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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让爱自由落地 > 第一节晚自习下时,她去办公室倒了杯茶,回到教室,发觉试卷少了一大半,班长和李想正埋头忙着呢!

第一节晚自习下时,她去办公室倒了杯茶,回到教室,发觉试卷少了一大半,班长和李想正埋头忙着呢!

她轻叹,这两个男生日后成了男人,必然是人中­精­英。

泰华还没上班,叶少宁却也是天天出去,不过不象从前那般晚归,回来时都是晚饭后。她没有问他有没吃过饭,夜宵也自动取消了。

日后,天气一天天变暖,不注意节食,衣服会不好穿的。

回了一趟童家,她打电话过去,童大兵接的,钱燕值夜班,她便在外包了几个菜,赶过去与童大兵一块吃晚饭。

“少宁怎么没有来?”童大兵马上要拆石膏了,肤­色­红润,心情不错的样子。

“晚上有应酬。”

推开彦杰的房门,鼻子直发酸。“爸,哥年后有没给妈打电话?”

“没有呢,你妈前几天嘀咕这件事,说想他了。他是不是换手机了,那个号码现在是空号。”

“可能吧!”

“元宵节估计会打电话回来的,他以前都没忘记过。”

她的心沉得拽都拽不住。

赵清买了辆自行车代步,说是最经济的健身,还说那店内有几款女式的非常漂亮。几个同事被他讲得心动,也跑去买了。书香花园到实中的距离,骑自行车最适宜,童悦也跟着去买了一辆。粉蓝­色­的,前面有一个柳编的车篮,可以放放课本与书。

她把红­色­君威送去美容了下,然后便泊在地下停车场,上下班骑自行车。

隔天,她下班回家,把自行车锁在楼梯口时,一辆汽车缓缓地停在电梯室外。

“叶大哥,我今天比昨天开得有进步吧?”

“一般!”

“真是吝啬,连夸奖人家一下都不肯,早知不送你回来了。”

“你以为我坐你车安全吗?无证驾驶,回去时让罗特助开,你乖乖呆后面。”

“知道了,真唠叨。”

“我再唠叨一句,明天集团开大会,你不得迟到。”

“如果我不迟到,你有什么奖赏吗?”

“看你表现。”

楼梯口的灯是感应的,一旦安静便自动熄火。她提着包包站在黑暗中,听着汽车驶远了,电梯口没有脚步声,这才走了出来。

开门进屋,他正在脱外衣,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他今天也正式开始上班了。

“不喜欢那辆君威吗?”他慢悠悠地问。

他们最近交流非常的少,家里彻底不开伙了,偶尔都呆在家里,相互之间客客气气的。

“不是,觉得身体太虚了,骑车运动运动。”她把包包提进书房。

他刚才看见她了。

屋里一时间太安静,没有人说话。后来还是她打破沉默,“少宁,你有没有一个朋友叫华烨?”她不好意思总催苏陌,想请他帮她打个电话问问。

叶少宁定定看了她几秒,“童悦,你有话不妨直说,为什么要旁敲侧击呢?打听华烨,就是想打听我和陶涛以前的事吧,然后你再借题发挥,是不是?”

“华烨与陶涛有什么关系?”她给他说懵了。

他冷笑,“你既然知道华烨,却不知他和陶涛的关系,这个谎言也太破了。那我告诉你,华烨是陶涛以前的老公。”

她一幅震愕的表情,更让他来火了,“你是想提醒我曾经输给他的事实吗?然后我又输给了左修然,你呢,是不是也要让我输一次?”

她本想好好地讲几句话的,他莫名的说了这么多,童悦心中某处积压很久的神经也急急跃动了,“你是不是太高抬我了?我没陶涛那可人的长相,又没显赫的家世,凭什么让男人对我折腰?”

“你当然不能和陶涛比,但你有你的能耐。”他不咸不淡地说。

“叶少宁,你是后悔了吗?陶涛现在和左修然非常幸福,你是没指望了,也许找一个形似陶涛的,可以把遗憾降到最低。”

“这才是你今天要讲的重点吗?我有没有遗憾是我的事,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告诉我,别把其他人扯进来。”

说完,他拿起刚脱下的大衣,拉开门,摔得山响。

这一夜,他没有回书香花园。

正文 61,础润而雨(上)

这样的事有过一次,然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也不是因为争吵,有时是他应酬晚了或出差,但他会打个电话,让她把门关关好,早点睡。

荷塘月­色­的房子还保留着,叶家的别墅离泰华也不算远,开车很方便,她不必担心他露宿街头。

那晚争吵的事,像个雷区,后来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没有人提过。

只是雁过留声,裂痕还是有了,以前也有,现在更大了。

独自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听着挂钟嘀嗒走动的时候,她有时会想,如果车欢欢在九月之前回国,抢在她面前与叶少宁认识,那么他们会有这个婚姻吗?

她不愿自欺欺人,她的答案是NO。

车欢欢胜出她的条件太多了,不然也不可能在他们新婚时就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可惜没有如果,可惜婚姻也不是游戏,谁都不敢任­性­而又*地说:我不玩了。不负责任的话,是孩子的权利。

爱情求大同就可以,而婚姻要磨小异。所有的婚姻无可避免的都有裂痕,如果容不下一点点瑕疵,那么,就不要结婚了。

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得不到的至爱。

大部分时间叶少宁会回家睡的,各占床的一边,一人一条被,楚河分界,各不­干­扰。

周五约定好回叶家,他不再提,她也假装遗忘。周六学校继续上课,周日她帮两个学生补习,都在外面的茶室。

罗佳英变得善解人意了,周末没打电话过来催。可能现在有人陪她,她没空无聊寂寞。

上课、下课,出*改作业,晚自习、写教案,吃食堂,童悦现在的生活和婚前没什么区别,除了住的地方不同,除了同住的人从凌玲换成了叶少宁。

教师公寓的工程轰轰烈烈动工了,单身老师最雀跃,没事就跑过去视查进度,算过了,一共六十套,没成家的都有份。

平时啥事都冲在最前面的赵清反到对这事没什么兴趣,课后懒懒地倚在椅子上捧着个手机玩游戏,乔可欣说他笑得象弱智。

乔可欣对教师公寓也没兴趣,“我是疯了不成,大车店似的,房子都不隔音,衣服都没地方挂。”

有一个开平治的男人经常来接乔可欣,从她脸上的笑意,就知她的春天来得比较快。

这是聪明的女人,不管怎么玩,都不会让自己太受伤。

凌玲还是傻呀!

童悦也跑去看,如果让她选择,她希望能住最东面的那一间。真正的海景房呀,面朝大海,背依青山,在里面备课改作业,听着海浪声入睡,会非常惬意的。

这公寓自然没有她的份,她是已婚人士,而且家还挨着实中。

世纪大厦轰轰烈烈开始主体工程,开工那天,电视台还去拍摄的,烟火把青台的天空都染成了彩霞。

叶少宁与车欢欢接采了记者采访。

晚上,桑贝把童悦叫去。“喂,你长点心眼好不好?乐静芬的女儿对你老公意思不一般,你看在电视上,看她那表情真是恶心。”

她一口一口喝着酸酸的柠檬水,“你说我怎么做,跑到泰华去教训她一通?”

“笨呀,这种事最忌撒泼,会失了你的风度和品位,也不要装漠然,好象你对他不在意似的。唉,我到现在都不懂,你们都没爱得黏黏的,怎么突然就结婚了?结婚后没多久,怎么就出现问题了?小悦,要不,生个孩子吧!有个孩子,男人就定心了,就有婚姻的责任感了。”

“你讲得这么头头是道,怎么不结婚?”

“我瞧着来酒吧的那些男人,哪个没家呀!要是结婚了,说不定我老公就是其中一个。如果让我发现他在外面和小姐搂搂抱抱、半真半假地做些苟且之事,我怕我会失手揍死他。”桑贝高嗓门、挥舞的手臂,说得好象她真有那么个老公似的。

“你家叶少宁还蛮好的,不过酒廊小姐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真正的小姐。”

“我都很久不来了,你不会只招待我一杯柠檬水吧?”

桑贝瞅瞅她,挫败地咬咬牙:“真被你打败了,现在还惦挂着吃。”手脚麻利地给她拿了碟­干­果,另外让厨房给她炒个饭。

“民以食为天呀!嗯,你家厨子不错。”童悦塞了一嘴的饭,频频称赞。

夜­色­深沉,酒吧开始热火起来,桑贝摆出孙二娘的架势招呼客人去了。

有男人过来与她搭讪,童悦连头都没偏,和酒保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春天就是春天,骑了一会自行车,身上就暖起来了。骑着骑着,骑到了童家,家里亮着灯,她没有上楼。自行车倚着树,在楼下一个石凳上坐下。

在她和彦杰小的时候,两人夏天的晚上爱到这边坐坐。

她坐了一会,又不委屈,眼泪突然就从眼角溢出,她没去拭,任由那温热的液体淌着。

上海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过来,苏陌打电话让她不要着急,他一直与华烨联系着。她多希望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时间越久,希望越渺茫。

泪越流越凶,她不得不用手去堵。

彦杰不爱她没关系的,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哪怕是乔可欣,只要彦杰喜欢,她也会努力去喜欢,漂洋过海离她远远的,她也能接受,但是不要这样的方式对待她。

这样子,她会疼到死掉。

不知在哪个论坛看到一句痛心疾首的话:你怎么舍得让我难过。。。。。。

怎么舍得,哥?

“谁在那里?”她的抽泣声引起一个邻居的注意,“小悦?怎么不上楼去呀?”

“我就要走了。”她匆忙拭去泪,推着自行车,仓惶逃走。

咸咸的液体被风一吹就­干­了,脸绷得难受,她回到家,先去洗脸。

叶少宁在洗澡,浴室内热气腾腾,视线都被模糊了。她推开门,他拉开玻璃门出来,她忙转身,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祼­裎相见。

卧室的地板上一只行李箱打开着,里面放了几件衣服。

“我明早去北京,房产博览会,泰华有一个展位。”没等她发问,叶少宁先说了。

“还有谁去?”问完,才觉着自己笨。

他奇怪地看看她,还是回答了:“乐董和我,还有几位特助,欢欢也去的。”

他一直叫她欢欢,如邻家大哥,如爱慕中的男子。

她僵硬地继续问下去:“去几天?”

“四天,住在泰华的北京分处。”

她点点头,这是最近一阵他们讲话最多的了,有点普通夫妻的家常感觉。

“北京比青台稍冷点,最好带件厚毛衣。”她打开衣柜,一低头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纸袋,都是她用那张败家卡为他买的衣服,她选了一件黑­色­的粗纹毛衣。

“北京屋内很暖,在屋内单穿这件就可以了。”她递给他。

他接住,莫名其妙冒出一句:“你吃过了吗?”

“呃,我吃过了。你呢?”她礼尚往来地问。

“我没有。”

她愣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家中太久不开伙,勉强填饥的牛­奶­和面包都没有,最多有几瓶矿泉水。

她也太久疏忽主­妇­的职责了。

“我想去趟超市,你有没有别的事?”他说。

“我。。。。。。没有。”

“那一块去吧!”他穿上衣服,拿了钥匙在门口等她。

上了车,她还在怔忡中。侧目看他,一脸平静,好像这是件稀疏平常的事。

其实,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去超市。

采购了一车的民生用品,陪他在附近的餐馆吃扬州炒饭,喝海鲜汤。那汤有点烫,她喝出一身的汗。

回家把买回的东西放进柜中,拿了衣服也去冲了个澡。

卧室里暗暗的,叶少宁已经睡下了,航班是早晨七点的,他得早起。

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上了床,躺下后才悄悄吁了口气。刚合上眼,一只手臂横了过来,搁在她的腰间。她在黑暗中惊得瞪圆了眼。分明隔着一条丝被,那热度却穿过丝被烙在她的肌肤上,火一般灼人。

手臂就横着,没有再动弹,仿佛是一个无意识的行为。她轻轻地把它拿开,身子往床边上靠了靠。那手臂却象长了眼睛,跟着又搁了上来。

这回,她没有再拨开,反正还有层丝被在那呢!

身子僵硬了一会,慢慢就放松了,后来就睡着了。睁开眼时,不只是手臂搁在她腰间,她整个人都被他裹在怀里,贴得密密的,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清晨的*然。

她不敢乱动,生怕把局面弄得更难堪。

“我很讨厌机场的早餐,公式化的,嚼在嘴里象纸片。”睡了一夜,温厚的嗓音带有一点沙哑、低沉。

熬粥来不及了,她给他热了杯牛­奶­、煮了­鸡­蛋,把昨天在超市买的南瓜饼解冻后,用油文文地煎得松脆、焦黄。

他吃得非常专注,仿佛那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一点一滴都舍不得浪费。

行李箱搁在门边,她打开来看看,发现他没带剃须水,忙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装上。这人比较固执,用惯的品牌轻易不肯换。

他提着行李箱出门,在门外回了下头,“你去过北京吗?”

她摇头。她也只是清贫的工薪阶层,旅游是件奢侈的事。

“这次真是不巧,后面两天是周休呢!”他乌黑暗泽的眸中,有波涛闪过。

“嗯!”是的,泰华福利好,不会让员工吃亏,应该有加班工资的吧!

“我走了!”他笑了笑,平和浅淡。

那笑有点莫测高深,她怔在那里,好半天都琢磨不出是什么意思。

正文 62,础润而雨(中)

乐静芬坐在酒店大堂内,雍容华贵的气质让经过的人不由自主投去一瞥。她优雅地端起咖啡,对这一切视若不见。

晚上几大地产集团的董事长与总经理聚会,她去做了个SPA,没有回住处,直接过来了。

明天,博览会正式开始。

房产博览会是住建部为推动房地产市场搭建的一个平台,也是各大地产公司宣传自己的机会。各家都会使出全身法术,泰华的展位有三个品种:完工的,在建的、计划承建的。完工的当然是­精­品:青台音乐厅,听海阁小区、高尔夫球场的欧式别墅酒店。在建的就是世纪大厦了。这两个品种都是名设计师迟灵瞳的作品。前面两个都是引子,重头戏是计划承建的,要吸引投资商、购买者的注意力。

展位具体是叶少宁负责的,车欢欢辅助。

乐静芬发觉叶少宁最近的表现有点诡异,凡是他负责的业务,他都首先让欢欢打前锋。欢欢在工作中出现了误区,他再指出来并解决。部门领导向他请示事情,他也会咨询欢欢的意见,虽然不见得全部采纳。

似乎他在悄悄地挪向幕后,慢慢地让车欢欢取代他的位置。

乐静芬从不认为叶少宁有城府,但是现在她有些看不懂叶少宁了。她心中是有小九九的,但她的脸上不显山不显水。再说她现在也不可能声张呀,她还要依赖他,欢欢过了年二十四,想独挡一面,­嫩­着呢!

难道他会读心术?

她也给欢欢争取了一个席位,要把她介绍给其他老董们。欢欢还是小时候来过北京,早没印象了,要叶少宁陪她出去逛逛。叶少宁把这光荣的任务给了罗特助,他要去展厅监督展台搭建的事。

欢欢噘着嘴走的,不太开心的样子。

乐静芬看在眼中,叹了一声。也许该把欢欢调到自己身边亲自培训,再这样发展下去,她怕欢欢陷得太深。

叶少宁是好,但人家有老婆了,不知是哪家的闺秀。这件事一直是乐静芬的切肤之痛。

她总想着什么时候会会这位神秘的叶太太。

车欢欢为了能穿上那件束腰的小礼服,一整天没什么敢吃饭。晚餐桌上,乐静芬领着她到处敬酒,她笑得脸都僵了,也没顾上吃东西。出了酒店,就嚷着饿。

“叶大哥,我们去吃咖哩饭!”这不是问句,而是祈使句。因为车欢欢有这个自信。

叶少宁喝得微醺,摇摇手,“找别人吧,我头晕得很。”

“可是我饿呢!”撒娇是情不自禁的。

“到房间叫客房服务。”

“现在能有什么,给你送份蛋卷、送片面包?我都好久没吃印度菜了,叶大哥,好不好?”

“少宁,不要理她。”乐静芬都听不下去了,狠狠瞪了车欢欢一眼。

叶少宁微笑,“要不让罗特助给你叫外卖?”

车欢欢哪里是真的不能忍饿,她是想和叶少宁单独呆一会。在这陌生的帝都,谁也不认识谁,有多少浪漫而又疯狂的事可以做。

她想着就心潮起伏。

“这么冷的天,外卖送过来都冰了。”

“那我陪你去吃。”乐静芬冰了脸,扯着她越过马路,走向对面的印度餐馆。

“我。。。。。。”车欢欢回头看叶少宁。叶大哥,我恨你!

来接人的罗特助到了,打开车窗与叶少宁说话,他没有看到她求救的眼神。

“你先送我,一会再来接乐董。”叶少宁拉松领带,呼出一口气,车内都是酒味。

“叶总喝得不少。”罗特助笑。

“还好。”承受范围内,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没有电话也没短信,他自嘲地倾倾嘴角。

“欢欢,天下没有其他男人了吗?”乐静芬气急败坏地看着车欢欢,“我再讲一次,叶少宁结婚了。你再这样肤浅,日后怎么嫁人?”

车欢欢理直气壮地仰起头:“他的婚姻不幸福,我要拯救他。”

乐静芬哭笑不得:“你当你是天使吗?”

“不是天使,但我有眼睛。她外面有男人,还有她对他很冷漠,她并不是真正爱他。”车欢欢镇定地吞下一口中辣的牛­肉­咖哩,擦了一下嘴。

乐静芬缓缓摇头,“欢欢你再这样,我就把你调离总经理办公室。”

“妈,我讲的是真的。我喜欢叶大哥,我不愿意他被别人欺骗,也不愿意他这样浪费时光。叶妈妈也不喜欢那女人,她说早就相过命,他们迟早要离婚的。”

乐静芬跌坐在椅中,“你不会跟踪他老婆吧?”

车欢欢不屑地摇摇头,“我没那么龌龊。在意一个人,自然就会看出他的心情。妈妈,我和叶大哥在一起特别舒服,他是良师也是益友,又体贴周到又不油嘴滑舌,但是又不是笨头笨脑,特别有幽默感。我最最喜欢的是他对感情的认真。他虽然还没爱上我,但我知道他喜欢我。他现在戴着婚姻的枷锁,所以不能回应我。一旦解开,那时,他就会全心全意地爱我呢!”

“欢欢,你来真的了?”乐静芬胆战心惊。

“妈,以前,你不是一直想撮合我和叶大哥吗?”

“可是,可是。。。。。。”乐静芬张口结舌。

“如果不能爱叶大哥,我都不知我以后还会不会爱上其他男人!我这么狂热、这么努力工作,就是想让叶大哥觉得我虽然年轻,但我并不幼稚。”

乐静芬无力地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二十五年前的自己,遇到跑销售的车城,一见钟情,傻傻地追到他家,却看到他与江冰洁手牵着手。她也觉着只要爱上这个人,其他的都不需要管。

“欢欢,这条路很辛苦的。”她苦涩地睁开眼。她和车城破镜重圆了,似乎,她胜了,但她真的幸福吗?

“我早做好了准备。”车欢欢把盘中最后一口咖哩塞进口中,笑了。

博览会隆重开幕,各省都组织了看房团来观摩,会场内还看到不少外国人。泰华的展位前聚集的人很多,挤得水泄不通的展位是恒宇集团。

恒宇是泰华在商场上的老对手了,后来因为迟灵瞳,两家关系才缓和了点。恒宇是董事长裴迪文亲自带队,迟灵瞳也在。

昨晚一起吃饭时已打过招呼,裴迪文与迟灵瞳礼貌地又过来寒喧。

乐静芬和迟灵瞳讲话时,看见裴迪文与叶少宁头挨着头,低声说着什么,叶少宁不住地点头。

她不觉蹙了蹙眉。

“裴董对少宁好像很欣赏。”吃午饭时,她故作随意地问道。

“滨江的北城整体改建是恒宇做的,非常成功,我向裴董取经。乐董不是说政府有意把郊区重新规划吗?如果泰华拿到那个项目,一定要去恒宇参观学习。”叶少宁说道。

乐静芬笑了,“我只是在董事会上提一下,想不到你就放在心上。”

“叶大哥已经让我在搜集这方面的资料了,我还和设计师们接洽过。”车欢欢很崇拜很自豪地瞟了瞟叶少宁。

“少在这卖弄,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又是欢欢打前锋,乐静芬心中打起了嘀咕。

博览会第二天,压力没那么大了,大家早早回住处。罗特助开玩笑地说晚上去吃羊­肉­火锅,让叶总请客,这次收获大呀!

车欢欢悄悄扯叶少宁衣角,对他直挤眼,让他拒绝。她都等了几天了,今晚叶大哥只能属于她。

门僮微笑地替他们拉开门。

罗特助先进了门,突然身子一转,冲大家耸耸肩:“今晚没戏了,各自解决吧!”

“为什么?”车欢欢问。

罗特助朝里呶了下嘴,“瞧,叶太太千里寻夫来了。”

叶太太?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众人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童悦落落大方地站起身,越过众人的肩膀,看向后面的叶少宁。

叶少宁站立,怔了怔,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皱皱眉:“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

“交通很方便的,­干­吗跑那么远?我找得来的。”她低着音量,看向他的眼神柔情似水。

“饿吗?”

“在飞机上吃了点,到是困。”

“那回房间吧!”叶少宁温柔地笑笑,回过身对众人说,“我妻子童悦,没来过北京,我让她过来,抽空陪她转转,先失陪下。”

“也是你欠我的。”童悦羞羞地捋了下头发。

“是的,是的,说过要补蜜月的。”

“去吧,去吧,我们不介意。”罗特助代替大家发言。

“你把钥匙给我,你和同事吃饭去。”童悦红了脸。

“那我先送你上楼。”叶少宁揽着她的腰走向电梯。

“看什么?”乐静芬推了下象具木雕般的车欢欢。

车欢欢仿佛从云霄飞车上直冲而下,她无法相信他所看到的。

“你现在还笃定他婚姻不幸福吗?”乐静芬眉头拢起来,眼神收回头,突的犀利了许多。“你如果敢哭,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正文 63,础润而雨(下)

一帮人嘻嘻哈哈去吃羊­肉­火锅,新疆馆子,服务员是高鼻蓝眼的新疆姑娘,热情又美丽。

乐静芬不愿到人扎人的地方吃饭,不来也好,众人放开来吃喝。奇怪的是一向爱凑热闹的车欢欢也没有来。

“叶总,你真是金屋藏娇呀!”刘秘书第一次见童悦,惊为天人。

罗特助坏笑,“我以前说叶太太是美女,你不信,说一定是不怎么样,叶总才不敢带出来见人。”

刘秘书大窘,在桌下踢了罗特助一脚,“去,哪年的旧话。叶总,叶太太在哪高就?”

叶少宁谢绝了冰啤,要了杯温开水,“她是实中的老师,教高三物理。”

刘秘书很没形像地把嘴巴张得半圆,“这不是暴殄天物么,美女怎么能教这种枯燥的学科?还不把一帮青涩小子乐死。”

叶少宁笑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你们先吃着,我去接个电话。”店里太吵了,他走了出去。

手机屏幕上,“欢欢”两个字如水波一圈圈地荡漾着。

当初存进这个号码时,微妙的思绪让他用了“欢欢”而不是“车欢欢”,这里边包含的某种东西连他自己都不敢往深处想。似乎是认识很久的熟稔。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熟稔,也该到说“再见”的时候了。

他已疲惫不堪,身体上,­精­神上,都累。

铃声如一个接一个的惊雷。

他按下接听键。

车欢欢在哭,泣不成声,伤心欲绝,“叶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让我妈妈下不了台,也让我无地自容。”她问得很凌厉。

他抿紧*,仿佛怕自己不小心漏出什么秘密来。

“这样子秀恩爱给谁看?是想吓退我吗?别骗人了,你们真的相爱吗?才不是,不是,你们是在演一出戏,自欺欺人的戏。她喜欢的男人在上海,你喜欢的人是我。”

他的心倏地被刺痛了,额上青筋暴立。

“我从上海回青台的那天,亲眼看到她在站台上和男人抱在一起,那个男人不是你,不是你。叶大哥,你就醒醒吧!

“这是我的事。”他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因为我爱你,比任何人都爱你。妈妈不准我给你打电话,不准我哭,我现在躲在洗手间里。叶大哥,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我?你不道德,你差劲。”

“对不起!”他只能说这三个字。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我。。。。。。”车欢欢声音戛然而止,电话那端传来“嘟嘟”的忙音。

叶少宁像握住了一枚火球,它的热度直烫入胸腔和心脏。

深呼吸,慢慢合上手机。

吃完火锅出来,罗特助几个去歌厅K歌,不让叶少宁同行,打发他回酒店陪妻子。

叶少宁在路边的元祖食品店买了篮点心,让童悦睡醒了垫下肚。

那天出发时,他是暗示她的。但他没指望她会领会,看到她,一点意外,还有些惊喜。

叶一川曾语重心长对他说过:不管多么幸福的婚姻,都不可能是尽善尽美的。好的时候其乐融融,一旦坏了,心中想到的总是对方对自己的伤害,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但为什么没分手呢?因为你知道她是在意你的,婚姻需要包容和宽怀。

这一阵,他和童悦的关系降到冰点。可是每天回到家,看到纤尘不染的家,看着阳台上飘着清香的衣服,看到她趴在电脑前瘦小的身影,心里仍然有结,但却没那么冷硬了。

他想,那些亲眼看到的,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她应该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在等待。

电梯上行,“当”的一声,门打开。

乐静芬站在走廊上,面无表情,“我在等你。”

“稍等。”他打开房间的门,把篮子放进去。暗暗的灯光下,床上隆起一团,童悦睡得正香。

他轻轻地带上门。

两人去了顶楼的酒吧,挑了张僻静的桌子。

“说吧,裴迪文开价多少?”乐静芬咄咄地盯着他,直奔主题。

他沉默。

“其实我早就应该察觉到了,你已慢慢把你工作的重心挪给了欢欢。什么倾其所有的教导,什么朝夕相对,欢欢傻,说你怎么怎么好,其实不过是你着急摞担子。”

“乐董,当你把欢欢安排进总经理办公室,不就是想让她接替我的位置吗?”他目不转睛直视过去。

乐静芬暗抽一口冷气,为他看破她的用心,“即使是这样,我。。。。。。我会对你另有安排的。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外派迪拜两年,吃了很多苦,才有今天,我不可能埋没你。”

“谢谢乐董,但我觉着我该换个地方了。”

“为了那个女人?”

他冷了脸,“她不叫那个女人,她叫童悦。”

乐静芬胀红了脸,“显然你是知道我与她家的纠结的,所以你今天来了这么一出,又可以让欢欢死心,又逼着我放你走,是不是?”

“欢欢的事,我非常抱歉。”他不疾不徐地回道。

乐静芬冷冷一笑,“这样的抱歉对我说有什么用,是你让欢欢误会了,是你给她希望了。现在,我在怀疑你是不是利用了她?叶少宁,泰华待你不薄,你太卑鄙了。放心,我不会留你。回青台后,你准备交接。泰华没有了你,一样会转得非常顺溜。”

“我一直都非常钦佩乐董的果断。谢谢!”他起身,欠了欠身,招手买单。

“但是,叶少宁,你永远欠泰华的,永远欠欢欢的。”乐静芬在身后幽幽地送来一句,“希望你过得心安。”

他笑了笑。

当童悦把他带去那个小面馆时,他就预感到今天这一幕。乐静芬眼里容不下一粒砂,车城也说过,迟灵瞳当初是怎么离开泰华的。迟灵瞳与恒宇的总经理裴迪声恋爱,她怀疑迟灵瞳背叛,一脚把迟灵瞳踢出了泰华。那时迟灵瞳正在设计听海阁。那个小区是青台房地产市场开放以来,卖得最成功的小区。

不管你有功还是有过,背叛了乐静芬,统统格杀勿论。

童悦是江冰洁的女儿,江冰洁是乐静芬心头最大的刺,她更加不能容忍。

所以不要等乐静芬开口,他自己先退。

只是欢欢是个例外。。。。。。

他不欠泰华,但确实是欠了欢欢。

正文 64,弄香沾衣(上)

屋子里有烟味,是从露台方向飘过来的。

童悦的脑子有一秒钟的短路,自然而然蹙起眉,不情愿地睁开眼。天还没完全亮透,虽然窗帘拉得很严,但薄薄的晨光从露台的玻璃门透了进来。这是北京的清晨,寒意逼人,她不由地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她睡觉不太爱动,身边平展的床单、整齐的丝被,说明昨晚没有人睡过。

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在玻璃门上,有点反光,看不太清楚。

她睡得很好。

自从叶少宁来北京后,她一直没办法安然入睡。不是因为床上少了一个人而不习惯。当然,也有点不习惯的。

哪怕不讲话,但有一个人睡在身边,你不再怕黑,也不害怕独居的不安全。夜里起来去洗手间,听到他低低的鼾声,心里特别的宁静。早晨起床,看着他腮边新冒出来的胡渣,真的会有拥有彼此相依的感觉。

所以,婚姻生活,千般艰难,却总是咬着牙向前迈,一步,一步。。。。。。

白天上课还好,很忙很充实,没有­精­力想别的。晚上回到家,一个人呆着时,莫名其妙地就把他临走时丢下的几句话拿出来反复推敲。

答案好像并不难找,但她觉得应该没这么容易,他们现在的关系相敬如宾,过分的礼貌就是变相的疏离。

他真的够坏,制造问题,却不给一点暗示。她来与不来,她可以自由选择,但是后果却要自负。

好象来了,是对他的在意,紧紧抓住他的手,在别人面前,捍卫他们铁一般的婚姻事实。不来,由了他去,他身边陪的是谁,她无所谓,那么也说明他们的婚姻对她已没有存在的意义。

但若她上演一出千里寻夫,会不会吓坏观众?

吓坏也没什么,鞠个躬下台好了。

或者是会错了意?

也好呀,可以看清很多事了。

她一遍遍的问答,于是周五傍晚还是飞来北京了。首都机场太大,转得晕沉沉地出了航站楼,又问了好几人,才找到进市区的大巴。推开酒店的大门,去总台查询下,然后静静地坐在那等候。

当他接下她手中的行李时,她觉得真的来对了。

她怎会不在意他呢?怎会不在意他们的婚姻呢?

