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还没原谅你?”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制我的把柄,她当然要善加利用。就像手里拿了个木棒,天天都要在你头上敲几敲。”
“但是她不会和你离婚是不是?这说明嫂子心里有你。”他露出羡慕之色。
周子期点头,“她对我那是没说的,是我有错。唉,男人的肠子都是花的,控制不住呀!”
“我见过一次凌老师,一个人在北京飘。”
周子期沉默了,一口接一口的喝闷酒。许久才长叹一口气,“我也误了她。这是天罚、报应。不谈这些了,说说你和童老师吧,有孩子了吗?”
这次,换叶少宁一口接一口的喝闷酒。
“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分开了。”
周子期小眼睛眨个不停,“分开?”
“就是离婚了。”
“没事找事做呀,这都干吗呢?”周子期拍着大腿直嚷,“童老师那性子可不象凌玲,谁有本事打动她?你呢,温和亲切,容易给人误会,但想诱惑上,难!赌气说的话?”
“我们都分居一个月了,是赌气吗?”
“哪里出了错?”
叶少宁闭了闭眼,“前面是因为乐董的女儿,她和我吵过几次,后来关系慢慢好了,突然恶变,现在已成僵局。”
“象陶涛的车小姐?”叶少宁和车欢欢去税务局办事,去和周子期打招呼,周子期见过车欢欢。
叶少宁点头。
周子期眼睛聚成了一条线,“你喜欢她?”
“爱屋及乌吧!高中时就喜欢陶涛了,她选择华烨时,心里面难过,却能承受。后来她离婚后嫁给左修然,我亦没有妒忌到发狂,日子过得如常。现在想想,其实我对陶涛爱得并不深,我从来都没有用全部身心去争取过,所以才没有强烈的失落。车欢欢与陶涛相似,自然的照应她、呵护她,她说爱上我时,我是吃惊大于感动。没想过去回应,只想能够婉拒她,让她不要受到太大的伤害。她真是孩子气,越这样越疯狂,再加上我妈妈在里面Сhā一脚,把我搞得焦头烂额。我以为童悦是明白我的,没想到她一*积到骨子里,一瞬间爆发。当她说出要分开时,我疼得腰都心都裂了,整个人象疯子,语无伦次,口不择言。你说我会喜欢车欢欢吗?”
他苦恼地皱起眉头。
“少宁,你一直给人没有距离感,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车欢欢可是喝牛奶吃汉堡长大的,观念开放,你能包容她,童老师不一定。虽然我没资格讲,但我也看出来,老婆是要面子的,不然我那老婆还能做出跟踪我的事?你有些事可能处理得不够恰当,童老师多心了,好好哄哄她去,低个头认个错,就行了。离婚很好玩吗?”
“喝酒吧!”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哄她、宠她、讨好她,他都做过了,可是她已视而不见。
带了傅特助去政府拜见新上任的城建市长,顺便看望了下婶婶苏晓岑。苏晓岑问起童悦,他没提离婚的事,只说很好。
“今天高考第一天,她大概忙坏了。”苏晓岑说。
他怔了怔,告辞出来。他都忘了今天高考开始,怪不得马路上警察多了许多。
电梯门一打开,正遇上乐静芬和特助。
稍有那么一点不自然,他先出声招呼:“乐董好久不见!”
乐静芬冷着脸停下脚:“叶总可是春风得意。”
“哪里!”他微笑。
“你为什么不问候下欢欢呢?以前你们可是形影不离。”
傅特助连忙说先去开车,乐静芬的特助说要去下洗手间,电梯口只留下叶少宁和乐静芬。
“人都要往前走,谁会一直回头看?”叶少宁温雅倜傥,笑意不减。
“叶总到是适应得快,欢欢死心眼,被别人利用了,还不肯抽身。”
“乐董言重。除了孩子,可以做不顾后果的事,可以说不顾后果的话,其他人都没这样的资格。只要做了或说了,都得必须承担起错误的后果,换作是你是我,都是。所谓利用,都是图钱财、权力或美色。这个词用在车小姐姐身上,不知利用她的人得到了什么?”
“欢欢去了海南度假,你知为什么吗?”乐静芬面情已近狰狞。
“她已不是我的助理,不需要向我汇报。乐董,傅特助在等,我先走。”他点头,转身。
“叶少宁,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她们母女,对我们母女的伤害,我会好好地记着,记得清楚,有一天,我会一点点还给她们。”乐静芬咬牙切齿。
“好!”他微笑点头,心中叹息,这黑与白在不同人的眼中,颜色有可能是颠倒的。
他让傅特助先回恒宇,他自己打了车去实中。
实中门口静得连一声鸟叫都听得分清,警戒线外,家长们团团围坐在树荫下等候。保安看见他,忙走过来。“叶总,实中学生的考点不在这,童老师没告诉你吗?”
“那在哪里?”
“一中。”
正文 91,琉璃月(五)
一中大门外有一条林荫大道,都是高大挺拨的梧桐,正是枝叶茂盛时,强烈的阳光从枝叶间透进几道光芒,投射在地上,成了一块块斑斑驳驳的光影。
童悦看下手机时间,还有半小时,第一科的考试就要结束了。今早考的是语文,时间比较长。孟愚有点紧张,嘴抿得紧紧的,双臂抱在胸前。有消息从里面送出来,作文题目是《回到原点》。这个题目稍显生僻,他担忧学生会偏离主题。
童悦有一点晕眩,热的。
她往里走了走,朝等候的家长们点点头。这不是她的科目,其实她不需要陪着。但是她在这里,家长们看着、学生看着,心情会安定。在最后一次班会课上,她说她会陪着大家一起走到最后。
赵清也在,他是为了陪谢语。
谢语那个强悍的妈妈坐在不远处,他悄悄地瞥一眼,又迅速地收回,难免有些忐忑。
孟愚的手机叮咚响了下,有短信进来。他掏出一看,浓眉蹙起。
“又是一页翻过去,祝你春华秋实,硕果累累。”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这语句平淡无奇而又带有公式化,可是他却看得心潮起伏。她有可能以为他不知这个号吧,才有勇气发来这条短信。他可以想像当她按出这几字时,手会怎样颤抖,也许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来来回回多次,最后发送时脸通红,闭上眼睛,手猛力接键。说不定事后还会自我埋怨,不该发这条短信。
可是他已收到了。
一别数月,她一直没有忘记他,和他有关的一切她都刻在心里。她牵挂着他,想念他,是否还象从前那般爱着他呢?
