。”

他黯然低下头,第一次觉得­阴­魂不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第一天补课,超级雷人,她那个帅得象整过容的爸爸居然陪读。两只桃花眼不放桃花不放电,频频放火,瞪着他有如奥巴马瞪着本拉登。

她人如其名,非常聪明,他说什么都能答上。补课到很轻松,可是在她爸爸眼神的压迫下,有些吃不消。

可能对他表现很满意,第二次换成她妈妈了。她妈妈给他们送来两杯果汁和点心,就带上门出去了。

“夏晨哥哥,你对我妈妈说,不要总呆在屋子里,我们出去玩吧!”她的声音小小的,吐气是柔柔的。

他板起脸,“我不和女生出去。”这是妈*家规。

“我不是女生。”

“。。。。。。”

“我是左聪聪。”她娇憨地笑着,“夏晨哥哥,我想去看电影。”

“不要叫我夏晨哥哥。”他无由地火了,因为她那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他事事必然顺着似的。

“那叫你什么?”

“夏晨!”同学们都这么叫,她凭什么例外?

“哦!”她低下头看着书本。书本上的字模糊了,她感到心口有种闷闷的疼痛。

接下来的几天,她没有再提出去的事。她不再唤他夏晨哥哥,也不叫他夏晨。看到他就笑一下,眼视飘远,嘴抿着。

他真的受不了她这样。影城里恰好来了一部迪斯尼新拍的3D动画片,首映那天,他请爸爸找了两张票,在前一天他对她妈妈说要带她出去,她妈妈一口就答应了,还问要不要开车送他们。

“不要,不要,我和夏晨哥。。。。。。夏晨坐地铁去,我都没坐过地铁。”她抢着说,小脸发光,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有些激动。

他算好时间出门的,到她家,发现她站在楼上,脸和手臂都通红。

“你站这儿多久了?”他皱了皱眉,轻启薄­唇­。

“没多久,一个小时。”夏晨怎么直晃动,她忙闭上眼,“我怕你等着急就不肯带我去了,所以早点下来。”

他无语。

她真是没坐过地铁,看什么都稀奇,他不得不拽着她的手。偏偏在影院还碰到同学,看到两人十指紧扣,意味深长地吹了声口哨,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看完电影,他带她去吃冰。他们班上的女生就爱吃冰,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凑一桌,叽叽喳喳,边吃边聊。

那个香草冰淇淋她吃得很香,他看着又跑去给她买了一杯。

第二天,他去她家,开门的人是她妈妈。“夏晨,今天不用补习了,聪聪身体不好。”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他悄悄地朝楼上看了看。她家是复式建筑,她爸宠她如小公主,在楼上给她筑了个小城堡。

“妈妈,我没事的。”她披着个睡袍跑下楼。头发蓬着,小脸蜡黄。

“怎么会没事,昨天拉了一夜的肚子,早晨还去医院输液的。”

“妈妈,不要说了。”她羞得连脚趾都红了。

他镇定地问:“怎么会拉肚子?”

“聪聪不能吃冰东西,一碰很灵验。”

她可怜兮兮地从眼帘下方看他,冰算什么,就是毒药她也会吞的,那是夏晨第一次买东西给她吃。

他礼貌地告辞了,回家后对他爸爸说左聪聪的补习结束了。

为了他和她的安全,他觉着两人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秋学期到了,她读六年级,他读初三,两所学校离得蛮远,没什么机会碰到,如果她不特意跑过来。

她跑得太勤了,勤得他的同学们都认识了她。

她并不主动招呼,只是静静地守候。他若不理她,就那么走过去。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等他走远,她叹口气,自己也会走开。若他理她,她就象只小喜鹊地说个不停。

那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考进他这所中学。

她就是考不上,她爸用钱砸也会把她砸进来,但她还是考上了,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

可惜,她读初一,他读高一,初中部与高中部隔着一条街。

“她跑过来了。”同学又推了夏晨一下。

“你一会还要不要比赛?”夏晨不耐烦地问道,脚步加快。

同学嘿嘿地笑,几人出示了参赛证,进了活动中心。转弯时,夏晨飞快地朝后看了一眼,她被工作人员堵在了大门外,为了腾出手拿证件,她把一瓶饮料夹在臂弯处,那饮料是冰过的,外面渗出了一圈的水珠,一会就把她的衣服沾湿了。

他蹙起眉收回视线,为了确保平安地参加比赛,他不能再看她了。

看多了,心会乱。。。。。。

正文 55,掬水捧月(四)

童悦大年初九的下午到的丽江,这是她出来的第三天。

在昆明只呆了半天,想去石林的,昆明天气报告说连续两天有雨,导游出于安全考虑,安排先去大理。等从丽江折回昆明,再去不迟。

火车是晚上八点多的,吃过午饭,大家去了花市。同行的两个女教师兴奋得如同少女,任何一个花摊都让她们惊喜。

其实,花在这里如同农贸市场的青菜,没有多少美感。送到女人手中的花,都是经过修剪处理包装过的,才会有那么一点浪漫的因子。

苏陌的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乔可欣似乎突然被他的魅力折服,与他形影不移。他讲什么,她都捂着嘴娇笑。

几人走到了一个香水百合的花摊,老板娘指着一大捆花束说三十元全给你。

乔可欣花容变­色­:“真的假的?”

老板娘笑着点头。

乔可欣眼波流转,有意无意瞟向苏陌。那两个女教师也围了过来,一起起哄着要苏局送花。

苏陌本就平易近人,出来旅游更是随和,扶扶眼镜,斯文地点点头。

花被分成了三束,最多的一束送给了乔可欣,两位女教师打趣地说苏局偏心。苏陌揶谕道:“没办法,人心本来就长得偏。老板娘,我都没还价,你是不是应该赠送点小礼物给我?”

老板娘用生硬的普通话回道:“这里只有花,没有别的。”

苏陌好商量:“那就送花吧!”