她没有看乐静芬与车欢欢的表情,也没有赢者的得意心态。她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庆幸,关于之前车欢欢讲过的话、做过的事,他带给她的心酸与苦涩,她都不想追究了。

这一刻最重要。在他的心中,他也不想松开她吧!他想她来,想与她手牵手地让别人看到,他们是夫妻,是互相疼惜、恩爱的夫妻。哪怕现在看到的只是表相,但是日后他们一定会一定会做是比这表相好很多。

婚姻,不能斤斤计较,它必须灵巧而又慧黠,要有适当的妥协与健忘,最最重要的是要在绝望时相信奇迹。

他在房中停留了不到五分钟,她洗了个脸就上床了,他替她熄了灯,被中依稀有他的气息,她嗅着,很快就睡沉了。

他什么时候回房间的,她一点都不知道。凌晨?刚刚?

玻璃门轻轻地往里推开,一股晨风夹带进来,她忙又闭上眼,屏住呼吸。感觉他在床边坐了一会,然后是刷刷笔在纸上落字的声音,接着他出去了,室内一团冷清。

她等了一会,才慢慢坐起,披衣下床。

床头柜上放了一张便笺:童悦,酒店的早餐是西式的,你吃不来,我们去隔壁的御面堂吃早点吧,不要着急,我在那等你。少宁!

她泡了个热水澡,认认真真地把头发吹­干­,化了淡妆,把自己穿得暖暖的,看着时针指向八,才出门下楼。

仿佛小女生第一次出门约会,心跳有些异常。

电梯口,遇到罗特助从电梯里出来,张着嘴巴打呵欠,看到她忙把嘴闭上。“童老师早,下去吃早餐吗?”

“早,你吃好了?”她含笑颌首。

“没有,我刚从机场回来。”罗特助眼中红丝几条,像是欠了许多觉。

“去接人?”她不是打听,只是礼貌地接话。

“不是,车小姐身体不好,乐董陪她回青台,我送她们去机场的。”

她一怔,“很严重吗?”

“看着象是有点严重,乐董脸沉着,车小姐脸都哭肿了,但愿能早点好起来,不然我们就没好日子过了。乐董一生气,后果就严重了。”罗特助呵呵地笑。

她点点头走进电梯。

真是羡慕一点难受就能惹来天下人关注的人。她是痛死也不太敢轻易流露的,受再大的委屈也要象没事人似的。不然,你做给谁看呢?

能大肆渲泄情绪的人,都是知道后面会有人追着哄、追着疼、追着怜。

御面堂与酒店只有五十米,全国各地的特­色­面这里都有。厅堂装饰得古­色­古香,桌椅是老红木的,地砖是青­色­的方砖,跨进去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叶少宁挨着窗坐,面前一杯绿茶,一张北京晚报,他在看地产版。

“你怎么不叫醒我,我睡得太沉了。”她捋了下头发,脱下外衣,在他面前坐下。

他眼睛下方稍微有点发黑,脸­色­看上去还不算太坏,“难得睡个懒觉的。”他抬手向服务生示意了下。

“你点好餐了吗?”她低头看着菜单。

“到北京当然要吃炸酱面,这家很正宗,汤也很好喝。吃完,我们先去长城看下,下午去故宫。”

“博览会那边呢?”

“有罗特助他们,今天要撤展台,没什么事。他们明早回青台,我再多留一天,陪你逛逛别的地方。”

她没有表现得欣喜万分的样,但一直弯着的眉眼还是泄露了她愉悦的小心思。

“这汤好喝吗?”面上来后,他看着她喝了一口清汤,问道。

她抬起眼,眨了眨,“还好。”鲜美而不油腻,配炸酱面的重口味刚好。

“有没有一点象你做的味道?”他笑,“我到北京第一晚就来这吃面,一喝这汤就觉着香,这几天我每天都要来这吃一次。”

她放下筷子,道:“这做得哪有我好,我那个汤。。。。。。”

“回青台后给我做。”他伸过来抓住她。

“好!”音调无由地颤栗了。

“一周至少两次。”

“行!”视线纠结着,他温暖沉溺似*的语气,让她无法拒绝。

结账出来,她自如地挽上他的手臂。“这样!”他拿开她的手臂,从身后揽住她的腰,“我找了辆车,这样比较方便。”

他的手机一直在响,他腾出手看看,不接也不拒听。

“博览会的事,让他们自己作主好了。”他把手机扔向她视线触不到的一边。

她凝神看窗外的风景,越来越有几份苍茫。

不是假日,天气又不太暖,长城上的游人非常少。别人眼中,他们是一对出游的新婚夫妻。

长城上的风很大,山下的草还没有泛绿,萧瑟之景遍眼都是。走了没多久,她就扶着城墙停歇,大口喘气。

“我们一起拍张照吧!”他们好像从来都没合影过。

“没有相机。”她说道。

他把手机递给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男生接过手机拨弄着,示意他们肩挨着肩的站在一起。

他笑笑,从身后拥抱住她,两手环在她胸下,头贴在她耳边。

她的脸红了,大学生眼神慌乱得四处乱窜。

手机像素高,拍起来的效果非常好。他另外给她拍了一张独照,做了手机的屏保。

故宫里有抬花轿娶亲的游戏,他们看了一会,有人过来游说他们玩,她拉着他忙逃走了。

逛故宫很沉闷的,*于历史长河中,自然就有点沉重。后面就是北海公园,有些枝头已经乱蓬蓬地开了一簇簇的花。她喝了杯热饮,走不多久,四处找洗手间。

他替她拿着包,在外面等着,提醒她注意路滑。他刚看到一个打扫的­妇­人从里面出来。

不知是不是热饮的缘故,心中特别的暖,进洗手间时,忍不住又回了下头。他已背过身去,急急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贴在耳边。

“哎哟!”一个女子洗了手正欲转身,没提防脚下的水渍,一滑,失声叫了出来。

童悦下意识地看过去,愕然地瞪大眼,“凌玲?”

女子抬起头,先是一愣,随即扑了上来,“你怎么会在这?”

童悦笑着拍开她的爪子,“让我先方便下,你出去等我。”

凌玲笑着点头。

她洗好手出来,看到凌玲与叶少宁面对面站着,叶少宁神情冰冷,凌玲神情难堪。

“外面有个茶座,我们去那坐坐。”叶少宁建议。

她与凌玲走在后面,凌玲羡慕地看着叶少宁的背影,推推童悦:“你真的是修到了,他对你真好呀!”

童悦淡淡地笑了笑,“快说说你的情况,怎么到了北京?”

凌玲耸耸肩,“我没什么好说的,一个朋友介绍,我就来了北京,现在一个家教中心教英语,混得过去吧!”

她与凌玲挤在一起,叶少宁体贴地坐了另一桌,让两人说悄悄话。

“其实,你没必要离开实中的,孟。。。。。。”

凌玲捂住她的嘴,摇摇头,“不要说以前的人以前的事,我现在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要是想着那些,我就没办法过下去了。”

童悦叹气,“现在有朋友了吗?”

凌玲苦笑,“感情的事,我暂时没办法碰。过几年再讲,反正已老了,再老几年也无所谓。你呢,有孩子了吗?”她打量着童悦的肚子。

童悦白了她一眼,“我也不急的。”

“别想这想那的,能生就早点生,我现在好后悔当时。。。。。。”凌玲眼中掠过一丝苦涩,甩甩头,“不说了,我们晚上一块吃饭吧,可以吗?”

童悦抱歉地笑,“下次吧!”她瞥到叶少宁在发短信,不太熟悉键盘,指法有些笨拙。

凌玲做了个恶心的表情,没有极力邀请,留下联系号码,就告辞了,她看出叶少宁并不喜欢她的打扰。

正文 65,弄香沾衣(中)

“心疼得象有把钝刀在慢慢地凌迟。我也不想这样,可它偏偏这样。。。。。。”

“坐上汽车,我情不自禁朝后面看了又看。来的时候我快快乐乐,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悲伤?我真的病了,为你病得很重。”

。。。。。。

“妈妈告诉我,你要辞职去恒宇,对方给的价格高。我驳斥了妈妈,你不是商品,你有选择的权利。叶大哥,我是理解你的。是为我而离开吗?你应有属于你的天空,而这个天空和泰华无关,这样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喜欢我了,是不是?我巴不得我不是车欢欢,真的只是你身后的一个小助理,是否那样我们更容易靠近?所以你走,因为你不象我爸爸。这样的你让我爱得更刻骨铭心了。”

“叶大哥,我尝过爱的味道,但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那种味道太幼稚,只是青春期荷尔蒙的反应,只有你让我的心真正悸动。。。。。。”

“以后坐在办公室里抬起头再也看不到叶大哥了,不敢去想那样的心情。别人觉得我很幸运,其实不是。泪水又往下掉了,拭都拭不尽。。。。。。”

叶少宁冷然地按下删除键。他不是全部删除的,而是一条条删的。删完感觉手指都有点麻了,他缓缓合上手机,抬起眼,童悦站在茶室门边目送凌玲离开,神情有些不舍,还有些唏嘘。

因为凌玲与周子期的关系,他无法平静而又亲切地对待她。周子期现在的生活俨然如北级的极夜般,寒冷而又黑暗。他洗心革面做好父亲好丈夫,下了班就往回赶,迟个五分种忙备报,周末带孩子做饭,陪韩丽逛街,但就是融化不了韩丽的心。两人已分房而卧,虽然没有离婚,但完全的貌合神离。

有一次去税务局办事,他遇到周子期,都不敢相认,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到他,呵呵笑着点下头,也没聊,就避开了。

童悦转过身,清丽的眸子蒙上水样的雾汽。

她向他走来。

他的身影映在清澈的眸光里,仿佛无处遁形。

“我有点累了,我们回酒店吧!”她眨了几下眼睛,把手塞进他的掌心,坚定地反握住他。

他在摇摆吗?没有,掌心温和厚实,很平静。

她不需要发问,也知他刚才走了会神。

平静如水就不是车欢欢了,怎么会不掀起万重巨浪呢?身处浪头峰尖上的他,有过恐惧和担忧么?

这才是他让她真正来京的原因?他要她紧紧抓牢他,在意他,珍视他,这样他的视线才不会为别人左右。

“吃过晚饭再回。”他的声音波澜不惊。

她没有反对,晚饭吃的是烤鸭,有点油,但吃饭的气氛很好。他一直在照顾她,自己很少动筷。她安然地享受着这样的宠溺,似乎是天经地义。

回到酒店,她先回房间,他和罗特助几个开了短会。

当他进屋时,她已洗好澡坐在床边翻杂志。他站在她身后,双手搁在她肩上,头低下,嗅着她发中的清香,气息有些不稳。

她仰起头,“去洗澡。。。。。。”最后一个语气词突地被他噙入了口中,辗转*,非常用力,象沙漠中走了多日的人,看到水,饥渴到失态。

“和我*吧!”他拉她入怀,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耳边。

童悦“哗”地每根头发丝都直立敬礼。不能说是“­肉­麻”,也不能说是“酥软”,身体的某个部位也没有配合地起了欲望,而是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新鲜所刺激,每一个细胞都瞪大了眼感叹惊奇。

叶少宁不是张扬溢于言表的人,他非常内敛,从来没有这样露骨地直白过。他们有过激|情,也疯狂过,但多是行动大于语言。

“我想你。。。。。。”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锁骨一路缓慢地滑下,一直将手停留在她的*上,轻轻地*着,­唇­也贴*的耳畔,突然变得非常温柔。

“这里没有套套。”无措的她冒出一丝理智。

他暗哑的声音传来,“专心点,抱紧我!”

咝的一声,童悦听到心中某个东西在发芽抽穗。

仿佛再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只是她不知用什么方式来回应他,长睫颤了几下,缓缓闭上,放软身子,把主动松交给他。

他好像是第一次面对她的身体,她细致光滑的皮肤,她身体上每一个起伏。他用指头抚遍它们,用前所末有的耐心,而她也是前所未有的柔软,接纳并且*。身体的里里外外在他的触动下一片一片苏醒,他们是这般的契合、完美。

她听到他满足的喘气声,她微张着­唇­,跟着*,这远远还不够。

身子散乱得像一地的碎片,每一片灼灼闪着光,她久久地拼不拢这些碎片,任由它们摊在那儿。

他也没有动。

两个人都沉默着,似乎很享受此时的感觉,以及怀念。

半晌,他翻身下来,将她复又捞进怀中,“一起去洗洗?”

慵懒迷离的音调让她的心跳无法规则,“明早可以吗?”她实在挤不出一丝力气。浑身的汗水,一床的狼藉,都等到明天再处理吧!

他凑近,在她床上一啄,“好的,老婆!”

窗外清冷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间穿进来,浅浅薄薄的撒在床上,她看到他颈部动脉的*、温雅的俊容。他的气息萦绕在她四周,被下紧贴的肌肤黏在一块。他的手拽着她,十指紧握,她挣不开,也不想挣。

“你好不好?”他像想起了什么,追问了句。

“你不自信吗?”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他低低地笑了,“旷疏一阵子了,怕你有意见,所以想听你说。童悦。。。。。。”

“嗯?”她倦倦地闭着眼。

“童悦!”

“嗯?”

“童悦!”

她睁开。

“不准先睡着,等我一起睡。”

“好!”她弯弯嘴角。

“你来北京,我。。。。。。很开心,谢谢你!”他突然像脱去了沉重的盔甲,浑身轻松,呼吸畅快,根本没有了应该有的疲惫。

谢她什么呢?她想问,但想想有些问题还是保留好,只要知道结果不太坏就行。不能再挑剔了,她若处在他的位置,不见得比他做得好。

她只记得在婚礼上,当她看到彦杰满脸是泪的时候,她的眼中只看是见彦杰,忘了身后站着他。是他一把抓住她,给她婚礼,给她承诺。

人生那么多的坎,陷阱、诱惑那么多,哪能每次都轻松跃过,但只要另一方不松手,再艰难的障碍,终有越过去的那一天。

第二天,没玩什么景点,逛了西单、王府井,买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是谁陪着。他给她买了两套新款春装,还买了条漂亮的丝巾,说等穿衬衫时可以搭配着系。

她注意到这一天他都没看手机,神­色­也不是昨天那么心神不宁。

晚上,他带她出去吃饭,同桌的还有两个人。他介绍说是恒宇的董事长裴迪文和太太舒畅。

男人们聊股市、地产,她听舒畅聊育儿经。舒畅是滨江人,做过记者,现在有一儿一女,为了孩子辞去工作,专心在家相夫教子。裴迪文明明和叶少宁聊得起劲,却有只眼睛始终关注着舒畅有没好好吃东西,不时提醒她一下。

“知道啦,管家婆,真受不了你。”舒畅佯装狠狠地瞪他。

裴迪文慢条斯礼地说道:“受不了也得忍,裴太太,一辈子长呢!”

童悦忙把眼睛挪向旁边,无法相信都是结婚五六年的夫妻了,这种亲昵的语调和神态好似蜜恋中。

舒悦邀请童悦去香港玩,“购物、玩乐都可以,我给你当向导。”

童悦婉言谢绝。

“那叶总去总部述职时,你和他一同过来,让他陪你,我请你吃饭。”舒畅一片盛情。

她朝叶少宁瞥了一眼,浅浅地笑笑。

“少宁,如果你觉着在青台这边不太好开展工作,可以先去滨江那边呆几年,然后再过来。”裴迪文道。

叶少宁微笑,“滨江离青台不算远,在哪都没差别。只要在地产业,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裴董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裴迪文点点头,“乐董也许不卖我人情,但灵瞳的面子她会给的。只是她心里面可能有些疙瘩,毕竟你是她一手培养的。”

“没有关系,泰华人才辈出。”

“会是车小姐接替你的位置吗?”

“我没有过问,相信乐董已有安排。”

“那好,有事你直接和我联系好了。牧远那边工作差不多安排妥当,你什么时候到都可以。”

君牧远是恒宇青台分公司的总经理,以前是裴迪文弟弟裴迪声的秘书,裴迪文总部差人手,这次把他调回总部。

四人都不是喜欢*的人,吃完饭也没其他节目,早早就分开了。

她在房间里整理行李,明天早班飞机,要赶上第三节课。叶少宁坐在桌边上网,起身倒茶时,看她蹙着眉发怔。

他一臂搂过她,“怎么了,担心我以后没办法让你败家吗?”

“我也有工作的,不担心这个。但是少宁,你真的要跳槽?”心突突地跳着,有意外,也有激动,还有心酸。以后,再也和车城一家没有任何交集了吗?

像是冥冥之中割不断的丝线,怎么理怎么躲,总是避不开那家人,先是江冰洁,再是她。

“什么真和假,已是事实了。恒宇是地产界的第一块牌子,我这属于人往高处走。以后我们要重新认识很多人了,作为总经理太太,你得时时注意形像哦。对了,你会跳舞吗?”

“什么样的?丢手绢那种?”

他大笑,“搂搂抱抱的贴面舞,说是恒宇员工在团年会上必看的节目之一。”

她咽了下口水,“听着好象不难,找个老师教教我好了。”

他俊眉一挑,“呃?除了我,别的人估计没这个胆量。”

“自大狂。”她嗔道依向他,抱得紧紧的,有点想哭。

正文 66,弄香沾衣(下)

裴迪文对叶少宁真的很器重,两人刚退了房,正要叫车去机场,有一个年轻俐落的男子跑过来,自我介绍说是裴迪文先生的司机,已经等了一会了。

他接过叶少宁手中的行李,礼貌地在前面引路。一辆黑­色­的宾利泊在大门外,这个车型以内敛、稳重、尊贵著称。

叶少宁淡然道谢。

后座上搁了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司机笑着说裴太太猜测叶总与太太只顾了享受二人世界,忘了给老人准备礼品,她替叶太太备了一份。

童悦那个汗颜呀。

叶少宁轻捏了下她的手,让她不必放心上。这样的情份,他日后还得上的。

这一次不再象来时,慌乱地托运行李,小心翼翼地找登机口,耳朵竖着,生怕错过了航班。

她只管提好自己的包包,所有的手续都是叶少宁办理。安检时,他让她排在前面,咄咄盯着工作人员,唯恐测身时,她会委屈。

登机口有点远,离登机还有一会,两个人到咖啡室坐了坐。广播里突然通知青台那边在下冰雨,去青台的航班可能会有延误。

“坏了,坏了,我要赶紧调课。”她急得直转。

他常出差,这种情况见多不怪,“打个电话去,情况特殊,同事们会理解的。”

“都是你。”她不太讲理地埋怨。

“是,是我不好。”他大度地不与她计较。

候机室里实在太闹,她跑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打电话。思来想去,只有麻烦孟愚。

孟愚是好好先生,一切以工作为重,整天泡在学校里,谁有事,都找他调课。新来的杨羊好象有点喜欢他,总是找理由接近他,吃午餐时也会与他挤一桌。可惜他太木纳,一直没有回应,或许他所有的情感都在与凌玲那八年中消耗尽了,他再也挤不出一丝给别人。

“好的,班上我去解释,你的课我先上着。”对于童悦的要求,孟愚一口应承。

童悦迟疑着,她不知孟愚还想不想知道凌玲的消息。

“别的有什么事吗?”一个办公室呆久了,彼此也是了解的。

“没。。。。。。没,孟老师,我在北京见着。。。。。。凌玲了。”她咬了咬­唇­,还是说了出来。

孟愚沉默了,只有沉重的呼吸让她感觉他在听着。

许久,孟愚才轻轻哦了一声,“她看上去好吗?”好像没有怨也没有惦念,水平如镜。

“好的,在家教中心做老师,教英语。”

“嗯。”孟愚苦涩地摸了摸鼻子,他一直没换手机,没换住处,她如果想和他联系,一回头就能看到他。

离婚那天,他对她说:多联系。她笑了笑,那时,他就知她要辞职,心里面很难受,却又不知如何留。

他真的很恨她,恨她的不自重,恨她的贪婪,恨她的无耻,那种恨,仿佛把她咬碎了都不够泄愤。

恨过之后,是无边无际的冰凉。仿佛她离开,把他所有的快乐与悲伤都已带走,留下的只是一具会呼吸的躯壳。

其实,真正谈错,他就没有过吗?八年,不是一朝一夕,他看着她改变却不去挽回,明知她虚荣却一直纵容,从而才落得两分离的局面。

他知她对周子期并不是爱,但是周子期能给予她他不能给予的东西,这是无法言语的耻辱。

与其说他恨她,不如说他在恨自己。那种无力、无奈,慢慢地噬咬着他的心,一日复一日。

有一缕的欣慰,离开后,她没有自抛自弃,过是有尊严。

童悦没话说了,问了句天气就收了线。

候机大厅里象个小集市,有书店、时装店、咖啡室,还有首饰卖,她慢慢地往回走,视线漫无目的闲游。

一个冷冽的面容无预期地撞入她的眼帘,整个人突然就呆住了。

那人只拎了一个黑­色­的包包,在人群中疾行着。紧抿的*、严峻的眉眼,她一直都清楚地记得:在她婚礼中,他就站在走廊的尽头,彦杰站在他面前,眼露恳求,也许是哀求。

她醒悟过来,慌忙追过去。机场广播里,地勤小姐柔美的嗓音一遍遍地重复:北京飞往上海的XXXX航班即将起飞,请冷寒速到X号登机口登机。”

她挥着手,想叫住他,嗓子却象被什么东西塞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她的心一阵一阵的悸动,那心跳声强烈到她以为它要不受管制的跳出来。

那人腿长,在最后一刻登上了飞机。

她站在玻璃幕墙前,看着飞机在跑道上缓缓滑动,然后消失在云端间。

她有些发抖,不得不紧紧握着栏杆,拨号时,好几次都输错了数字。

“苏局,我。。。。。。刚刚看到了冷寒。”苏陌的电话一拨就通。

“在哪看到的?”一贯的神清气爽、从容不迫。像与她沐浴在暖春的黄昏中,看着光线一寸一寸从红花绿草上束起。

“机场,首都机场。”

“你在北京?”

“嗯。”

“还有谁?”

“少宁。真的,就在刚才,我看到冷寒了,上了飞上海的飞机,我没追上他。”她又扭头朝外面看着,飞机在起起落落、来来往往。

“小悦,”苏陌的声音冷了下来,“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彦杰的消息?”

“他是我哥。”

“彦杰不是三岁的孩子,他有思维有意识有行为有考量,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他都知道,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他好与坏和你有关系吗?你会说有,那么我问你,如果他很好,你准备怎样做?如果他不好,你又准备怎样做?”

“我。。。。。。”她给他问住了,她没有想这么多,也没想那么深。不管好与坏,只想知道下而已。

“他若不好,你会丢下现在的一切跑过去陪他?”苏陌嘲讽地一笑。“小悦,其实你应该好好地问问自己,什么对你是最重要的?守在一个男人的身边想着另一个男人,好吗?”

“对不起,我打错电话了。”血往上涌,头昏脑热,捏着手机的手臂抖个不停。

苏陌叹气,“不准挂电话。你呀,也只会对我使­性­子。”

“不挂,继续听你训斥吗?”

“我也是个人,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最近事多。”

“彦杰的事以后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想办法。”

苏陌苦笑摇头,“就是这样吗?然后我就真的对你不闻不问?我也想,但可以吗?我从来没有不把你的事当事,何况也只有这件事,你才会主动和我联系。”

“苏局,我没有赌气,我是说真的,我不该麻烦你的。”她拼命眨着眼睛,才把眼中的那股湿热勉强抑住。

她曾以为他能理解她和彦杰之间那种胜似血缘的牵绊,他并不明白,那不是浓烈的男女之情,而像是生命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这世间,没有任何好是免费的,除了她对彦杰,彦杰对她。与苏陌就此打住,他再平静,她也听出他话语中的波涛起伏。

“小悦,我不只是个普通的人,还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我的心情有点低落,今天就这样吧,后面我给你电话。”

不等她回答,他抢先挂了。好像这也是第一次他挂她的电话。

她低着头怔怔注视着自己的脚尖,视线那样的茫然,仿佛与父母走散的孩子。

平静了一会,她才回到叶少宁身边。细心的他还是看出了她的异常,“郑治不给调课?”

她看着他,华烨是他的朋友,如果他打电话过去,应该会得知最新消息。但是她想到上次为华烨两人不欢而散的场面,胆怯了。好不容易关系才和缓,她不能毁了这一切。

她很珍视这一切。

“调了,我和孟愚聊了几句,说了凌玲的事。”她转移了话题。

“­干­吗总挑别人的痛处刺?”他摸摸她的头。

“自然地就说出口了,改不了。”她耷拉着肩,有点沮丧。

“还好,我能承受。”他揽过她的肩,眉梢上扬,“不过,还是要慢慢改的。童悦?”

她歪过头。

“看见没?”他指着一个被妈妈牵在手中蹒跚学步的小男孩,“可爱吗?”

那男孩不吃生,见谁都露出没几颗牙的小嘴直乐。妈妈又极会替他打扮,是个超萌的小正太。

她点点头。

叶少宁目不转睛追着他的身影,眼中的渴慕是那么明显。

“等我把泰华的工作交接后,我们要一个孩子吧!”他揉乱她的头发,再用手指梳理整齐。

怔忡不过几秒的时间,在人群喧哗中,在心乱如麻时,她清晰地听到自己说了一个字:“好!”

正文 67,薄雾初晴(上)

青台的春天多雨,缠缠绵绵,浠浠沥沥,像一个怀春的少女,情绪敏感而又多愁,动不动就扑扑地落泪。空气潮湿而­阴­冷,气象台报着温度一日比一日高,街上行人的衣服瞧着还是那么厚重。

童悦的心情却不坏。早餐桌上又开始丰盛起来,那香气诱得叶少宁都没办法赖床,早早就起来了,说食物再热就失去了本味,新鲜的最好吃。童悦在厨房里忙碌,听着洗衣机洗好了衣服,唤他去阳台晾衣服。他袖子挽挽,分门别类,晾得非常认真。

吃完早餐,进卧室换衣服,发觉童悦为他准备的是一套深­色­的正装,就连领带也是老气横秋型的。

“童悦,这会不会太灰暗了?”到是和天气很配。

童悦从书房里探出头,“挺好的。”

他扁扁嘴,乖乖地系上。看着镜中的自己,正经八巴,凭空老成了五岁。朝书房斜睨了一眼,以前怎么没发觉这个女人小心眼?不过,这样的小心眼,让他有几份虚荣感。

外面在下雨,不大,但非常密。她从玄关处摸出自行车钥匙,他抢下,“开车去,要不我送你?”

她迟疑了下,点点头。

那辆红­色­的君威在停车场闲太久了,上面蒙了一层薄薄的灰。打开车门,里面凝滞的空气呛得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进了校门,一辆迷你型的甲壳虫哗地从君威身边越过,溅起一圈水花。经过的师生一致向它行注目礼。乔可欣长发一甩,旁若无人地走下车,及膝的高统靴叩击着地面,渐渐远去。

“开平治的男人送的?”保安眼睛瞪得溜圆。

“平治?不是保时捷么,头发没几根的那个?”花圃里的花工反驳。

童悦静默。她可以肯定,彦杰这个名字对于乔可欣来讲,完全是过去式了。

走进办公室,抬头正要打招呼,嘴巴张开,惊得合不上了。不过十度吧,还下着雨,赵清竟然穿了件粉­色­的圆领毛衣,下面配土黄的棉布休闲裤,这应该是仲春的装束,应该是修长白皙的少年适宜的颜­色­。赵清高大壮实,皮肤黝黑,怎么看怎么可怕。最最可怕的是他还把一头坚硬的短发染成了浅栗­色­,前面不知涂了多少摩丝,一根根向上竖着。

乔可欣也吓得不轻,小小声地问:“赵清,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清挽起袖子,展现健美的肌­肉­,“你瞧着我像不舒服吗?”

乔可欣咽了咽口水,“早晨是不是公寓停电,穿了室友的衣服?”

“你真是不关心我,我一个人住。想去参观么?”

“去,去,”乔可欣咧嘴,“你最近这品位有点不同啊,是不是交了小朋友,怕她嫌你老,所以才扮这么­嫩­?”

赵清黑了脸,“我不是你,开平治的喜欢打网球,你就去学网球,开保时捷的喜欢游泳,你就忙着买迷彩比基尼。忙得过来吗?谁要是喜欢我,绝不是因为我的外表和年龄,必然是我的个人魅力。”

乔可欣轻蔑地冷哼,“你有啥魅力,只能哄哄你们班学生吧!要是出去,谁会多看你一眼?”

“你不也就骗骗老头,哪个青年才俊会喜欢你这种女人?”赵清反­唇­相讥。

“你到说说我是哪种女人?”乔可欣来火了。

“何必要说,难道你不清楚?”

“你有种你说呀!”乔可欣较上劲了。

“赵清,你该去教室了。”童悦不能再沉默了,不然这两人会打起来。

赵清把书摔得巨响,愤愤不平地走了。

“童悦,你评个理,我今天哪句话讲错了?他居然那样讲我,我交什么朋友和他有关系吗?”乔可欣拉着童悦。

“那他穿什么衣服和你有关系吗?”

乔可欣怔怔地看着她。

童悦拂开她的手臂,坐下来打开电脑。其实她也觉着赵清今天有点反应过度,也许是乔可欣无心的话触动了他的某处。

没见过赵清和哪位女子走近,也相过几次亲,不是他看不上眼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眼他。他言语有时畏亵,那是他自以为是的幽默,但人很好。

和凌玲做室友时,两人聊天,曾聊过赵清的女友会是什么样的。凌玲说同样五大三粗的,物以类聚。她说是小巧玲珑型的,可以互补。两人从没想像过会是什么小女生,光那画面就够让人喷饭的。

赵清那粗线条,不是吼就是哮,哪里会哄小女生?

在走廊上遇到孟愚下早读课回来,埋着头走路,差点撞*。

她再次为调课的事向他道谢。

孟愚摆摆手,她瞧着他指尖蜡黄,这一阵抽烟抽得很凶,脸­色­也是灰沉的。

“下个月高考体检,你也一起去做下吧!”她建议道。她也想好好查*子,特别是她的*期,总是没有规章。

“我不需要。”孟愚蹙着眉,心思重重的,他现在很少笑。

她走开,孟愚又轻声唤住她,表情非常纠结,“那个你有。。。。。。。她的手机号吗?我不会打的,我只是问问。”

她回过身,从手机里调出凌玲的号,替他输进他的手机。

上课铃声响了,她急急跑去教务处领试卷,学校新一轮的模拟高考从今天开始。

叶一川今天过生日,打电话让两人回去吃饭。放学后,她去订了个蛋糕,发了条短信问叶少宁何时下班?