铃声响起。
童悦长吁一口气,“孟老师,时间到了。”
家子们纷纷站起,却没有潮水般拥过来。
校门外有学生拥过来,个个脸胀得通红,有人沉默,有人欢喜,有人埋头走路。
家长也不问,只笑盈盈迎上去。
实中强化班的学生出来了,他们没有着急走向家长,而是向孟愚和童悦走来。他们举起手掌,与孟愚相击,而对于童悦,不管男生女生,都是扑过去,抱了抱。
谢语似乎考得也不错,抱过童悦后,看到一边的赵清,悄悄挤了下眼,没等讲话,就被妈妈拉了过去。
赵清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不失落。
李想是最后一个过来的,他对孟愚点点头。童悦微笑地看着他,朝他伸出手,他轻轻一拉,手搭在童悦的腰间。
“如果回到原点,我仍愿意做童老师的学生。”他在童悦耳边哑声说。
然后,他轻轻放开童悦,双目幽深。
童悦失笑,“听着很有创意,下面继续这样发挥。”
李想微微闭了下眼睛。她可能以为他是在借题发挥,他今天的作文真的是这样写的,不过,文中的“她”不是他的老师,也没有二十八岁。他们在合适的年纪对的时间相遇,那时“她”就没有任何理由推开她。他写道:不管是回到原点,不管是穿越到未来,他永远只想遇到“她”。
这篇文章在这一年的高考中拿了满分,被各大报刊选载,这是以后的事。
身后传来两声清咳,几人回头,苏陌和教育局的几位科长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孟老师现在轻松了。”苏陌拍拍孟愚的肩。
孟愚点头。
“小悦,你怎么一头的汗?”苏陌看向童悦。
童悦有点不自然,在同事面前,苏陌一向叫她“童老师”的。
可能是怀孕的缘故,这年的初夏,她觉得比哪年都热。“紧张的吧!”她自然解嘲。
“是不是半天都没喝水?”苏陌又问道。
没喝水的不是她一个。“我们都忘了。”她扫了下孟愚和赵清。
“走吧,前面有家饮品店,我陪你去喝点果汁。”
几位科长很有眼头见色,“苏局,我们过去看看。”他们指指一中的大门。
“不用,我还得回学校呢!”童悦轻声咕哝。
“喝完送你。走吧,我正好有事和你讲。孟老师、赵老师,我们先走一步。”
“啊,好的。”孟愚和赵清面面相觑。
童悦沉着脸,只得随他过去。
“别对自己苛刻,想怎样就怎样。走了一年半载,你以为还有几个人会记得你?人是为自己活的。”苏陌走在她的左侧,替她挡着行人。
“走?去哪里?”她没好气地说。
他轻笑,“去我们该去的地方。小悦,到上海后,我们首先布置婴儿室吧!”
她呆在阳光下,面白如纸。
“我的事我会处理。”
“小悦,我知道你心中有阴影,你自幼生活在重组家庭中,很压抑,继父继母给人的感觉总有些别扭。我想过了,我们在一起后,这辈子只有一个孩子,就是你腹中的这个。对于我来讲,有你就胜过全部。如果你不敢相信,我去结扎,好吗?”
“不要再看了,尊重下别人。”孟愚推了推赵清。
“不是一次两次了,童老师不是这样的人,到底乍回事?”赵清质疑地拍拍脑门。
“苏局是童老师的师辈,能有什么?”
赵清竖眉瞪眼,“师生不可以恋爱吗?”
“当然不可以,乱了辈份,也乱了伦常。这太无廉耻了。”
“你太迂了吧,许广平也是鲁迅的学生,他们不是结婚生子了,你说鲁迅无廉耻?”
“那是特殊时期。”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思想更得更新,姐弟恋、师生恋都很正常,只要他们真心相爱。”
“你干吗这样激动,你不会喜欢上某位女生?”
赵清昂起下巴,“我。。。。。。我只是不同意你的观点罢了。。。。。。叶总?”
对街的梧桐树下,叶少宁木然地立着。一手拎着一大袋冰镇汽水,一手拎着一大袋可爱多。
站久了,温度又高,可爱多都融化了。袋子不完缝,褐色的、粉红的、青绿的汁液从缝隙里漏了出来,地上滴落了一团。
因为高考,这里交通管制,车开不过来,他走了很久才到一中校门前。一抬头,看到童悦用手掌作扇,呼哧呼哧*着,不时还用舌舔下干裂的唇。
他扭头就回,挑了最近一家超市,拿了瓶水往外跑。结账时,想想不对,孟愚他们都在,一会还有学生,他又进去,拾了两大袋喝的吃的。
当他走过来时,又和那次在丽江机场样,只看到苏陌和童悦离去的身影。
童悦停下脚,和一位学生家长说话。她的目光扫过来,行人那么多,她没看见他,或者她看见了也是匆匆掠过。
她与苏陌继续往前走。
“四季”饮品店,他看得见那鲜目的招牌,苏陌侧过身,让她先进去,然后欠*从外面挑了只卖相很好的木瓜,交给店员,交待她榨新鲜的果汁,加上牛奶,放一匙冰渣,搅拌,降温就可以,不能刺激到胃。
视线在汗水中氤氲湿热。
冲上去责问,再打一拳?
打了也没挽回她的心,只会将她推得更远更远。
他苦笑,收回视线,该和律师联系了。
“我只是路过。”他冲孟愚、赵清颌首,僵直着转身,在路边的垃圾筒边停下,将手中的袋中扔进去。
初夏正午的阳光,明亮刺眼。知了在枝头鸣叫,风中花香醉人、催泪。
他看着前方,走得飞快。
六月十日那天,童悦被强化班的学生们堵在走廊上,班长带的头,“童老师,我们今晚去狂欢,天不亮不准归。”
“今晚我已经有约了,明天行不行?”童悦和他们商量。
“明天去岛上吧,游泳戏水、吃海鲜喝冰啤。”李想Сhā话道。
众人欢呼。
“我负责准备场所、食物,你负责把童老师押过去。”李想斜睨着班长。
班长拍拍胸膛。
童悦看着他们,真的有那么几份不舍。以后她还会遇到新的学生,但这一届对于她来讲,太特殊了。
晚上和她有约的是江冰洁,八号晚上就给她打过电话。她们见面的次数少,有时是她跑过去,从不为预先通知,有几次是江冰洁跑过来,也不知会一声。这是第一次江冰洁很慎重地给她打电话预约。
“没什么事,你试也考好了,过来吃个饭,就我们俩。”江冰洁恳求道。
她去了,带着果篮,还买了件连衣裙。
江冰洁腿修长,穿连衣裙特别漂亮。
江冰洁摸着裙子,欢喜不已,“我现在有点胖,不知能不能穿得上?”
“可以的。”童悦目测过她的尺寸。
面馆好象停业了,桌椅归置在一边,厅堂显得宽阔,里外打扫得很干净。
饭菜端上来,差点落泪,都是童悦儿时最爱吃的,握着筷子的手不禁有点抖。
江冰洁不住地给她夹菜,笑盈盈的,仿佛特别开心。
她吃了很多,饭后留下来呆了会。江冰洁炒了瓜子让她嗑。两人就坐在外面的场地上,一抬眼,满天星光,月亮莹润饱满。
“暑假后我有可能换个学校。”
“好啊!”
“如果。。。。。。不在青台,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童悦侧过脸。
江冰洁摇摇头,“我习惯呆在这里,离开我会睡不着的。”
童悦没有再说话,月上中天时,她告辞。江冰洁陪她走到路边,替她拦了辆出租。她上车时,江冰洁探身进来,递给司机一张纸币,“到实中。”
“我有的。”童悦说道。
江冰洁笑笑,“好好工作。”
她犹豫了下,伸过手,摸了下童悦的头,叮嘱司机,“路上开慢点。”
“那是你妈妈吧?”司机从后视镜看着越来越小的人影。
童悦点头,“嗯!”
“真像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可不是吗?也许都是孤单一辈子的命。
疲惫不堪地上了床,紧绷的神经一刻都不肯松懈,脑中走马灯似的闪过不同的画面。
她叹了叹,高考结束,有些事必须挪到日程上来了。
这个宿舍,她还能住几晚?
眼睛只合了一下,手机就响了。她闭着不肯去接,不用问,肯定是那般放出笼子的鸟儿吧!