老板娘想了想,从隔壁花摊上要了一枝红玫瑰。

众人都乐了。

童悦与孟愚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前,那个摊位卖­干­花和香袋。香气浓郁,却不令人作呕,买点回去放进衣橱熏衣服很不错。童悦买了同袋,让孟愚也买点。

“我买了给谁?”孟愚脸露凄楚。

童悦黯然。

一枝鲜艳欲滴的玫瑰从后面伸了过来,她愕然回首,“花都被她们抢光了,这只是赠品,别嫌弃。”苏陌耸耸肩,一脸无奈,镜片后的俊眸浅笑晏晏。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哪里敢嫌弃,忙道谢接过,只觉着这枝玫瑰上刺真多,她扔也不是握也不是。

乔可欣抱着一束香水百合,第一次觉得这花烂如草芥,她捧着是种羞耻。

人心果然是长偏的。

晚饭是在一家青台人开的餐馆里吃的,云南米线什么的特­色­小吃没有吃到,还是地地道道的青台风味,众人叹息。

苏陌并不与童悦同桌,连视线也极少在她身上留恋。她想装着大方,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还是存在的。

他老家不在青台,他是为了亦心才来青台的。今年的春节,他独自回家过年,这么快就回青台。随他们一同旅行,有郑治的趁机拍马屁。他这样的大局长,不是别人拍他就领情的。

他来,只有一个理由。

童悦怅然地咬紧*。

临时换的车票,没买到软卧,只有硬卧,六人一个房间,房间没有门,哪里能睡,随便躺躺吧!

也不知是不是刻意,四个女教师与郑治、苏陌分在了一个房间。

火车要到早晨才到达大理,乔可欣说打牌吧!郑治说好,结果是郑治陪着三个女人开战,苏陌与童悦旁观。

童悦看了一会,便走了出去。

车门外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她叹了一声。

“没什么遗憾的,火车现在是翻山越岭,你看了会害怕。”苏陌走近她,与她并排站着。“困不困?”

她摇摇头。

苏陌回身朝其他人住的房间看了看,说道:“路上郑校长和我说,你们校的凌玲老师准备辞职,他想从一中要位英语老师去实中。”

“辞职?”她大惊。凌玲被拍*那件事,只有她和孟愚知道,他们不是多话的人,凌玲没什么可担心的,­干­吗要辞职?如果是怕见到孟愚,换所学校好了!

“是的,非常坚决,郑校长也挽留过了。听说她是孟老师的前未婚妻。”

她象是站立不住,忙扶着一边的栏杆。

小时候,爸妈关照说要小心火烛,火是危险的,不能玩的。凌玲玩火烧身,这是她自虐的代价。童悦除了叹息,又能讲什么?

“我们去餐车喝点东西?”苏陌见她脸­色­不太好。

“我还是回去躺着吧!”她托着额头回房间。

郑治红 袖相伴,连笑声都和平时有所不同。

她的床在中铺,爬上去和衣躺了。打开手机看时间,发觉有叶少宁的短信,突然没心情回了,关了手机闭上眼。模模糊糊竟然睡着,半夜火车的颠簸让她戛然醒来,牌局已结束,郑治的呼噜声几里外都听得见。

察觉有点冷,她摸摸,床上没有被。

一个修长的身影立起来,从地上捡起被子,拍拍,轻轻地替她盖上,掖好被角,捋捋她的头发。

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大理没有雨,六点的天空朝霞如火,天空蓝得象清洗过一般。导游说趁着游人少,先去游览大理三塔。古塔碧水,相映成趣,世界是宁静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没人敢高言粗话,生怕打扰了这一切。

“郑校长,在这块净土上养老,不失为人生极乐吧!”苏陌道。

“太冷清了,连个熟人都没有,要看个病都得到翻几座大山,”郑治连连咂嘴,“苏局,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老年生活?”

苏陌微笑,“坦然年老,我有想过。到时候和自己珍爱的人一起住在乡间的院落里,做有钱、体面的老头老太太。院子里种草花、种果树,在田野边散步,在落地窗前喝下午茶。她给我织毛衣,我给她读故事。偶尔开车进一个市区,看看熟悉的地方有什么变化,找个地方吃一顿就回家。也许她已经睡着了,我老了,不再抱得动她,我就拿条毯子替她盖上,等着她醒来,牵着手一起进屋。”

“不对呀,这画面里怎么没有孩子?”郑治皱眉。

“如果不能给孩子足够的爱,就要尊重他们的生命。我的­精­力有限,以后的人生,只想给一个人。”

苏陌的视线停留在童悦脸上,含义复杂地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移开了。她可知,在这幅蓝图里,女主角是谁?

童悦没有抬眼,她在给叶少宁发照片,是刚刚拍的三塔晨景,她想让叶少宁一起分享这份宁静的美。

在大理只停留了一天,去了蝴蝶泉,也去了洱海。蝴蝶泉成了一潭死水,只有虚名。游览洱海到蛮舒心的,中间停靠几个小岛。岛上有烤鱼烤虾,她不爱吃那些,没有下船。苏陌提前上船,提了个袋子,里面装着两只烤玉米,还是几串新鲜的青提。

两人站在甲板上,看着茫茫的海水,他把清洗好的青提一颗颗摘下来递给她。

他什么都记得,青提和红提是她最爱吃的水果。亦心在世时,她去他家,他也是买了放在冰箱里,然后拿出来洗净一颗颗递给她。冻过的青提特别甜美,水汁又多。

她没有接,而是从袋中取了一只烤玉米慢慢地啃着。

他失笑,捏了一颗放进嘴里。没想到看相很好的青提,入口非常酸,他没防备,温雅的面容都扭曲了。

她忍笑忍到内伤,只得背过身去狂啃玉米。

回身时,他笑了,抬手拭了下她的嘴角,“真不象个淑女,吃得满嘴污黑。”

她僵住。

“晚上要不要到古城走走?”眼角的余光瞄到其他人出现在码头上,他拉开与她的距离。

“不了。”她把啃了一半的玉米扔进海水中。玉米没沉下去,随着波浪上上下下的翻滚。

他叹息,看她的眼神是那么无力。

“政府机关是初七上班,今天的全系统大会,我要第一个发言,而我却站在这里。云南我来过太多次,再美的景看多了也会厌。小悦,一定要防我防这么紧吗?我来只是想陪你好好地玩一玩,你放松点,好不好?”