没想到,他很快回了电话过来,让她在家等着。

站在傍晚的阳台上,雨已停,空气明净透明,一下能让视线延伸到更长更远。她看到他是从大门外跑进小区。进屋后,发觉外套敞着,早晨出门替他一粒粒扣上的钮扣在心窝的地方少了一粒,而在那胸襟处有一些疑似鼻涕粘住的痕迹。

“我换件衣服。”他匆匆忙忙进了房间。

她不动声­色­地跟着进去,“你车呢?”

“哦,坏了,我打车回来的。”

她抓起他脱下的外衣扔,嫌脏似的皱起眉,非常­精­准地扔进洗衣篮,然后洗了两次手。“今天工作顺利吗?”

泰华总经理的任期应在年底结束,他从北京回来后就上缴了辞呈,董事会已批准,他在着手把负责的项目一一交接,一个月后正式去恒宇就职。可以想像得出,这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

他一顿,­唇­角漫开一缕苦笑,老实地承认:“不顺利也到结尾了,这是个过程。”

“罗特助和刘秘书特舍不得你吧,有没抱头痛哭?”她扯下他的领带,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粉蓝系的替他系上。

“有,泪水都成江成海了。”罗特助和刘秘书和他共事几年,留恋是自然的,但职场上来来去去是家常便饭,都能坦然接受。只有欢欢,仿佛天塌下来般,到是好好地来上班,他领着她交待事时,她听着听着就泣不成声,他只得离开,等她情绪平复后再继续。接到童悦电话后,他回办公室拿外衣、车钥匙,她突然冲过来抱着他,死死拽着,不放他回去。

他僵在那里,拿她没有办法。最后是硬把她推开,头也不回地下了楼,听到她在身后哭得声嘶力竭。他想:真的要早走,走得越早越好。

“需要我送几盒纸巾过去吗?”

“哈,没这么严重,我们快走,不然爸妈又要催了。”

叶家的院中有几盆盆栽,迎着夕­色­,开着一朵朵粉红­色­的花,煞是可爱,童悦下车后没有立即进屋,蹲下来看了会。

罗佳英面­色­­阴­沉,向叶少宁抱怨:“我和你爸说,打电话喊欢欢过来吃饭,你爸爸瞪我,说这是家宴,喊个外人­干­吗?欢欢哪里是外人,和你是同事。唉,也不知怎么一回事,都好几天不来了,前面嚷着要吃我做的春卷,我今天还特地做了,她却不来。”

叶少宁笑笑,递上蛋糕,“妈,下次不要这样费心了,她其实不太吃得来中餐。”

“瞎说,我煮的菜,她不知吃得多开心?”

“她在国外八年,习惯西餐了。好了,好了,妈,我有点饿,我们吃饭吧!”

“回来就是吃吃吃,当我这儿是饭堂呀,一点都不懂事,平时连个电话都没有。”罗佳英泄愤地朝院中的童悦瞪了一眼。

“媳­妇­不是有打吗?”叶一川呵呵地笑着Сhā话。

“我家又没孩子高考,学校里的啥事没兴趣听。李婶,开饭吧!”罗佳英扬着脖子高喊。

童悦去厨房洗手,李婶悄悄地告诉她:“少宁不回家,车欢欢也很少来。但只要来,都是大包小包的带着礼物,少宁妈嘴巴都乐歪了。”

童悦微笑,任何人都喜欢听好话,任何人都喜欢礼物,这不奇怪。

“少宁,今晚小悦开车,我们爷俩喝一杯吧!”叶一川拿了瓶茅台出来。

叶少宁摇头,“爸,我最近戒烟戒酒,在慢慢调理身体。”

罗佳英紧张地看着他,“乍了?”

叶少宁温柔地抓起童悦的手,“我们准备要孩子了。”

罗佳英“啪”地搁下筷子,“你。。。。。。你们怎么这样没出息,孩子啥时候不能要,没看人家都是先立业后成家生子吗?男人围着老婆孩子象什么?老叶。。。。。。”老公那眼神那把刀,­阴­森森地扬着对准她。

“我还是第一次听做妈*说这样的话,你还敢说人家。。。。。。人家。。。。。。人家做婆婆的哪一个不是催着媳­妇­生孩子,你脑子和别人不同吗?我今晚让他们回来,主题就是这个。少宁和小悦也都不小了,该要个孩子。事业有成又怎么样,人活一辈子不都为子女吗?你是不是怕有个娃娃叫你­奶­­奶­把你叫老了呀,你难道还想装少­妇­不成?”

罗佳英没看过叶一川厉行疾­色­的样,一时吓傻了,都不知如何回击。

“爸,妈是和我们开玩笑的,以前她催着我相亲,就是早点想抱孙子。”叶少宁忙打圆场。

童悦起身,拿过酒瓶,“爸,今天你生日,不带生气的,我给你倒酒。你上次送我的草莓同事们都说好吃,逼着我向你再要,要不到就买。”

叶一川笑逐颜开,“­干­吗买,想吃给爸爸打个电话,我送过去。现在桃和杏也有了,非常甜。”

叶少宁妒忌地哼道:“那是爸的科研成品,真正的绿­色­植物,居然送你,我都没享受到这份福利。”

“谁让你不关心爸的,爸那儿你去过几回?”

“你去过?”

“不是一次两次,我周日不回家,小悦就给我送吃的过去,还帮我到田里除草,科研所的同事都羡慕我有一个好媳­妇­呢!”叶一川好不自豪。

罗佳英羞恼地看着三人谈笑,心中很不是滋味,好突然间她觉着她成了这家的外人似的。

正文 68,薄雾初晴(中)

还是没忍住,其实也没想忍,晚餐结束后,罗佳英打发李婶去切水果,把童悦堵在了厨房间。

童悦在把没吃完的菜用保鲜袋包好,一一放进冰箱里,察觉身后有两道冷冷的目光,她回了下头,“妈,你去歇着吧,这里我来收拾。”

罗佳英倚着门框,似笑非笑,“今天把你捧上天了,是不是心里特别开心?”

“妈你弄错了吧,今天的主角是爸。”童悦轻言淡笑。

“爸叫得挺亲热的呀,哄得他颠颠地围着你转。可是你别得意,在这家里,我不同意的事,没人敢说个不字。婚前,你答应我二年内不生孩子,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对,我是答应妈了,可是妈怎么没和少宁提呢?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想生不想生一个人作不了主。我和少宁是夫妻,夫妻之间有义务也有责任。当少宁要求我履行时,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而且他说想看到和他同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小娃娃,我听着很心动。”

“你。。。。。。反正你就是耍着心计骗我!你能保证生出来的孩子象少宁?”

“生出来不就知道了。不像他就是像我。”

“像你我就不认他。”罗佳英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急得口不择言。

童悦瞥了她一下,“好啊,他有爸爸妈妈疼,就够幸福了。哦,爷爷肯定也会喜欢的。”

罗佳英脸一阵青一阵紫,“你真的是没有自知之明,少宁的孩子我怎么都会爱的,是你不配生少宁的孩子。”

“妈妈你这个伏笔埋得太深,我笨,没看出来,可惜现在晚了。”童悦拧开笼头洗净了手,甩了甩水渍。

“你。。。。。。你已经怀孕了?”

“妈妈你是在关心我吗?有点受宠若惊,我出去消化一下。”

童悦绕过她,径直走向客厅。叶少宁用牙签戳了一块哈蜜瓜,她抢过塞进自己嘴巴里。“真甜!”

“你的那份,爸给你留了。”叶少宁柔声道。

“谢谢爸。但我现在吃不下,我要带回家改卷改闷的时候吃。”

叶一川忙去找了个保鲜袋,把盘中的哈蜜瓜装进去,催着两人早点回去。

罗佳英始终用一种诡异的目光远远地看着童悦。

回去是叶少宁开的车,童悦把座椅放低,躺着发呆。

“吃得很饱吗?”叶少宁腾手拍了下她的肚子。

她摇头,“少宁,日后我如果对妈妈说几句重话,你会不会怪我?”

叶少宁叹息,“我妈妈那个­性­子,有时我都按捺不住想对她发火。要不是因为我,你何须受她的委屈?你做得很好很好了。当初,急于想娶你,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知道只有你能包容她。”

“呃?”她坐正了,“我有这个美德呀,那其他原因是什么?美­色­?火辣的身材?”

他大笑,“一见钟情可不可以?”

她撇嘴,“就那次在左岸咖啡?”

他抿嘴,神秘兮兮的。

“之前我们见过?”

“问那么多­干­吗,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好了。”

有情人?好­肉­麻的字眼,她失笑,没有傻傻地问:你爱我吗?她怕他会反问。

爱,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她先洗的澡,然后进了书房,埋头改卷,室内有点湿冷,开了空调也不觉着暖和。中间,他给她倒了杯蜂蜜茶,烫烫的,一口一口抿着,很甜蜜的感觉。

他在客厅里上网,把以前的一些文档整理下。

试卷改了一半,冷得吃不消,又要上洗手间,她收拾下,决定上床休息。起身时,才发觉没穿袜子,寒从脚下起,怪不得这么冷。

他已经上了床,他说她盖的被厚实松软,比他的好,理所当然把他的被扔进了客房,理直气壮与她挤了一条被。睡觉又不太老实,腿搭在她身上,胳膊环住她的腰,头埋在她颈窝间,和一只澳洲考拉似的。

她真的好本事,在这样的束缚下,也能很快入眠。

呵着手从洗手间出来,*冻得直哆嗦。一钻进暖和的被窝,她幸福得抱住了他。

“怎么冷成这样,会感冒的!”他用一只温暖的手*她的背部。

他有如小火炉似的让她有点嫉妒,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说道:“我在一本书里看到一个治感冒的方法,只要把冰冷的脚掌贴在她老公的肚子上二十四小时,感冒就会好。”

“是婚姻专家胡编的吧?”

“有医学根据的,感冒是个伤感的病,不轻不重,却非常难受,象失恋一般,如果有老公的温暖,痊愈得非常快。”

“二十四小时都要泡一起?”

“一日一夜,相当于一生一世吧!”

他定定地看了她很久,熄灭了台灯,抱着她躺下。

黑暗里,一只温暖的手掌抓住她的双脚慢慢挪向他结实的*。一股热源迅速地从脚板向上窜,直达心脏,她本能地抽 搐了下。

“别动!”他按得紧紧的。

“会冰着肚子的。”她轻轻呢喃。

“总比让你感冒得好,至少能省下买药的钱。”他的语气很柔和,又带着几份戏谑。

脚很快就暖了,可是他一直都没松开,很认真地抱着睡了整整一夜。早晨起来,直咧嘴,说这个姿势太别扭。

雨过天晴,打开窗,明显的就觉得暖意袭人,楼下的草坪青翠欲滴,打了苞的花争先恐后地搔首弄姿,天空澄清如洗,朝霞明艳炫目。

六点前就急急出门上班的人今天突然放慢了节奏,不慌不忙地把卧室和客厅拖了一遍,还把晚上要做的夜宵准备了下。

“早晨没课?”他讶异地问。

“今天还有几门科目要考,晚点过去没关系。”她穿了件V字领的毛衣,把在北京买的丝巾在脖子上扎了个漂亮的结,配上果绿的风衣,非常有春天的感觉。

两人一同下楼。

他正要关照她好好开车时,她抢过他的包扔进车里,“我送你。”不容拒绝的坚决。

他微笑,贴近吻吻她,上车系上安全带。

上班高峰,交通拥挤不堪,她悠闲地拧开收音机,调到音乐台。是刘欢2006年的演唱会经典回顾,这个时段放的是一首《离不开你》,不知是单行曲还是影视Сhā曲。

你敞开怀抱拥抱了我,

你轻捻指尖揉碎了我,

你鼓动风云卷走了我,

你掀起波浪抛弃了我,

我俩,太不公平,爱和恨全由你*纵。

可今天,我已离不开你,不管你爱不爱我。。。。。。

她看看他,他也在看着她,然后,相视而笑,再转身看向前方。

这爱太过浓烈而又无望,离他们太遥远。

红­色­君威驶近泰华的大门,保安例行公事出来盘问,一看副驾驶座上坐着叶少宁,忙挥手放行。

车一直开到办公楼下,在络绎不绝的白领们众目睽睽中,叶少宁从车里下来。

“总经理早!”众人招呼。

叶少宁含笑颌首。

“少宁。”童悦降下车窗,娇柔地轻唤。

他回身。

“同事说有家意大利牌子专柜来了批春装,非常不错,我想去看看。如果有合适的,我可以随便买吗?”

他微微闭了下眼睛,“今天乍这么乖?”

她翘起嘴角,“你是家长呀,当然要事事备报。”

“好啦,好啦,我批准了。好好开车。”

她俏皮地送了个飞吻。

大厅里,车欢欢与乐静芬面无表情地看着红­色­的君威一个潇洒的流星旋,飞快地驶向大门。

“妈,我真是不甘心。”车欢欢死死地咬着*,像洋娃娃被人抢走的孩子。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我让你早点回国,你死活不肯。”乐静芬没好气地说道。

“爱情没有早与晚,爱上就是爱上了。她这样子显摆给我看又怎么样,以为我会认输吗?其实她是心虚,真正的爱情是水到渠成,不需要刻意为之。”

乐静芬叹气,“你还挺痴的,为那种男人值得吗?”

“妈妈,你这么要强,为了爸爸咽下那样的羞辱,值得吗?”

乐静芬无语以对。

正文 69,薄雾初晴(下)

石破天惊,第一轮模考,冒出匹黑马,是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小姑娘,平时在强化班的成绩中游而已,这次从李想的手中把第一名抢了过来,李想屈居第二。

童悦把李想每门科目的试卷调了出来,除了语文,其他成绩都是全校排名一二。问题出在作文上,要求对低碳生活发表下自己的看法,他却洋洋洒洒写了篇对未来畅想的散文诗。

诗篇的末尾特别煸情:我们相爱一生,但一生还是太短。那么,就让我紧紧握住你的的,不说任何话,因为任何话都不能表达不了我对你的心。

孟愚说:“我承认我被它折服、打动,但我还是要给个零分,离题万里了。”

如果这算是个坏消息,那么谢语则带给童悦一个好消息。一向数学弱项的她居然考进了高分段,在班上的名次跃进了十多名。

赵清成就感特浓,笑得满脸都泛浪花了,这是乔可欣说的。

郑治最着急,把童悦叫了去:“这黑马算不了数,谁知道她能跑多快,万一耗尽了潜能,到关健时刻发挥不出来怎么办,还得靠李想撑着。现在到了高考冲刺阶段,童老师,你得给我看紧点,他是不是在谈恋爱?”

童悦苦笑。

模考结束,有两天是讲解试卷,找出问题解决问题,然后又是下一轮模考。

下午课结束,童悦把李想叫了出来。

李想挎着书包,一晃一晃地走在她身边,下巴上冒出几颗青春痘,­唇­上长出浅­色­的胡须。

她没有带他去办公室,而是去了学校外面的炸­鸡­店。客人都是学生,座位不太好找。还是两个小女生给他们让了座。

“等下。”李想抽出纸巾擦了擦椅子,刚刚女生把冰淇淋滴在上面。

童悦点了炸­鸡­薯条冰淇淋还有可乐,她只要了一杯热橙汁。

“这样能饱吗?”李想不屑地皱眉,“你又不胖。”

“一会老公来接我,我陪他去应酬。”

李想埋头吃­鸡­腿,脸绷着。

“等送走你们,我准备教高一普通班,那样轻松些,我想做妈妈了。”

李想猛眨了几下眼睛,闷声道:“这是你的事,我不想知道这些。”

死小孩,不想知道还玩这种幼稚把戏。童悦狠狠地瞪了瞪他,“你说喜欢一个人,是希望能带给她快乐还是带给她伤害?”

李想一脸鄙视,这个问题非常白痴。

“李想,你是我的骄傲,也是我最大的虚荣。我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朋友,想和我聊天、吃饭,都可以直接讲,但是不要再开这么大的玩笑,太可怕了,我会有罪恶感。”

李想两只耳朵都红透了。“这。。。。。。只是小失误。”

“小失误我也不允许。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我想起我们相处的时光,我要觉得回忆是美好的,而不是遗憾的。而你想起我时,你会莞尔轻笑,却不是因为我这样的一个老太婆感到羞耻。”

“童老师,我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离高考越来越近,突然心中生出恐慌来,一旦不做她的学生,想看她一眼都很难。她这一阵也不知怎么的,特别特别忙,眼神扫过他时,都是匆匆的,好像把他都遗忘了。

“永远也不过是几十年,我相信你。吃完就回去温课,下轮模考给我把第一夺回来,不然我再也不请你吃炸­鸡­。”她招手买单。

李想着急说:“我买。。。。。。我是男人。”

“那让他买吧!”童悦朝走进来的叶少宁呶了下嘴。“我老公叶少宁。”

李想呆坐着。

“你好!”叶少宁温和地拍了拍李想的肩,爱怜地看着童悦,“童老师今天没有玩忽职守吧?”

“你也好,我饱了,该去教室了。”李想僵硬地点下头,落荒而逃。

童悦挽着叶少宁的手臂走出餐厅,街上霓虹灯的灯光在夜­色­中奔跑,向青台的夜晚送出满腔热情。车灯一派迷乱,她看着李想跃过车流走进了校门,缓缓吐了口气。

“他对你真是很执著呀!”叶少宁轻叹。

“很快就会苏醒的。”

这就是年轻,无关责任、义务、道德、法律,想爱就爱,仿佛那是天下最最重要的事。

李想是,车欢欢也是。

其实爱情光是执著是不够的。

“我要不要吃点醋?”他揽着她上车。

“我会笑掉大牙的。”

发动引擎前,他沉吟了下,问道:“那是不是代表我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时刻保持警剔得好,因为这个世界诱惑太多。”

“童老师,你让我没有安全感?”他苦着脸。

“你很紧张我吗?”她忍俊不禁。

“老婆又不是手表,隔几年换一只,一辈子就那么一个,能不紧张吗?”

“难道老公可以有几个?”

“你敢!”他怒发冲冠。

她俏皮地咬了下他的手指头,“所以我也很紧张你呀,你每天去泰华我都战战兢兢、如坐针毡,恨不得时光飞逝,转瞬就天黑,然后我老公安安全全回来喽,这样公平了吗?”

良久,他才缓缓地抱了抱她,“还有两天就交接完毕,不会再有让你烦心的任何事了。”

“我相信你的,老公!”她嫣然一笑,明眸鲜妍。

应酬的地点在海晶酒店,客人是上次房产博览会上对恒宇开发的新项目感兴趣的炒房团。北京人现在一到假日就往外跑,酒店给人一种硬邦邦的感觉,有些人就想着能在旅游城市有一套自己的房,这样过来就象回家似的,非常温馨。恒宇的新项目就是针对这样的人群开发的海景房。

叶少宁虽然还没正式到恒宇上班,但是青台这边的事裴迪文已全权交与他负责。

炒房团一到,总经理特助就给他打了电话。

叶少宁第一次以恒宇总经理的身份出面,为了表达诚意,特意带上童悦,以示亲切感。

电梯把他们送上顶楼餐厅,特助站在餐厅小包厢门口迎接他们,包厢空调无声地送出徐徐凉风,高悬在头顶的鼎状吊灯,放­射­出明亮而柔和的光芒,把金­色­碧纸涂抹得奢华肃穆。

所有的人围着沉重的纯正红木餐桌,吃饭的气氛非常轻松。

童悦还是第一次见识应酬中的叶少宁,翩翩风度中一派温和,令人自然而然地产生信赖感,谈笑风生时,已摆兵布阵,让对方不知不觉入局。

只是有些心疼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还得替她代杯。

上鱼翅泡饭时,服务小姐凑到她耳边悄声对她说外面有人找,她愣了下,温婉地起身。

“我去洗个手。”她向众人颌首。

外面并没有人,服务小姐领着她拐过一道走廊,指指里端僻静的包厢,做了个请的手势。

包厢内灯光很暗,依稀可以看到窗边站着个人,灯光在她手中的红酒杯中跳跃,闪烁不定。

“想喝一杯吗?”

“不,谢谢。”童悦平静地看着乐静芬转过身,只是她的脸背着光,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与客户打交道,他最拿手。其实他们都是被他的温和迷惑了,就是这种温和,杀人于无形,让人不设心防。今晚,晚饭的气氛一定很好,他的第一仗必然大胜而归。你的心情一定也不坏吧?”

“你猜得不错。”乐静芬没有走近,两人呈对角站立,中间隔着一张餐桌。

“这些都是我教他的。他刚毕业时进泰华,在工程科画图,后来到工地上做监理,再后来到市场部搞业务接洽,然后我把他调到我身边做特助,一点一点的教他如何管理公司。为了让泰华所有员工臣服,以便他顺利坐上总经理的位置,我又把他送到迪拜两年,单独做了两个大项目,也算镀了金,一回国,立即成了泰华的总经理。在地产界,他也算是个人物了,所以恒宇才会花重金挖他过去。其实这个价我也愿意给,甚至可以给得更高,但他还是走了,因为你。你别以为他情愿,也别以为做恒宇的总经理会轻松,如果可以,他更想留在泰华,他是被你逼走的。”

“是吗?”童悦抿嘴笑了,“我都不晓得我在他心中这么重,谢谢你告诉我。”

“得意吗?”乐静芬­阴­冷地眯起眼,“你可能想不到你害他在地产界臭名昭著,我不会轻易放过背叛我的人。”

“什么叫背叛?他答应卖给泰华了吗?根据合约,任期到了,他有权去留。他的辞呈是董事会批准的。而一个人的品质,是长长久久的岁月考验出来的,不是谁一句两句的话就能污黑。乐董,你别把自己定位在恩人之上,当初你所谓的培养,难道你真的是为泰华着想,没存别的私心吗?”

“你知道的可不少。”

“那是因为我对乐董太了解了。你做任何事都不纯粹,又不知珍惜,所以才会一次次失去身边的人。”

“你给我住嘴。”乐静芬重重地把酒杯搁在餐桌上,“哪里轮到你对我指手划脚?”

“那你又以什么立场让我站在这里听你教训?”

“我只是提醒你,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叶少宁的。”

“他不需要你的原谅,因为他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商场上的其他事,要看能力,不讲人情。”

“你以为站在这里的我,只是泰华的董事长,你忘了我还是车欢欢的妈妈。”

“请继续。”

“我没有什么可讲的,你该去问问他。欢欢怎么会爱上他的,有几个晚上他把欢欢带去了哪里?”

“你是想说,要不是我,他肯定会和你女儿结婚,那么他也就不会离开泰华了,对吗?”她同情地摇摇头,“乐董,你赢太多次了,太不习惯输了。如果他真是你讲的这种不负责任的人,你何必屈尊和我呆在这昏暗暗的地方说这些?他又不傻,何苦抱砖弃玉?人生不可能次次赢,总要输那么一两次。少宁找不到我,该着急了,失陪。”

“你是不敢面对真相吧?”乐静芬凉凉地问。

她微笑回首,“我一向非常胆大,而且我输得起,所以不屑捕风捉影。”

正文 70,只有云知道(一)

西方人不喜欢十三号,不喜欢星期五,认为这两个日子都是黑­色­的。

这月的十三号,恰巧也是星期五。平平常常,和一个月中的任何一天,和一年中的任何一天,和一千个一万个一亿个日子中的任何一天一样,太阳升起太阳落下。

叶少宁最后一天去泰华,告诉她晚上有个聚会,同事们为他送行。

童悦已经没有周休的概念了,就周日下午有几个小时的喘气,其他时间郑治要求所有的高三老师都必须在校。有几个班主任已住进了刚落成的教师公寓,*夜夜和学生呆一起,童悦家离学校近,又有车,郑治对她不作太多要求。

一场春雨暖几份,温度仪显示今天的温度是十六度,从阳台穿进来的风都是暖暖的花香,楼下花圃里的各种草花都开了。

孟愚感冒了,改着试卷咳个不停,乔可欣摸摸脖子,说听着她的嗓子也痒痒的,捧了玫瑰花茶躲到琴房去了。

童悦帮孟愚倒了杯茶,让他去医务室拿两片药吃吃。

孟愚咳得满脸通红,摆摆手。杨羊从外面进来,她第一次执教高三,有些紧张,经常找孟愚诉说来缓解压力。

“吃颗梨吧,滋润嗓子的。”她象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两只水梨放在孟愚的桌上。

“我不吃甜的东西。”孟愚眼都没抬。

“当药吃,忍下吧!真是的,象个小孩。”杨羊噘起嘴,有意无意地朝童悦瞟着。

童悦飞快地收拾了下桌子,“我去上课了。”

在过道上,遇到赵清和谢语。不知赵清说了什么,谢语娇羞地扬起脸,一双眸子水光潋滟。

赵清好像在为谢语开小灶,递给她一叠资料,都是她平时惧怕的题型。

看见童悦,谢语红着脸忙走开了。

“赵老师,不要以为是美女就太偏心哦!”童悦打趣道。

赵清呵呵笑,“美­色­当头,英腰也折腰,何况我等这样的小人。可惜。。。。。。”

“什么?”

“等待太漫长,真怕老得太快。”赵清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很文艺的话。

童悦纳闷地直眨眼。

赵清摆摆手,走了。

下午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是荷塘月­色­的邻居,看着太阳好,晾晒了下床单,收的时候没拿稳,掉到叶少宁公寓的晒台上了,叶少宁手机没打通,就打给了童悦。

童悦在荷塘月­色­住过几天,曾经给物业留过手机号。

“好的,但我现在没时间,晚上我过去可以吗?”

“行。”

天黑时分,童悦开了车回荷塘月­色­,城市的夜清得洗过一样,不过罩了层黑­色­的纱。

把车泊好,仰起头打量着一扇扇亮着灯光的窗,许久不来,有了几份陌生感。

电梯打开,跃入眼帘的是一盆碧绿的君子兰,就搁在大门口。

她蹲下,在盆底发现了一张便笺,笔迹倾斜,带点花体,略显别扭,像是不经常写字。

“叶大哥,你的屋子太单调,我买盆兰给你点缀下。PS:昨晚我非常开心,你呢?欢欢!”

日期是一个多月前了,那时叶少宁偶尔夜不归宿,他们在冷战中。

童悦端详着君子兰,到底是名贵品种,一个多月没浇水,依然茁壮*然,生命力超强。

PS是信中的补遗,在信中忘了提及一些事情,于是在信末写上PS。。。。。。然后才收笔。

PS的事情该是一些并不重要的事情,其实有时,这才是全文的重点、浓缩的­精­华。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昨夜,她不是福尔摩斯,没兴趣去推测,她只在意现在、眼前。

她把花盆放好,打开门。她收拾得非常洁净的公寓乱得象个垃圾场,衣服扔得到处都是,餐桌上还有几只油汪汪的泡面碗,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怪味。

她没有停留,跑去晒台把床单拿下,掸尽,然后熄灯、锁门,上楼敲开邻居的门,归还床单。

回到学校,她对叶少宁发了条短信:“老公,喝酒了吗?”

叶少宁发短信的水平提高很快、反应也迅速,“喝了,下晚自习了?”

“那咱家的小叶又要流浪一阵子了,唉!”小叶是两人对还是未知数的小宝宝的戏称。叶少宁说过要戒烟戒酒,还要健身,她呢,要养胖些,然后两人努力造人。

“男儿志在四方,让他多磨练磨练,以后才能帮着爸爸保护妈妈。”

她哑然失笑,好像笃定小叶是个小男生。

叶少宁站在泳池边,合上手机,嘴角带笑。

“叶大哥,你怎么还不换泳衣?”车欢欢象个泳装模特儿娉娉婷婷地走过来,完美的身材,傲人的三围,白皙的肌肤,已经在游泳室激起了巨大的浪花,有个男人撮起*吹了声口哨。

“哦,我没带泳衣,坐一会就走。”

晚上只是小型聚会,就罗特助、刘秘书,还有以前工程科的几个同事,没想到进了包厢,车欢欢也在座。

送行总是有点伤感,男人们不谙言表,死命地灌酒,他的酒有一大半被车欢欢抢过去喝了,拦都拦不住。

最近的交接工作非常顺利,她好像突然成熟了,不再哭也不再闹,坐下来谈事,思路清晰,有条不紊。

喝完出来,没几个正常的。车欢欢扯了他一下,可怜楚楚地看着他,“叶大哥,陪我去游个泳。”

他正要拒绝。

“这是我对你最后一个要求,你都不能满足我吗?”她把头低了下去。

他心一软,叫上罗特助同去。

三人去了希尔顿,罗特助一进更衣室,就歪在长椅上呼呼大睡。

他给罗特助盖上一条毛巾,童悦的短信就在这时进来的。

“是不是怕我看到你的大肚腩?”车欢欢举起手臂,把一头长发塞进游泳帽,那张俏丽的小脸娇憨地扬起。

他的目光定格在微微荡漾的池水上,笑了笑,“主要是我的泳技太臭。”

“真的假的?”车欢欢瞪大眼,突然抄到他身后,轻轻一推,他一头跌进了池水中,溅起一股巨浪。

他从水中窜出水面,摸去脸上的水,还没睁开眼,感到车欢欢象尾鱼般游过来,贴近他:“叶大哥,穿着衣服的你太让我陌生了,只有除去彼此的外衣,才能拉近我俩之间的距离。”

正文 71,只有云知道(二)

她以为他会象平时一样,对于她的恶作剧无奈轻笑,不然就是叹气摇头。没想到他抹净了脸上的水之后,没有看她一眼,没有说一句话,缓缓游向岸边,面无表情地进了更衣室。

她羞恼地站在水中,牙齿把双­唇­狠狠地咬出两排白印。闷闷游了两圈,突地一跃,上了岸。

今晚游泳池里客人特别的少,更衣室里静悄悄的。叶少宁脱下湿淋淋的衣服,刚披上浴袍,门推开了,一道黑影从门外长长地漫到他脚边。

俊眉不悦地蹙起。

“叶大哥,你。。。。。。以为我是随便的女人?”她无限委屈地红了眼睛。

他慢慢地系好*,不带任何感*彩地说:“不打招呼就冲进男更衣室的这种行为,难道叫端庄吗?在泳池边,与自己的上司嬉戏,这是可爱吗?”

“这样做,也只因为那个人是你。”她嘶哑地叫道。

他回过身,目光炯炯,“我是有妻子的男人,似乎这不是个秘密。”

她的喉咙哽了一下,“你不要这幅处变不惊的好男人模样好不好?为什么你一定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藏起来呢?你总是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我不是要和你结婚,我是想爱你。”

“谢谢,但是我无法承受。”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干­涩。

“别耍外交辞令。”她严厉起来,“我也想控制自己,可是。。。。。。在你面前,就是世界末日到了,我亦不会有一点恐惧。看着你,我总是有撒娇的欲望。每次见到你,我都必须努力克制自己,警告自己,不要太靠近,不要看你结实而又温暖的胸膛,不要去摸你刮得­干­净的下巴,不要盯着你俊美的双­唇­,不要把手从你衬衫下面伸进去,不要去解你的裤扣,不要*你的头发,不要踮起脚,不要闭上眼,不要贴近,不要磨蹭。。。。。。”

他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急促地耸动着。“既然知道不要、不能,那为什么还要过来?”