铃声很有耐心地响着,一遍又一遍。
“好啦,好啦,就来。”她拿起手机大叫。
“小悦?”那边的人被她的音量吓了一大跳。
她深呼吸,“爸,呵,我以为是我学生呢,你找我有事?”揉揉眼,看看外面,天才蒙蒙亮。
“昨天。。。。。。昨天夜里,她的小面馆。。。。。。发生大火,她。。。。。。没跑得出来。”
正文 92,琉璃月(六)
童悦缓缓坐下。
她看了下时间,七个小时前她和江冰洁道别,在车上,她还摸了摸她的头,替她付车资。说话时,嘴角带笑,象个慈爱的母亲。司机还说她们象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爸,你做恶梦了吧?”
童大兵叹气,“那里挨着加油站,火起了之后很快消防车就来了,房子塌了,她。。。。。。。被烟呛得昏迷,然后。。。。。。你去看看她。”
“好!”她本能地接话,“我和爸一起去。”
童大兵吞吞吐吐道:“我还有别。。。。。。别的事。”
“老童,快过来帮我晾被单。”电话里多了个声音。
“我挂啦!”童大兵匆匆挂了电话。
童悦用手掩脸,心中方明白江冰洁是真的去了。
江冰洁在世时,童大兵会悄悄地过去看望她。她离世,童大兵连吊唁她的勇气都没有,因为钱燕会生气。
这不是吃醋,而是童大兵现在的老婆叫钱燕,而不叫江冰洁。
可惜江冰洁的紧急联系人还是童大兵。
不过,她亦没真正爱过他。他对她来讲,只是给了她一个孩子,如此而已。
她忽觉遍体生寒,抓了件风衣往外跑。街上行人瞧她的眼神象瞧外星人,今天三十二度。
小面馆外一片狼藉,有警察在场。塌掉的是前面的厅堂,后面居住的还残留着,只是屋顶、墙壁焦黑,地上满是水,江冰洁湿淋淋地躺在床上,面色平静,嘴角似乎还有若隐若无的笑意,她身上穿着家常睡衣,童悦送的裙子折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边。
“这不是一宗意外。”童悦对警察说,“小面馆很久不营业了,昨天晚上我和她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才走的,屋里没有火苗。”
“难道还有人纵火?”警察象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小面馆里有什么钱财,还是她是个什么人物?”
“那火是从哪里来的?”童悦怒瞪双眼。
警察耸肩,“电路老化,引起火苗,气候又干,一下子就着了,她睡得又沉。这种老房子,让她一个人住在这,你这做女儿的怎么安心?”
呵,责任在她的了。
赶过来的房东哭丧着脸,揪住童悦,嚷着要她赔偿。
“可以,我赔给你。可是你得把我妈妈也赔给我。”
十二岁之后,她没喊过她“妈妈”。为了讨钱燕欢喜,她一口一口的叫钱燕“妈妈”,但叫一次,心里就抽一次。“妈妈”这个词只是个称呼,好像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这一刻,这一声“妈妈”,童悦再也忍不住,炙烫豆大的眼泪滚下面颊。
房东摸摸鼻子,不敢吱声了。
警察让童悦签字,接受这只是桩意外,然后他们回局交差。
笔象有千斤重,童悦握了很久,才签下自己的名字。
警察叫了灵车,房东为房屋投了保,保险公司要过来检查受损情况,然后赔付款项,人是不能再留在这了。
童悦看着江冰洁,这是她的宿命吗?她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守护她的爱情,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里。
童悦把那件裙子一同带上了灵车。
最先赶到的是李想那帮学生,他们打电话过来问,童悦说我去不了,我得陪我妈妈最后几天。
幸好有他们,童悦虽然处理过彦杰的后事,但那是苏陌在打理,她只是送他一程,其实她什么也不懂。殡仪馆里有行家,李想向人家请教,一一记在本子上,然后分头租灵堂、买灵衣、孝服、花圈,另有几人负责接待吊唁的客人。
稚气青涩的面容上,一个个神情严肃。似乎,他们在一夜间长大了。以前是他们依赖童老师,现在童老师可以靠向他们还不太宽阔的双肩。
童悦只是静静地陪在江冰洁身边。天气暖,殡仪馆把江冰洁装在冰棺中。她们母女很少有这么安宁的度过这么长的时光。
江冰洁的朋友们陆续过来了,实中的同事们也来了。
童悦换上孝服,送客人出来。一抬眼,看见车城站在烈日下。
她一声不吭地回屋,跑到水笼头前接了一桶水,咚咚地跑出来,迎着车城泼过去。
“滚!”
所有的人都呆住。
车城抹去脸上的水,哀求道:“我只看她一眼,道个别。”
“听不懂我的话吗?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她不想再见到你,不想。。。。。不想。。。。。。”她说得太急,一时呛住,咳得气都接不上来。
一辆黑色的车疾驰过来,从车上跳下一个人,替她轻轻拍着背。
“车总,请回吧,这里有点忙乱,无法招待你。”她听到有人客气却疏冷地说着话。
她回头,叶少宁幽幽地看着她。
“你,也滚。”她拂开他的手,低吼道。
他和车城都是一丘之貉,为了乐静芬母女,先是伤害她妈妈,接着是她。你们喜欢快乐,去呀,没人拦着,干吗装出一幅情圣的样子给谁看?
“我送你进去休息。”叶少宁缓慢地闭了下眼,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你是我什么人?”她冷笑。
叶少宁沉了脸,“我们还没有离婚是不是?”
她沉默。
“那么我现在还是你老公,还是里面冰棺里躺着的那个人的半子,那么我还有义务来料理丧事,是不是?”
她用冷漠拒绝回答。
“好,好,好,如果你着急离婚,等把丧事办好,我们就去签字。现在让你妈妈入土为安,行不?”
她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他托住了她。
实际上,她已无力支撑。
她又坐回了冰棺边的椅子上。
叶少宁换上孝服,向帮忙的学生们一一致谢,请同来的傅特助带他们去吃饭,一人送一个大的行李箱,上大学时可以用到。
他和秘书和其他几位助理迅速把其他事接过来,场面很快有条不紊。
苏陌也来了。
一身重孝的叶少宁向他道谢,陪他到江冰洁灵前施礼。他想和童悦打个招呼,叶少宁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只得走了。
叶一川和叶一州同时来的,叶一州对童悦说,苏晓岑去北京了,不然也要来的。
叶一川爱怜地拍拍童悦的肩,从车里拎下一篮新鲜的水果还有点心,让她不要太伤心,要注意身体。
她频频点头。
叶少宁手机响,看看号码,跑出去接了。
“她真的死了?”乐静芬不敢置信。
“这不是乐董一直以来最大的希望吗?”
“我。。。。。。我是做梦都想这样,可是我。。。。。。”
电话里突然传来“嘟嘟”声响,像是匆忙挂断的。叶少宁合上手机,仰起头,吸进一口气。
一阵劲风吹过,树枝沙沙作响,飘落几片叶子。有一片落在他脚下,他捡起捏在手中,细细看着叶上的纹路,久久沉思。
“不需要问了,我刚从殡仪馆回来,她死了。”车城湿漉漉地站在客厅中,一把挂断了电话。
“你以为是我做的?”乐静芬愤怒地瞪着他。
正文 93,逆风飞扬(一)
“我不知道,毕竟你从不屑于做这样的小事,而且你有不在场的证据。”他说得特别的慢,一个字一个字像从牙缝里硬挤出来。
她听得后脊梁嗖嗖地发凉。
“那你的意思是我暗地找人指使的。”
“我没这样说。”他脚下雪白的长毛地毯上很快污渍一团。“但我说过,她过得不好,我们肯定会不好。”
“哈,”乐静芬冷笑,“千万不要告诉我你要为她去殉情,我会吃不消的。”
“我是她什么人,没资格那样做。”他的嘴角噙着一丝凄楚与嘲讽。
“对,对,你到是有点自知之明,那你在这儿还对我放什么屁?”