“苏局,那天我们在车里看到叶少宁和女同事分吃一块面包,你替我不值。现在我们这样站着,如果叶少宁和朋友也看到,他朋友会不会也替他不值呢?”她幽幽地问。

“小悦,这可相提并论吗?”

“我不觉着有什么区别。当我义正词严要求别人时,我希望我有这个立场。一直以来,你对我都很好,婚前婚后,我替你不值,真的,不要继续下去了。”

“只要我觉得值就行了。”

“那么别再要求我,我该回舱了。”

晚上,许多人结伴去游古城,她呆在屋里看电视,乔可欣也没去,意兴阑珊的样子,“到处都是店铺,卖那些所谓的民族玩艺,有什么意思。”

“明天去丽江了,那儿很美。”电视里正好在播丽江的四方镇,古渠楼阁,确实保存得很不错。

乔可欣撇嘴,“也就那样吧,打着民族幌子的购物城。”

“你去过?”她坐直身子。

乔可欣在梳那一头如水的长发,她说每晚梳一百下,可以防止脱发和白发。美人对老如临大敌,早早就知防范。“韦彦杰带我来过。”

她把视线又挪向电视机。

“他在这边朋友多,好象和他们合伙做什么生意,经常跑这边,有一次我去上海,他正要过来,我就跟来了。到了丽江,他就把我扔酒店里,直到回上海那天他才出现,不知跑哪鬼混去了,晒得又黑又脏。童悦,我现在想想,和他分手也没什么遗憾的,他不算是很大方很体贴的男友,我都怀疑他不懂怎么爱人。我何必硬要贴上去呢,象他那样的,我又不是找不到。当初,我还傻傻的以为他真的是我真命天子。。。。。。”

乔可欣喋喋不休地声讨着彦杰,她没有接话。

彦杰这个名字已成她心中的禁忌,她很久都不碰了,一碰,仍能感觉隐隐的疼痛。

也许幸福曾在她的隔壁,她以为打开门就能得到。但有些门却是永远开启不了的,她的幸福只能自己争取,并不是别人能给予。

突然很想念叶少宁,拿起手机就拨,号只输了一半,屏幕一黑,没电了。她找出充电器Сhā上,却没有继续拨号。

没有什么,只是想到如果打过去手机在占线中,或者听到别的什么,她该怎么办?

不是做驼鸟,而是不想给自己猜测的机会。

在意他,就信任他吧,哪怕只是假装。

正文 56,掬水捧月(五)

到底海拨又高了点,童悦有些高原反应,又坐了几个小时的汽车,都是盘山公路,云里雾里的穿行。青台也有山,与这里的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旅行,是从一个烦恼地方到另一个烦恼的地方,美了一双眼睛,苦了一双脚,累了一颗心。”她在车上给叶少宁发了条短信。

叶少宁很快回了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有点唏嘘,好像很多年没见到似的。

虽然短信快捷,能说出不易出口的话,终还是语音来得温暖、真实。青台到丽江,几千里的路程,他低沉而又温和的笑声,仿佛就在耳边。

“到丽江后别忙着玩,先睡会,准备住古城区吗?”

“嗯,晚上安排看晚会,纳西古乐,各个民族的歌舞,听说舞台设计是日本人,令人耳目一新。”

“昏昏欲睡会很丢脸的。”

“你这是经验之谈?”

他笑。

导游关掉车上的闭路电视,打起­精­神说还有半小时就到丽江了,她收了线看向窗外,果真人和车都多了起来,不觉深吸口气。

胸口有点发闷,耳朵也有嗡嗡声,如同飞机起航。

酒店是建在山坡上的一幢宅院,三层小楼,很­干­净,清泉在门前流过,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串串灯笼。众人下了车,都不舍得进屋,在外面留恋着。酒店两边店铺林立,脚步是一石板铺就的大路。店铺着摆放的都是手工制作披巾、桌布,还有绘着东巴文字的瓷盘。

时光陡地一下倒流数十年。

女人们迫不及待去逛街,童悦身子发软,没有与她们同行,拿了钥匙回房间,好好洗了个澡,然后便睡了。

敲门声把她叫醒,苏陌站在门外,有些担心,“你睡了五个小时。”

她汗颜,花那么多钱和时间来这里,居然只为了睡觉。

“我们都吃过了,我叫厨房给你另外做了点。下来吧!”苏陌爱怜地揉揉她睡得蓬乱的头发。

餐厅里已经没有人,“他们步行去剧院,吃完,我们也要赶紧过去,不然小姑娘要发火的。”苏陌轻笑,那个小导游脾气很火爆,人走散了就吼得­鸡­犬不宁。

服务员给她端上炒虾仁、蘑菇草­鸡­汤,还有一碟炒西兰花,饭又黏又糯,不象之前吃的一粒一粒,嚼着就难以下咽。

她吃不惯云南的口味,特别是那种汤,象放了薄荷叶,闻一闻就不肯动筷,菜都象是半熟,云南米线也不诱人。

这几天,她经常有吃不饱的感觉。

“这次怎么舍得改善伙食了?”她忍不住食指大动。

苏陌轻笑,她一下明白了,含了一嘴的饭,嘴巴鼓鼓的,不知道要不要吞下去。

终是吞下去了,没人和家常饭菜有仇,她也不需要这份傲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清者自清!

“谢谢!”

他叹息,拿起筷子陪她吃了两口。

吃完饭,两人步行去剧院。街上多是蓝眼睛高鼻子的外国游客,出入一家挨着一家的酒吧。

所有的人在一尊毛主席雕像下面等着他们。

很难想像,在这座美丽的古城中竟然留有一座*时期的产物。丽江人对这尊石像特别敬戴,传说有一年丽江大地震,众多房屋倒塌,唯石像屹立不倒。从此后,便敬若神明。

其实在丽江,神灵的痕迹处处可见。纳西族是一个愿意被神灵束缚的民族。

演出很­精­彩,剧场也很前卫,在描写摩梭女独有的走婚舞蹈中,童悦又睡着了。

“音乐的美不只是震撼人的灵魂,能催眠也是伟大的作品。”演出结束,面对赵清的取笑,她强词夺理。

赵清那帮单身汉怎么舍得错过这样的夜晚,约着一同去酒吧猎艳,孟愚也被他们硬拉过去了。

郑治说年纪大了,为了明天能有­精­力去玉龙雪山,他回去休息。

“苏局,你不准找这个借口。”小姑娘威胁道,“走吧,我带你去喝茶,云南的花茶,安神养颜的。”

乔可欣听说养颜,就投降了,嚷着一同过去。转过身问其他人要不要同行?