“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办法。。。。。。”

“欢欢,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好,我听你的,但今晚,你属于我。”她认真地申明。

“你喝醉了。”

“我非常清醒。叶大哥,你既让我看到了方向,却又拒我于千里之外。那天晚上,当我勇敢地抱紧你时,你的火热你的沸腾那么明显。。。。。。”说到这,她柔柔地嘤咛了一声。

“那是你的错觉。”

“是吗?那你证明给我看,到底是谁错了?”

更衣室顶上的灯突然灭了,室内漆黑一团。

她轻轻吁了口气,攥紧拳,闭上眼,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背后的搭绊松开了,比基尼象块抹布般滑到脚下,她踢开。

越来越近了,她嗅到他身上的酒香,听到他粗重的呼吸,感觉到他的心跳在加速。。。。。。

“叶大哥。。。。。。”她轻叹一声,纤手伸过去,他刚系好的*应声而开,肌肤的滚烫迅即传达到她的指尖。

她非常轻柔,每一个毛孔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她迅速地占领着她的领地。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门咔地一声拍上了。

他抬起双臂颤栗地搭*的双肩,也许有一秒的犹豫,但是一秒太短,可以忽略不计,全身的血液疯狂地在四脚、大脑、心脏迸流,思绪都没来得及整理。她芬香灵巧的舌已俏皮地撬开他的齿,纠缠上他的舌头,搅乱着他的神智。

脑中嗡地一声,一团烟花在夜幕中开放,五彩斑斓又璀璨旖旎。

他不禁加重了手中的力度,直想把她纤细的娇躯揉进自己的体内。

下一刻,他也这样做了,水深火热,飞流直下,云山雾海,什么都不管,什么都问不了,只想更热、更烫。。。。。。

“你明明已溃不成军,又能逃到哪里?”黑夜里,娇笑如花。

**

夜­色­如流水般漫过青台的大街小巷,月亮轻盈地挂上树梢。仿佛起风了,树叶哗啦啦地响着,再细听,又象是下雨。童悦睡得模模糊糊,想起厨房的窗户没有关实,撑坐起,把床头灯拧亮,听着有钥匙开门的声音。

她慢慢又躺了下来,斜睨了下墙上的挂钟,十二点半。

“怎么还没睡?”叶少宁西服搭在手臂间,衬衫的领子敞着,没有领带,头发湿漉漉的,有几缕覆在额头上。

“刚醒,雨很大吗?”她咕哝问道。

“呃?还好。”

“把厨房的窗关了,我熬了松子粥,在微波炉里,你吃了早点睡。”她翻了个身,面朝里侧,眼睛眨了眨了,睡意加深。

听到他进了浴间,水笼头水流声很大,他好像在里面呆了很久,然后又吹­干­了头发。

后来也不知是夜里几点,一只手臂揽过她的腰,不安份在她身上*,细细密密的吻没头没脑地落下,他灼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颈间。

“少宁,我要睡。”

身后没有任何回答。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不留一丝缝隙,然后温柔地包裹住她。

她眼睛也没睁开,温顺地依在他的怀里,随着他缓缓的动作而微微起伏。在这寂寥的深夜,这样的美妙绮丽得无法言传。

星光缱绻,夜­色­缠绵。

生物钟准时在早晨五点叫醒她,她往床边挪了一下,“今天我休息,不吃早饭。”身后的人梦呓般冒了一句。

她枕回他的臂弯,容允自己又眯了半小时。

五点半,她轻轻拿开腰间的手臂,探身下床。洗衣篮里扔了一堆的衣服,她蹲下来,按门别类地分开,准备清洗。

这个季节,这个时间,外面已经非常明亮了,她还嫌不够,把浴间的灯全部打开。

心“咚”地狠撞了一下。

他洗澡时的换洗衣服都是他准备的,昨天她很清晰地记得给他的­内­裤是浅灰的四角裤,当时他还讲喜欢这款,穿着非常舒服,让她下次再买几条,衬衫是米白­色­,隐隐的蓝­色­条纹,而篮子里他换下的­内­裤是非常­性­感的斑点三角裤,衬衣是神秘的粉紫。

她愣在篮边,心跳得都无法自如地呼吸,手脚冰凉。扭头朝卧室看看,那人整个在埋在被中,睡得正沉。

她没有洗衣服,也没有做早饭,不到六点就晕沉沉地出了门。上车发动引擎,手象被折断了,钥匙扭都扭不动。进校门时,差点和乔可欣的小甲壳虫撞上。

乔可欣吓得瘫在座椅上,她也脸­色­苍白,还是骑车过来的赵清帮她把车开进了停车场。

“你这脸如丧考妣,怎么了?”赵清问她。

她强作镇定,揉揉额头,“压力大呀!”

赵清哼了声,“你要是也倒下,郑校长会疯的。”

“也?”她抬起头。

“孟老师昨晚住院了,说是劳累过度,肝不好,医生命令他卧床休息。其实哪里是劳累,又不是第一次带毕业班,分明是心病成疾。”

她无声地叹息。

凌玲说,离婚是她和孟愚的解脱。她背负心灵的枷锁,放逐他乡来惩罚自己,而留在原地的孟愚呢,走在校园里,想着从前的一朝一夕,与凌玲的相依相伴,回到家,看到凌玲布置的一点一滴,如何解脱?

时光很好的灵药,会治好所有的伤痛,但在这治疗的过程中,我们该怎么熬?

午休时,和班上的几个同学去医院看孟愚。孟愚半倚在病床上,埋头改模考试卷,杨羊眼睛红红的站在他床边。

班长喊了声:“孟老师好!”,把手中的花束放在桌上。

孟愚抬起头,不太赞成地看了看童悦:“现在学习那么紧,怎么还把他们带过来?”

“关心你呗。”童悦说道。

“我挺好的,明天就回去上课。”

“你疯了?”杨羊急了。

“窝在这里,我才会疯。我的病我有数,我会每天过来输液,现在是模考阶段,我比较而言轻松些,没事的。”

“你是怕今年的优秀教师被人抢了?”杨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非常关心。

“杨老师,你先回去吧,同学们也回去上课,童老师,我想麻烦点事。”

杨羊十指绞着,不太情愿。孟愚却把脸别过去,不再看她。

杨羊无奈,领着几个学生先走了,孟愚长舒一口气,把被上的试卷叠起,“我都改好了,这次没办法给他们讲解,有些要注意的要点,我都写在上面,你帮我发下去。”

“为什么不接受她?”童悦看着孟愚灰暗的面容,心酸酸的。“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

孟愚苦笑,“我和凌玲的恋爱,是她倒追我的。那时,她的温柔、体贴胜过杨羊十倍,不然我这个书呆子也不会被她打动,可是,结果呢?我不想再花个八年、十年的,再等来又一个凌玲。”

“人和人是不同的。”

“但是人是会变的。我不是声讨她们,我只是在反省自己,我可能无法带给别人幸福感吧!”

“你太悲观。”

‘事实让我不得不悲观。所以暂时我不想开始新的感情,我只想做个称职的老师,不想连我的学生们也恨我。”

“凌玲并不恨你。”

孟愚沉默了,护士过来输液,严令他躺下休息,童悦起身告辞。

她替孟愚上了一堂语文课。未来的栋梁们都有自学的能力,孟愚的批注又那么明细,她只需坐着维持课堂纪律就行。

晚自习结束,等到学生们回了宿舍,教室里的灯熄了,她才回办公室拿包下班。

叶少宁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的位置上,斗地主斗得正起劲。

“你怎么来了?”

他摆摆手,递给她一个纸袋,“这盘就要赢了,等我两分钟。”

她打开纸袋,里面是豆花和蛋饼,还挺暖的。纸袋上的标记是青台一家老作坊,生意非常火,早晨店门前都排着长队。她经过时都是咽下口水,瞟一眼,不敢停的。

她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其实她也没吃晚饭,今天胃有点不舒服。

“哇,我现在也开跑车了。”他笑嘻嘻地关上电脑。

“光脚的可比开跑车的狠。”

“为啥?”

“开跑车的不小心就成了骑自行车的,骑自行车的不小心就成了穿草鞋的,穿草鞋的不留神就光了脚,光脚的可以横着走竖着行,再输也输不到哪里去,谁怕谁!”

“你简直就一亡命之徒。”

“是哦,所以你可别欺负我。”清眸倏地掠过一道冷光。

“欺负你的后果是什么?”

“非常非常严重。”

他笑了,揉揉她的头发,“那我可得小心着点,童老师,现在可以和我回家了吗?”

天上,一弯勾月,两颗闪亮的星辰。

他没有开车过来,“太久没这么放松了,我走着来的。”

夜风非常凉爽,她也不想开车,“那我们就走回去吧!”

“你明早上班怎么办?”虽然步行只有半小时,但那样她就得又早起半小时,他舍不得。

“你送我!”

“明早我要去恒宇上班,一大早就得去机场接人。”

“谁呀?”

“裴董,明晚你还得腾出时间陪我去吃个饭,所以青台分公司的高层领导都要携眷参加。明天下午我陪你上街买件礼服,我瞧你衣柜里没有这种场合穿的衣服。”

“好呀,正好也帮你买几件内衣。对了,昨天那条三角的斑点­内­裤舒服吗,是啥牌子的,我忘了。”

他慌忙清咳几声,捂住她的嘴,“咳,咳,童老师,在校园里讨论这限制级的问题好吗?”

她看着他,只觉得心越过千山万水,前面,山穷水尽,仿佛已是天的尽头。

她给过他机会,他放弃了。

那些曾经描绘过的关于将来的一幅幅蓝图,那些曾有过的心动、执著,象突然爆破的玻璃,一片片散向四周,找也找不回了。

也许他并不会离开她,但过去的某一个时间里,他走远了。她说过不问过去,只要现在,只要眼前,其实那也是有条件的。

那个过去只指他们没有相遇过的从前。有了她之后,她能接受他的走神、恍惚,却无法原谅他的。。。。。。

“怎么了?”他察觉他的缄默。

“我。。。。。。我去开车。”她从他手臂中抽回手,转身。

她突然想到,那双手臂昨晚抱过别人之后又抱了她,“呕”地一声,刚吃下去的豆花与面饼全数喷了出来。

正文 72,只有云知道(三)

失眠犹如天人大战,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天明,眼睛睁开,看看室内薄薄的晨光,乐静芬沉着脸下了床。

毫不例外镜子里的女人挂着两个大大的眼袋,再昂贵的遮瑕霜也遮不住一脸的憔悴。步入中年的女人就是隔夜的凉茶、昨日的黄花,关于美丽,关于风情,都是久远的事了。

车城已经坐在餐桌边,边吃早餐边看晚报,头发湿湿的,刚洗过澡。

车家的早餐向来各吃各的,车城爱吃豆浆油条或清粥小菜,她喝一杯牛­奶­,吃个­鸡­蛋加半只苹果,车欢欢就一杯咖啡。

她不知道车城什么时候起床的。之前两人还坚持晨练,欢欢回国后,她自发地取消了,车城每天还出去跑个步。

“乐董,早!”阿姨把她的早饭端上来。

她看看楼梯,“欢欢醒了吗?”

“她昨天睡得晚,我没喊她,让她多睡会。”

她皱皱眉头,“前晚她什么时候回家的?”前天,欢欢和一帮人给叶少宁送行,她睡的时候都十二点了,欢欢还没回来。

阿姨欲言又止,然后笑了笑,“我睡得沉,没注意。”其实,阿姨记得早晨起床做早饭,刚进厨房,听到门锁响动,以为是小偷,吃了一惊,回身看去,车欢欢低着个头,象是疲累之极的走了进来,连招呼都没和她打。

乐静芬端起牛­奶­,稍有点烫,她又搁下。

车城自始至终专注于早报上的车市版,眼抬都没抬。

“车城,你也该分点­精­力关心关心欢欢,她也是你女儿吧!”她没好气地说道。

车城从报纸后面露出半张脸,“欢欢不是挺好吗?”

“挺好就不要关心?难道非得她有个头疼脑热,或者躺在医院里,你才去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我现在失职了?”车城把报纸挪开,定定地盯着她。

“我是全幅身心爱着欢欢的,而你起码没有做到这样。”她冷冷地迎视着他的责问。

“不要含沙­射­影,把话讲清楚。”车城板起了脸。

“昨天我遇到保险公司的王总,他说前几天和你一块吃饭,你向他咨询替一个女人办保险的事,那个女人大概不是我或是欢欢吧,你妈妈和姐姐又都不在人世了,所以我有点好奇,就去查了下。”

车城没有紧张,也没有慌乱,神­色­自如,“然后呢?”

乐静芬“啪”地拍了下桌子,腾地站起,“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我们复婚的时候,财产进行公证,这个家里所有的开支现在是我在付,欢欢已*,不需从我这里拿零花钱。我用我其他的钱要向你申请?”

“车城,打发叫化子的小钱我不会在意,而是你对那个*余情未了,你欺骗我、背叛我,我无法原谅你。”

车城苦涩地闭了闭眼,“这不叫欺骗,也不叫背叛,是良心不安。她一日过得不好,我一日就不能安宁。如果安宁能用钱来买,你何必小气?”

乐静芬冷笑,“你真是大言不惭,你这么舍不得她,为什么不回到她身边去呢?”

“静芬!”车城大吼。

她偏过头,感觉这话有点讲重了,但是她从来不愿意低头认错,特别是在他面前。错的人是他,他伤害过她,做过许多对不起她的事,现在还对那个*女人藕断丝连。“如果再一次让我发现这样的事,我。。。。。。我会一把火烧了那个小面馆、烧死她。”

车城不敢置信,他追视她,可她的态度叫他最后恹恹收回视线。

“静芬,我从来没有办法阻止你,但是我告诉你,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真的完了。以前,我觉得欢欢小,需要爸妈完整的爱,而且我以为你是在意我的,我卑微无耻地回到你身边。现在呢,欢欢大了,她可以独自能撑起一块天空。我们已不再年轻,好像没什么江山可打。但你似乎不是这样想的,如果那样,我会陪你,站在你的对面。”

车城犀利的言辞灼痛了乐静芬的神经,她愤怒地看着他。他却不看她,漠然地转身出去。

“你给我回来。”她抓起牛­奶­杯对准墙壁甩了过去。

“妈?”车欢欢惊愕地看着一地的凌乱、气得瑟瑟发抖的乐静芬。

“你起来啦!”乐静芬托着头跌坐在椅中。

“和爸爸吵架了?”车欢欢蹲下来问。

“小事。”乐静芬定定神,“我听刘秘书说,你今天要去工地看看。”

车欢欢知道妈妈好强,她不愿说,她就不能问,“嗯,世纪大厦主体建筑已到四分之一,我都很久没去看了。”

“是要好好表现,你现在是代理总经理,要得下次董事会,才会有正式任命。能适应吗?”

怎么会适应呢?坐在叶大哥的位置上,*着他用过的电脑、浏览过的文件夹、批阅用的水笔、接听的电话、沉思时倚立的窗台。。。。。。就是看不到他俊雅的面容,听不到他温和的嗓音,她一整天都在走神。

思念如潮水,一浪卷起一浪,将她溺灭。

这才第一天,她就想他想到不行。而且她还想问他,怎么那样没有绅士风度,她在希尔顿的更衣室独自醒来,他去哪了?

“我在慢慢适应。”

“要不要再从我那拨两个特助给你?罗特助妻子昨天临产,他可能要休个一周左右的假。”

“不用,其他人又不熟悉情部。如果有什么情况,我可以打电话给叶大哥。”

乐静芬叹口气,“裴迪文今天从香港过来正式任命他为青台分公司的总经理,商场如战场,你们已不是从前的关系,防人之心要有。”

车欢欢抿嘴一笑,“那我要给你打个电话祝贺下。”

电话是在世纪大厦的工地上打的,仲春下午的阳光非常有力,明晃晃地斜­射­过来,她有些刺眼,把身子背过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移动小姐甜蜜蜜地告知。

她怔了怔,把电话簿翻开,重新又拨了一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移动小姐再次甜蜜蜜地告知。

又玩这一套?她来火了。

第一次是为了陪他老婆度蜜月,怕外人­干­扰;第二次是在生病,为了好好休息。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移动公司营业大厅外,傅特助恭敬地把一支新手机递给叶少宁,“叶总,这是你的新手机,号码也是公司为你新申请的。”

他接过,“谢谢!你先回公司,我陪我太太去选件礼服。”

傅特助开着车走了。

他目送着车影,傅特助年纪比他长,在恒宇五年了,表现非常杰出,裴迪文特地调过来给他做助理,才接触了几次,傅特助的细腻、周全就让他非常满意。

新手机是银灰­色­的,式样经典大方,他*了一会,手指默契地拨出十一个数字,童悦说下午没课,现在能过来了吧!

“你好!请问找谁?”因为是陌生号码,童悦的声音冷冰冰的。

“童老师,你最喜欢的数字是几?”他笑问着。

“这是谁的手机?”童悦听出是他,弦瞬刻绷紧了。

“恒宇新配的,我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你了。第一次呀,你可是要负责的哦。”他促狭道。

她没有应声。

“我已经在街上了,是你开车过来,还是我去接你?”

这好像是道难题,她考虑了很久才回答,“少宁,我要替孟老师上语文课,没办法过去。”

“那你忙,我先去专柜看看,你的尺码我很熟悉,相信我的眼光啦,一定会让你光芒四­射­的。然后我带着礼服去学校等你。”

“晚上我要坐班。”

“和其他老师调下不行吗?”

“我麻烦别人太多了。”

“请一个小时假,你去打个招呼就行。”他娓娓诱惑。

“你找个特助或秘书陪你好了,以前不是经常这样变通吗?上课铃响了,我挂了。”

他望着西坠的太阳,一时无法消化刚才的那通电话,昨天她答应得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今天晚上的宴会对他非常重要,不比平时,他身边的那个位置,除了她,无人可替代。

可是她还是放了他鸽子,没有商量的余地。

今晚星星很少,月亮也躲在云层里,有点小风,若有若无。

夜­色­迷人客流如川。

童悦嚼着一粒话梅,酸得整张脸挤成了一团。她望着手上的戒指,摘下又戴上,反反复复。

戒指有点松,戴了这么久,指头上看不出一点痕迹,如果有一天摘下,人家不会看出她曾经有过一枚这样的戒指吧!

“喂,你能不能别刺激我这个剩女?”桑贝端着托盘,踹了她一脚,走进吧台。

她把戒指戴好,“我到是羡慕你,自由自在。”

“得了便宜又卖乖,你现在是泡在蜜水里,叶少宁把你捧在掌心中。他都很久不来我这了,是不是怕你生气?”桑贝俐落地兑酒。

她失笑,“你真抬举我!”

“本来就是,你看他那个特助在那呢,平时他们都形影不离的。”

她扭过头,罗特助占了一张大桌,面前坐着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两人正在对饮。

她没有过去打招呼。

这不是任­性­,也不是赌气,是心中某株蓬蓬**的东西突然枯萎了。

他穿什么衣服,他吃酒会不会伤胃,他今晚面对裴迪文会不会难堪,他的朋友、他的家人、同事,对她有什么看法。。。。。。所有的所有,她都不想去过问,不愿在意。

她不需要把自己看得太重、想得伟大,相信他什么都可以对付的,相信没有什么人是无可替代。

婚姻是昂贵的消费,她一穷二白,拿什么去买单?

她不肯喊江冰洁“妈妈”,血缘却割不断。江冰洁的影子还是照­射­到她的身上,也许她将会和她一样,孤单到老。

空气闷得象暴雨将至,她过来是想解闷的,可不想窒息而死。桑贝忙得四脚朝天,嘴角弯起,现在赚钱是她最大的快乐。童悦也想有这么一个单纯的目的,可惜她太贪心。

红­色­君威无耻地占着桑贝的专用泊位,她打开车门,肩上突然被人轻轻一拍。

“小悦!”

耳熟的称呼,她恍惚了下,转过身。

“我喝得不少,不能开车了,你能送我一程吗?”苏陌问道。

正文 73,只有云知道(四)

夜­色­由浓转稠,夜气由凉变­阴­,更深露重。眼前是车行探照的一条条流灿的光带,车子绕过街道,绕过街心花园,绕过海滨大道,停在听海阁前。

苏陌的家就在里面的某幢公寓楼里,童悦闭上眼都能摸到,她来太多次了。

这一路,苏陌一直闭目养神,一句话都没说。

他仿佛没有感觉到车已停下来了。

她掠过车外暖黄的路灯,静黯半晌,轻声说道:“苏局,到了。”

他极慢地睁开眼,像是不知身在何处,打量了她好一会,才哦了声,坐坐直,把一双长腿舒展开。

“进去坐会?”他问她。

她摇头,“太晚了。”

他也点点头,“是啊,很晚了,可是我不太想回去,怎么办,你能再多陪我一会吗?”

“酒喝多了,还是早点休息好。”

他轻笑,“喝多的感觉真好,可以说平时不敢说的话,可以做平时不能做的事。我醉了呀,若有失礼之处,请多包涵。”

咫尺之遥,看的清他幽深的眸,分明有墨­色­在翻涌,她纤细的身影在其中,随潮起潮伏。这哪里可能是醉态,分明是借酒装醉。

但她没有恐慌,潜意识里,她信得过苏陌。

“很遗憾,我非常清醒。我替你开门。”她别过身,欲推车门下车,手腕被苏陌从后面握住,再慢慢掰开,她的掌心里多了把钥匙。

钥匙很新,银白­色­的。

她愣住,看向他。

他的眼里有痛楚有纠结还有无奈的挣扎。

“它在我身边已经有一个月了,我每天都要看它好几回,犹豫不决要不要给你。在没考虑清楚前,我只能不见你。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你知道吗?”

“这是什么钥匙?”她似乎站在结冰的湖面上,不敢乱动弹,不然一下就栽进彻寒的冰洞里。

“你希望是什么钥匙?”

“苏局。。。。。。”她的声音在发抖。没有任何提示的,她突然想到上海那套窄小的公寓,那扇新换的大门。

他叹了口气,“慢慢来,好吗?这把钥匙属于你,你收好。其他的事,我要听到你的答复后,再决定告不告诉你。”

“你有彦杰的消息?”她失声低呼。

“是的!”

“他。。。。。。他。。。。。。他好么?”

“你说过不要我再过问这件事的。”

她低下头,“对不起,上次。。。。。。我话讲重了。”

“小悦,我知道我没办法对你要求什么,因为你没给我任何承诺。等你,我心甘情愿,有时我也觉得这样的等待是无望的,可是总在我快濒临绝望时,又有希望的火苗在闪。如果你想知道彦杰的消息,可以,我明天就可以带你去见他,但是我有个条件。”

他的眼睛灼灼地盯着她。

她笑了,“你的意思是说他挺好的。”

他的眼神一暗,“你都不问是什么条件吗?”

“不需要问了,因为我没有办法达到。”

“小悦,你爱上叶少宁了?”他苦涩地闭上眼睛,为了他,她连彦杰的消息都可以不要,更不谈顾及他的失落了。

他的条件是:小悦,不要哭,不要怕,要咬牙撑住,你还有我,我爱你。

她没有接他的问话,轻轻挪开了话题,“今天已经闷沉了一天,现在心里面终于有点开心了。”

“为什么会闷沉?”

“我真的该回去了。”

他睁开眼,“是因为这个么?”他探身拿过后座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扔到她面前。

她不解。

“看下吧!”他语气平淡。

她捡起信封,一摸,就感觉里面装的是照片。借着路灯的柔光,她一张张的看着。拍摄的技巧很高超,完全捕捉到人物的表情与神态,明朗得不需猜测就知那时那人那事。

主角是叶少宁与车欢欢。

漫天灰尘中,两人头戴安全帽站在建筑地工地上,他牵着她的手避开一辆混凝土搅拌车。

金­色­的夕阳下,两人驱车在海滨大道畅游,不时相视而笑。

午夜的街头,两人站在车边,她环缩着双肩,他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这是荷塘月­色­的大门,没有正面,只是背影,他揽着她走向电梯口,天空上,一轮清月高挂。

哦,还有配角出现了,罗佳英提着个食盒,从出租车上下来,车欢欢站在恒宇的保安室前,激动地向她张开双臂,叶少宁在一边微笑,温柔款款。

。。。。。。

最近的日期就是前天了,希尔顿的室内游泳池里,她一双白皙的手臂圈着他,两人面贴面耳语。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照片,都觉得照片上的男人很爱照片上的女人。

她看完,一张张叠好重新装进信封中,突然出声:“苏局,你要我怎样感谢你?”

很久都没有回应,她斜看他一眼,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他抿着­唇­,面无表情。

“这好象很专业,一定花了不少钱,按道理,应该我来付吧!”

“小悦,不需要讲得这么含蓄,你可以直白地说我龌龊、卑鄙、无耻、下作。我承认,我接受,可是他不要给我龌龊、卑鄙、无耻、下作的机会呀,他坦坦荡荡、磊磊落落,我又奈何?目睹过超市那一幕之后,我说过我会出手。如果你真的幸福,我会死心,现在呢?”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她闭了眼,两行热泪从眼睫下方默默滑落。

“小悦。。。。。。”他的心疼了,抬手温柔地弹去她脸上的泪珠。

她拂开,“刺痛我,你们很开心吗?”

“我们?”

“我十二岁就没有妈妈,父亲懦弱不能保护我,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都认了。现在,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温和的老公,以后生一个孩子,过分吗?可是他、你、太多太多的人都在阻止我,为什么?”一直关在心中的泪决堤了,她泣不成声。

“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不幸,我呢,学者进仕途,淹在公文会海中,喝不完的酒,应不尽的酬,妻子早逝,我深爱的人为了抗拒我,匆匆嫁给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男人,然后过得并不好,你说这是为什么?”他双手搭*的肩,摇晃着。

“我不知道。”

“你知道。小悦,回头好不好?”

她累了,多想眼一闭,想说好,可是有些话,不能轻易说出口,只要没说出来,就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因为一旦戳破了面纱,往往就无法收回了。

叶少宁可以把承诺当风,她还不能。

他既然那么喜欢车欢欢,之所以没有挑明,是喜欢玩刺激,还是因为婚前协议呢?其实,车欢欢肯定不贪图他的钱。在罗佳英眼中,贪的人是她。

在哈尔滨度蜜月的时候,她在他的怀中打着点滴,她曾有过一个错觉,他的怀抱那么暖,她可以那样赖一辈子。

在北京的酒店里,他越过车欢欢牵起她的手,她以为什么都不要去计较,这一刻胜过千言万语,胜过长枪大炮,他们的婚姻安然无恙。

在机场时,他说想要个孩子,她都没迟疑,一口就答应了,她想她的孩子肯定不会象她,一定会被爸妈宠上天。

在那个冷夜,他抱着她的双脚入睡,她觉得她真的拥有了他。

其实,那些都是假的,是不是?

为什么假的也可以做得象真的似的?或者是她太渴望婚姻,太在意他,失去了辨别的能力,不愿意去看清事实。

事实还是逼到了眼前。

就这样松手吗?

“小悦,你耗尽心血争个输赢又怎么样?阻碍了别人的相爱,又浪费了自己的岁月。和他硬凑在一起,会开心吗?”

当然不开心,可是离开也不开心。她要留下看他们继续演戏,这次,她不再参与其中,她只当观众。

“我现在没有­精­力整理这些,等高考结束,再说吧!”

“小悦!”苏陌的眼中霎时涌出恨意,逼视着她。“你要我继续等下去?”

“不要等我,我不会回头。”

她的声音低低的,传入苏陌耳中,却如一声巨雷,轰的一声,他的世界已经坍塌。

血液里残留的那一星半点微弱的悸荡也都灰飞烟灭,这一刻他体会到了爱情不只是美好,也是残忍的。

他眸光转凉,语气清冷,“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她的心里除了痛就是恨,她拿什么去爱人?

不是谁都可以嫁给所爱的人,如果不能嫁,那么就要珍惜现在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她努力这样做,得到的却是欺骗和背叛。

所以她不再珍惜眼前人,对婚姻彻底绝望。

她不能拖着苏陌,她也要让他绝望。

“我想你情绪有点不稳,今天不再聊这个了。五一小长假,我要去上海见冷寒,你想去和我联系。你下来,我来开车。”

她能残忍,他却无法决绝。在她面前,他的一颗心从来不受他的管束。

她是无法再开车了,钥匙打火都打不开,她只得下来和他换了个位。

他把车开进停车场,刚熄了火,转身下来时,看到隔壁车位上黑­色­的奔驰车门一开,叶少宁慢悠悠地下了车。

苏陌淡淡地点了个头,把车钥匙递给童悦,“我走了,再见!”

叶少宁热情周到地留客,随手环住童悦的腰:“上楼喝杯咖啡吧,童悦泡咖啡的水平很高。”

正文 74,只有云知道(五)

在他的手搁*腰的一刹那,她突然下意识地闪躲了下,因为躲得太急,脚下踉跄,头撞上汽车的后视镜,她吃痛地发出咝地抽气声。

“没事吧?”两个男人同时问道。

话音一落,叶少宁冷了脸,苏陌伸出去的手技巧地落下来,扶了扶眼镜。

“明早要出差,先走一步。”

“谢谢你送童悦回来。”

“不客气。”

叶少宁上前欲抱紧捂住额头的童悦,轻柔怜爱的样子,“我没事。”童悦不容分说拂开他的手,抢前走向电梯。

电梯里有两位邻居,只打过几次照面,有一个还是她学生的家长,忙不迭地热情招呼。

她的*动了动,皱缩着,随后,她的嘴角又向两边延伸,有那么短短的片刻,她让人以为她想笑,那却不是笑,而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的字。

进了屋,她想进卧室,他从后面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么着急­干­吗?”

“你没看时间吗,很晚了。”晚上只嚼了两粒话梅,酸到现在,胃里翻江倒海,她想躺下静一会。

“既然都晚了,再晚一会又何妨?刚才你可是**生气,或者是陪伴的对象不对?”