他默默看她一眼,转身上了楼。过了一会,他下来了,衣服没有换,手中提着个行李箱。
“你要干什么?”她双眼喷火,冲过去问。
“静芬,我要离开这里。我曾经以为你需要一个老公,欢欢需要一个父亲,可是我发觉我已经是多余的。”那个真正需要他的人,他却弃她而去。
她一时没听明白,愣了半晌,等她醒悟过来,她笑了,笑得狂,笑得冷,“离开几天?”
他悲伤地凝视着她,“我走了。”
“车城,人的忍受是有限度的,没有人会包容你一次次出走,再张开双臂接纳你一次次的回归。你已经过了过家家的年纪。”
“我们婚前有过协议,这次不涉及到到财产,欢欢又已成年,只是签个字而已,非常快捷。”
乐静芬眼前一黑,这才知道他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开玩笑。一个男人为了同一个女人,两次与她离婚,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宽慰自己了。上一次,她还能以事业、金钱、孩子将他赢回来,如今她和一个死去的人怎么争呢?
脑中灵光一闪,她的脸刷地失去了血色,手足颤抖。
其实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她从来没有赢过。
在她身边的车城,心里始终有着江冰洁的影子。在那个叫做“爱情”的灯塔里,江冰洁站得那么高,无论白天黑夜,他都能看见。现在江冰洁用“死”来让这段“爱情”得以永恒。
她得到了什么?茶余饭后的一个笑柄。
真是狠,真是绝。
对于车城,她还有多少爱?不,不谈爱情,只有输赢。
她兵败如山倒,输得彻底。
她闭上眼,仿佛听到空中飘荡着江冰洁得意的笑声。
这时,她才懂得车城讲过的,能用钱解决的一切是简单的。
她为什么要那样糊涂呢?
她惶恐地摇头,作最后的努力,“车城,我真的没有伤害她,那只是我的怨言。欢欢刚任泰华的总经理,又遇到这么大的挫折,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
车城心中涌满苦涩,“这个挫折不是你纵容的结果吗?”
“你。。。。。。”
“你把叶少宁当作*人培养,欢欢回国后,对他不感兴趣,于是你立马翻脸无情。不动声色地搁空他,他手中的事务慢慢挪给欢欢。没想到弄巧成拙,欢欢喜欢上他了。而你得知他的妻子是冰洁的女儿时,你心中起了什么念头,不需要我明说。你不但没有阻止欢欢,变向的你还有点鼓励她,你还有看戏的兴奋,你想看到她母女疼。可是你忘了,这世上没有第二个车城。欢欢的任性、胡闹造成了恶果,这样的结局,怨谁?”
“你在怪罪我?”
车城深吸一口气,“这个挫折虽然大,但也好,欢欢以后就会收敛自己的行为了,这世上不是什么都抢得来的。我没有离开她,我永远是她爸爸。如果她愿意,她可以和我一起住。”
说来说去,他的人生里就是没有她的位置,乐静芬悲绝痛楚,“你哪里是我老公,处处都站着别人的角度说话。”
“你何曾把我当过你老公,我,只是你的一个筹码。”
他没有再看她,一步一个湿脚印,下台阶,院中响起汽车的引擎声,然后一切恢复平静。
第一次离开时,他偷偷从泰华挪走一千万,他想与江冰洁双栖双飞,过上幸福的日子。她没有告发他,把钱收回,就让他扫地出门。
他觉得愧对了她,生活又落泊,所以她一伸橄榄枝,他就急急地接住。
现在,他不欠她了,他欠着江冰洁。半百的年纪了,足够他慢慢赎罪。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她从高速下来,盯着那个小面馆,看着江冰洁笑语盈盈地在忙碌着。她真是无法想像都这么可怜了,怎么笑得出来?她希望视线能变成一把厉火,将江冰洁脸上的笑意烧去。
天意助她。
江冰洁却笑到最后。
那把火,并不是她的愿望实现。
现在,可怜之人是她了。乐静芬颠狂地大笑,笑得眼泪鼻涕一抹一大把。
江冰洁今天正式下葬,天空灰暗,空气又闷又热,一动就是一身的汗。
叶少宁买的墓地,在一块半山坡上,环境非常美,四周的邻居非常安静,她一生都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
到最后一刻,童大兵都没出现。童悦不忍讲父亲什么,毕竟逝者已去,而活着的人要勇敢地活下去。
人生,总得向现实妥协。
罗佳英也没有来,叶少宁说是身体不太好。
她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把头转过去。
连续守灵几夜,身体与精力都透支到极限,从墓地回市区的车上,她一挨椅背就睡沉了。
从梦中醒来,发觉居然躺在书香花园公寓的卧室中,已换上了舒适的睡衣。身边还有一人,手臂横过她的身子,将她圈得实实的,仿佛怕她会逃跑似的。
身体已经不习惯这样的亲密,肌肉一下子就僵硬了,她屏住呼吸,想慢慢翻过身去。
突然黑暗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没敢动,继续装睡。
身边的人慢慢坐了起来,轻轻地解开她睡衣下方的几个扣子,温热的手慢慢摸*的*。
没有继续向上,也没有继续向下。
他就停留在她的*上,指尖一寸一寸轻柔的*、丈量,像在确定那里面藏着什么、有过什么、失去过什么。。。。。。
正文 94,逆风飞扬(二)
夜那么深、那么静,有谁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的痛楚与绝望?
曾经有一个小小的生命住在这里吗?来自于他的骨血,有着什么样的眼睛,有什么样的小脾气?第一个会说的字是爸爸还是妈妈?
第一次见到陶涛家的聪聪时,他就悄悄地开始憧憬有朝一日他做父亲是什么样的情景,那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是怎样的?
他做了父亲,只是知道时就已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
怎能不心痛如割?
童悦睡得很平静,他收回手,贴近她的脸。就连睡梦中,她也把眉头蹙着,仿佛心事重重。
她究竟有多恨他,以至于抛弃孩子时是那么的决绝?
他下床到露台上吹风,想抽烟的,最近抽得很凶,心里发闷。烟没带出来,他忍着,童悦好不容易才睡着,他不要跑来跑去惊醒了她。
夜风带着露水的湿气扑进来,有着少许的凉意,他换了个姿势站着。他也很久没回书香花园了,站在这里,有如做梦一般。
天很快就会亮,童悦醒来后,世界还会这般平静吗?
心,酸酸*。
又浅眯了一会,其实睡沉的.
满室的阳光,童悦已不在身边。
他各个房间找了找,苦笑,她走了。
应该不意外,是不是?要不是她昨天睡着了,她哪里愿意再踏进这里一步?