童悦已经不在了。

身子还是倦,软软的,拧开电视,正播《晚间新闻》,屏幕下方打出一行字幕,上海警方近日查获一批毒品,数量之大是近几年之巨。

这些离她很遥远的事,一眼瞟过就行。

手机响了。

她拿起手机到窗口接听,发觉窗口下方是座石桥,桥下笙乐阵阵,树影、灯火,溪水,桥上站着一人,手里面握着手机,抬头冲她微笑招手。

“下来散散步!”

她慌忙躲进窗帘后,“不了,我已睡了。”

“睡了再起来。”睁着眼说谎话,他宠溺地弯起嘴角。

“懒得动。”

“那好吧,我就坐在这儿陪着你。”他叹了口气,找了块石墩真的坐下来。

她把房中的灯光熄去,电视也关了,唯独没有拉窗帘。她看过一本书叫《蝴蝶战争》,一帮高校学者去国外进修,男男女女,都不是青春的年纪,都是斯文自重的人。在国外三个月,许是因为洋人开放的环境,许是因为不耐寂寞,许是因为人的心都是驿动不安的,男男女女主动结伴成双,成了一对对情侣,大享人生第二春。因男少女多,两个女人为了争一个男人不惜上演战争戏码。

苏陌现在是块香饽饽,不管是乔可欣,还是其他两位女教师,有意无意都在他面前孔雀开屏,而他所有所有的温柔与专注只给了她。

她也想找个人一起散散步,但不能是苏陌。

她很小就知道,如果回报不了别人的好,无论多眼馋、多心动,绝不能多看第二眼。

如果下去,哪怕什么都不说、都不做,但有些东西就会变质了。她跨一寸,他便飞越千丈,不能臣服于内心的软弱。

月亮挂上中天,她拉上窗帘,朝下看了看,苏陌还坐在桥下。有两个女人与他搭讪,他摆手,没有说话的意思。

她果决地拉严窗帘,脱衣上床。

第二天早晨下了一阵急雨,但很快就天晴了,天空瓦蓝瓦蓝,空气澄净得不含一粒杂质。

夏天逛雪山很新鲜,青台现在也是满目皑皑,童悦决定不去雪山,就在古城好好逛逛。

苏陌也没去,他感冒了。郑治请餐厅给他熬了姜汤,他喝完便睡了,童悦随同事们一起去他房间看望了下,便出门了。

童悦买了不少东西,也拍了不少照片,多是特­色­酒吧,回去给桑贝提高点品味,别只知挖防空洞。

经过那条街时没有特别留意,只觉着特别窄,紧挨着石渠,路边栽着柳树,树下放着一张张小长桌,碎花的桌布,藤制的椅子,桌上摆放着一个陶罐,Сhā满粉紫­色­的小花。

她停下脚步,连着拍了几张照片,转身时发觉了那家酒吧,名字是东巴文字,不认得,里面黑黑的,慵懒的爵士乐如水一般流淌。

不知怎么就进去了,吧台上坐着两个外国人,还有一个长头发的男人,酒保络腮胡子,体形健壮,懒懒地抬起眼,看到她低下眼帘,随即又迅速地瞪大了眼睛,手中擦拭杯子的动作也慢了。

“给我一杯苏打水。”她坐下来。

长头发的男人斜了一眼过来,同样怔住,与酒保交换了下眼神。

酒保轻轻点下头,倒了杯苏打水给童悦。“小姐是来旅游的吗?”

童悦只当是人家热情,淡淡笑了笑,“是的,你们这儿真美。”

“有上海美吗?”长发男人端着酒杯,微笑坐到童悦身边。

童悦左眼皮跳了下,她侧过身看看长发男人,有些不解。

“怎么我猜错了,你不是从上海过来的,那么是青台?”

童悦咝地抽了口冷气,浑身的寒毛都竖起了。

正文 57,掬水捧月(六)

“先生是人还是神?”她故作戏谑地问,太阳|­茓­突突地跳,心已慌乱无章。

长发男子大笑,示意她从吧台下来,挑了最里端的一张桌子。两个外国男人结账出门,酒保警觉地朝外扫了扫,也坐了过来。

“你进门时,我就认出你了,是韦彦杰让你过来的吗?他现在哪里?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上他了。”酒保急切地问。

童悦的手抖到不行,“对不起,你们讲什么,我都听不懂,我要走了。”

长发男子冲酒保瞪了下眼,“看你心急的,吓坏人家小姐了。嘿嘿,韦小姐,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和彦杰是生意上的朋友。他随身都带着你的照片,经常秀给我们看,说这街上没啥美女,只有他妹妹是最漂亮的。”

这不象是彦杰会做的事,也不象是他会说的话。“你们到底要讲什么?”这两人给她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她只想早早离开。

“没有什么,只是有点想彦杰了。你过来时,他提起这了吗?”长发男子放柔了声音,他看出童悦已如惊弓之鸟。

“我是随旅行团过来的,我和我哥也已经很久不联系了,他工作忙,我是无意走进来的。”

“这个很久是多久?”长发男子看了看酒保,酒保脸­色­沉了。

“一个多月。”

长发男子笑了,“这个彦杰真是不应该,我以后见了面要好好说说他,哪能这样让妹妹担心。韦小姐,丽江都玩过了吗?”

“是的,还有别的事吗?”童悦站了起来。

“一块吃午饭?”