“你难得应酬这么早回来,也是因为换了对象的缘故?”她冷笑。

“我以前是为了工作。”

“我不是吗?苏局是我的最高领导,把他马屁拍好,我才能保住饭碗。”

“怎么能讲得这样俗气?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是多么崇高的事业。看来你这次汇报的内容很丰富,从傍晚六点到深夜十一点。你成功地感动了苏局长,他屈尊亲自送你回来,改日我要上门致谢。”

“你不要这样­阴­阳怪气,也不要把别人再扯进来。是的,我不想参加你的什么接风宴,你想怎样?”她甩了几次都没甩开他的手臂。

“可以理解,一堆人吃饭哪有两个人促膝谈心温馨。可是童悦,你是不是忘了,你目前还是叶太太。”

童悦心口的酸涩翻涌得更厉害了,这真是州官放火,却指责百姓点灯,真是可笑之至。

“放开我。”她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我好象当初没有持枪抢人,你是有选择的。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要放弃那座大山,错入我这片林子?不然你哪需要低下你高贵的头去做溜须拍马的事。聪明的女人都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急怒攻心,挂上电话,他还是去专柜替她挑了件小礼服,还配了首饰和鞋,给郑治打了通电话,为她请两个小时的假。郑治一口就答应了,他开车去实中,接她去美容中心化个淡妆。

天微微地黑,教学楼里灯火通明,奔驰停在校门外,他下车,保安认得他,热情地告诉他,童老师半小时前刚走,朝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不是回书香花园的路。

他找到强化班,赵清在讲试卷。

“叶总,童老师今晚不坐班,早回去了。”

他独自一个人去了酒店,舒畅也随裴迪文一同过来,还带着少公子,问童悦呢?他悻悻地笑着,说身体不适。

这个理由有多蹩脚,一听就听得出来,脑中空空,实在没有­精­力去编了。

裴迪文夫­妇­体贴地没有多问,宴会的气氛很热烈,他是众星捧月的主角,可是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十点一过,他就回来了。

红­色­君威的泊车位上空落落的,他没有上楼,独自埋在车里吞云吐雾,不知过了多久,两束炫亮的灯光照过来,他眨了下眼,红­色­君威泊在了他的旁边。

压制了一晚的郁闷在这一刻爆发了。

“我笨,我蠢,我瞎,你满意了吗?”童悦幽幽地看着他,声音里透着疲惫。

是不是逼着她主动离开,就代表他的完胜?美人也要,江山也要。有没有后悔匆匆向她求婚?如果再晚几日,车欢欢出现了,他与她早就尘归尘,土归土。

“你的意思是你在后悔?”

她的话冒到*,吞下去,但又涌上来。她知道他在等着她的下一句话,只要她出口,一切戛然而止。

春节时,他胃出血住院,她能把心底里的幽怨、无助、渴盼说给他听,那是她希望他能及时纠正方向,她想呵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对于他,她有太多的期待和梦想。

如果把照片摆在他面前,揭穿内衣的事,他会哑口无言,或者会恼羞成怒,有一堆的解释等着她。毕竟她没有捉­奸­在床。

不要说了,只会恶心了自己。他们能做,她说都嫌脏。

不再有任何期盼,她会离开,但肯定不是现在。

她没有那么大度来成全他的江山美人梦。她要把她的疼、她的纠结、她的酸加倍地扔向他们。

“你想今天就要一个结果吗?”她反问道。

他的眼神深不可测,“你不想吗?”

“等你清醒了,我们可能谈得更明细些。我去睡了。”

“呵,你还留恋这个家?我有些受宠若惊。我也非常珍惜,现在我们尽释前嫌,重归于好,皆大欢喜。”温和的俊容­阴­沉起来,也有着意想不到的凛然杀气。“那么你是不是该尽某项义务了?”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去,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不要过来。”

他仿佛听不见,双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抵在沙发上,密密地贴合。

她为什么要用漠然的眼神看他?为什么要离他这么远?为什么宁可陪别的男人聊天却不愿伴在他的身边?

就这样抱着,抱在他的怀里,证明她是属于他的。

“滚开,放手!”他*她的胸口,令她酸痛又喘不过气来,童悦使劲地推她。她推不动,一低头,突然咬向他的手背。这下真的若恼了他,他加重力度,让她无法动弹,然后没头没脸地吻下去。

“呕。。。。。。”

她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只是一口清水,还有几丝黑的物质,那是话梅,一滴不拉地沾满了他的前襟。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奋力推开他,扑向马桶,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一脸潮红地站起身,看到他站在门外,深深地看着他。不是愤怒,不是羞恼,象是在琢磨什么,一脸凝重,刚刚那股子危险气息已悄然敛去。

“是不是怀孕了?”

平地一声惊雷,吓得在用清水冲脸的她打了个冷颤。“怎么可能?”她断然否定。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下。”他完完全全平静下来,心里有一种抑制不住的狂喜。

“我说过不可能。。。。。。”

她又趴向马桶,这次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不住的­干­呕。

他们亲密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一直都有*,除了前晚还有北京的那次,中奖没有那么容易的,她是胃坏了,和她的心情一样。

“不管有没有可能,明天都去医院查下。”

“不要,”她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水,轻描淡写地说,“即使有,我也不会要。”

他抱过别人之后再来抱她,又不是爱的结晶,只是*发泄的胚胎,没有必要留下。难道要再看到一个小童悦孤孤单单地长大?

“童悦!”他厉声大吼。

看着他胀红着脸,有着无言的*,原来他也会疼。

“我们现在还能要孩子吗?何况我根本没可能怀孕,只要你离我远点,我就会好好的。”

正文 76,只有云知道(六)

叶少宁象看着魔鬼般看着她,一张脸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胸中有如巨浪般急促起伏,他慢慢攥紧拳头,下一秒,他转身离去,和上次一样,大门摔得山响。

他不敢再留在屋里,他担心他会控制不住的把拳头落在那张苍白着脸、却平静得可怕的面容上。

室内终于安静了。

童悦跌坐在沙发上,咬着*,鼻翼翕动。

原来,她正在拼命地用鼻子呼吸。

她不担心他会出事,也不担心他没地方可去,坐了一会,她进浴间洗澡,在花洒下冲了一个小时,一直到发现水温太高以至于又有呕吐的*,她才小心地摸着墙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今夜星星很少,都不知跑哪里去了。

她不喜欢星星和月亮,它们太遥远了,那点光泽无法点亮黑夜,也不能温暖她的手足。大学时,同学们去山里、海边露营,说看流星,她从来不去。她到是爱到海边看日出,那么一轮红­色­在霞光中跳出水面,眼前的世界刷地下象染上了一层金光,她不由自主就欢喜起来。

明天会有太阳吗?

应该讲是今天了,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她躺在床上,身上的床单被手揪成一团,这是她恐惧的表现。在从前无助而又紧绷的长夜,她静静等着天明,都会这样揪着床单。

很奇怪,后来她居然睡着了。

生物钟准时在五点叫醒她,她醒着却没有睁开眼,手轻轻地朝旁边摸过去,空荡荡的被窝,微凉的床单,她吁了口气,不知是放松还是失落。

客房的床整洁又整齐,是她以前收拾的,没有人动过。

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客厅的长沙发上卧着一个人,没有脱鞋,没有脱衣,就那么蜷着。个子太长,脚别扭地弯着,眉心拧成了个结,显然睡得特别不安稳。

她缩回卧室,在主卫里洗漱。

胃似乎坏得很厉害,含了一口水,那种呕吐的感觉又来了。她定定地站了会,简单梳洗了下,换好衣服悄然出去。

他还在睡着。

清晨的街道太冷清,东方发白绘红,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保安们还在睡着,她不得不下来敲门。

“童老师,这么早?”保安睡眼惺忪地打开大门,讶异地问。

她点下头,什么也没说。别人这只是好奇,不是关心,她分得清。

办公室内,她备有­奶­粉、麦片,不知怎么,闻着哪一个味道,都觉得难受,她给自己泡了杯清茶,然后坐下来出讲义。

孟愚回来上课了,教务处把他的课调到早晨,他下午和晚上还得呆在医院里。这一病,他一反以前的低沉,变得开朗了些,赵清讲什么冷笑话,他会微微地咧咧嘴。

赵清是重压之下表现最无所谓的那一个,早晨跑步,傍晚拉着几个男生去打球。郑治看到,急到大跳,这个时候万一有个撞击,伤了腿伤了胳膊,你让他们怎么去参加高考?

赵清呵呵地笑,说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别杞人忧天。

郑治差点背过气去。

乔可欣是坐出租车来上班的,那辆迷你型的车送去保养了,说时,她波浪型的卷发一甩,露出半个脸腮,赵清大叫:“乔老师,你乍半个脸大,半个脸小?”

“你眼花了吧!”乔可欣捋捋头发,遮住半个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赵清撇嘴,笑得一脸诡异。

童悦没有好奇地抬起头,经历了凌玲*事情后,她知道这世上只有不肯迎战的元配,没有打不走的小三,除非那婚姻根基不稳,小三才能有隙可钻,如她与叶少宁。

杨羊给孟愚买了蒸饺和锅贴,热腾腾的气息飘满一屋。孟愚客气地道谢,“医生叮嘱我现在只能吃清淡的食物。”

杨羊难受地站在他桌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是赵清英雄救美,“我和童老师都没吃呢!”一把接过来放在童悦桌上。

童悦刚喝了几口茶,一闻见袋中的猪­肉­味,脸­色­一白,捂着嘴跑了出去,把几口茶也吐光了。

挺好,从里到外­干­­干­净净。

还好,她对榨菜蛋花汤不感冒,泡了饭,勉强吃了一碗,才撑着把一天的课上好。

清华和北大向强化班几位在奥林匹克比赛中得奖的学生抛来了橄榄枝,其他几位都同意直接入学,唯独李想很牛地一口拒绝,他不喜欢那个专业,也不喜欢北京的气候。他要进上海的同济学建筑。

郑治哭丧着脸,同济是名校,但与北大清华比,总归少了半个级别,他可是在李想身上下了本钱的。他要童悦去做思想工作,童悦摇头。她非常欣赏李想,牢牢把握自己的人生方向,而不象其他学生,听凭爸妈安排,对于未来还非常懵懂。

十点回家的,开门时手有点抖,有一个*想转身走开,可是她又能去哪?回到童家那个小屋,只怕钱燕大惊小怪,不知该讲出什么话来。去夜­色­迷人?那女人赚钱赚得眼红,会觉得她无病呻 吟。

叶少宁不在家,好像走得匆忙,沙发上皱皱的,都没掸平。她收拾了下屋子,洗好澡,没等头发­干­,就上床睡了。

她没有力气去­精­心准备一顿养胃又不会发胖的夜宵。

不知睡了多久,觉得非常口渴,起床喝水,沙发上隆起的黑影吓了她一跳,她轻手轻脚地经过,抑住想喊醒他回房睡的*,终于还是关上了房门,与客厅隔成两个世界。

依然是早晨五点起床出门,他仍然在睡,不用问候,不用寒喧,不用对视,任何交流都没有,当然也就没有争吵。

周五的下午,她开车去农科所看叶一川。他新研究的早酥梨品种结了果,摘了几颗给童悦尝。梨个头大,皮是青绿­色­的,水汁多,果­肉­甜脆。童悦一口一口地咬着,心想:怎么会是梨呢?梨-离,她环顾着农科所一块块的试验田,以后也许就没机会来了。

这天,叶少宁准时下班,她回来得也早,进家门时,他在浴间冲澡。不用她的帮忙,他把自己打理得也不错。

门铃响了,她怔了下,跑去开门,罗佳英站在外面,眼里仿佛没有她这个人,直直地扫视着四周。

“少宁?少宁?”她换了鞋,往里走去。

叶少宁头发湿湿的披了件浴泡出来了,“妈,你怎么来了?”他抬眼看了下站在客厅里的童悦。

“我给你特助打电话,他说你回家了,我就过来了。”她抢过他手中的毛巾,替他擦拭着头发,“瞧你这湿漉漉的,会受凉的。”

“妈,我自己来。你吃饭了吗?”

“你爸没回家,李婶请假了,我懒得做。你呢?”

“我也没吃。”童悦人呢?

“那咱们娘俩出去吃?”

叶少宁走进客厅,童悦在阳台上收衣服,没有开灯,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嗯,也好。童悦,你换身衣服。”

沉默几日后,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有那么一丝丝别扭,他感到有些窘。

“我在学校吃过了。”她回应了,却是拒绝。

“吃过就算了,咱们去就好。少宁,你记得与咱家住对面的冯妈妈吗?”

“记得。”

“昨天她过生日,六十大寿,说是本命年,媳­妇­给她买了红内衣、红袜子、红稠袄,看着真喜庆,她得意地一再向街坊们显摆,说人老了,都有坎,也有啥水关,过生日穿红,必须女儿买,没有女儿,就得媳­妇­买,就能过关迈坎,去霉气,好着呢!我挺瞧不*的,有什么可显摆,谁家没有儿子,是不是?”

叶少宁顿了下,“妈,你生日也快要到了吧?”

罗佳英开心地笑了,“你记得呀,今年巧了,正好是五一。昨天欢欢也给我打电话了,说要陪我逛街,给我买礼物。哦,她说你很势利,人走茶凉,一换工作就不再和她联系,电话也换了。我说你不是这种人,你是忙,忙好了就会给她打电话。她说得可怜巴巴,我心疼呢!”

“妈,我换衣服去了。”叶少宁低下眼帘,无力又无语。

趁叶少宁进去换衣服,罗佳英象爱卫会的,里里外外检查了遍,不时伸出小指头抹下角落,看有无灰尘、蜘蛛网。

童悦的卫生搞得不错,她没挑出什么毛病。打开冰箱里,看到里面冻的速冻食物,她皱起了眉头,“这是人吃的吗?”

没有人接话,童悦进了卧室。

罗佳英和叶少宁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童悦在书房里打开笔记本写教案,心情没有任何起伏。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罗佳英这个人,见多不怪。她对车欢欢的疼爱,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淡定就好。

庆幸带的是高三,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学校。叶少宁是新官上任,忙得也没个人影。唯一的交集就是晚上起床时,她看着沙发上隆起的黑暗。

这一次真是较上劲了,仿佛她不低头,他就不进卧室,也不进客房。

她却象在这个家里失去语言功能了。

周日,收拾屋子,一件件家俱摸过去。虽然屋子里每一件东西都是自己挑的,但真正属于她的只不过是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皮箱一拎,就抹去她所有的痕迹了。

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几晚之后,他感冒了,咳嗽的声音一声声传进卧房。她睁开眼睛数着,前一次是十六声,这次是二十声。她捂住耳朵,把所有的声音都拒绝在外。

连续上了几周的课,五一学校放两天假,学生们开心得在教室里又唱又跳。

童悦收到了一封快寄,苏陌寄来的,青台飞上海的机票,五月一日早晨八点的。刚把机票放进包中,苏陌的电话说来了,“快寄收到了吗?”

“嗯!”

他挂了电话,没有问她去还是不去。

难得迎着落日踏进家门,客厅里放着两个纸袋,正是罗佳英口中讲的红内衣、红袜、红稠袄,甚至还有一双红­色­的绣花鞋、一条红丝巾。谁的眼光,真不错,质地非常­精­良,不是地摊货,还都是品牌。那条丝巾还是国际名牌,在丝巾的边边绣着一行英文。

她没有碰纸袋,疲累地坐下来。不知怎么,特别想吃虾饺,想着直流口水,就是没有力气上街买。

小长假前,街上可不是一般的堵。

休息了会,她进房间找了个挎包,找了两身换洗衣服放进去,查看了下现金和卡。她给童大兵打电话。

钱燕居然晚上值班,她心中一喜,“爸,我回家吃晚饭,你给我买虾饺。”

拎着包打开门,叶少宁手里拿着掏钥匙。

“你要去哪?”他盯着她手里的包。

“我回家看爸爸。”

“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用,我要。。。。。。在家里住两天。”

叶少宁怔住,“那你明天回家一趟,妈妈过生日。”

“我可能没有办法去,我有别的事。”她抬起眼看他,这么近,却如此陌生。

“童悦,你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家吗?”他的眼中浮出剧烈的痛楚。

如果不想要,许多事就能痛快淋漓了。她想要,非常想,只是事与愿违。

如果不知道一些事,她也会尽职地做个好媳­妇­,但现在没必要,她是好是坏都不重要。呣子同心,席中有车欢欢,便胜过一切。

“我走了。”她走向电梯口。

“童悦,”叶少宁语气加重,因为感冒,嗓音有点­干­涩,“你今天走了,我就当你不要这个家,你不必再回来了。”

电梯上行,门缓缓打开。

她回过身,浅浅一笑,似乎是讥讽,似乎又有点凄婉。

电梯门合上,她消失在他的视线外。

童大兵到一家广州茶楼,给她买了虾饺,她吃了很多,趁童大兵没注意,吐得一­干­二净。

童大兵说彦杰很久没回青台,钱燕梦里喊他的名字,也叫他父亲的名字,一声一声,象在哭。

童大兵有点伤心,“我对她挺不错,事事听她的,家也交给她管,她还是忘不了她前夫。”

她不知怎么安慰童大兵,其实童大兵心里不也偷偷藏着江冰洁。

睡前,童大兵胀红着脸,怯怯对她说:“她现在身体不太好,很想你,你抽个时间去看看她。有些事,爸不计较,你也别计较,人没啥江山可打的。”

她睡得很浅,不知做了什么梦,夜里醒了几次。

一大早就起来了,她对童大兵说要回家。下了楼拦了车去机场,的士驶过小巷,与一辆黑­色­奔驰擦身而过,她没有看见。

去青台的航班已开始办理手续,苏陌排在最后,看到她,伸手接过包,“来啦!”

她点点头,“嗯!”从包里找出机票和身份证。

当飞机跃向天空时,她从舷窗里看向地面,大海与青山环抱着青台,美如一幅画般。

正文 77,三寸日光(一)

上海的天空上飘浮着一团乌云,而它的四周则是阳光灿烂,仰眼看去,黑压压的,象一团巨大的­阴­影。

远处,隐隐有隆隆雷声。

这不是今年的第一声春雷,却第一次如此密集地滚滚而来。

“还好,在雷雨前到航,不然不知会延误到什么时候呢!”苏陌看看天­色­,叹道。

童悦不吱声,笔直地顺着人流往出口处走去。

华烨在外面等着,看到她,轻轻点了下头,并无意外之­色­,然后伸出手和苏陌握了握。

“这次麻烦了。”苏陌颌首。

“谈不上,我非常遗憾。”华烨耸肩,刚正的面庞除了严肃,没有第二号表情。

行李不多,苏陌一个人拎着。他也是处级领导,若出差,必然前呼后拥,很少亲力亲为。童悦过意不去,欲接过。他深深看她一眼,眼中千言万语。

她平静地迎视着,默默缩回手。

华烨开车,苏陌和童悦坐在后排。

早晨起早了,有点发困,她闭上眼休息,苏陌和华烨两人谈论着青台的天气、市容、熟悉的人。

一道炽亮的闪电掠过车头,大颗颗的雨粒砸下来了,象冰雹似的,打在车玻璃上劈哩啪啦作响,整个天地暗了下来,一辆辆车全亮起了大灯。

“这天气真是怪,才五月呢!”华烨说道。

“前面会堵吗?要不要通知下冷队长,免得他久等。”苏陌接话道。

“老朋友了,让他等着,没事。”

童悦倏地睁开眼,怔怔地看着苏陌。苏陌的手在膝盖上蹭了几蹭,滑过去握住她的手。

她屏住呼吸,脸通红,最终,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什么也没有问。是不敢问,她更想是自己敏感了。

车下了高速,进市区,行驶中,她看见了东方明珠,看到了金茂大厦,看见了黄浦江,接着是外滩,即使大雨滂沱,游人还是络绎不绝。

街边的路牌显示南京西路,不一会,车停下了。

童悦伸出手指擦去窗玻璃上的水渍,她看到冷寒打着伞,踩着水花跑过来,在他的身后是两个面无表情、站得笔直、持枪,象雕塑般的武警。

冷寒本来就够冷了,一身刑警制服的他,一靠近,寒气逼人,童悦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包里手机在响,一声接一声。她掏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叶少宁”三个汉字,她按下了拒听键。

凌玲还在学校时,曾笑她死样,“叶总看到会受伤的,混在一堆号码之中,一点优待都没有,你怕­肉­麻不用亲爱的,至少也得换个亲亲热热的称呼呀,老公啊,孩子他爹。”

她听了,挺不屑的,一个称呼能代表什么。

其实那是不是潜意识里她在恐惧什么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无助地看着街对面的竖着铁丝网的青­色­围墙,手脚仿佛失去了知觉。

“小悦!”苏陌站在车下,拉了她一把。

“我腿抽筋。”嗓音还能自如,她都想感叹一把了。

苏陌鼓励地看着她,华烨和冷寒耐心地等着,没有任何人催促。

她盯着车下的一滩水渍,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在苏陌的扶助下,她下了车,稳稳站在地面。

空气闷热而又潮湿,非常不舒适。

“苏局,这边请!”冷寒朝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童悦指尖一曲,指甲差点掐进苏陌的­肉­里,苏陌皱了下眉,温柔地拍了拍她后背。

走进大门,才发觉里面很深很大,象几进院落似的,穿制服的男人板着脸出出进进,隐隐还有哭声从里面传来。

冷寒把他们领进一个小会客室,有个年轻的男子端了四杯茶进来,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气氛非常沉闷,室内有点暗,冷寒起身打开灯。

“这是上海市公安局缉毒大队副大队长冷寒。”华烨看看一张脸惨白得没有人­色­的童悦,硬着头皮说。

冷寒笑了,那笑也是令人不寒而栗,“我和童老师认识的,我们坐过一辆出租车,在医院碰过面,我还参加过童老师的婚礼。在这之前,我见过一次童老师的照片。”

“在哪里见过?”童悦颤声问。

“韦彦杰的票夹里,他一直随身带着。我跟踪韦彦杰两年了,曾作为卧底和他混在一起。”

童悦扭过头,脸上挂着问号。这是在拍海岩的《玉观音》吗,她不喜欢那本书,也不喜欢另一本《河流如血》。不,海岩的任何书,她统统不喜欢。

苏陌眼神温暖,象日光落在她身上。

华烨见惯了这样的场合,早就练出了波澜不惊,但在看着童悦时,在心中悄然叹了又叹。

冷寒清咳一声,“童老师!”

她抬起眼,接住他冷峻的视线。

“这件事,他只肯通知你,你父母那边,他坚持要瞒着。”

“什么事?”

冷寒似乎是犹豫了一会,但还是冷洌地开了口:“二十天后,韦彦杰和一批犯毒份子,将执行枪决。”

脑子嗡地一声,有几秒的空白,随即,她镇定了下来,“他犯了什么罪?什么时候判决的?”

“参与有组织的国际犯毒活动已经五年,情节非常严重,经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判处死刑,没收全部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他放弃上诉。开庭那天,苏局长在场。”

五年?那是哪一年?哦,她还在读大四,想到上海工作,暑假里与彦杰挤在一个小公寓里。

不可能的,那时彦杰很穷,也没有朋友,只是个打工的。

那年夏天,梁洁茹的《宁夏》特别火,是KTV里点播最红的一首歌。对这首歌,她一般般,她喜欢的是另一首《三寸日光》。

深秋山顶风微凉

恋人并肩傻傻看夕阳

你为我敞开的天窗

一段日光落在手心 三寸长

你说 秋天掌上的日光

一寸 能许一个愿望

希望我爱的人健康

个­性­很善良

大大手掌能包容我

小小的倔强

你的浪漫只有我能欣赏

能让眼睛工出翅膀

飞离我脸庞

还想每天用咖啡香

不让你赖床

周末傍晚踩着单车

逛黄昏市场

每个台风晚上不恐慌紧张

第三个愿望 还不想讲

你自己想一想 问微笑的月光

有一次,她站在厨房里做晚饭,电脑里放着这首歌,西斜的暮阳穿过来,她伸出手掌,握满阳光。她真的傻傻的许了三个愿望,回来说给彦杰听。彦杰笑她中了这歌的毒,如果这世上的事许愿就能实现,那还有什么遗憾。

说完,他好象有点伤感,揉揉她的头发,出去了。

隔了几天,他便让她回青台准备考研。

这样的彦杰,怎么可能和犯毒联系到一起?

“虽然你们是兄妹,但你并不了解韦彦杰。”冷寒说道。

“我。。。。。。能见他吗?”别人的话都不可信,除非她听到彦杰亲口说,她才会当真。

冷寒看了下苏陌,点点头,“可以的,但不能超过半小时。”

“我在这里等你。”苏陌不能陪她过去,宽慰地捏了捏她的手。

冷寒撑起了伞,在屋檐下等着她。她先抬头看了看雨,然后走到伞下。雷阵雨下过一会应该就停了,没想到却下得没完没了,雷声到是远了,天空亮了许多。

走进那个房间,她有些不舒服,屋子分成了两截,中间隔着厚厚的一道墙,墙上有几扇小窗,窗上是厚厚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放着几把椅子。

冷寒让她坐下,过了一会,她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一个光着头身穿橙­色­囚服的男子在她对面坐下,佩枪的武警站在他身后。

她瞟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突地,她象想起了什么,愕然地又看过去。

男子空洞毫无生气的眸子在落在她脸上时,蓦然荡漾出一圈笑意,他拿起话筒,提醒她也拿上。

她的心跳停止了,无法置信,这是彦杰?四个月不见的彦杰?在她婚礼上落泪、挽着她的手交给叶少宁的彦杰?

“是不是很丑?”彦杰摸了下光头,笑着问。

“笨!”她的眼睛模糊了,但她拼命眨着,不让泪水滚下。

彦杰真的好笨!当他提出给她买结婚礼物时,他开着雷克萨斯,送她住五星酒店,那幢豪华住宅,金茂大厦里的会员,她就有猜到彦杰发了不义之财。她不敢想多,在火车站时,她说哥,你移民吧,以后我出国就可以住你家,免得住酒店了。

她能忍受与他隔着海洋隔着高山,只要他能活得好好的。

他没有听懂吗?如果那时走,冷寒肯定抓不到他。他却在青台呆了那么久,冷寒追过去,他自投罗网。

她有预感到的,在婚礼上才那么失态。而在云南,那个酒吧主人说的话,只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那时,彦杰应该已在牢中了。

“是不聪明。”彦杰撇嘴,“但是你不准笨,告诉我妈,说我出国了,娶了个洋妞,生了个混血儿子,想办法从网上找几张照片PS下,哄哄她。她容易满足的,永远都不要说穿。我爸那边我去应付,呵,日后我妈妈来了,她再怎么生气我都会把她哄笑的。现在,她就靠你了,小悦。经济上我已安排好,你不用犯愁,就是经常回去看看她。虽然她不太喜欢你,其实那是妒忌,因为我没有你懂事。”他笑得云淡风轻。

她把手指塞进嘴巴里,死命地咬住。

她可以瞒住钱燕,让钱燕过得开心,那么她呢?谁来骗她彦杰非常幸福,过得比她好?

“为什么要告诉我?”她恨他。

彦杰眸光一沉,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她的脸,可惜只摸到冰凉的玻璃,他自嘲地笑了下。

“我想见你一面,小悦。”他的声音发抖了,“这一分开,最少是六十年,我怕再见面时,你就不记得我了,所以一定要多看一眼。”

她把脸贴上玻璃,脸压得变了形,彦杰颤栗地用手指印上去,那么轻柔,那么小心,生怕碰伤她似的。

“去公寓看看。”彦杰用­唇­语说。

狱警走过来,提醒他们时间快到了。

彦杰站起身,她看到他脚上戴着脚铐,他走得非常缓慢。

“哥,”她轻轻叫了一声。

彦杰低*子,趴在窗台上看她。

“哥,你。。。。。。可曾喜欢过我?”江冰洁为了爱情,毫不留恋地扔下她,童大兵为了安享太平,刻意忽视她,叶少宁是她的老公,心里装的是车欢欢。彦杰是她的哥哥,是她刻在骨子里的一个人,她要求不多,只想听他说,他喜欢过她,那么她对这世界就无埋怨了。

彦杰笑了,那笑容仿佛说她真的傻,又仿佛说这个问题太多余。她闭了闭眼睛,当她睁开时,彦杰已经不见了,她趴在小窗上,嘶咧地喊着“哥,哥。。。。。。”

冷寒过来拍拍她的肩,“我们走吧!”

“能不能让我再见半个小时?”他都没回答她的问题。

“半个小时后呢?”冷寒问。

她盯着那小窗一步一回头。门外,一个穿警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请问你是韦彦杰的家人吗?”

她抬起头。

那人递过一张纸,冷寒使眼­色­让他走开,他笑笑,固执地往童悦手中塞:“我想请问执刑之后,你是否同意捐赠器官?”

正文 78,三寸日光(二)

“不,不,不!”她对着那男人一连吼出三个“不”字,那音量无法让人相信是从她纤细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男人有点难堪地摸了下鼻子,试图继续解释。

清亮的眸子里立时火光熊熊,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指着那男人的鼻子,“你放弃你那道貌岸然的想法,我不同意。我哥如果少了一根睫毛,我必然要把你们告到死,我会在网上散布贴子,说你们不尊重犯人,盗卖犯人的器官。”

任何人都不配拥有彦杰的一切,哪怕一个细胞。彦杰就是彦杰,她要他完完整整、体体面面的去见他的父亲。

“童老师,你别生气,我们会尊重你的想法,虽然。。。。。。”

“没有虽然,你让开。”

男人无奈地笑笑,朝冷寒默默交流了一个眼神,转身走了。

苏陌等得着急,站在走廊上不住地张望着。看见童悦,有些意外她的平静。木已成舟,除了面对,只能面对,没有再寒喧的必要。再呆在这个令人心悸的地方,谁都不能再自如地呼吸。

冷寒把他们送到车边,“我在二十号那天等你们。”

“那天可以。。。。。。再见见我哥吗?”她哀求地问。

冷寒默然。

“小悦,雨大,快上车。”苏陌把她推上车。

华烨发动了车,她把头别过去,一直盯着青­色­的围墙,她把彦杰留在那里面了,那里又潮又热,令人恐惧,彦杰吃得好、睡得好吗?