洗漱时,手机响了起来。抹了一掌的水珠,跑去接电话。傅特助问要不要过来接他?他说有点累,上午不去公司了,有事电话联系。
手机刚搁下,转身又听到铃声,不耐烦地拿起,手指哆嗦了下,心狠狠地撞击。
“少宁,我在荷塘月色,你如有时间过来下?”童悦问道。
“半小时后见。”他深呼吸,她已很久没有唤他“少宁”了。
他却没有半丝喜悦。
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清香,房间彻底打扫过了,床单晾在阳台上,沙发上的靠垫一个个叠着,可以当枕头枕,也可以当宝贝抱。桌子上有水果,有鲜花。童悦站在厨房里,腰间扎着碎花的围裙,已经有几碟拌好的凉菜搁在一边,两个锅里热气腾腾,闻着胃就开始欢呼。
他一怔,眼睛闭了又睁开,不太敢相信。
时间仿佛停滞,好像还是他们刚开始同居不久。那时,她真的真的很在意他。
他轻轻走过去,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腰,下巴抵住她的肩。
他不问为什么,只愿锁住这一刻。
她没有推开,轻轻地说:“我在做饭。”
“就一会。”喃喃如梦呓。
不过十秒的时间吧,她又说:“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好!”他仍立在原地,手臂仍在她腰间。
她默默低下头,熄了炉火,拿起汤匙盛了一口汤,吹了吹,举高,“尝尝。”
又见那锅黄绿相间的清汤。
他凑过去,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他想了很久很久了。
“再多点。”他贪心,得寸进尺。
“上桌吃!”
他乖乖地去洗手,坐下来时,饭和菜都已摆好,非常的丰盛。
他吃了很多,饭添了两碗。
她去厨房,又端上一碟水果,冰过的哈蜜瓜与圣女果,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用牙签戳着。
“你也吃一块。”今日有点风,她没开空调,把前后的窗都开着,鼻尖上渗出密密的细汗。
“嗯!”她坐下来,接过。
“我来洗碗。”他拍了下她的肩,其实他想吻她的唇。
她看着他,指挥什么碗搁哪里,余菜放冰箱的哪一层。
阳光真好,早晨洗的床单已经有点干了,她揉揉,闻着清新的皂香,眼中溢出热热的雾气,她忙眨去。
卧室的床上重新铺上了新的床单,看着就起困意。
“要再睡会吗?”他擦干了手,走过来。
“少宁,我们说说话。”她抬起头看他,清眸映着他的身影。
“前几天欠觉太多,我想再睡会。”
“我妈*事,非常非常感激你。”
忐忑半日的心无奈停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是吧?
“童悦,我讲过了,那是我的义务。”
她避开他的视线,在客厅长沙发上坐下,低下头,从脖颈间解下一直带着的那枚玉钱,“我好象有枚玉佛在你那里。”
他脸色大变。
呵,在这座小公寓里,他们有过第一次亲密,那时他们算是陌生人。有了玉佛,他们从陌生人变成了恋人、夫妻。
又是在这里,玉佛收回,是否就把这几个月的交集一笔勾去了?
原来她今日是来画句号的。
“童悦,我们结婚刚过半年,难免有些小磨擦,我们都克服一下,不行吗?”他在她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握紧。
她目不转睛看着他,他那么痛苦,那么真诚。不,不,不能心软,她要控制住自己。
“在这个婚姻里,我不快乐,你也不快乐,何必勉强?”
“不是的,我非常快乐。”
她幽幽叹息,“真的快乐,你怎么会被别人吸引住?”
“童悦。。。。。。”
“车欢欢怀孕了是不是?”她把头别过去,指间迅速冰凉。
他愕然,然后小心翼翼地回道:“好象是的。”
她讥诮地弯起嘴角,“怎么会如此模糊?她不是亲口告诉你的吗,在那个会所二楼的露台,怀孕才一个月左右。多么巧,我刚好路过。”
“听到的不一定是事实。”他斟酌着,手加重了力度。
“那这个呢?”她抽回手,从包包里拿出两张照片。
血液戛然冻僵。
他与车欢欢在希尔顿的泳池中贴面相拥,他和她一前一后走进更衣室。
苍白的手指指着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我记得那夜你回来,从里到外都换的新衣,我问过你,你没有回答。”
“童悦,你不相信我吗?”眼前金星直冒,他心急如火,却又不知该怎么说。这样的事只会越描越黑,因为没有谁可以为他证明,还有他不能对车欢欢落井下石。
“你喜欢车欢欢吗?请你如实回答。”她想笑,说等于没说。
“喜欢,但不是爱。”
“狡猾的男人爱用这样的理由,呵,喜欢与爱的界限很明显吗?”
“完全不同,童悦。。。。。。”
她摆手,打断了他,“我不想听的。换作是别的女人,也许我会说服自己应该大度一点,这天下能有几个男人是专一的,谁又能保证下一个遇到的男人就是好的?你对我很好,买车买房,甚至在车欢欢面前给我争面子,我应该知足,应该装傻,应该强悍,应该牢牢守住我们的婚姻。少宁,为什么是车欢欢呢?你看她爸妈、我妈妈,这三人之间斗到现在,结局就是这样!死的死,活着的就快乐吗?不见然,何必这上一辈的故事在我们身上再重演?不要告诉我你并不想和她结婚,不要再解释,那些和我没有关系的。我只想远离你们,我要离开青台了。”
“你不想听,是怕自己动心吗?你心里是不是也相信我没有做出那样的事?”他跳起来,咆哮如狮子。
“需要我再拿出别的证据吗?”她冷了脸。
“证据?看来你已准备得很充分。童悦,即使我亲眼看到你和其他男人手牵手在一起,我都会坚信那不是暧昧,而是有一个不得已的情形。即使你把孩子流掉,我也能说服自己,你肯定有其无奈的理由。即使我们已经山穷水尽,我仍相信只要我们努力,我们就有柳暗花明的一天。你对我,能做到这样吗?”
“我不能,因为没有必要。”讲这些有何意思,离婚协议已拟好。
他冷笑,“从一开始你就不想要这个婚姻,是我硬塞给你的。你一直排斥着,不愿意用心地看我。只要看到什么,你就如惊弓之鸟,仿佛为你的离开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她瞪着他,从包包里把其他的照片一古脑地对着他扔去。
“是的,我不想要。有这样令自己感到羞辱而又委屈的老公,我宁可一辈子孤单。”
这一次,是她摔门而去。
下午,她就去了上海。
高三的老师们都出去旅游了,高一、高二的还在上课,她呆在实中不合适。童大兵那边她不愿回。
也许童大兵有不去看江冰洁的理由,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计较?她无法和他说什么,只能避而不见。
青台唯一能去的是夜色迷人,但那儿太吵太闹,不适合孕妇。
上海有她的家,她刚好也要为彦杰选一块墓地。
车厢里空调开得很低,印象中有一次去上海也是这般凉,她冻得脚指都蜷着,有一个人好心地送了她一双袜子。
这次旅程,没有人送,没有人接,没有人陪,也没有好心人。
她买了份报纸打发时间。在大西洋上空,有一架从巴黎飞往古巴的飞机坠毁,机上有一百多人,无一生还。
那些人,也是别人的儿子、女儿、爸爸、妈妈、恋人。
在这地球上,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悲欢离合。
活着多么幸运。
一出站台,居然看到华烨,一幅刚义凛然的样,接过她的包,“我的车在那边。”
“你怎知。。。。。。”
“苏局拜托我的。”
她只是在出校门时,保安问她去哪,她随口答了句:“去上海。”
那是苏陌的眼线?
她失笑,蓦地拧眉。拍摄叶少宁照片的人是不是也一直将他的行踪置于掌控之中?