她摇头,匆匆告辞。出了门,突然发觉找不到来时的路,到处都是石渠,都是店铺,都是柳枝摇曳,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先的地方,她急得都快哭了。

偏偏又来一场急雨,她在雨中拼命地跑。

“小悦!”苏陌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一把抓住她,两人站在一家店铺的屋檐下。

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他吓住,也蹲下。

她抬起泪眼,*苍白没有血­色­,“你打彦杰的电话,快,快!”

苏陌看看她,“好的!”

“他关机了。”他皱起眉。

“再打一遍。”*哆嗦个不停。

他又打,“还是关机。”

“你手机信号不好,打我的。”她把包包递给他。

他摇头。

她捂着脸,痛哭失声。

“小悦,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局,彦杰不见了。”她慌乱地抓起他的手。

他发着低热,越发感到她指尖冰凉。“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他可能在开会或者手机恰巧没电,你不要着急。”

“你不懂。。。。。。你不懂。。。。。。”泪水迸流,仿佛天地在旋转。

她有过预感,可是她不敢想,不敢。。。。。。

苏陌沉吟了下,“你别哭,我们下午去上海,去看彦杰。”

她止住哭声,“可以吗?”

他迟疑了下,轻轻把她揽进怀中拍了拍,“当然可以, 我会陪着你。那边我也有许多朋友,会替我们安排。我现在就去订航班。”

她象木偶似的由他牵着回酒店,路上,他给郑治打了电话,只说有事先走,童悦同行,郑治也没敢多问。

还好,抢到了两张机票,晚上八点的。

两人回房收拾行李,下楼时,她的眼睛都红肿了,午饭也没什么肯吃。

他怕热度上升,去医院打了个吊瓶,她陪在一边,人象是傻傻的。他和她说话,她都会受惊地跳起来。只是手一直紧紧地攥着他,他怎么捂都是冰的。

灵魂已被惊散,留下的只是靠意志强撑的躯壳。

下午四点,酒店替两人叫了出租车送他们去机场。

一个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酒店前。叶少宁背了个挎包走下车,­唇­角飞扬。

“请问青台市实验中学的老师们是住这里吗?”

总台小姐点头,“他们今天去玉龙雪山了。”

“童悦住哪间?”

总台小姐讶导地抬起头,“她刚退房离开。”

“回昆明了?”他呆住。

“不是,和苏先生一块去上海了,我替他们打的机票。现在他们应该还在机场。”

他拎起包转身就出来了,拦了出租车,说了两个字:“机场!”

心怦怦乱跳,慌乱不已。无由地出了一身的汗,也不知道是热汗还是冷汗,只害怕晚一秒,就看不到童悦了。

掐着时间,悄无生息地来丽江,他是想给童悦一个惊喜的,还有他内心里需要童悦的帮助、需要童悦的配合,一起来断了车欢欢的念头。他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喝退车欢欢,她那种女孩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是只要童悦紧紧抓住他的手,两个人坚定不移,别人Сhā不进缝来,也就会有惊无险地跨过去。

车欢欢带给他新奇感,仿佛血液的流动都加速了,但他知道那不是爱,不是,是冒险,是刺激,是疯狂。真正的爱是宁静的、祥和的、温馨的、柔软的,像绸缎,像微风,像星辰,像细水长流。。。。。。

“师傅,麻烦你快点!”他催促。

暮­色­渐浓,山路并不好走,又下了雨,师傅摇摇头,“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他的脸­色­愈发地白,是什么事让童悦突然要与苏陌离开大部队去上海?如果他不来,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也许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做?

心瞬间跌落万丈深渊,但理智让他立刻否决了后面的猜疑,童悦不是那样的人。

夜晚的机场航班极少,进了门,不用费太多时间就看到了他们。

脚象被铁钉钉住。

他们正在办登机手续。

苏陌托运好了行李,牵着她的手往安检处走去。她一直低着头,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看上去她好似非常依赖苏陌。苏陌拍拍她的肩,让她等一会,她便立住,眼睛追着苏陌的身影。

苏陌不一会过来,手里端着热饮与西点,这应该是他们的晚饭吧!

她接过,走了几步,仿佛不稳,她低下头,原来是鞋带松了。她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他,他笑笑,自如地蹲*,单膝着地,替她扣上鞋带。然后重又牵住她的手,把证件交给安检人员。

叶少宁看着他们慢慢的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他没有冲上去喊住她,也没有拿想手机打电话假装查岗。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晕眩而又恍惚,仿佛空白一片,一个问题象魔咒似的缠着他:她为什么要嫁他?

正文 58,月晕而风(上)

彦杰突然的就这么消失在人海中。

那个法国品牌的红酒代销商在一年前就已换人,彦杰的手机号新年过后已注销,童悦按照印象摸到那家高档小区,物业管理员称这里的业主没有一个叫韦彦杰的,租住房子的也没有这个名。

童悦打电话问乔可欣,在彦杰与她分手前,她来上海与彦杰住在哪里,彦杰做什么工作,乔可欣支支吾吾半天,不太情愿地说:她在上海都是住酒店,给彦杰打电话后,彦杰过来找她。她没去过他的公司。

钱燕是个体贴的妈妈,说彦杰工作忙,不能打扰他,他在上海几年,钱燕从没来过。

所有所有的讯息都是来自彦杰之口,从来没有人想过去证实。

童悦想起上次来上海,他也是领着她住的酒店。

但是一年之前,她一次次地过来,确实有过那么一间窄小的旧公寓,确实有过一些温馨甜美的记忆。。。。。。

难道那是她的幻觉?

夜晚,上海飘起了小雨,这座国际大都市都笼罩在一团团水气之中,雨滴持续打在屋外的铁质栏杆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她不能入睡,­精­神已经接近于歇斯底里的状态,就是稍微闭一会儿眼睛,也是恶梦连连。

隔壁房间的苏陌点燃一支烟,白­色­的烟雾中,俊眉蹙着,他不敢对童悦说多,但他知道,彦杰再也不是他们眼中的那个彦杰了。

他陪她去了那个小区,找到那间公寓。门是新换的,敲了半天,开门的是对面的邻居,大概还在睡着,情绪非常不好,恶声恶气:“敲鬼呀,对面没住人。”

童悦恳求地看着他:“请问之前租在这里的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什么时候搬走的?”