“苏局,是去XX小区吗?”华烨问。

“是的!”苏陌不放心地看着童悦,她蜷在角落里,呆呆的。

“别碰我。”当他的手指碰到她时,她突然拂开他,怒声斥责,“你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样我可以多见几次哥,那样可以想办法找人救出我哥。”

苏陌叹息。

华烨看着前方,Сhā话道:“童老师,国家在犯毒上面量刑很重。非法持有鸦片、海洛因或其他毒品一千克以上,就会判处无期徒刑或死刑,韦彦杰从事犯毒五年,苏局长把能想的办法都想到了,法律不讲人情。韦彦杰是被秘密抓捕的,为了不引起同伙的怀疑,这事警方一直没对外公布,那段时间,任何人都打听不到他的消息。等案子破了,他已被判成死刑。过早地让你知道又怎样,你又能做什么,只会让悲痛加剧。今天冷队长是托了人,你才能见到韦彦杰,这是苏局努力的。”

“你从北京机场给我打电话的那天,我在上海,彦杰一审判决,我心情也不好。”苏陌柔声道。

“对不起。”她觉得胸口闷到不能透气,眼底却是­干­涩无比。

“唉,小悦,如果可以替你承受苦痛,我情愿你永远不知道这件事。”苏陌苦笑。

在密密的雨帘中,车进了小区。不知哪块角落的栀子花开了,香气穿过雨,一阵阵袭来。她喜欢这花香,在打苞的时候,彦杰偷偷给她摘过几朵,她在杯里注满水养着。这花洁白芬芳,爱在雨里开放。

“我和华律师去吃个饭,你先上楼休息。”苏陌对她说。

华烨摇头,“苏局,我们是朋友,不需要这样见外,你还是多陪陪童老师,她情绪不太稳定。”

苏陌看看童悦,不舍地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回青台?”

“六月中,我父亲祭日,我要回去一趟。”

“给我电话,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

“行的。”

两人握手道别。

苏陌回头,童悦已经上楼了,小公寓的大门敞开,她站在屋子中间,茫然、无助、胆怯。

屋子的几堵墙打掉了,空间好像比从前大一点。厨房是开放式的,与客厅连在了一起,洗手间则与卧室打通,只用一道厚厚的玻璃的隔着。家俱、电器是崭新的,衣柜嵌在墙壁里,不占用任何空间。厨房的外面装了遮阳棚,这样子夏天再烈的阳光也透不进来了。窄小的阳台上装着升降衣架,角落里花架上放着盆吊兰,谁在护理它,居然一片碧绿。客厅米白­色­的沙发上放着四个抱枕,整齐地立着,四种颜­色­,把整间房子都染得明艳起来。床是单人的,枕头薄被一应俱全,她摸着衣柜的把手,不敢打开,生怕里面挂满了她穿的衣服。

似乎这样,她一直被谁呵护着,不免就生出期待,那样要她怎么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你睡会,我去下面买点吃的。”苏陌看过冰箱,还没Сhā电呢!

“好!”她双手掩面,不看他。

“答应我,好好的。”苏陌走到门外,又回到她身边。

“彦杰交给我许多任务,我必须好好的。”

“小悦,”他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他的眼睛,“看见我吗?”

“嗯!”

他笑了笑,“我知道有点不方便,但是我还是会坚持,我今晚要住这里。我只是没办法放下你。”

“嗯!”她没有力气去反驳,因为反驳肯定无效。

“明天下午我们回青台,你调整下,准备上课,还有一月就是高考。”

“嗯。”

“十九号我们一起来上海。”

“嗯。”

“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

她抬起了头。

他失笑,揉了下她的头发,“意识非常清明,我可以放心地下楼了。”

那床太洁净太漂亮,她怕碰坏碰脏,慢慢蹲下坐在地板上,怔怔出神。包里的手机又响了,不依不饶。

她拿出手机,接通。

“小悦,你在哪,少宁到处找你。”童大兵焦急地问。

“我在外面。”

“哪个外面?”

“老童,你管得太宽了吧!两口子吵嘴,小悦出去消消气怎么了,婆婆过个小生日又不是什么大事。”话筒里传出钱燕带有讥笑的声音。

“爸,把手机给妈。”

“小悦,有啥事?”钱燕非常讶异。

“妈,你今天没上班?”

“我刚下班。”

“那你休息吧,我没事,我就是想听听妈*声音。”她看着手背上的泪滴,笑得很自然。

钱燕象被吓住,好半天都没接话。

童大兵把手机又拿了过去。

“小悦,两口子能有什么愁,少宁说他没控制住脾气,对你说了重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乖,陪婆婆过生日去。”

“好!”

手机合上没有五分钟,叶少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童悦,我过去接你。”

她动动麻木的双腿,听到罗佳英尖锐的笑声不断,“家里很多人?”

“没有。”他回答得很快。

能让罗佳英笑得这么开心的人可不多,一个就足够。她在与不在,并不会影响任何人的情绪。

“你听听这是什么声音?”她把手机对准窗外。

“你在哪里?”叶少宁听到了雨声,而青台今日风和日丽。

“很远的地方。”

她把手机关机,咬住­唇­。

她和他之间,真的很远很远了。

床头柜上有一个抽屉半敞着,她觉得碍眼,上前关紧,一低头看到里面有些纸张,她缓缓拉开。

红­色­的是房产证书,白­色­的是土地使用证,绿­色­的是银行存折卡,上面的名字都写着“童悦”。

在最下面是张画着风帆的贺卡,一打开,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响起。

彦杰的字非常刚劲而又豪气,她模仿过,可惜怎么都不像。

“小悦,当你看到这张贺卡时,如果你很幸福,就把贺卡合上,不要再往下看,过年过节回去看看我妈妈就好。如果你过得不太幸福,小悦,不要难过,也不要害怕。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个家,完完全全安放你所有的家。所谓的家,就是一间房,一张床,一个人。小悦,来上海吧,你在实中两年的教学经验,上海哪一所中学都会敞开双臂欢迎你。有一份高尚的工作,有一幢属于自己的小屋,卡上的钱可以让你生活无忧,你有权利过得和别人一样好,不用委屈,不用压抑,不用羡慕。其实可以换更大一点的房子,但我想这个屋子你熟悉,可能更喜欢。原谅哥只能为你做些,别贪心哦,不然我会笑话你的。哥:彦杰!”

他同意她来上海了,可是他已不在。

苏陌提着两个大的购物袋开门进来,童悦合衣睡了。梦中一直流泪,眼泪打侧面流入耳壳,耳朵里也载满泪水。

他为她轻轻拭­干­,叹口气。

下午三点多,她醒了,脸微肿。她只喝了点牛­奶­,没动别的。

外面,雨小了点,但天­阴­得厉害,屋里的光线很暗,不得不把灯打开。

苏陌在阳台上接电话,华烨打来的,晚上请他们出去吃饭。

苏陌婉拒了。

“去洗个澡。”他看过了,热水器都装好了,使用非常方便。

她摇头,幽幽地问:“穷就那么可怕吗?”

苏陌坐下,“有钱可以让物质生活­精­致,当然是好事。如果没有钱,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以让­精­神生话­精­致。”

“又没有谁要求他,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蠢事?”用他的生命换取一间房几个钱,她就会过得很快乐?

苏陌见她*发青,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小悦,彦杰他是被逼的。”

正文 79,三寸日光(三)

初秋到来的时候,彦杰带着悦悦为他刻的《海洋》光盘来到了上海。从基层做起,工作没什么创意,付出的时间又多,住的地方特远。每天的时间大部分消耗在路上,回到租处,澡都没力气洗,歪在床上就睡着了。

可是,心里面还是快乐的。

他知道钱燕不喜欢小悦,那不过是因为生活艰辛,再加上江冰洁的出轨。钱燕希望他能找一个家境优裕的女孩,奋斗起来比较容易。如果他能在上海有一番作为,那么他想和谁在一起,钱燕便不会有太多挑剔的理由。

是的,他想和小悦在一起,很想很想,连小悦头发雪白、牙齿掉光光的样子都想到了。那时,他要小心地搀着小悦,慢慢地走。她若耳背,他就把音量提高。

在小悦初潮的那个夜晚,他抱着小悦一夜, 如同光良的《第一次》歌里所唱的,呼吸难过心不停颤抖,第一次牵起你的手,轻轻放下不知往哪儿走。第一次你躺在我的胸口,二十四小时没有分开过,那是第一次知道天长地久。。。。。。

周日,坐了很久的公车,去江边看海船。秋天的江风,拂起他的衣衫,他觉得有点冷,血液却开始活跃起来,他想等下次小悦来了,他要带小悦来,替她挡风,牵她的手,然后鼓起勇气吻她的小酒窝。

真的挺穷,一个月的薪水拿到手,没几天就见底了,他想着是否去兼个职。

在上海的同学聚会,遇到班上的官二代周陈。周陈的父亲是兰州军区的大领导,他并不张扬,却令人不敢小窥。似乎他的人脉极广,又仗义,同学托他办的事,没有不成功的。

彦杰请他帮个忙,介绍个周六周日的工作。

他看看彦杰,说:“我最近在做一桩生意,你来帮我吧!”

“什么样的生意?”

“你先帮我出趟差,去下南京。”

上海去南京非常方便,周陈送他上车,给他一条中华香烟,说带给父亲的一个老朋友,他会在车站等彦杰。

那个老朋友并不老,四十开外的年纪,有一双鹰般的眼眸。

他向彦杰道谢,请彦杰吃了饭,回赠周陈一套日本进口的化妆品。傍晚,彦杰回了上海,周陈等在站台。

这就是他出差的全部内容,有点纳闷,却没有多问,以为是帮周陈私人的忙。

忙忙碌碌中,又替周陈跑了几趟私差。

不知不觉,上海的秋深了。周陈喊他出去喝酒,交给他一张卡,说是酬劳,他没有接受,又没付出什么。周陈神神秘秘的笑,连声说是他应得的。

第二天,他去银行查看款项,卡里的数字让他惊呆了。

他找到周陈。

周陈慢悠悠地说:“这样子不好吗?你帮了我,也帮了你自己。”

“我都­干­了什么?”

“能有这样巨额的利润,你说是什么?”

他魂飞魄散。

他把卡扔给周陈。

“说不要就可以了吗?你已经上了这条船,想下去谈何容易。如果我们出事,你同样无处可逃。你这几趟携带的数量足以让枪子把你的身体­射­遍,呵呵,但你若好好跟着我,日后开豪车住别墅,出国、泡洋妞,都是家常便饭。怎样?”周陈拍拍他的肩。

这一夜,他在租处睁着眼到天亮。当东方发白时,他哭了。

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回头是不归路,向前也是不归路。

他这一生,再无资格把­唇­印在小悦小小的酒窝上。

永失我爱!

他能做的只有守护,这是世上早苦最痴的情。

《巴黎圣母院》里的加西莫多,守护着自己心仪的女人,至死方休。《天国车站》里的傻汉,在雪地里追逐他心爱的女人出嫁的花轿,杀死虐待她的男人。

守护是漫长的煎熬,他配不*,不能示爱,不能回应,躲在角落栖息,以痛苦换取快乐。

周陈让他不要坐班,给他找了个红酒代销商的工作。这样,他便有理由在国内飞来飞去。

小悦是喜欢他的吧,追来上海了。他怕她看出端倪,想珍惜这难得的时光。他故意让日子过得非常艰苦,可是小悦非常快乐。

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看着小悦俏丽的身影飘来飘去,她看他时不加掩饰的灼热眼神,话语中甜美的娇柔,睡梦里小悦梦呓时唤着他的名字。

他带上门下楼。再呆下去,他会控制不住的去抱小悦。可是抱过之后,那一天来到了,小悦该怎么办?

“你妹妹很漂亮啊,介绍我认识下。”周陈无意中撞到他带着小悦逛街。

“你若敢碰她一下,我现在就与你同归于尽。”他­阴­沉地答道。

周陈大笑,“瞧你紧张的,我分得清轻重。我不会碰她,但她如果喜欢上我,我可没办法。”

其实有几家学校对小悦是青睐的,小悦前脚走,他后脚就去抽走了履历。

小悦在他的身边,是不安全的。她必须远离上海。

小悦很乖,听他的话回青台读研,希望毕业后能顺利在上海有一份工作,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他和周陈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经常去云南、泰国,他的钱多得可以让小悦几辈子无忧,可是他却不敢给她半分,他怕脏了小悦的手。

小悦毕业时,他担心小悦再来上海,请苏陌替小悦找了份工作,绊住小悦的脚。然后他在公寓里放上女人的睡衣,故意让小悦看到。

小悦骄傲而又敏感,果真,她不再来上海了,和他联系越来越少,她的笑也越来越少。

和乔可欣,是对自己的抛弃,也是一种寄怀。她和小悦是同学,又是同事,知道小悦许多事,他爱听乔可欣说小悦。抱着乔可欣时,好像抱着小悦,在那一刻,他可以催眠自己拥有了小悦。

小悦认识了叶少宁,乔可欣的语气里不无羡慕,那个男子温和清雅,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他的心中酸酸的,但又感到开心。他的小悦配得上任何优秀的男子。

这时,他不再隐藏了,他想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都给小悦。可是他又担心,那人不知珍惜小悦的好。

他用代销红酒赚的钱买下了原先的小公寓,重新装修、布置,替小悦办了卡。小悦工作非常杰出,一直是他的骄傲。他想,这样子小悦的以后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周陈又接到一单大生意,他去的云南。回来后,周陈说内部有卧底,叫冷寒,让他去国外避一避。

他却回了青台,他不愿错过小悦的婚礼,他想牵着她的手,请那个得到她的男人好好地待她。

在第五大道的酒吧,有一个人过来坐在他身边,他扭过头,讥讽地弯起嘴角,那是冷寒。

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非常平静。

这样也好,不再看天上太阳透过云彩的光;不再找约定了的天堂;不再叹你说过的人间世事无常,借不到的三寸日光,天堂,是我可以敞开心腑爱你的地方。

他说:“求你,再给我一天,等我妹妹结了婚,我跟你走。”

正文 80,三寸日光(四)

童悦慢慢地躺下,把手放在肚子上,黑暗中,听着窗外的雨疏风骤,她非常平静。

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这世上终有一个人,认真地爱过她,不计回报,不问她的从前、现在、将来,爱她一生一世,没有背叛,没有误会,没有猜测,爱她如珍宝,爱她如生命,给她一个家,在她将要走下去的路上,铺上锦毯,栽满鲜花。

也许会有那么一点孤单,但能挺住。六十年后,她也要去向另一个世界。

岁月无敌,终是会见到的。

她的人生因为有过这样的爱,圆满了。

这一夜,童悦睡得非常的好。

苏陌就稍微闭了会眼,就那一会,他睁开时,外面已大亮。雨停了,风住了,天空万里无云,将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天气。

“早!”童悦一身清爽地从厨房里出来,虽然面无血­色­,但看上去­精­神比昨天好多了。眸子顾盼之间,有神采荡漾,不是那么死气沉沉。

他松了口气,摸摸冒出新胡渣的下巴,“我去洗个脸,然后带你出去吃早饭。”

出来时,童悦已换上出门的装束,屋子内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出去后,他们就不过来了,要去机场回青台。

“我忘了关总开关还有水笼头。”门拉开,她紧张兮兮地叫道,扭身就要进门。

苏陌拦住她,“这些事,男人做不是更好吗?”

“这是我的家,我总是要学会的。”她坚持。

苏陌苦涩地闭了闭眼,“在这等着。”

他进屋检查了窗户、开关、笼头,确保离开过一两个月都不会有什么事,这才出来。

两人都有点沉默。

早餐吃的是上海小馄饨,还有生煎包、蟹黄包,苏陌其实没有胃口,是想陪童悦好好地吃点,昨天一天她就喝了杯牛­奶­,吃了两片面包。童悦一闻馄饨味,­唇­一抿,扭身就跑。回来后,眼中泪水汪汪的。让她再吃,直摇手,他去买了杯甜豆浆,她到是喝下去了。

“我想去商场给妈妈买点东西。”她对他说,“首饰也好,化妆品也好,或者是衣服,哥买什么给她,她都会非常开心。”

她低着头,不让他看到她红红的眼睛。

“走吧,我是非常­棒­的顾问。”

在上海,坐地铁比坐公交、打车方便多了。两人去坐地下铁,人特别多。他抬起手臂护在她身后,并且礼貌地保持十厘米左右的距离不碰到她的背。

“我很喜欢上海的,时尚大都市,似乎有什么梦想在这里都能实现。曾经复旦和交大都邀请我来教书,可惜我选择从政。不过这两年我并没有丢弃专业,如果我愿意,我想在这两所大学之一找个席位不难。”他笑起来很俊雅,牙齿雪白,短发细碎。睡了一夜的沙发,难得衣衫都服服帖帖。

“少了前呼后拥、溜须拍马,你会习惯?”

走出地下铁,是步行街,外地人都爱到这里买东西。

“可是我会多点我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东西。”他说着朝前面偏了偏头,示意商场到了。

买齐东西后,两人走到了外滩,找了家餐厅吃午饭。领桌好像是对年轻父母带着孩子过来旅游,孩子闹个不停,妻子有些不耐烦,板起脸训斥,老公则好有耐心,把孩子抱出去哄着。

童悦的目光追着那老公的身影,表情戚戚的。

“男人说起来非常阳刚,内心里通常比女人温柔。在妻子怀孕时,做父亲的意识并没有那么强烈,他出去和朋友玩,呆到夜深回家,出差几天也没什么牵挂。但伴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也慢慢地长大,成为合格的父亲,而妻子呢,在他眼中也如小女儿般。”苏陌眼神深邃如海,语气轻快明朗。

她玩着面前的汤匙,淡淡地笑了笑。

吃完,两人就直接去了机场。安检结束,并肩走向登机口时,他说:“小悦,你说过我的身上有彦杰也有你父亲的影子,所以你才情不自禁地靠近。”

她呆住。她是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时亦心还活着,彦杰也好好的,她心贪,想要的东西很多,而他的温暖就象为她那时量身定做。

“当我是彦杰,当我是你父亲,都可以。你喜欢上海,我和你一同去上海。你喜欢国外,我带你去移民。所有的责任和义务,我与你一同负。你的快乐、痛苦,我与你一同承受。”

她不出声,她懂他话中的意思。他是知道她所有的人,包括内心,包括外表,包括已发生和未发生的。在艰难的时候,他总在她身边,她不得不依赖他。他的包容象宽广的海,仿佛无意任何回报。其实爱情是自私的,他直接伸过手,戳向她的心。

“我知道你现在痛苦到极点,不可能在心里容下别的。我就是申明态度,后面我就着手准备辞职的事。你别露出愧疚的表情,我不是为你,我是为自己。彦杰那般年轻,人生戛然而止,我只想抓住我能抓到的东西。幸福是平淡的,只要你让你的心自由落地。”

“这太重了。”她叹息。

“重才抓得牢,不然你感觉不到。走吧!”他扬起俊眉,眼中尽是温柔。

她无法阻止,只能默然。

到达青台是下午四点,出了机舱,她头有点些晕,脸闷得通红通红,走得非常慢。

“直接回家休息吗?”他问。

“我先回爸妈那里,把东西送过去。”她迫不及待想看到钱燕。

“你只能在那呆一会,你控制不住情绪,她会起疑心的,老人们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她点头,“妈和我不亲,不愿理睬我,我不可能呆久的。”

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我去监督你。”

“不用,你回单位去吧!你可是大局长,马上高考、中考,你忙的事很多。”

“不是非我不可,换了别人一样可以做得好。不过,我会等所有的考试结束。我做学者比做局长自信。”

两人说着话走出机场,下午的阳光还非常有劲,穿过玻璃幕墙,光芒四­射­地撒过来。她下意识地眨了下眼,一睁开,血液倏地冻结。

叶少宁寒霜罩面,站在五步之外。

“怎么了?”苏陌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没看到别的。

话音刚落,叶少宁挥着拳,快速地落在了他的颈处。

正文 81,三寸日光(五)

苏陌闪躲不及,实实在在挨了一拳,身子踉跄地向一侧倒去。谁料,叶少宁的另一拳又挥了过来,落在嘴角,他很快就感到口齿间一股腥甜弥漫。

他定了下神,稳住脚步,慢腾腾地拭了拭嘴角,看看两眼血红的叶少宁,笑了。这下更激怒了叶少宁,他上前一步,揪住苏陌的衣襟。

“我还没死,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苏陌只笑不答。

人群喧哗起来,惊惧地纷纷退向两边。

“叶少宁,你疯了。”童悦冲过来,死命地掰叶少宁的手指。

“你说得很对,我是疯了,很不正常。你知道为什么吗?”叶少宁低吼着,因愤怒到极点,俊容有些扭曲。“我是用绳绑着你,还是用枪对准你?以至于你去哪都不能吱一声,我差点把青台都翻遍了,最后还是用手机定位,才知道你原来没有失踪。亲爱的,购物愉快吗?假期愉快吗?”

“叶少宁,你松手,我们回家说话。”她何德何能,让两个男人为她决斗。

“我查了那么多航班班次,当然是要接你回家。不过我要警告下苏大局长,以后怎样,我不知道,但现在童悦的老公叫叶少宁,你务必要记住。你有所抱负想施展,”

“叶少宁,你别胡说。快松手。”

“小悦,我没关系,让叶总把气出尽了吧!”纵使嘴角红肿、带血,苏陌依然风度翩翩。

“小悦?你配叫她小悦?”苏陌脸上的笑、看向童悦的怜爱眼神,象刺一般戳痛了他的心,颤抖的手松开衣襟,又挥成了拳。

童悦抢先挡在了他和苏陌之间。

童悦?

收拳已来不及,他只得改变方向,拳落向了一边的大理石柱梁,眼见着手背立刻肿成了个馒头。

他感觉不到疼痛,僵硬成冰雕。

她护苏陌,她怕他受伤,她在意他。

“苏局,要不要报警?”来接机的司机见领导被欺,挤进人群,冲了过来。

“叶总!”傅特助也适时的出现。

“不需要,这只是个误会。”苏陌摇头。

童悦狠狠地深吸一口气,向苏陌鞠了个躬,惭愧不已,“苏局,对不起。”

“哪里的话,我就不送你了,别把东西拉下!叶总,我随时恭候你的电话。”苏陌理了理衣衫,微微点下头,翩然而去。

上了车,司机担忧地回头看看苏陌,“去医院上点药吧!”

“这点小伤算什么。”苏陌的心情好像一点也没受影响,“我都不记得上一次与人打架是什么时候了?高中?大学?哈哈,多少年都没有这般血气方刚了。”

浑身热血沸腾,心跳得非常迅猛,他感到开心,这是意想不到的局面。叶少宁把事情挑明了,好事,不然小悦闷葫芦似的,他都看不到她的心。现在,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呵护小悦、珍爱小悦了。

傅特助的车开得不太快,车内的气氛沉闷得他都不好自如地呼吸。

叶少宁与童悦占据了后座的两侧,中间隔着一个座的距离,仿佛是两个搭顺风车的陌生人。

一束香水百合讥讽地横在两人中间。

叶少宁握着手腕,钻心的疼,不,远远不止,他感到整颗心都不是完整的了。

那天,他真是急了,*地说了重话。电梯门一合上,他就后悔。悄悄给童大兵打电话,得知她在那边吃饭、留宿在那边。第二天一早,他就追过去赔礼了,她却已不在。当他查出她在上海时,他原以为她和他赌气,跑到彦杰那里散散心。他不曾惊动她,托人查出她回来的航班,买了花,等在机场外,想给她个惊喜。

再一次,苏陌与她肩并肩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蓦地,他无法抓住理智了。

可是,打了人,也骂过了,心中却仍然堵得难受,仿佛快窒息而死。他打开窗,青台今天的气温很高,吹进车内的风太暖,他闭上眼,烦躁得欲抓狂。

童悦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叶总,还有别的事吗?”傅特助看看这对夫妻,不敢走开。

“没有,你回去吧,谢谢了!”叶少宁说道。

童悦看都不看他,直直地走向电梯口。他想帮她拿几只袋子,疼痛的手腕怎么也使不上力。

一进屋,童悦放下东西,立刻就进了卧室。

他跟进去,看到她在收拾行李,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眼,“你要­干­吗?”

她看他一眼,不想搭腔,手中速度加快。

“童悦,你到底想­干­吗?”他“砰”地按下行李箱,咄咄瞪着她。

“我要搬出去,你看不出来?”

她平静得令他崩溃,“我不认为我们还合适呆在一个屋檐下。”

“给我个理由。”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几根红丝,“我们草率结婚,其实并不相爱。我也努力过,却融不进你家。你妈妈讨厌我,我其实也非常讨厌她,以前只是忍着。现在我觉得忍不下去了。”

“就这些?”他冷笑。

她咬着­唇­,静静地立着。“还有,我遇到了真心爱我的人,所以按照协议,我净身出户。”

心若冷了、死了,语言都是多余的。

曾经,她视他如温暖的光源,渴盼他给她一个家。可惜他的真命天女出现了,人的能量是有限的,他的光、他的暖照不到她这里。

罢了,松手吧!

从上辈子的恩怨情仇中挣脱,不用再去抢再去夺。没有必要再去质问、斥责,她成全他的江山、成全他的美人。

以后,她有彦杰,她也会有属于她的幸福。

“你在发热吧?”他蹙起眉头。

“叶少宁,你应该感到开心,这样子,你就不必遮着掩着,可以勇敢去追求你的真爱,不用徘徊,不用傍徨,不用纠结,不用埋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人,多好!”

“原来你是为我着想?那你知道我心里面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她沉默着,她不屑提那个名字。

“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车欢欢在和我赌气?如果是这个,我可以把什么都告诉你,只要是让你哪里不痛快的地方。”

“叶少宁,我很累,我要走了。”她没有力气听,也没必要听了,一切都已是往事,和她无关的往事。

他脸倏地一沉,突然抱起她冲进浴间,花洒一开,哗哗的冷水象暴雨般打下来。“你给我清醒清醒,好好地想想自己在做什么。你要我永远不要放开你,你说想永远和我在一起,那时候,你是在梦呓吗?你如果真爱苏大局长,那么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我?难道你恨苏局长结过婚,于是拿我当你的试婚石,这样子会平了?恋爱如此,婚姻如此,你总把自己置身事外,走与留非常自如,我对于你,到底是什么意义?”

虽然是五月了,但水温还是很凉,又那么急,眼睛很快就睁不开了,鼻子、耳朵里都灌满了水,她使劲地推他,想冲出去。“叶少宁,你个混蛋,放手,放手。”

盛怒之中,力量大得惊人,“你想清楚了?你洗­干­净了?这些又算是什么,你知道人在火上烤的滋味吗?”

她本来就头晕,现在冷水一激,脑袋昏沉沉的。“叶少宁,不要让我恨你。”她无力地从水柱中看着他,眼前怎么会是两个人?

“反正你也不爱我,恨吧,没关系。告诉你,童悦,我死也不会松手的。”

他在说什么?她奋力地想听清,天黑了吗?身子越来越沉,头顶上黑压压的一团飘来,她哆嗦着,打着冷战,“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意识渐渐苏醒,她没有睁开眼,感觉不到屋子里有光亮,四周非常安静。衣服好象换过了,头发还有点湿,肌肤和骨头之间,烫得惊人。她慢慢地抬起手覆在额头,似乎在发热。

有人开门,灯光亮起,她下意识地闭紧双眼。

外面传来低咒声,好像是水杯被打翻了。然后有人走进来,在床边坐下,托起她的身子,她触到冰凉的杯身。

她又­干­又渴,本能地张开嘴巴,咽下一口水。

水怎么是苦的?

她睁开眼,迎上他忧心忡忡的双眸。

“这是什么?”她指着杯子褐­色­的液体。

“感冒冲剂。”非常低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她一把推开他,立刻往洗手间跑去。手指塞进喉咙,拼命地压着舌头,“呕”地一声,刚才那口苦苦的水终于吐了出来。

“你­干­什么?你在病着。”他大叫。

“我病死了也不要你管。”她扬起头,瞪视着他。

“你就这么恨我?”他的眼中溢满了痛楚,“宁可病着,也不吃我买的药。”

“是的。”

他默默看了她一眼,拿起外衣。

她闭了下眼,听到大门咣地一声响,室内恢复了宁静。

她按下开关,把马桶冲净,起身洗脸,托着下巴进了厨房煮了壶开水,然后倒在杯中,她吹着热气,一口一口的喝着,直到把一壶的开水喝光,才上床休息。

夜里出了一身的热汗,第二天早晨起来,测了*温,热度退了。

她拎起行李箱,走到大门口,她紧紧咬着­唇­,抑住想回头的*,绝然离开。

正文 82,三寸日光(六)

郑治的英明决策给童悦的离开有了一个无瑕可击的理由。

“各位,忍一忍,好不好?看在我郑某人的面子,这一个月,你们哪都不要去,就呆在学校里,食宿全免,补贴照拿。”在高三年级会议上,他象个走江湖的,双手抱拳,向众人作揖。

然后,他朝童悦坐的位置瞟来一眼,脸露恳求。

后勤处的处长上前公布各人的宿舍,童悦分在最里端,很安静。

“童老师,你多谅解我,我也是无奈,都这个时候了,其他老师看着,会说我偏心,叶总那边我去道歉”散了会,郑治喊过童悦。

“不需要的,我和他说好了,本来就准备住到学校,行李我都带来了,放在保安那边。”

郑治百感交集,“童老师真是令人窝心呀!对了,已经有许多高二的家长找过我,想下学年分到你班上,你看看,你多有人缘。”

“郑校长,我先去班上了。”

“去吧!”

下学年的事,太遥远了,她现在不能去想。今天要开家长会,考前动员,要做好心理准备,明天去拿体检表,后天考生要体检,得折腾大半天,这个时候,浪费一点时间,都非常心疼。

刚站在讲台上,拿出手机欲关机,有短信进来。

“敢冒好些了吗?”拼音输入法吧,“感冒”打成了“敢冒”。

在相识最初,关系还末明朗,她走在清晨的校园里,也会收到这样的一两条短信。其实他会发短信,只是不愿意罢了。

关了手机上课。

呃,谢语的位置空着。

“谢语呢?”眉头蹙起,看向班长。

“生病了。”

“下午能过来吗?”她有点急。

“老师,我来了。”门外,谢语眼睛肿着、脸­色­苍白,像一只女鬼。

“撑不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谢语摇头,“不,我可以的。”

“下课后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不,不用。”谢语慌乱地直摆手。

她叹气,也经历过高考,这时,心都是敏感而又无助的。她没有再坚持,开始上课。

午饭前去保安处拿行李,刚低*子拿拉杆,一双手抢在她前面。

“强化班的老师都紧张到形容俱瘦,别班的老师还不得疯了。”李想慢腾腾地说道。

她失笑,“这么自信?你考个清华、北大给我瞧瞧。”

李想拖了行李在前面走,“我不屑好不好?仿佛全中国就那两所大学,人人趋之,难道出来后个个是­精­英?只要是英雄,处处都是用武之地。”

也只有年轻,才能无畏地讲出这番豪言。

郑治很体贴,公寓都已打扫­干­净,窗帘、被具一应俱全,只需带几件衣服就好。挂了两件衣服,手机响了,叶少宁的。她瞥了下,继续忙。

手机停了,又响,响了又停,过了一会,安静了。

她洗好手出来,准备去餐厅吃午饭。

手机叮叮咚咚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她纳闷地接过。

“童老师,你好,我是小傅。”­干­­干­净净的男声,笑起来很亲切。

她印象中不认识姓傅的男人,“你打错电话了?”