正文 94,逆风飞扬(三)
融入一座城市是有点难度的。
从前,削尖了脑袋想留在上海,满街的行人,可憎的交通,昂贵的物价,巴掌大的小屋,似乎都能克服。苦中作乐,盼望着有朝一日发了财,调侃将如何如何,那不过因为她想和彦杰在一起。
来上海才几天,童况就好像不太能忍受。
江冰洁的墓地价,她是知道的,华烨替彦杰在松山公墓买了块地,听着那价格,不是心疼,只是有点感慨,上海人真的只是有钱人的天堂。
彦杰终于也有一个家了。那地方面江背山,风景很好。石碑上只写了韦彦杰之墓,没有生平,没有事迹。彦杰就是彦杰,永远年轻的彦杰,不能以好与坏来评价的彦杰。
时序正在步入盛夏,早晨一起床,地上就如着了火般,去了趟农贸市场,回来时人像从水中捞出来般。在路上,不小心撞着了一位老太。老太对着她叽哩哗啦用上海话吼了一大通,她瞧着那表情知道是在骂,无力反驳,突然就想念青台了。
不自觉做饭做多了,才想起只有自己一人吃,默默地立着,不知在想什么。
对面的公寓比她的大多了,装修进行中。白天吵得无法在家里呆着,她只得避出门去。无论是公车还是地铁,都挤得象沙丁鱼般。专卖孕妇服的柜台里有件米白色的孕妇裙,其实她现在还没用得上。驻足看了看,习惯的先看标价,长叹一口气,轻轻放下。
买了奶茶坐在外滩的树荫下看轮船,四周不是情侣,就是举家出行的游客。巡警过来问她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她讶然地抬起头。巡警笑笑,说如果不太开心,找家人或朋友来陪陪。
她摸摸自己的脸,难道那上面写着“落莫”与“失意”?
去附近的医院办产检证,医生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她掏出身份证、结婚证,证明她的小姑娘是法律生子,而不是非法超生。
“你两人都在青台工作,为什么要到上海生小孩?上海不是香港,在这生孩子,不代表就有上海户口。”
她差点晕厥。
这个小区有所中学,不属于精英学校。校园也是新建的,条件还不错,正在对外招聘老师。她去见了校长,真的如彦杰所言,校长热情地对她张开了双臂。听说她怀孕,忙不迭地替她算预产期,暑假后还能上几个月的课,然后连着寒假算产假,明年春学期后面几个月也能上课。
学校需要她工作简历、一些工作成绩证明、得奖证书。这些她得回实中办理。
华烨约她出来吃过两次饭。有一次他带儿子一同过来,儿子叫思涛,很文静懂事,他们说话时,他在一边看《探索》画报。不吃冰淇淋,不喝可乐,夹菜只夹自己面前的,饭吃完一碗,便搁下筷子,礼貌地说:“阿姨,你慢用!”
华烨出去打电话,她问道:“妈妈今天怎么没有一起来?”
思涛看着她,“我出生时就没有妈妈了。”
童悦呆住,难怪思涛没有同龄孩子的淘气与活泼,原来是没有妈妈宠。华烨父亲做得再好,总归父不能代母职。
回来的公交车上,她按着肚子,恍惚了。
十天后,她回青台。明天,高考分数出来,她得和学生们在一起。工作上也有些事要善后,还有与叶少宁的手续要办理。
叶少宁终于不再打扰她,大概他把那些照片细细看过了。还要讲什么呢?人生何处无芳草,她又不是一株特别的花。
不过,他这般留恋过她,在意过她,她该知足。
是她要走的,不是他硬把她推开。如果要讲,是她苛刻了,不能容她。
她给律师打电话,问协议拟好了没。律师非常抱歉地说人在外地出差,过几天才能回青台,协议好了。
华烨开车送她去火车站,她看到后座上有个行李箱,挑了挑眉。
“我去青台也有点事,我们同行。”
这也是苏陌的拜托吗?这是体贴还是不放心?
华烨是个安静的旅伴,不是埋头看文件,就在电脑上忙碌。她对着飞逝的风景出神,经过长江大桥时,突然想起车欢欢回国,与她在火车上同遇。车欢欢看什么都一惊一乍,她微笑地替她讲解。
命运真如戏剧,谁曾料到那个俏皮而又可爱的女孩,在她的婚姻里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
因为意外,剧情才精彩。
她苦笑,听得手机在响,拿了去走道上接听。
是座机,青台的区号。
“童悦女士吗?”问话的人礼貌地问。
“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太平洋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明天请带上身份证,九点到我办公室来下,我们谈谈江冰洁女士保险索赔的事。”
“她。。。。。。已过世了。”童悦有点懵。
“她生前在我们公司办理了一份保险,因为她的死亡属于非自然。我们经过调查,也确定了这个事实,接照规定,应赔付一定数额的保险金,你是她保险的受益人。”
是车身震荡太厉害,还是这个消息太慑人,她的眼前也模糊了。
“我可以知道那个一定数额是多少吗?”她托着额头,乏力地问。
业务员迟疑了下,说出一个数字。
她“咚”地跌坐到地上。
那场火,真的是线路老化出的意外吗?她不知道了,如果不是,又怎么能骗得过警察与保险公司?如果是,那这份一定数额的赔偿款能说明什么,她很幸运?
不,不,不是这样的。
如果用母亲的生命换取保险金,能算幸运吗?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车在橙色的晚霞中驶进青台站,两人提出行李,走出站台。华烨四下看看,像在寻找什么人,他打了个电话,神情有点凝重。
“我先送你回学校。”
“你住哪?”
“军区大院,我有套老房子。”说这话时,华烨没有看她。她没错过他脸上突然浮现出来的凄楚。
她听苏陌说过,华烨也是青台人。曾经在金茂大厦,她见过他与叶少宁喝酒。只是到现在他都不知她是叶少宁的妻子,不,是前妻。
正是晚餐时间,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保安叫住她,“童老师,你有封信。”
她接过,普通的白信封,没有寄信人的地址,看看邮戳,是本市寄出来的。好奇怪,同城现在谁还会寄信笺?手机联系不知多方便,除非是公文。
正要拆开,看到赵清与孟愚两个人往校门口走来,看到她,一怔。
“不会是惊艳吧?”她打趣道。
两人交换了下眼神,赵清先说话,“你刚回青台?”
“嗯。怎么了,赵清,你不要表情严肃,这样子我想笑。”
“你没听说吗?”赵清欲言又止。
“听说什么?”
赵清挠挠头,推下孟愚,“你说。”
孟愚挑挑眉,“你别吓着童老师,这事和童老师没关系,是。。。。。。苏局长出了点事。”
正文 95,公转自转(一)
“他能出什么事?”此时,她仍问得云淡风轻。
苏陌是那种永远知道怎么维护自己良好形像的人,不会给任何人任何机会来破坏。
“苏太太名下有个新时代电脑城,你应该听说过,在科技街最好的位置。现在国家非常重视党风廉政建设,党政领导干部及其配偶、子女一律不得从事商业活动。新时代电脑城已经开张五年了,现在的资产过千万,日均销售额数十万元,员工六十多名。这事给纪委查到了,所以苏局在党内要背个处分,还要降职或调动。”
五年?五年前,苏陌还是大学教授,有个应该没什么的。后来从政,是他疏忽了,还是他以为没人知?
孟愚见她沉默不语,忙岔开话题,“我听高考办的人说,这次省内的高考状元出在青台,不知会不会是我们实中的?”