“莫名其妙,这房子什么时候租给别人过?是人家的住房,现在刚装修好,油漆味没散,过几天才有人住进来。”

“砰!”房门又关上了。

童悦抬头看看门牌号码,对苏陌说:“我没记错,肯定的。”

苏陌拍拍她的肩,“我们去物业问问吧!”

物业公司经理­性­格挺牛,死活不愿提供业主资料。苏陌找到房管部门的朋友,他才勉为其难地说道:“那房子一年前易主了,现在的业主叫童悦。”

童悦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儿童的童、愉悦的悦?”苏陌托住童悦,问道。

“这里面上千户人家,我们哪可能全记得,这个名字好听,所以有点印象。房子去年秋天重新装修,暂时还没住人。”

“你见过童悦吗?”

经理白了苏陌一眼,“我见过她男人,很帅,不太爱笑。”

不太爱笑,是因为心里面悲伤太多,笑不出来,然后就习惯面无表情了。

那是彦杰,不是她男人,是她哥哥。

她曾经想到上海工作,也想方设法想要个上海户口,彦杰让她把身份证留下,说他来想想办法。她刚好换了新身份证,旧的也在有效期,就把旧的留给他。后来她在青台教书,这件事都给忘了。

彦杰是拿那个身份证买下这套旧公寓的吗?

“好笑吧,户主居然没有进屋的钥匙!”她站在伞下,抬头打量着那幢旧公寓楼。

他为什么要买下这套公寓?

他为什么要用她的名字?

他这一年多到底在做什么?

。。。。。。。。

多少问题要彦杰出来解释,但是他人在哪里?

上海太大,一个人犹如沧海中的一个­肉­眼都看不出来的小生物,到哪里去找?哪里去寻?

结婚那天,彦杰眼中的泪,是舍不得她出嫁,还是预知从此后再无见面的机会?

唯一的欣慰是那些记忆不是假的。

苏陌神­色­很严峻。

雨仍在嘀嘀嗒嗒地下着,处处泛着湿气。这种慑入骨髓的寒冷,比漫天大雪还要令人畏惧。

她听到他低低说了一句:“小悦,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世界真小,那个人是叶少宁在金茂大厦一起喝酒的朋友。

“这位是华烨律师,青台人。”苏陌替他们介绍。

华烨颌首,目光在她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他有可能已发觉她是面熟的,只不过她不提他亦不会多语。

三人约在咖啡馆。

小雨,地道的蓝山咖啡,清灵的音乐,应该是一个可以闲适的下午,童悦的左手紧攥着右手,感到呼吸有些障碍。

苏陌把彦杰的情况说了一下,没有什么重点,资料非常散碎,华烨严峻地听着,没有Сhā话。

听完,华烨沉思了一会,说道:“你们有没发现他从一年之前就开始慢慢地抹去和他有关的痕迹了?这就说明这一天并不是突然发生,他是有准备的。”

“春节前,他从上海给家里寄了明信片和钱。”童悦道。

“没有地址吧?那随便找个人办下就可以了。”

“那他现在人在哪?”童悦自言自语。

华烨条理的分析:“一,他已离开上海或仍留在上海,但是换了一个身份;二,人已不在这世上;三,人被警方扣留,但属于特殊嫌疑对象,所有资料封锁,在抓到共犯时,才会通知亲属。”

“这不可能,彦杰不会做犯法的事。”童悦慌乱地辩白。

华烨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办法打听吗?”苏陌问。

“我接触的都是经济方面的案例,和刑事方面不太熟,想打听,要费很大的周折,一时半会不会有答案。童小姐,你还有没有别的资料?”

童悦摇头:“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啊,有一个男人,叫冷寒,他那天和那人在一起。”

“冷寒?”

童悦找了支笔,在纸上写下“冷寒”两个字。

华烨看了看,嘴角不易察觉地僵住了,“我有什么消息,会和苏局长联系的。”

三人起身,就在咖啡馆外面分了手。

“小悦,我们留在上海也没什么帮助,先回青台吧,今天十一了,学校已开学。”苏陌道。

“好!”她点头。这是那帮栋梁的最后几个月,她不能懈怠。

留下来,也是大海捞针,只有等待。

两人坐火车回青台,苏陌去买票,回来时看到童悦痴痴地盯着站台,满脸是泪。

火车开动,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坐下来后很诚挚地向苏陌道谢。这件事,她不能和童大兵、钱燕说,也不敢和其他人提,所有的恐惧她一人在担,要不是苏陌撞见,她估计已撑不下去了。

“小悦,又说傻话了。我一直都喜欢彦杰,也非常珍惜他。而且我还知他在心中的位置,他好了,你才会好。”苏陌道。

她把*咬出了两道白印。

再坚强的人,心里都需要一座可以休憩、依赖的大山。

怎么会是苏陌呢?不应该是叶少宁吗?

不知为什么,她的脑中就没闪过叶少宁的身影。

她还不敢深依他?

她想,苏陌是彦杰的老师,苏陌了解她对彦杰有过的无望的单恋,所以不需掩饰,不需隐匿。

换作叶少宁,他能理解吗?

只是,欠苏陌的越来越多,怎么还?她懊恼地闭上眼。

火车进站是傍晚,青台街上狂风肆虐,大海上,海浪一重又一重,穿了厚厚的羽绒,仍感到寒气逼骨。

苏陌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刚过年,多少事情都等他决定,晚上市政府还有个饭局,宴请所有部委办局的法人代表,他必须出席。

“我自己打车回去,不要送了。”童悦说道。

他想了想,没有反对,“小悦,其实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你的生活又没改变,我还在这里。亦心出车祸时,我也不能接受,不也过来了吗?”

她想回给他一个微笑,没成功,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他送她到出租车边,想拥有她的迫切感更加强烈。她现在还不是他的女友、不是他的妻,不然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手一同回家,给她放满一浴缸的热水,让她洗个热水澡,把她擦­干­头发,看着她入眠。

一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与发生在别人身上,疼痛是不同的。她什么都不说,他却体会得出,彦杰失踪,他是担心,对于她,却是锥心般的疼。在她灰暗的青少年时期里,彦杰是她唯一的明灯。这种感觉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按照旅行团的行程,郑治他们是昨天回青台,她晚了一天。这几天也没和叶少宁联系,叶少宁也没和她联系,是默契吗?