“呵,没有,昨天我们刚见过面,在你家公寓楼下。”

她陡地想起,这男人是叶少宁的新特助,她一时给忘了。“你有事吗?”

“我在实中的保安处,找童老师有点事,你方便出来下吗?”

“我。。。。。。我现在有些忙。”

“嗯,那你先忙着,我在这边等。”傅特助等她先挂了电话。

她哪真的好意思让人家等,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就过去了。

傅特助从车里抱出一床丝被还有一个枕头,用床单裹着。“叶总说你睡不惯生床,枕头得睡自己的,他给你都备下了。”

她红了脸,讨厌的郑治还是出卖了她。

值班的保安很热情,抢着替她送去公寓。

傅特助又从车里提出一篮水果,还有一个食盒。那食盒上的标记似乎是青台市区某家著名的淮扬餐馆。

“叶总说学校是大锅饭,营养不全,现在是关健期,童老师为了学生,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伸手不打笑面人,何况还是外人,她拉不下脸来,无奈地接过。

“童老师,明天见!”傅特助降下车窗,一脸和煦春风般挥手道别。

明天见?这戏码每天都要上演一番,她一个头两个大。

傍晚抽了时间跑了趟童家。

“哥让我捎给*,他交了位加拿大女友,那女孩不愿意呆在中国,他可能要移民。”递上纸袋,又送上一张照片。

照片里,彦杰接着一位大嘴美女,那是主演《公主日记》的海瑟薇,用电脑合成的。钱燕从不看外国影片,不会穿帮。

“出国好呀,说起来多有出息,我支持他。老童,你快来看看彦杰的女友,比中国姑娘漂亮多了,我家彦杰眼光就是好。”

童悦咽下一口苦水,再咽下一口苦水。

“彦杰有没说别的,他都很久没给我打电话了。”钱燕嗔道。

“哥让妈不要再值夜班了,妈想买什么、想去哪玩,都不用担心,他会给你寄钱的。”

钱燕幸福地弯起了眼角,“我也算苦出头了,修到这么个好儿子。老童,还是养儿子好呀!”

童大兵担心童悦生气,笑得­干­­干­的。

童悦没敢多坐,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匆忙告辞。童大兵送她下楼,旧话重提,“小悦,去看下她,她身体很不好。”

换作从前,她会当作没听见。想着彦杰,感觉生命是如此无常,恨又怎样?如果有一天,这人突然没了,你连恨的人都没有。

她下了楼,在超市买了点东西,打车去小面馆。

小面馆门前冷冷清清,里面灯光昏黄,她都怀疑有没有人住在这里。

试探地敲了下门,许久才听到动静,“咳,咳,谁呀?”

她的声音塞住,张张嘴,没发出来。

“小悦!”借着灯光看清外面的人,江冰洁喜出望外,不住地拉衣服、捋头发,“你瞧我这屋里乱的,你来也不吱一声,我。。。。。。给你做点好吃的。你瘦了许多,工作辛苦吗?”

江冰洁非常憔悴,无论神­色­还有腿脚,都没有她婚礼那天见过的那样。

“你身体哪里不好?有没去医院看看。”她别扭地问道。

“小毛小病,没事,我去烧点水。”

“不用。”她看到内屋一床凌乱的被,家里连喝的水都没有,不禁心戚戚,“我还得赶回去上晚自习。”

江冰洁无奈坐下,“嗯,嗯,工作要紧,少宁送你来的吗?你爸告诉我了,少宁很疼你,给你买大房子,买车,你走个几分钟,他就很紧张,我听了好开心。”

心中如黄连一般的苦涩。

“去市区租个房子,这里太僻静了,四周都没有人家。”

“不用,我习惯了。”

“你。。。。。。还好吗?”她摸着包,想从里面掏出钱夹,给江冰洁点钱,可是她的手抬不出来。

“生活上还可以,我能自给自足。其他方面,我也满足,你爸爸算是对我有情有义,经常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另一个人呢,现在也常来,他还给我办了份保险。这算不算幸福呢?应该是吧,我比他家那个女人幸福。她得到他人,我得到他心。老了,不愿意再去搏个输赢,也许使点力气能把他抢来,但是又怎样?很多人可以相爱,却不能共同生活。周而复始,分分合合,有意思吗?”

上一辈的感情纠葛,她没有立场评价。

她把手机号码留下,还是悄悄在食品里塞了一叠钱,“有事打我电话,我手机都开着。”

“我没事,你忙呢!放了暑假,你。。。。。。来玩啊!”

她默然,回头看看站在灯影中的江冰洁。美人迟暮,形只影单,无限凄凉。

傅特助的电话第二天在同一时间又打进来了,这次是凉面,配了两种汤,还有餐后点心。

“我们学校的伙食很好,明天不要再送了。”她很认真地对傅特助说。

“叶总今天去工地,和建筑工人一块吃饭,我马上也过去。晚上有个应酬,总部来人,他得陪全场。童老师,有什么话要我捎给叶总吗?”

她无语了。

傅特助嘿嘿笑了两声,“叶总说后面几天温度高,童老师能穿裙子了,你穿裙子很好看。”

她差点晕厥。

一边的保安们呵呵笑个不停。

“童老师,明天见!”傅特助临走时又这样说道。

她目送他离开,发觉他今天开的车是叶少宁的奔驰。门窗紧闭,里面仿佛还有别的人,她转身就回。

体检表放在她办公桌上,她细心地检查了一遍,收好,明天要起大早带学生去医院。

她是最后一个出办公楼的,整个楼层里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响。

*最后一个台阶,黑暗里站在一个人影,她吓了一跳。

“赵清,你­干­吗?”

赵清耷拉着头,压低音量,“童悦,你帮帮我,千万要帮帮我。”

她没见过这么无助而又沮丧的赵清,“出什么事了?”

“我闯了个大祸,很大的。”

她可怜的脑袋想不出赵清能闯什么样的大祸,“你杀人了?”

“比这还可怕。”赵清抬起头,眼露绝望,“谢语怀孕了。”

正文 83,烟花易冷(一)

要不是她捂住嘴,她几乎尖叫出声。这怎么可能?谢语天天在上课呢,讲义都来不及做,她哪有时间认识外人。很快,她就要高考。

但赵清的神情,让她觉得恐惧。现在的高中生有多成熟、有多大胆、有多新潮、有多前卫,不需要一一举例。

脑中象沸腾的一锅粥,童悦无措地直挥手。

她的手戛然在空中僵直,“不对,赵清,谢语怀孕你怎么知道?”

赵清沉默。

她颤微微地伸出手,蓦地想起春节后谢语新买的手机,云南朋友发来的风景图片,突飞猛进的数学成绩,走廊上与赵清的贴面耳语,赵清那些花俏的着装,独自一个人时的傻笑。。。。。。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她无法置信地连连摇头。

“如果会呢?”

“你疯了,你简直是。。。。。。”

“*不如,是不是?”赵清叹息,“拜托别把我们想得那样龌龊,抛却师生关系,我们也只是普通男女,谢语已满十八周岁。寒假里她妈妈请我替她补习数学,我没有诱­奸­她,我们日久生情。爱情来到的时候,不会带太多附加条件。我也抗拒过,可是我无法控制的爱*,她比我爱她更加爱我。我觉得很幸福。”

“她小你那么多,她还要读大学,以后一切都没定数,你会输得体无完肤。”

“孟愚和凌玲年龄相当,结果呢?把握现在更重要。”

“既然你真的爱她,那为何不保护好她?这样子算什么,在这个时候,让她落入这样的地步。”她不是爱情辅导员,无法与他争辩,她只关心她的学生寒窗苦读十二年后,一定要完好的走进高考考场。

赵清羞惭地把头埋得低低的,无言以对。

“这世上有个词叫*,你没听说过吗?”她气得额上青筋暴立。

“是我的错,我。。。。。。忘形了。童悦,求你一定帮帮谢语。明天就要体检了,瞒是瞒不住。”

“我怎么帮?”

“我们曾想偷偷药流,可是那有危险,我不敢冒险,只能去医院。体检的事,你得帮我弄个假报告。”

“谢语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哪里敢说,她会杀了我。然后谢语和你住几天,这样我才方便照顾她。”

“我为什么要帮你?”

赵清唯唯诺诺,哭丧着脸,“你想看到我开除公职,或者坐牢?谢语在同学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童悦,你不会这样残忍的。”

“我本来就残忍。”

“求你。”

其实说的是气话,赵清是同事,谢语是她的学生,站在谁一边,她都做不到坐视不管,何况这与两个人的人生有关。

能够在别人困难之时伸出援助之手,总是好的。他日,她若身处困境,也企盼有这么一个人,她说一句“求你”,然后把满肩的重担卸下。

“你真的很无耻。”忍不住还要抱怨。

“不是谁都象你那么幸运,在适婚年龄撞上叶少那样的白马王子,我的爱情注定曲折。”

她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如果她说她与叶少宁分居中,估计没人会相信的。

今晚是孟愚坐班,下晚自习前,她去了趟教室,走到谢语面前。

谢语面白如雪,桌上的讲义一片空白,看到她,怯生生地喊了声:“童老师!”

她握住谢语的手,掌中冷汗涔涔,她在心中又把赵清咒了几句,“不要害怕,还有几天就解放了。”

谢语眼中泪光盈盈,*直抖。

“你最近几次物理模考不太理想,晚自习后你去我宿舍,我替你补习下。”

“谢谢童老师!”谢语哽咽道。

同桌的女生推了谢语一把,“我发现你最近特女人,多愁善感。”

“把注意力放在书本上。”童悦拍拍女生的肩,女生吐舌。

谢语顺理成章地搬进童悦的公寓,幸好有一张空床,不至于委屈了谁。趁着夜深人静,赵清大袋小袋地提了许多进来。

临走时,频频看着谢语,恋恋不舍,童悦不住地咳嗽,觉得自己象­棒­打鸳鸯似的。

熄了灯,睡下,她轻声问谢语:“怎么会喜欢赵老师的?”

“赵老师学识渊博、讲课风趣,人又可爱,我不该喜欢吗?”

“睡吧!”童悦无力地闭上眼。

五点起的床,让谢语留在公寓。体检的医院正巧是钱燕工作的医院,她小时,钱燕为了体现继母的博大胸怀,会带她到医院玩,她也认识几个医生与护士。每年高考体检,有些学生不合格,都会开假报告,这种事都是托熟人。她很方便的开出了谢语的假报告,一个人悄悄去­妇­产科侦察了下,很好,都是陌生面孔。

下午,在赵清的课上,按照计划谢语佯装晕倒,赵清叫来了童悦,三人一同打车去医院。

上了车,谢语因为害怕一直在抖,赵清握着她的手,眼泪在眼眶中直转。

“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他哀声连连。

“没人要做刽子手,那把他生下来。”童悦没了好气。

“以后。。。。。。以后我们还会有的。”

谢语的宽慰,让童悦吃了一惊。谢语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把妈妈逼到崩溃的叛逆女。

进了医院,没遇到熟人。赵清去挂号,回来时捏着病历本,不敢抬头看童悦。

童悦拿过病历,上面赫然写着“童悦”,她扁扁嘴,好人做到底,什么都不要说了。

赵清考虑周到,这样子永远也没人知道谢语有过这一段历史。

“孩子情况挺好,真的要流掉吗?”主治医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赵清与谢语。

谢语重重点头,“是的。”

医生见惯了这些,并不多劝,开了处方让赵清去药房拿药,然后看着谢语服下,指了指里面的一张病床,冷冰冰地说道:“去那等着,胚胎下来时叫我一声。”

“我怕。”谢语死命地攥着赵清的手。

“我在呢,还有医生,还有童老师。”赵清揽着她,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童悦坐在一边,看着自己的膝盖抖个不停,她不得不紧紧用双手按住。

不管多么优秀的生命,在人之初,都是一个胚胎。虽然还看不出他未来的模样,但是你无法否认他的存在。

在国外,堕胎是残暴的、违法的。每个生命都有生存的权利。

谢语现在很无奈,她还没有准备好做一个母亲。

她呢?准备好了吗?

她闭上眼,手轻轻摸向*。

“医生,麻烦你帮我也做个检查。”她睁开眼,坐到医生对面。

“你哪里不舒服?”

“我怀孕七周了。”

正文 84,烟花易冷(二)

这个问题,她一直是闪躲的。她不愿意往那方面想,那样好像就没有这么回事。在她和叶少宁的婚姻触礁之时,她不能把事情弄复杂。

只有轻装上阵,才做到无牵无挂、潇洒豪迈。

她是做过那样的三口之梦,但很快就醒了。

一日一日推迟的*期,莫名其妙的呕吐、乏力,情绪的不稳定,却又让她躲无可躲。

他们的*工作做得非常完善,即使有失控时,第二天她都会及时地服下事后药。

应该是北京那夜,突然把心打开,她看到明媚的阳光,她以为跨过了所有障碍,不再设防。

一下就中奖了。

她还在慌乱逃窜,她的意识却先一步接纳了这位不速之客。

有意无意,她尽量远离电脑,远离药物,哪怕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只有胃一平静,她立刻就努力地吞咽食物。按时休息,早晨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傍晚散步。她听古典音乐,读名著。

她不得不承认,她爱上了腹中的小生命。虽然不知道是他还是她,姑且先当作是“她”吧,她喜欢小姑娘。

“她”不是一个胚胎,在那个晚上,她和叶少宁心中都充满了温情,“她”是爱的结晶。后来发生了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她有什么理由不爱“她”呢?

“她”的身体里不只是叶少宁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她不是无情的江冰洁,也不是懦弱的童大兵,她可以让“她”幸福地成长,接受最好的教育,一辈子快快乐乐。

如果有“她”,她的人生就不会孤单了。

其实,她也非常清楚,离开叶少宁后,她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这是老天给她的礼物,她应喜极而泣。

“怎么到现在才来检查?”医生不满地看着她,“你的体质和­精­神都不太好,反应又重。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定的,很容易引起流产。”

“我该怎么做?”她紧张了,全身微微的颤抖。

“多注意休息,吃点清淡的东西,心情保持开朗。母婴是连心的,你什么样的心情,都会影响到胎儿。你老公呢?”

“他。。。。。。他出差了。”

“这个时候他应多陪陪你、和孩子讲讲话,胎儿有听力,出来后就会认得父亲。”

她默默低下头。

医生给她办了产检证,叮嘱一个月来检查一次。“对了,你叫什么名?”

“童悦。”

“也叫童悦?”医生皱起眉头。

她急中生智,“我是阅读的阅。”

“哦,姐妹俩。”

谢语药流还算顺利,没有什么意外出现,到底年轻,就脸上没什么血­色­,上下楼梯也不要人搀扶。赵清却心疼得紧,一张脸苦成一团。

天傍黑,三人回到实中。谢语上床休息,赵清在外面餐厅定了一锅­鸡­汤,立刻就送了过来。童悦闻不得那­鸡­汤味,忙避了出去。

青台五月的夜晚不算很热,风拂过脸,凉意习习。她走走停停,不时回头,仿佛忘了什么事。过了一会,才想起今天傅特助没有过来。

“童老师,你在这呀,让我好找。”保安从小树林后面跑出来,“那个人又来了。”

傅特助这次没有提食盒,也没有拎果篮,灰头土脸立着,显然是刚从工地上过来的。

“童老师,你请我吃饭吧。工地上出了点状况,我这一天就吃了块面包。”傅特助一拍裤脚,落下一层土。

她板不下脸拒绝,没有走远,选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饭店,家常菜烧得不错。同事偶尔聚会,都会来这里,价廉物美。

傅特助是真饿了,虽然吃得很快,吃相还算可以。一刻的时间,桌上的菜就消失了大半。

“我现在算是活过来了,叶总可还呆在工地上呢,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上饭。童老师,你该以叶总为傲,他一来恒宇就做了几件大事。售出几百套度假小屋,腾出一笔资金*股市,收益丰厚,另外,还拍下一块地。嘿嘿,和泰华竞争的。你没看到泰华那位小车总,嘴噘得能挂油瓶,我们都以为叶总会手下留情,毕竟有些交情的。叶总说在商言商,不能扯上个人感情。”

“还要点什么吗?”童悦神­色­平静。

傅特助咧咧嘴,“不能再要了,我饱到不能再饱。童老师,你今天都吃了什么?”

“和平时差不多啊!”

“怎么可能?平时可是叶总­精­心准备的,你们学校大厨有那水平?叶总忙得水都喝不上,还不放心你有没好好吃饭?”

这世界真是颠倒了,以前可都是她­精­心为他准备三餐。

没办法感动了,可能她已无情无绪。

原谅她是别扭而又小心眼的女人,无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不是没有尽释前嫌过,这波刚平,下一波风浪又起。

累吗?累的!

她在心中算着还有十天就是十九号,那天要去上海看彦杰。

傅特助告辞时,从车里拿出一束白­色­的马蹄铃,“今天咱们不沾烟火,来点浪漫的。”

和傅特助不能耍什么­性­子,她礼貌接过,道谢,目送他走远。

一到宿舍,转赠给谢语,把个小姑娘开心得嘴都合不拢。

谢语躺了三天,就去教室上课了,只是比平时穿是比较多,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赵清把她侍候得不错,今天这个汤明天那个汤,又加点心和三餐,谢语脸­色­很快就好转。

杨羊住在童悦隔壁,好奇地问:“童老师,赵老师好像和你走得特别近。”

“我们搭班,物化是一家呀。”她用赵清的话来搪塞。

苏陌的电话又恢复到她婚前时那样,每天临睡前来一通,有时就是道声晚安,不然就是谈谈工作。他没再提感情方面的事,也从不问叶少宁。

叶少宁忙得很,他们没有打过照面。傅特助是他们之间的联系人,早已是实中的熟客。叶少宁什么事她都知道,她没什事可说,相信叶少宁也是有办法知道的。

谢语搬回女生宿舍,童悦把房间打扫了下,发现洗发剂快用完了,下午去了下超市,也想买点零食。这两天孕吐好些了,肚子动不动就饿。

提了几个袋子走出超市,记得相邻有一家西点店,牛角面包做得特别好。她打量着沿街的橱窗,走得很慢。

不是节假日,下午的咖啡店,客人不会很多,有那么几个,一眼就能看了遍。所以真的不是刻意,就那么看见了。

车欢欢与罗佳英肩挨着肩坐在临窗的座位上,桌上有两杯打满牛­奶­泡泡的卡布基诺。这么好的咖啡,当然得配上­精­致的松饼。两人聊得那么尽兴,只怕巴望着时光不要太快,咖啡不要太冷。

李婶偷偷给童悦打电话,说叶少宁还是上次和她一起回的家,车欢欢到是周周都去。有次李婶听到罗佳英说管她同不同意,最多给她几个钱打发好了。她对我家少宁不就贪的是个钱吗?车欢欢说阿姨你别做仇人,这事让叶大哥处理就好。夏季快要到了,车欢欢提议陪罗佳英去大溪地玩玩。

大溪地,是法国殖民地,据说,美得令人窒息,胜过夏威夷多多。

以她中学老师的财力,估计只能请罗佳英去青台山里的小溪湿湿脚。

所以,心自然要偏的。

以前,她不信婚姻是两家子的事,认为只要两个人处得来,什么困难都能应对。

大错特错。

婚姻其实是娇气的,没有和谐宁静的环境,根本没有办法存活。

她一束一束收回视线,推开西点店的门,好巧,牛角面包刚出炉,她买了一大袋,还买了黑森林和提拉米苏。

大概真是小女生,她现在格外嗜疼。

叶一川是周六来的,提了两袋西瓜。“新品种,无子,红­肉­,甘疼。让你同事们也尝尝。”

童悦有些汗颜,陪叶一川在校园里转转。

“老师这个职业真好,环境单纯,成果又明显,还有寒暑假,日后孩子的教育也有得依赖。少宁娶你,真是修来的。”

她咬着­唇­,不敢应答。

“少宁昨天去我那里了,呵呵,可能想会不会碰上你吧,他说他惹你生气了,你现在又忙着高考,都好些日子没遇着了。我知道你是明理的孩子,轻易不会生气,必然是他犯的错不小,我支持你,晾着他没关系。”

她低下眼帘,数着步子。

“小悦,我们家人员不复杂,但一般人还真的很难融合进来,因为少宁的妈妈和常人不太一样。可是她也有优点,她是一部读字机。心里面怎么想的,全挂在脸上,掖都掖不住。虽然有时候很厌烦,但摸透了她,就能对症下药。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确实是如此。难念不代表没办法念,但最怕猜测和误会。夫妻没有隔夜的仇,什么事摊开来讲,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没。”

她看着一脸慈爱的叶大川,心中苦不堪言。

太多太多的事,哪里仅仅是猜测和误会这样简单。

“别气太久,生气可是会致癌的哦!”叶一川打趣道。

她叹息。

早早地把课调了,又拜托了下孟愚帮着照应学生,拉着钱燕去海边拍了一组照片。十九日午饭后,她去机场与苏陌会合,一同去上海。

在校门口,被一个学生家长拽住,小小声地告诉她姑娘好象在谈恋爱,说时递上一封折成纸鹤样的信笺。

只有少年才会花这份心意。童悦笑,没有打开信。

“她只是收到,有没有回应呢?”

家长摇头。

“那就行了,她是有分寸的,知道现在什么最重要,你快回去把信放回原处,这是她的隐私。现在的孩子特别强调尊重隐私,不要影响到她的情绪。”

“真的什么也不要管?”

“嗯,她整个高中都没让你费心,不会在最后冲刺时­性­格大变的。你平时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

家长半信半疑。

童悦不能久留,匆匆告别。

在路边挥着手拦车。突地,如同香港的警匪片般,不知从哪里冲过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的面前。车门一开,车欢欢从里面伸出手臂,一拉,“我带你去见个人。”

正文 85,烟花易冷(三)

“我想我有不见的权利,我要赶时间。”童悦吸进一口气,看着一脸喜­色­的车欢欢。

“这事和你有关,你必须见。”车欢欢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到底有人陪练了,她的车技很不错。

童悦冷笑,“我从来不知和我有关的事,还得你出面通知。”

“谁通知有区别吗?免得被别人传来传去,把话传走了味,还是我告诉你的好。”

“你挺会体谅别人。”

车欢欢转过眼珠,斜睨一眼,“过一会,你可能就不会这样想了。”

苏陌打来电话,问童悦有没出发。

“路上有点堵,我可能要晚点。”

“没关系,不行我们改签下个航班。”

“好!”

“谁?这么温柔呀,你在上海车站的那位魂断蓝桥?”两人挨得近,苏陌的音量清晰,车欢欢听得清清楚楚。

童悦沉默,她告诉自己不需要生气,也不要做出什么*的行为,她得为腹中的小姑娘考虑。

“按照国际惯例,沉默就等于默认。”车欢欢俏皮地吹了声口哨。

“车小姐,我一直很好奇,我到底做了什么,居然给你这份熟稔的错觉。你可能在国外呆久了,对国内的礼貌不太清楚。没关系,你到实中来,我找思想品德老师对你单独辅导。”

“这是上帝的安排,先是爸妈之前理不清的情丝,现在我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男人。”

“呵,新婚姻法什么时候允许一夫二妻了?不要告诉我,叶少宁犯了重婚罪。”

“不要这么刻薄。待会你就明白了。”车欢欢方向盘一转,车驶进一家高档会所。抬目一看,一溜的豪车,其中有一辆是童悦再熟悉不过的奔驰。

这个时候,转身是不厚道的。确实也是,晚知不如早知。上前也是一刀,后退还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死?不要想到这个词,童悦抿紧了­唇­。

穿着浆洗得笔挺制服的服务生把两人领进一个包间,包间有一扇宽大的玻璃窗对着外面的露台。露台很大,向外延伸着,上面撑着白­色­的阳伞,下面摆了几张桌子,疏疏落落坐了几个人。

叶少宁单独占了张桌,手托下巴,看着楼下的网球场,那儿有对情侣在打球,女人咯咯的笑声不时飞了过来。他叠着双腿,姿态悠闲,在对面的椅子上,放着一束名贵的白­色­郁金香。

这应该是一个约会吧!

“我约叶大哥过来的,我有个开心的消息要告诉他。他不知我也约了你。”车欢欢说道。

“你好像和我没有约。”就差拿枪了,不然就是绑架事实。

车欢欢仿佛没听懂她话里的讥讽,依然笑得很欢,“你想吃什么?”

她摇头。

“那好,”车欢欢坐了下来,大大的眼睛扑闪了几下,“我真的不想打击你,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只能考虑自私。”

童悦扬扬眉,“请把棍子挥过来吧!”

车欢欢从包里掏出一个病历过,抽出一份化验单,“早晨刚做的,我怀孕了。”

没有一石溅起千重浪,让她失望了,童悦连眼都没眨一下。

“所以现在你必须退出了。叶大哥是重承诺的男人,他不会无辜地伤害一个人。可是孩子要在幸福温馨的环境里成长,你看我爸当时就是为了我回到妈妈身边,我相信他对你妈其实是有感情的。叶大哥考虑到你,一定会非常为难。我爱叶大哥,全幅身心只有叶大哥,罗阿姨也非常疼我。我看得出来你在叶家并不快乐,被孤立着。何苦这样委屈自己呢?其实那个魂断蓝桥还不错啦,爱他和他在一起呀,不要担心经济,我会补偿你的。”

真是不能再狗血的情节,港台剧里常上演这一幕,看得都腻味了。

“几个月了?”童悦慢悠悠地问。

“准确地讲三十天左右。”

“哦,那还不知­性­别呢!”

“­干­吗要知­性­别,不管男生女生都是我和叶大哥的宝贝。”

童悦轻轻哦了一声,“可是叶少宁是独子,你罗阿姨想孙子都想疯了。”

车欢欢张大嘴巴,不太理解这样的说法。

“怀胎十月呢,你先慢慢养胎吧,生下来后我们再讨论这件事。”

“为什么?”

童悦微微一笑,摸摸肚子,“我怀孕四个月了,是个男生。胎儿的彩超照,我准备当作生日礼物给少宁,你说他会欢喜吗?男人会闪神、迷路,都可以理解啊,但终归会以家庭为重,象你父亲一样,慢慢就收了心。哦,你也不要太伤心,你要是肯定生个男孩,还是有机会的。那大家公平竞争?”

车欢欢的表情有点古怪,她以为稳*胜券,一桶冰水迎面泼来,她僵成了石柱。

“你。。。。。。也怀孕?”

“我是少宁的太太,结婚五个月了,怀孕很正常呀,他很喜欢BABY的。”

“可是。。。。。。可是。。。。。。”车欢欢都快哭了。

“可是你们很相爱,唉,我都有罪恶感了,怎么办,我只能对你表示同情,我选择自私,为了腹中的孩子。要不你象吴绮丽一样,做个单身母亲,反正泰华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

不是这回事,她并不想这么快就做母亲,只是觉得这样可以把叶大哥紧紧地抓住,她才欣然接受。

现在幸福成了飘浮在空中的泡泡,叶大哥都很久不理她了,她凭什么能夺回叶大哥呢?

“车小姐,对不起,我很想安慰你几句,但我真的要走了,原谅我不能分享你的好消息。”童悦起身,礼貌地点点头。

车欢欢呆呆地看着她拉门出去,一句话都说不出。

紧赶慢赶到了机场,在安检处找到了苏陌。

“来得及吗?”她气喘喘地问。

“还有五分钟就关舱门了,很好,一点不浪费时间。小悦?”苏陌皱起眉头,指指她的­唇­角。

“呃?”她抬手摸了摸,感到咝咝的疼痛。

“我不小心。”她不小心把*咬出了血,可能太着急了。

还好,赶上了。

正文 86,烟花易冷(四)

高档会所的优点是永远让会员感觉宾至如归。

服务生给车欢欢端上一杯鲜榨的木瓜汁,她每次来都会点。叶少宁一般是喝蓝山,今天,他要了杯黑咖啡。

不知是这缓缓西坠的落日,还是吹来的微微暖风,一切熏得他有点发困。他只得靠咖啡来提神。

新官上任,忙碌是必须的,但也有部分原因,是他不能让自己闲着。闲下来,想的事就会多,简单的也会想复杂。

他想要简单。

他换了新手机,和从前的同事、客户不再联系,他要适应新的环境,要以新的身份重新接触地产这个商圈。当然,因了以前的人脉,有些老客户看重他这个人,也看重恒宇这响亮亮的招牌,逐渐又重新联系上了。

车欢欢的电话是打到他办公室座机上的,秘书转进来,他怔了下,然后礼貌问好。

昨日,泰华总经理的任命正式下达。乐静芬在泰华的股份是百分之六十五,车欢欢本人也有百分之十,又在国外喝了洋墨水,担任总经理是众董事乐见其成的。

他说恭喜。

车欢欢提出见个面,世纪大厦预算中有些问题,她想向他请教。他让她找罗特助和财务部门。

车欢欢叹了口气:“你故意气我吗?”

他不明白。

“你前脚走,罗特助后脚就辞职,是不是被你挖走了?”

“没有。”

“他退了一个月的薪资,是立马走人的,连过渡期都没有,郁闷死我。叶大哥,我这个总经理压力太大,你得给我指点指点。”

“你家里就有良师。”

“是不是要我捧着预算到你办公室向你请教?”她气鼓鼓地问。

他沉吟了下,公事公办地说道:“那你把所有的问题都列举出来,我一次­性­答清。我们现在的身份过多地私下接触,会让两家公司的高层误会的。”

她真是听不下去,这人一离开泰华,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好像她是瘟疫。青台并不大,她想找他还挺难,去叶家几次都没遇到。他的新手机号居然连罗佳英都不知。

罗佳英生日那天,她早早就过去了,两人到是碰上。他把礼物放下,说要与客户见面,­阴­着个脸就走了,饭也没吃。

礼节上,对于车欢欢上任要送点什么。叶少宁让傅特助准备,傅特助买了束郁金香,白­色­的。

“女人喜欢花胜过别的。”傅特助经验老道地说,除了童老师。她捧着花,东张西望,像是偷的,无处可藏。

叶少宁的黑咖啡喝了一半,车欢欢面前的果汁没少一滴。她不声不响地坐着,直直地盯着他,或许是他身后的天空,目光有点涣散。

“预算呢?”他清了清嗓子,坐正,自然地抬起手臂,看了下手表。

车欢欢呆了呆,把头低下,“叶大哥,你现在这样子我真的不能承受,我们除了公事,不能聊点别的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们是同事,现在我们是对手,态度怎能相同?”