“纪委怎么会突然查到的?”童悦问道。
赵清摸了下鼻子,“当然是别人举报喽,这种事谁会知道,何况苏太太已过世。苏局中阴招了。唉,官场上就这样,勾心斗角,明枪暗箭的。”
她不懂官场战术,她只知苏陌这次是受到了重创,虽然他正准备辞职。但辞职与撤职是天壤之别。
“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在同事们的眼中,她算是和苏陌是一条线的。她的大山倒了,也许有人欢喜有人看戏有人同情,她不便说什么。
“童老师,咱们靠的是教学成绩说话,这些和咱们沾不上边。”赵清叫住她,对她挤挤眼。
她莞尔,有点欣慰。
回到宿舍,先洗去满身风尘。公寓里没有空调,只配了台吊扇,呼哧呼哧转悠着,那风吹在身上,只会让人更觉炎热。
她迟疑了几许,决定还是给苏陌打电话。
刚拨通,就有人接了,仿佛专门等着她的电话似的。
“冲过凉了吗?”温柔带着轻笑的嗓音,听不出有任何异常。
“嗯,都好了。你在干吗?”她小心斟酌着词语。
“和华律师一块吃饭,看到你的电话来了,我到露台这边了,看灯,看海,吹着风。小悦,这一天过得真漫长,我一直想见你,想听你的声音。”
她的脸上一热,低下眼帘看自己的双手,“其实没什么的,反正要离开青台了。”
“略微有小小的遗憾吧,本来想请华律师过来,把电脑城的资产估算,准备对外转让,没想到被有心人抢了前。这些都是小问题,最多以后被学生认为苏教授是爱财之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又没偷没抢。”她嘀咕。
他朗声大笑,“是的,所以不介怀了。我去接你来吃饭?”
“不了,我要好好睡一觉,明天是重要时刻,不知学生们考得怎样呢?”
“这个我对你非常有信心。后面几天我要忙着工作交接,心情可能会非常失落,你得天天给我打电话安慰我。呃?”
这么抑扬顿挫,哪里需要安慰?她支吾了几句,便挂上电话了。
面海的窗子“咯吱”一声,她扭过头,看到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接着海面上乌云翻滚,大雨哗哗落下。
她忙去关窗,不知怎么,夹到了手。十指连心,五脏六腑都扯到了,肌肉麻痹一般的紧缩着。她捂着指头,眼泪都下来了。
她在想,那个有心人是叶少宁吗?当她把照片摔向他时,她没提是谁拍的,他那么聪明,认识的人多,应该不难查出是谁做的,然后他恼羞成怒,报复苏陌?
是吗?是吗?
他曾*地在机场向苏陌挥掌,这样的事也有可能做的。只是这样的结果,谁是真正的赢家?
他不只是让她失望,而是让她绝望了。
睡到凌晨二点,门被拍得山响。她坐在床上,有好半天回不了神。
惺忪地打开门,外面站了好几个人。
孟愚眼睛兴奋得象夜空中最亮的星辰,他后面站着李想、班长,还有几个学生。
“成绩出来了?”高考热线是凌晨零点开通,该死,她居然睡过头了。
“童悦,咱们班二十六个过清华、北大分数线,李想是咱们省理科状元。”孟愚那么内敛的人,声音都打颤了,激动得一把抱着童悦,直摇晃。
这是这个雨季这个夏天这一年最好最好的消息了,童悦不禁热泪盈睫,什么心酸,什么委屈,什么伤害,都可以不再计较,上天给了她最好的馈赠。
“孟老师,恭喜!”她含着泪说。
“我。。。。。。决定去北京了,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我要把她带回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嗯,我赞成。”
“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说过,人无完人,孰能无过?知错必改就行了。还有。。。。。。还有。。。。。。我根本接受不了别的人。人要学会遗忘,学会宽容,爱情里没有界限分明的黑与白,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是不是?”
“是!”这次换她摇晃着他的双肩,泪水把他的衣襟都濡湿了,“你们的婚礼,我要坐贵宾席,要坐首位。”
“好!”
“咳,咳,孟老师,你和凌老师的事可否换个时间再说,现在我们该聊点正事。”班长清清嗓子,拍拍孟愚的肩。
孟愚失笑,忙松开童悦。
童悦主动抱住班长,他很不自然地咧了下嘴,“童老师,你衣衫不整。”
“别和阿姨斤斤计较!”
“阿姨?太充老了吧,做姐姐勉为其难。”
“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哪里有什么姐姐?”
她又抱了抱其他学生,李想抱着双臂站在最后,俊眸幽深。她走上前,“我们不拥抱祝贺一下吗?”
“这事似乎该男人主动。”他用只有她听到的音量说道。
她弯起眉眼,“好,帅哥,那我们握个手吧!”
他轻叹一声,张开双臂,羞涩地抱住她,“除了年龄,现在我应该配得上你了,童悦!”
“是我配不上你了。”她笑,“以后要继续这么乖,不要丢了我的脸哦!”
他咬牙切齿,不过,不愿去计较了,他要紧紧抱着她--这个在他青涩的岁月里带给他粉红色彩的美丽女子。
正文 96,公转自转(二)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想果真选了同济,班长去了浙大,还有几个去了厦大、南大,最后选择向北去清华、北大的并没有几个。
郑治真的是欲哭无泪。
李想是不屑于解释,谁也左右不了他。班长嬉皮笑脸:“杭城多美女,此时不去还待何时?”
其他几人耸耸肩:“北方那沙尘暴受不了,又没名山,又没大江、大海,那两所名校这几年新闻不少,绯闻也不低,市侩气太浓,懒得去。”
最可怜的是谢语妈妈,眼睛都哭肿了。谢语分数算是正常发挥,挤不上一类名校,也能选个偏远地区的名校呀,她却死活要进青台大学。话说青台大学风景是优美,但在资历上只能算本二。
谢语妈妈求童悦帮忙。
童悦无奈,去找谢语。
谢语很认真地对他说:“童老师,我是女生,并没有多大志向,读太多书以后也是要嫁人,也是要以家庭为重。我不想离赵老师太远,聚少离多,感情最容易质变。我不要他担忧我会被男生们吸引,也不要他会再遇到象我这样的女生。我要好好守护我们的感情。”
童悦讶然,在谢语的话中,不只是一时的心动与激|情,她看得很深看得很远,谁能再讲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
爱情并不因年少而稚嫩,并不因苍老而醇厚。
她莫名地感动,“我觉得赵清真的很幸运。”那个长相像大熊、说话猥琐的赵清呀!
谢语俏皮一笑:“遇到赵老师,我也很幸运。以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向他要零花钱花了,因为他是我男朋友。”
“嗯,我想他会拿了工资就会奉上。”
“那到不要,我们还要省钱买房呢!”
她又一次震惊,回头看赵清,嘴巴都笑歪了。
办公室里现在只有乔可欣留守,所有的班级都在准备期末考试,音乐课已全部结束。
乔可欣在抽烟,细长的摩尔,美女抽起来,自然姿势撩人,可惜少了欣赏者。
童悦皱着眉,把窗户打开。
乔可欣识趣地摁灭了烟蒂,“你下学期准备教哪个年级?”
“这哪是我决定的事!”童悦不冷不热地瞟了她一眼。
“你现在可是郑校长眼里的红人,虽然没苏局长撑腰。。。。。。SORRY,你在郑校长面前还是能说到话的。”
“你是不是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乔可欣长长的睫毛一颤,“是的,我有点小事想请你帮个忙。”
童悦抬起头。
乔可欣有点不自然:“那个我们是同学,还差一点成为姑嫂,我这个脸就丢给你看了。”
需要她说荣幸吗?