她苦笑。

出租车将她送到书香花园的大门前,她还没下车,看到叶少宁黑­色­的奔驰优雅地从出租车旁边掠过,她眨了下眼,想唤他已看不到车了。

家里到是很整洁,和她离开时差不多。打开冰箱门,她按照日期做的那一个个保鲜盒原封未动。

她呆了很久,把保鲜盒拿出来,一一倒净,清洗,消毒。

床铺有些乱,午睡之后没有整理,睡衣扔在被子上前,她拿起挂上。然后自己洗了个澡,把行李收拾了下。

坐下来休息时,给叶少宁打电话。

他的声音很平淡,“回来啦?哦,我在别墅这边,你要不要过来?”

都这么讲了,当然要过去。

红­色­的君威一进叶家的院落,就听到车欢欢清脆的嗓音,如黄鹂一般,“阿姨,你看你看,我切得好看不好看?”

“好看,我们欢欢最能­干­了。”罗佳英笑道。

正文 59,月晕而风(中)

叶家非常热闹,从气氛上来讲。

她在门口立了一会,犹豫是不是该进去。

车欢欢已看到她了,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着粉红,“童悦,你来巧了,今天有好东西吃,我做的。”

真的是来巧了。

叶一川和叶少宁坐在沙发上看地理频道的《尼泊尔之旅》,那儿才是人间最后的净土,因为没有工业,佛教气息很浓,什么都没受到污染。两人边看边聊,说明年可以全家去旅游。

厨房当然是女人的天下。

一扫往日的井然有序,厨房热闹得象个小型超市,工作台上放着两块硕大的案板,上面搁着两把刀,一把黑黝黝的切菜刀和一把雪亮而窄长的带着锯齿的刀,旁边还有红的火腿、绿的黄瓜、­嫩­黄的­奶­酪,一大袋蔬菜,还有一个长面包,还有五颜六­色­的罐头,瓶里袋里的各种调料。这是个地震后的小型超市,一切都显得有点凌乱,车欢欢的头发上也粘了一抹可疑的黄|­色­膏体物质。

罗佳英象一个以女为豪的星妈,笑得合不拢嘴。

斜眼看到站在厨房外的童悦,那笑冷了,“哦,你也来啦!”

童悦没说话,绵长而细密的沉默。

“童悦,你帮我把阿姨拉出去,你们站在这,我有压力。”车欢欢娇嗔道。

“阿姨啥都不帮,就在这儿陪着你,也不行?”罗佳英问。

“行的,但阿姨不能说话。”

“好,好!”

车欢欢拿起菜刀前,先温柔地朝外面沙发上的人看了看,如同贤惠的小妻子。

童悦折回身。

“不累吗?坐下来休息下。”叶少宁拍拍身边的沙发。

“少宁说你们学校有活动,怎么假期也不让大家休息?”叶一川把糖果盒挪过去。

“活动就是休息。”

“那你休息得可不好?瘦了。”

她低下头看自己的十指,指尖也是一片苍白。

车欢欢的晚饭华丽丽登场了,一人一碟三明治,切成小块的,一摞一摞的叠着,旁边点缀了­嫩­玉米芯和炸薯条。中间是一大盘红红的、一片浆糊式的东西,仔细看可以辨认出里面有腊肠一样的东西。

“这个叫黄瓜火腿三明治,做起来非常麻烦,生菜叶子要用凉水泡,吃起来才脆。面包片上要先涂上厚厚的黄油,不然蔬菜里的水分容易把面包泡软,最后这切功也重要,不一小,就散了。怎么样?”车欢欢看看众人。

罗佳英心中涌起爱怜,勇敢地用筷子夹起一块,她实在用不来叉子,大义凛然地咬了一口,眼里泛起了迷蒙,“好吃!”

“我就知道阿姨会喜欢。”车欢欢开心地抱住罗佳英,啵啵亲了两下,“这个非常营养而且美味,我在国外经常吃的。”

叶一川与叶少宁相互看看,没人动弹。

“叶大哥,你不吃吗?”车欢欢很委屈地问。

“这么复杂做起来,我觉得太珍贵,舍不得吃。”他摸摸心窝,不谈吃,光看胃就开始痉挛。

“只要叶大哥喜欢,再复杂我都愿意做的。”车欢欢脸上绽出一波绯红,她娇羞地坐下来,优雅地戳了块生菜叶,慢慢地嚼着。

“对不起,我吃不惯西餐。”童悦站了起来。

车欢欢脸上的太阳很快被乌云遮住了,“我没有要求所有的人都喜欢。童悦,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她自己没有手吗?还为人师表呢,都不懂尊重别人的劳动。”罗佳英拦住车欢欢。

童悦深深地看了看罗佳英,她没有反驳,因为罗佳英口中的“尊重”和别人是不同的。

“欢欢,叔叔也吃不来这些。童悦,你做啥,给我也做一碗。”叶一川抱歉地冲车欢欢呵呵笑了笑。

“叶大哥,你呢?”车欢欢眼中蒸腾出一层水雾。

“我可以的。”叶少宁做出亳不迟疑的样子吃了起来。还好,勉强能下咽。

车欢欢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站在锅台边的童悦,心里已是刀光剑影,紧锣密鼓。

不到九点,车欢欢就告辞了,“阿姨你听说了吗,前几天青台街上有人抢包,还有好几个小区,趁人家外出拜年,小偷猖狂地进屋洗劫。青台治安真不好。”

“是的,我也听说了,小姑娘家晚上不要独自出门,很危险的。少宁,你送下欢欢,打车我不放心。”

“我送吧!”童悦说。

叶少宁从衣架上拿起大衣,“我来送,你先回家,我一会也直接回去。”

她没有坚持,叶少宁比她熟悉路,管接就要管送,是应该的。

“麻烦叶大哥了。阿姨、叔叔再见。童悦,有空多联系啊!”