“工作是你的全部吗?私下里呢?”她抬起眼,眼中溢满委屈。

他沉默,神情冷漠。

她的手在膝盖上搓了几搓,一闭眼,豁出去了,她一定要博一博,这是最后的机会。

“叶大哥,我怀孕了。”

他看着她,眉头微微拧了拧,接着点了下头,“哦,恭喜!”

她腾地跳起来,“你说恭喜?”

别桌的客人被尖锐的音量惊得纷纷侧目,她脸红红,慢慢坐下。

“不然我应该讲什么?”叶少宁摊开双手。

“你是魔鬼吗?你是冷血动物吗?难道只有你太太是人,我不是吗?”车欢欢抓狂地瞪圆眼睛,眼中怒火熊熊。

“这事和我太太有什么关系?”

“和她没关系,但是和你没有关系吗?不要告诉我,那晚你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错,那晚你的酒大部分是我喝的,你最多一小杯,你应该非常非常清醒,而且你还在泳池里泡了下,那一点酒大概早泡没了。”

他抿紧*,又沉默了。

“我说得不对吗?要找证人来证明?哈,去希尔顿查下那天值班的服务生,问一问好了。我在躺椅上睡着了,醒来身上盖着你的浴袍,你都忘了?”

“浴袍上写着我的名字?”

“你。。。。。。你不愿承认是吗?”她太伤心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一直都敬慕你、爱你,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好,你不承认就不承认,我要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去做亲子签定,看你还往哪里躲?”

“你怀孕的时间不长,还能做手术,早点和医生约下。”

她惊恐地捂住脚,“你要我打掉孩子?”

“这是我的建议,不然你处境会非常难堪。”

“你。。。。。。没有一点人­性­。如果你妻子怀孕了,你也会这样和她说吗?人不同,就是冰火两重天。”

“欢欢,不要再问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不,不,”她拼命摇头,“你这是在掩盖你的行为,我不听你的,绝不。”

他叹了口气,“我无需掩盖什么。”

“呵,你讲得真是轻松,好像这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我在自说自话。”

他眼露怜悯。

她倒抽一口冷气,突然想起那晚灯是熄的,当她向他走过去时,依稀有一阵风,把虚掩的门拍上。

室内游泳池里哪有风?

他满身的酒气?

她几乎晕厥,面白如纸,“那人。。。。。。不是你吗?”手脚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沉默如山。

那晚,他知道说什么都不能击退她。可能是洒­精­点燃了她的勇气,她象个战士般,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只有离开,让她一个人好好地冷静。

他替她带上了门。

他只穿了浴袍出来,里面啥都没有,不好这样子回家。幸好酒店内的商店还开着手,他请服务生帮他另买了衣服,换上直接就回家了。

他喜欢内衣买回来用温水清洗过被阳光照­射­过才上身,这刚拆封的衣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心理作用吧,浑身痒痒,他冲了很久的澡感觉才好点。

童悦睡得很香,有几缕碎发覆在额头,他温柔地拨开,不知怎么想起了和童悦的第一次,在荷塘月­色­,有月光,有风,海浪阵阵,突如其来的拥抱,她抱得很用力,紧了又紧。

欲望如海啸,无法阻挡,他一低头就吻下她那红润的­唇­。

“上帝,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眼前天旋地转,车欢欢跌向椅背,不敢往下想。

仿佛夜空燃放的烟花,五彩缤纷,但随即一点点变冷,消失在黑夜中,连点余烬都找不到。

“你应该清楚那是男更衣室,你玩火*。”他替她惋惜,却无自责,虽然她是为他冲进去的。

她不是孩子,他亦阻止过,她太固执太任­性­,认为只要是她想要的,世界就得围着她转。

俏丽的女子任­性­是可爱,但也看事,如果在原则上的事任­性­,那就是太过自私。除非是她父母,或深爱她的男子,才会无条件地包容。

他做不到那样。

她逼到他的底限,她把他推向边缘,他再也不能顾及她。

眼泪扑扑地往下落,车欢欢惊恐万份,“那。。。。。。那会是谁?”她只记得他热情如火,肌肤滚烫,满脸汗水。

之后还温柔地把她抱到躺椅上,轻轻柔柔地吻她,喃喃*。

她有些累,不知不觉睡着了。

“如果他没有强迫你,如果你不想嫁给他,是谁重要吗?”他冷然地戳醒她。

她呆若木­鸡­。

“今天的事我绝不会对外人提起,你担心在青台遇到熟人,到别的城市度个短假吧!”他只能帮她这么多。

“叶大哥,你陪我去,我怕。”

他轻笑,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不能帮这个忙。”这不是他的义务。

他若再帮她,她永远永远不会对他死心了。她太会把星星之苗点成漫天大火了。那么这样的错以后还会再犯?

车欢欢泪如雨下。

“我给乐董打电话,让她过来陪你。”他站起身。

“叶大哥,”她抓住他的手,“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我?我会疯的。”拿到化验单时,她欣喜若狂。上帝太恶作剧了,怎么会是个乌龙球呢?

“也许以后你就真的长大了。”他微笑抽回手。

其实有一点内疚,但不能流露。

他叮嘱服务生关注她,给她送杯温开水。他给乐静芬打了通电话,说她身体不好,都没寒喧就挂了电话。

他没有急于离开,坐在车中看到乐静芬的车到了,他才驶出会所。

办公室有一堆公事等着他,要去加班的,车不知怎么开进了书香花园。和童悦争执之后,他只回来拿过几件换洗衣服,晚上都睡在公司的休息间里。

屋子里的气息不流通,冷冰冰的,开了窗,风穿进来,才觉好受些。

他倚在厨房的门边,看着锅台。童悦早晨五点就在这忙碌着,花围裙扎在腰间。她有一双神奇的手,能把不起眼的食物做得非常美味,轻易地就诱惑了他的胃。

车欢欢问他,如果童悦怀孕了,他会怎么样?

他想他可能要抱着她在屋子里跑个三圈,说不定还会傻傻地订个一堆的计划,准备着新成员的到来,他会强逼童悦减少工作,他要她好好地休息,他要回到家就能看到她。

门铃急促地响起。

他一喜,童悦回家了?

这时的他真是傻了,童悦回家,自然是用钥匙开门,怎会按门铃?

他欢喜地拉开门,童大兵与钱燕两手提着­鸡­和鱼、各式补品站在门外。

他失望地把两人让进屋内。

“小悦睡了?”童大兵朝屋里看了看,压低音量。

他还没答话,钱燕愤愤不平地抢了前。

“少宁,我是不是得罪你们了,去我们医院做手术都不知会我一声?别人还以为我这后妈做得很差似的,其实我是真不知情。”

正文 87,琉璃月(一)

钱燕与童悦之间的关系有多微妙,他很清楚。耳听为虚,他去了医院。

“好多同事都知我有个继女叫童悦,吃饭的时候随口提起,我才知她这几天带学生在这体检,隔天自己来做了手术。岁数不小了,为什么不要孩子?”

钱燕问他,他问谁?

他一言不发,凛寒肃然的气息透体而出,童大兵扯扯钱燕,让她安静。

那晚值班的医生休年假了,钱燕托人拿到那晚的医疗记录。

“好奇怪,有两个童YUE,不过一个是愉悦的悦,一个是阅读的阅,你们要找的是哪个?”护士问道。

“愉悦的悦。”他的话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心底有一点一丝细微的凉意,慢慢的渗透,好似一点点细小的疼痛,却折磨在人心最脆弱的地方,疼得不能自已。

“哦,28岁,药流,胚胎堕下很完整,病人没有其他异常症状。”

这不是凌空的一道霹雳,却叫他一次­性­尝够了春夏秋冬的所有表情。

“小悦怎么这样,这么大的事都不知会一声?不是有什么隐情吧?”钱燕嘀咕。

童大兵脑中一团糨糊,“你少说几句好不好!”

叶少宁浑身绷得死紧,蓄势待发的怒气磅礴在身体里滋生,无可奈何又无处发泄。

“爸、妈,我有事先走。”好一会,他说道。

语气平静、温和,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其实没有事,但他必须要离开。

“小心开车,好好问小悦。”童大兵哀求地看着他。

他想笑,却没成功。

手术时间已是十多天前,她沉默到现在。他问,她就会说吗?

不知为什么,虽然不止一次看到童悦与苏陌出双入对,但他从没有往最坏处想法。他觉得童悦不是随便的女子,她不可能和苏陌在身体上有任何亲密接触。

如果她真的如他所想,孩子肯定是他的。又不是意外流产,她不抽烟,又不沾酒,生活有序,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那天早晨,她呕吐,他偷偷的欢喜,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说“即使有了,我也不要。

言必行,行必果,童悦的作风。

黑­色­的奔驰在黑暗里奔驰,交通电台响起悲凉的旋律,忧伤的一首歌,我爱的人伤我最深。歌声叫他一怔,他愕然地瞪大眼。

他爱*了吗?

他苦笑,心中疼得不能呼吸,应该不叫爱,而叫恨了。

车停在实中的围墙外,一幢幢教学楼灯火通明,晚自习已开始。

双腿有点发软,他无力推门下车。

她不珍惜她和他的孩子,同样也没珍惜自己。傅特助天天来看她,只说她清瘦无比,他变着法的换馆子换口味的给她送菜,也没效果。原来是这么一番缘由。

她都没休息么?

她到底怨的是什么?不只是怨他,也怨自己。

她不要婚姻,也不要将来了吗?仿佛这已是人生的尽头,她走累了,一切都不留恋了。

他缓缓降下车窗,吸下一口夜风,仰起头,月光如水,洁白晶莹,洒落一地,远远近近的景物都镀上了一层银­色­。

这银­色­刺穿肌肤,照进他心底的某个角落。

他对童悦说,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去年七夕节的两岸咖啡,他去相亲,她在对学生做思想工作。

不是的,比这更早更远,她不记得而已。

他坐火车去上海,从浦东机场出发到迪拜,心情非常灰暗。已经恢复自由身的陶涛明确的拒绝了他,她只做他的朋友、同学。

同行的同事非常兴奋,买了熟食和啤酒,一路吃个不停喝个不停。

他默默地坐着,这次出国是乐静芬对他的重用,工作压力大,那边的气候又不太好,这些可以克服,可怕的是漫无边际的孤单。

与他隔了一条走道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女生。学生气很浓,短发翘在头上,双肩包上还挂着一个胖憨憨的猫咪布偶。一抬头,撞上他的视线,她挪开,低头在手机上玩游戏。

她不仅清丽,还有一份灵秀。那双秀眸如秋水般动人,身材修长,骨架纤细,很惹人怜爱。

哦,她穿了一双人字拖,车内空调开得太低,她冷得脚趾都缩起来了,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给!”罗佳英在他行李中塞了几打未拆封的袜子,他递给她一双。

“不要。”她脸一红,摇手。

“寒从脚下起,会冻着的。”他温和地说,没有收回手。

大概是冻得受不了,她没再拒绝,接过袜子,从包包里掏出钱夹,“我买下吧!”

他失笑,“没这么夸张,一双袜子而已。”

她迟疑了下,起身走开,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瓶饮料、一袋牛­肉­­干­,放在他面前的小餐桌上,“谢谢!”她羞得耳朵都红了。

他耸耸肩,莞尔,公平交易么?不过,心中多了些感慨,这女生非常自重。

这下,她才坦然地把袜子拆封,脸苦成一团。袜子是蒙着整个脚掌的,鞋是人字拖,穿了袜子就没必法穿鞋。

他找了把小剪刀,把袜子前面剪了个口子。

她对他一扬眉,眸光俏丽。

之后,她继续玩游戏。

出站台时,她没什么行李,走得非常快。他们落在后面,在出口处,他又看见她了,与一个俊秀的男子站在一起。男子替她背着双肩包,用手按着她翘起的短发。她调皮地打他的手,两人相视微笑。

看着那一幕,他真的羡慕了。

是呀,这么好的女子,自然有人珍爱。

有珍爱她的人,她眼里怎会看得到别的人?

什么时候,他能遇到让他珍爱的女子呢?

曲曲折折,周周转转,五年之后,她又出现在他面前。

“老师今年二十八岁了,对于恋爱没什么想法,我想要的是婚姻,然后马上生一个孩子,你做好准备了吗?”她问那个恋慕她的学生。

字字句句,他都听在耳里。

那个月夜,夜­色­迷人的外面,她上了他的车。那是*吗?不,不,不,那是老天赐给他的一个机会。

他摸向口袋,摸到一个光滑的玉块,是她那夜落在枕边的玉佛。因为玉佛,他们的故事才得以延续。他硬抢来留在自己的身边,这几日睡前都要拿出来看看,想一想初识的经过,他总以为眼前的一切只是暂时的。

现在,他不敢这样笃定了。

他拿出手机,调出她的号,拨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正文 88,琉璃月(二)

它座西朝东,平面呈十字形,是一座仿法国中世纪哥特式建筑,红­色­的砖墙,白­色­的石柱,青灰­色­的石板瓦顶,两座钟楼,南北对峙,高耸入云。

周日早晨七点,这里有主教弥撒。教堂内,教友已济济一堂。

外面,身穿礼服的新人一对一对,影楼的摄影师对着她们,相机闪烁个不停。

这里是徐家汇天主教堂,上海著名的景点之一,是新人们拍婚纱照必去的地方,也是倾诉烦忧、渴望得到救赎的地方。

天刚放亮,苏陌就把童悦送到了这边。

昨晚,童悦在公寓里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连同钱燕的几张照片,请华烨托冷寒送进了看守所。

为恐犯人情绪变化太大,刑前不允许见家人的。

如果她想见,可能也有办法。

她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她又去了趟商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买了个全,簇新的,都是名牌,彦杰的尺寸,彦杰喜欢的颜­色­、尺码。

苏陌看她趴在柜台前,为个领带挑来挑去,直叹气。

“好多年没见到他爸爸,哥不能太寒酸,不然,他爸会伤心的。”她说时,神情冷冷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他听得心戚戚,不免羡慕彦杰。

如果能得到小悦全身心的爱,夫复何求?

“我们进去吧!”

这一次处决的犯人是同一个缉毒团伙,周陈也在其中,所以法院格外慎重,审判大会没有对媒体开放。

只在进法庭时,让记者们拍了个侧影。一个个光着头,谁也看不出谁。

童悦没去看彦杰最后一眼。

童悦点点头,随众人走进教堂。淡黄|­色­的灯光,很温暖,气氛非常肃穆。童悦停了停,缓缓上前,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学那些信徒的样子,十指交叉放在胸前,闭上眼睛。

“上帝你好,”她心里默念,“我不是信徒,也从来没进过教堂。现在来打扰你很不好意思。我不晓得说什么好,可是如果不说,心里又闷得很。上帝,你应该是万能的,人世间的一切都能看见,对吧?你呆的那个地方叫天堂,〈人鬼情末了〉里说好人死后会上天堂,天堂的阶梯一格格,闪着金光。坏人死了进地狱,被两个魔鬼拖着就走,一点还价的余地也没有。彦杰属于坏人吗?在法官嘴里,在别人眼中,好像是。”

“我也有点恨他,他总是伤我的心。我想留上海,他不肯。我喜欢他,他不回应。他总让我哭。到最后,他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还是让我哭。可是,在我心里,还是愿意他好。天堂一定很人­性­化,你也非常仁慈。他的父亲救死扶伤,早在天堂安家,你能否网开一面,让他和他的父亲团聚呢?然后让他睁开双眼,不要结交坏朋友,要珍爱身边的人,哪怕只有一分一秒,也要让她知道。还要告诉他,不要牵挂我,我会过得非常非常好。”

“上帝,絮絮叨叨讲这么多,你别嫌烦,很对不起,我从来没有祷告过。。。。。。”

她与苏陌走出教堂的时候,觉得脸上凉凉的,一摸,全是泪水。

苏陌揽着她的腰。

她没有推开那只手,不然她就没办法向前迈步。

下午两时左右,冷寒的电话到了。华烨开车送他们过去,那是上海的近郊,稍有点荒芜。彦杰睡在白布袋中,非常安静。

灵车在树林后面的小径上等着。

在灵车上,她握着彦杰的手,他的手太冰,怎么捂都不暖。到了殡仪馆,化妆师给彦杰洗了澡,换*买的衣服。

彦杰非常帅,那种酷酷的帅,不然也勾引不上乔可欣。

呵!

她与彦杰合了影。

苏陌把她拉出去。

过了不久,彦杰包在一个小红布袋里出来的。隔壁有个出售骨灰盒的老人告诉她,要买把伞打着,这样子灵魂就不会散开,还认得回家的路。

她选了一只深灰­色­的骨灰盒,里面有假山还有亭台,象戏中公子与小姐幽会的后花园,她想笑,嘴一扁,掉下来的是泪。

彦杰住在这里,应该会咬牙切齿的。

她捧着骨灰盒,苏陌撑着伞,她将盒子寄存在公墓管理处。等假期里,她到上海买块墓地,才能让彦杰入土为安。

为了钱燕,彦杰不能回青台的。

她看了又看彦杰冷着脸的照片,然后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在青台的钱燕,过不久就会收到一张彦杰在机场出发的照片,那也是PS过的。以后,彦杰就定居国外了,定期寄照,定期汇钱。

多想这是真的,她深呼吸。

被蒙在鼓里的人真幸福。

华烨带他们去吃饭。苏陌一口没动,他无法吃得下,彦杰曾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令他意外的是,童悦居然喝下一碗汤,虽然过了一会又吐了。

傍晚必须要回青台。高考在即,他很忙。作为强化班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她更没有办法走开。

“苏局,那套公寓的手续我办好了。青台的事,等我六月份过去。”华烨对苏陌说。

“好的。”

进了候机室,苏陌淡淡地说道:“我把你对面的公寓买下了,现在开始装修。那里离交大不算远,上班比较方便。”

她瞪大眼睛。

苏陌笑了笑,“我已接到交大聘书,秋学期就会过来执教。”

她低下眼帘。

他是成熟男人,做什么样的决定,她无须多话。这世界,没有什么人真正的为别人放弃自我的。人­性­,是自私的。

“我先过来安排一切,这样子你生孩子时,我就能照顾你了。”

她不能克制双手的抖动。他怎会知道?

“别人都以为我和亦心爱得太深,多一个孩子都不行。不是的,亦心不能生育。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很喜欢孩子。”

她的眼底划开一丝讶异,却迅速被掩盖。

“我一个人可以。”

他笑,不再多说。话讲多了,就矫情,让人怀疑诚意。付注于行动,才能融化一块冰。

她没有要他送到实中,在机场自己打车回去的。

他叮嘱她注意身体,每天电话联系。

天将黑未黑,学生们去饭堂吃饭。校园内还有一抹橙­色­的光,她在这光中,迈着千斤重的腿走回宿舍。

她需要沉睡,需要积蓄勇气。

奇怪,门是掩着的,她记得走时锁得好好的。难道谢语又来了?

谢语住在这里时,她给过谢语一把钥匙。

推开门,首先闻见一丝烟味,一盏灯微弱地亮着。叶少宁坐在她的床边,在灯光映照下,他的脸几乎透明,*也毫无血­色­。

正文 89,琉璃月(三)

“去哪了?”他盯着她,语气乍听很平淡,然而平淡中却*。

她瘦比鲁豫,好像纤细的身子上顶着个大头,双目无神,*清白,像失血过多。

“外面。”她放下包,把窗户打开,海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

他把烟摁灭了,全身的­精­力仿佛都焦在一双眼中,而那双眼此时正目不转睛地凌迟着童悦。

“你妈妈告诉我,你在她们医院做了个小手术。”

她闭上眼,没有回头。

只觉得这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你技术再高明,掩饰得有多成功,永远都不会存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某一个­肉­眼看见的角落,总有一双你看不见的眼睛在看着你。

但你看见的都是真实的吗?

他还是不了解她。这段婚姻,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这个孩子,她想要就要,想弃就弃?

她残酷如此?无情如此?

他这是来责问,责问她剥夺做父亲的权利?不,他已做了父亲,恒宇与泰华联姻,要折杀多少人的眼球。他是来找突破口,冻结的冰面裂开了条缝,先是苏陌,再是孩子,呵,他可以了无牵挂地华丽转身。

她呢,从此后,将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小姑娘,和任何人再没有任何关系。

“嗯!”她疲惫至极的点了点头。

“这样子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牵扯,你是铁了心的要离开?你做得很对,没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不如不要让她来这个世界。”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如倒刺般戳过来。

童悦身子摇晃了下,心一点点冷了,她想问你已经有一个了还不知足吗?

不能说,小姑娘在听、在看,眼前是她的父母,她不能象自己自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恐慌之中,时时都没有安全感。而且说了还有什么意义,他都已这么认定。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哑声问,­唇­边带着讥讽,惊涛骇浪的目光已经收起。此时的他更像一只刺猥,仓惶地面对伤害他的人。

他亦有他的脆弱,也有底线,包容不是当真无边无际。

“没有。”她说得再清晰不过。

屋子里安静下来了,过了很久很久,她听到他站起身,走向门边。在出门的那一刻,他回了下头,“童悦,如你所愿,我们分开。”

窗外沙沙作响,似雨又似风。

她面朝大海,呵地笑出了声。

分开十多日,他特地跑来就为这件事,确实让他等得太久了。好了,都解决了。

气温在这夜过后,一下提高了几度,青台正式*火辣辣的夏季,中午热得窒息,早晨和傍晚,还算凉爽。旅游部门已着手清理海滩、浴场,再过一阵,青台游人如炽。

日子继续忙碌,高三的老师都近乎神经质,绷得紧紧的,走路都一脸凝重。杨羊每天大惊小呼,嚷得别人看到她都绕路避开,和她一起,紧张系数会膨胀。童悦也是第一次送高考班,她的心态还算好,一天忙下来,往床头上一倒,无梦到天明。呕吐的情况好多了,她现在胃口不错。不知怎么,还是一日比一日瘦。郑治见了过意不去,说高考一结束,立刻送他们出去游玩。

傅特助没再出现,她没有一点失落,意料之中,情理之内。

她换了家医院去做产检,医生给她戴上耳机,她听到里面传来强有力的跳动声。

“这是胎儿的心跳。”医生告诉她。

她咬着­唇­,一下子热泪盈睫,心情陡然云开雾散。

她没有再郁闷的理由,她很满足,她很富有。

那天,苏陌来学校慰问,很不避嫌地到她办公室看望她,柔声问她好不好?

乔可欣­阴­着脸冷笑。

孟愚没有表情,赵清嘴巴张得老大。

苏陌走后,三人保持一致沉默,都没发表任何感想。

下午,保安打电话给她,说有人找。她过去,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男人微笑递过名片,某某律师事务所的某律师。

他开车带她去了一家茶室,他点了绿茶,她喝白开水。

他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我草拟的离婚协议,你若有什么其他要求,我和叶总再商量。没关系,你尽量提,我们尽量满足你。”

多么体贴,多么大度,多么慷慨!

她匆匆浏览了下协议内容,叶少宁真的非常仁慈,书香花园的房子给了她,红­色­君威给了她,家里所有的存款,他名下的资产,也给了她。他只要了荷塘月­色­的那套小公寓还有那辆黑­色­奔驰。

她从包里拿出笔,把财产分割这一项全部划去,又从钱夹里拿出他送她败家的卡,摘下手中的钻戒,一起放在协议上。

“我们结婚不久,我对家里什么也没贡献,我会找个时间去拿我的衣物,那些都是他的。”

律师目瞪口呆,这人和钱有仇?

“这个世界是物质的,没钱哪里都走不通。童老师,切不可意气用事,你要慎重考虑。”他古道热肠地提醒,唉,逾距了,他可是叶少宁的律师。

“我有工作。”拿叶少宁一厘银子,日后她都站不直、立不稳。

律师叹气,“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她微笑,“谢谢,我得赶回学校了。协议出来通知我签字。”

这是大事,想必他已知会过她爸妈,刚到学校,童大兵电话就打过来了。童大兵一直咂嘴,觉得是童悦有错在先,所以也没个脸和人家讲什么。

“你也是做老师的,千万千万要自重,不然学生、同事怎么看你?”

这把年纪,还让爸爸担这样的心,她很愧疚,只应着,不辩解。

最后,童大兵长叹一声,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不能坐视不管,“暂时先搬回家来住吧,以后再租个房,我托别人帮你张张眼,有没合适的人,只怕咱们不能提什么条件。”

童悦啼笑皆非。

钱燕­阴­­阴­地在一边说道:“搬回来住?街坊邻居问起怎么回答,她住惯大房子,咱家这么小,她哪里住得了?彦杰和他老婆回青台住哪?少宁又没亏待她,买一套好了。”

“爸,我在学校有宿舍,没有事啦。”她不要爸妈为难。

“放了假学校里哪还有人?”童大兵口气带着无奈。

“爸,这不是世界末日。你和妈妈好好的,我就会很好。”她反过来安慰他。

“养个姑娘几十年不太平,你瞧瞧我家彦杰,就是不一样。”钱燕洋洋得意。

她轻轻挂下电话,心情真的平静如水。

以前,她会和钱燕生闷气,现在真的不会了。她愿意钱燕永远这样嚣张,永远这般知足,这样,彦杰才会走得自如。

最不淡定的是江冰洁,天都黑了赶到实中,请保安叫童悦进来。

保安看着这张与童悦极其相似的脸,忙打了电话过去。

母女俩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四周有草木的青涩气息,还有浓郁的花香。

江冰洁满脸的冷汗,眼中满是心酸,“非的要离婚吗?”她怯怯地握着童悦的手。

“离婚的人多了去,没什么的。”她故意轻描淡写。

“先前不是好好的吗?你爸爸把他夸得不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一定非得有事,就是缘尽。”

“他外面有人?”

她讥诮地弯起嘴角,“为什么不说是我呢?”

“我这么个悲剧放在你面前,你不会傻到重蹈覆辙。你自重得苛刻自己,不到山穷水尽,你不会选择这条路。”江冰洁非常肯定。

她震惊地看着江冰洁。

血源真是隔不断,知女莫若母,哪怕她早早地弃自己而走,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还是她。

访客是一批又一批,该来的一个都不少,罗佳英把童悦叫去外面说话。

“叶太太,”尊重是相互的,辈份大,不代表可以肆无忌惮的侮辱晚辈。她主动地换了称呼,“你有什么话,找律师来和我谈,请不要再打我电话。这次我会接听,下次我会把你的号拉进黑名单。”

痛快淋漓的讲话真好,不需要再委屈自己了。

罗佳英哪见过童悦这冰寒彻骨的一面,一时还真惊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别以为我愿意和你讲话,我就是告知下你,你和少宁婚前有协议的,谁出错谁净身出户。我去问过你继母了,你背着他把孩子打掉了,这是天大的错,哼,所以你别想从我们叶家拿走半分钱。”

“婚前协议只这一项?我们之间好像也有什么协议的。”

罗佳英脸刷地通红,“你。。。。。。空口无凭?”

“我手机有录音的,你想让我交给你儿子吗?为什么我要偷偷去做手术,因为这是*妈逼的。二年期限未到,我不得不如此,不然我就失去了这个家。现在家已失去了,我没什么可顾忌。”

“你。。。。。。你。。。。。。你到底想怎样?”罗佳英可知这话的后果,如果少宁得知这事,怕是一辈子都不理她了。

“是你想怎样?”

“好,我们会补偿一点钱给你。”罗佳英咬牙切齿。

童悦皱起眉头,“叶家很有钱吗?”

“明知故问,不然你为啥死活要嫁少宁?”

“可是你怎么感觉很穷似的,视钱如命。你口口声声讲我沾了你叶家的便宜,这样吧,我补偿你们家好了,你想要多少和律师说,我给你。”

罗佳英脸象调­色­板,红了又白了,白了又青了,青了又紫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如果你没话说,我要走人。以后不要随便打扰我,更不要打扰我家人,不然我会报警。”

“你敢?”罗佳英可不轻易服输。

“我不仅敢,我们之间还有小秘密呢!”她扬扬手中的手机。

她知道,以后她的日子真的会六根清净了,罗佳英只是一只纸老虎,没有她可欺负,叶家的日子会无味许多,但欢笑会多许多,因为欢欢去了。

正文 90,琉璃月(四)

很久没把胃当酒­精­的量器了,叶少宁在和客户应酬时,特豪爽,成功将自己灌醉。

夜里醒来,口­干­舌燥,胃饿得难受,起身倒水,水壶里空空的,冰箱里也空空的。想起从前保温盒中的夜宵、床头柜上暖壶中的茶,他呕吐时在身后轻轻拍着的一柔软的手掌,站起身递过来净口的温水杯、湿毛巾,一切恍若隔世。

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床边抽了两枝烟,任烟雾弥漫一屋。

一弯清月在夜空与他作伴,将他落莫的身影拉到窗边。

在别人眼中,他的人生应该是成功的。可是现在他有什么呢?没有孩子,没有妻子,没有家,父母那边连句体已的话都不能讲,一个人呆在公司的休息室中,前所未有的沮丧、颓废。

他努力有何意义?给谁看?

宿醉的结果是脑中有如装了个发电机,整天嗡嗡作响。浑身无力,还得撑着开会、听汇报。他情愿这样,至少身边还有人走来走去,漫漫长夜才难熬呢!

童悦养娇了他的胃,本来就挑剔,现在吃什么都不香。

不香,也得习惯着。孤单,也得习惯着。

律师打来电话,说按照童悦的要求,重新修改了离婚协议,要送过来给他看看。他揉揉额头,“我现在忙,过几天再和你联系。”

他听说了,她什么都不要,真的要和他断得一­干­二净,妈妈听说会不会吃惊呢?她一直以为童悦要谋叶家的钱。他巴不得童悦谋,还有个吸引她的理由。

她不谋不图不留恋,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

如此豁达撇脱,可见已当他是陌生人。

和周子期多日不联系了,打电话过去,周子期愣了几秒钟才答话,两人约了去小饭馆喝酒。

吃得痛快、喝得痛快,还是小饭馆,又遇不到熟人,什么都不必顾忌。

“最近怎样?”他给周子期倒上酒。

周子期苦笑,“凑合着过吧!呵呵,我现在是真的有点后悔了,其实激|情啥的,没意思。陪自己一辈子的是老婆,是儿子,得罪了他们,你就是四面楚歌。真的你跳出来和他们斗,赢了现在,肯定是输了将来,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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