黑­色­奔驰很快与夜­色­融成了一体,罗佳英不顾寒冷,一直张望着,不住感慨:“这欢欢呀,又长得俊,家境又好,­性­格脾气又乖巧,学历那么高,谁家要娶到这样的媳­妇­,做梦都笑醒了。我叶家是没这样的福了。”

童悦心中突然窜出一丝恨意,别人不顾及她的感受,她又何必顾及别人呢?

“如果没有签订婚前协议,你们也有机会的。”叶少宁若主动提出离婚,按照协议,他必须净身出户。罗佳英料定首先变节的人是她,却不曾想到会出现一个车欢欢。“妈,所以别人的孩子别太疼,总归是人家的。投入太多,失落会更多。”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罗佳英羞怒地白了她一眼。

“我这是劝慰妈妈。”她非常诚实。

开车回家,奇迹般的非常淡定,她甚至还打开收音机,听了会相声。

是呀,气什么呢?急什么呢?

婚姻如同人体,总有潜伏的病菌,命运好的,可以几十年不发,命运不好的,不经意地就发作了。蜜月是病菌多发地带,从浪漫的恋爱走向现实的婚姻,朝夕相对,落差非常大,那人种种恶习全落入眼中,如果不妥协不包容,势必要大病一场或者一命呜呼。

她和叶少宁没有浪漫的恋爱,从一开始就非常现实,应该能远离病菌的,但还是躲不了。

去云南时,他们之间已有隐患,现在不需要明讲,病菌正式发作。

是她成全他了?

早发作不比晚发作好吗?她要明明白白知道痛在哪里。

现在痛了,再加上彦杰,她千疮百孔,若没有良药可治,就任其自生自灭。

绝望来得如此之快。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江冰洁还坚持了十三年,她能坚持到十三个月吗?这一辈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少不如老。

青台不是上海那样的大都市,转一圈最多一个小时。叶少宁回到家后,已是十一点多了。

童悦在准备明天开学的资料,从明天起,便如拧紧的发条。

叶少宁把车钥匙扔下,拿起她搁在床上的内衣,进了浴室,没和她说一句话,没看她一眼。

他洗完出来,她进去收拾脏衣服。没有刻意翻找,衬衣领口上的口红印太明显了。她不动生­色­在水池边搓洗,怕到了明天就洗不净。

他闭着眼半倚在床背上,头发湿湿的,神情有些疲倦,连胡渣都若隐若现。

“少宁,我有点事想和你说。”她站在床边。

眉心打了个结,“如果不是什么天灾人祸就不要说,我今天累。”

她仍站着。

他把身子侧向另一边,背对向她。

她慢慢掀开被角,躺下。

她在心中慢慢地拨着生物钟,不需要五点起床了,可以睡到五点三刻,然后到学校吃早饭,会跑*吗?体力跟得上么?

正文 60,月晕而风(下)

体力真跟不上。

才跑了一圈,她喘得气都接不上,双脚象灌了铅。她跑不快,整个强化班也就跟着慢下来。前面是高三(16)班,遥遥地与他们拉了距离。

郑治看不下去,挥挥手让赵清过去把她替换下来。

“童老师,还才从外面野营回来,你这体力怎么回事?”赵清与她错肩时,笑嘻嘻地问。

乔可欣接话道:“也许没舍得野营,整天都窝屋子里呢!”

其他人本来都一脸调侃地看着她,听了这话,一个个忙把脸偏开,齐刷刷地看向*场。

她与苏陌中途脱离组织,不用说,全校老师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在他们想像中,还能什么原因呢?

童悦急促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她不解释。

孟愚孤单地立在*场的另一端。代替凌玲的新老师今天来报到了,也是个女老师,叫杨羊,明媚皓齿,未语先笑,才来几小时,就被几个单身男教师给盯上了。她待谁都不近不远,目光有意无意地总扫向孟愚。

孟愚沉默如山,烟抽得很凶,在哪站一会,便是一地的烟蒂。

凌玲,没有人再提起,仿佛她从来没有在这儿待过。

高三的课程早已结束,这一学期主要是密集型的复习与模考。郑治最爱搞突然袭击,一点预示都没有,第一天又是摸底考试,一下子就让还赖在新春放松气氛之中的学生们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残酷。

这次规模不太隆重,没有换考场,就在各班举行。

说是初春,外面却没有一丝春的迹象。童悦怕冷,监考时不得不在教室里走来走去。

寒假前最后一次监考,记得还是叶少宁抱她上楼的。那时其实也不算现世安稳,不过,表面上岁月静好。

现在,表面上装也不要装了,三分钟热度已过去。

时间总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下课铃声响了,班长起身收卷。也不见几人紧张,女生们嘻哈着全涌到谢语桌边,“快,快,让我看看。”急不可待。

童悦抬起眼,发觉谢语过了年好象变淑女了,头发规规矩矩扎成了马尾,身上钉钉挂挂的饰物不见了,笑起来嘴抿着,娇娇柔柔的。

“她们看什么呢?”几个人抢个手机。

班长回道:“谢语朋友从云南给她发的照片,那手机也是她朋友送的,她在摆炫。”

童悦心脏狠狠跳了两下,“是云南的朋友?”

“不是吧!”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班上紧紧闭上*,脸上的表情仿佛说:老师,你问太多了。

孟愚讲过,虽然谢语对课业不认真,但文笔很不错。文笔好的女孩多情多愁,她看谢语笑得一脸甜美的样,不能猜,那女孩陷入情网了。

这个时间好象不太合适。

苏陌带着一帮局领导来学校向老师们拜晚年,这是每年的惯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童悦捧着试卷与他们迎面碰上,她礼貌地停下等着他们先过去。

“还好吗,童老师?”苏陌问她。

“我在努力适应。”她毕恭毕敬地回答。

当着这么多人,只能说这么多了,她知他大张旗鼓跑来,无非就是看看她。她期盼地在他脸上寻找答案,显然,上海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晚上,她坐班。学生做作业,她改试卷。改几张,就冻到不行,不住地呵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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