“我。。。。。。朋友的老婆是个什么人物,她找郑校长施压,要他辞退我。她又和其他几所学校的校长打了招呼,不准录用我。总之,我在青台是别想做音乐教师了。正好,我工作又不是特别努力,你。。。。。。能不能和郑校长说说,给我个机会,我。。。。。。以后也不会再见那个朋友了。”
哦,原来是母老虎出山了。
“你可以去乐团。”
乔可欣哼了声,“你当我十七八呀,这把年纪还能去乐团混?”
美人也不是青春永驻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她到有自知之明。
“我很想帮你,但我没那个本事。”她也有自知之明。
乔可欣气急,“你都没试一下。”
“你也试一下,谁离了谁不能活啊!”
乔可欣把自己定位于交际花,少了男人这块土壤就不能绽放,那不如做根草,扔哪都能存活。
她没看张大嘴巴的乔可欣,收拾东西出门。
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又打来电话了,提醒她下午的约会。她回宿舍拿钱包,眼睛扫视到桌上的信笺,她忘拆了。
带有几份心不在焉地拆开信笺,一扫开头,她定住了,缓缓坐下。
“小悦,很久没拿笔,有许多字都不会写,别笑妈妈,我知道有错别字,你明白意思就好。
有一天晚上,他来了,我正在下面,听到敲门声,我回过头。后来面糊了一锅。
以前,都是他下面,我跑堂。真的看不出来一个对汽车研究那么深的男人,面会下得那么好。不管是一碗还是十碗,他下的面永远不硬不软,汤是清冽的,覆在上面的牛肉片又薄又大,很诱人。我们赚的钱只够糊生,但累了一天,并排躺在床上,仍然觉得很快乐。
那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这之前、之后,我都是靠思念度日。
其实他那时已不再爱我了,我懂的。他爱的是二十一岁到三十七岁时的我,得不到的爱永远是最好的。在一起时,面对的困难太多,他那边的女儿还小,他舍不掉的东西也多。背着这么重的壳,拿什么爱人?
他为我办了一份保险,日期是两年前的,金额很大。他要我以后不要再做事了,享点清福。他说他一直不敢来见我,保险单*现在。我问他有啥不敢来的,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吗?他沉默。
其实,看到这份保险,我的心就碎了。他走的时候,心只是裂开,这时,差不多是碎成粉末。这不是余情末了,而是他用钱来求解脱。他的心全在他老婆和女儿身上,我只是一个用钱打发的不识相的女人。
这些年,我守在这个小面馆,要的就是让他六神不安。凭什么当初讲好了共进退,他却失信!
我真的恨他,恨之入骨。
爱情只有三个结局,要么结婚,要么分手,要么同归于尽。我已经为这份感情赌上了我的一生,同样,我也要他家动荡不安。
我收下了保单,这是他欠我的,如果可以用金钱来估算。
小悦,如果有朝一日,这份保单到了你手中,别拒绝,那也是妈妈欠你的。
不要仇恨钱,别管它是怎么来的,只要不犯法。妈妈是深深体会到了,女人没有钱,将没有尊严,也没有爱情。钱不能带给你快乐,但在你孤助无依时,它可以买到温暖,买到安全。。。。。。”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已经看不下去了。
已经没有任何疑惑了,江冰洁是怎么做到的,那将成为一个迷。那不是对生命的绝望,其实还是一场爱情的战争。
江冰洁用生命赢得了战争,但又怎样呢?
还是自私自利的一个人,在她十二岁时,江冰洁为爱情弃下了她,现在为了能在那个男人心中永恒,江冰洁又一次弃下了她。
彦杰因为不能爱她,给她买了房留下钱安排好了一切,江冰洁的保险金足以让她过得非常奢侈,就连叶少宁,也毫不吝啬地把房和车、存款留给她。
他们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好?因为他们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所以才用金钱来弥补。然后她就会幸福地过下去?
有了钱的她,仍然在哭;寒冷的时候,仍然只能抱着双肩取暖;无助时,仍然只能咬着牙撑;半夜醒来,床上仍然只有自己。
从保险公司出来,脚象长了眼,不知怎么跑去了海滩。浴场上人满为患,大人小孩追着海水嬉闹,远处还有勇敢者在落日下冲浪。
她从没有这样疯过,好像也没和叶少宁在海边散过步,以后也不会有了。
来海边时,经过书香花园,她下意识地朝里看了一眼,匆匆收回视线。不能多看,多看会留恋,留恋则会让自己心酸。
不得不承认,还是有留恋的,荷塘月色更让她留恋。住在那里时,他们真的象恋人,而在书香花园,已聚少离多。
她坐下来,拂了拂头发,看着游人,看着落日坠入海中,看着暮色四临,直到手机响了,她才动了动。
苏陌问:“怎么不在学校?”
“在外面散散步。恭喜你了,苏局,这次青台市的高考成绩非常不错。”
“虽然是最后的烟花,但还是璀璨的。在哪?在办公室闷了一天,我也想吹吹风。”
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变了,“哦,桑贝和我在一起。”
他沉吟了下,笑笑,“那早点回学校。准备什么时候回上海?”
不是去上海,是回上海,她听在耳中,心中五味交杂。青台再不是她的容身之处吗?
“有些资料要复印、整理,再呆个一周左右。”
“你爸妈那边讲过没?”
“讲和不讲没什么区别。”童大兵大概怕她怪罪没去看江冰洁,很久没给她电话了。
“还是讲一声,这是大事。其他的事呢,都处理好了?”
她知他在问她和叶少宁离婚的事,“桑贝在催我,我先挂了。”她不愿和别人说起这些,特别是苏陌,没有理由的。她的怨,她的恨,她的无奈,她的心酸,只想一个人慢慢地品。
夜色很重时才回实中,司机体贴地把车一直开到校门口,她推车下来,一下就看见了泊在树荫下的黑色奔驰。
她没有避开,以后想见都很难。
刚站住,叶少宁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她嗅到浅浅的酒气,眉头拧了下,朝车里看了看,“傅特助呢?”
“我没那么无能,这点酒没什么。”淡淡的听不出任何语气。
“你找我有事?”她恨自己的多嘴。
“一定要有事才能见你?”
她抿紧了唇。
“如果一定要我找个理由,好啊,我太太的学生考得不错,我应该带着香槟来找她庆祝一下,知道吗,我们都冷战很久了,这可是和好的好机会;你别板眼,这个不行,换一个,我脸皮厚,说话总不算话,讲明白同意放手,手还忍不住又伸过来。十多天没有联系,我气她,却又想她。看上去很聪明的人,却宁可相信外人,却不相信自己的老公。我为她做得不够多,还是不够好?”
“叶少宁,我并不是铁铸的骨,我很累了,我们之间该说的话都说清了,我不大度,也不贤惠。。。。。。”她有些无力,为什么这些事要一再重复?
“累就依过来呀,我的肩不够宽?”他拍拍肩头。
“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她转过身去。
夜风送来他的叹息,“今晚,我和华烨一块喝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彦杰的事?”
正文 97,公转自转(三)
青台是华烨的伤城,他轻易不踏进这座城市,除非不得已。花草树木,街头巷尾,举目看去,处处是回忆,处处是酸楚。
站在小超市门口,他都能失神很久。
并不是很远很远的从前,陶涛下班后在这里买菜,会给他发条短信,或打个电话,嗲嗲的,“老公,老公”叫得那样的欢,仿佛他给了她全世界最大的幸福。
那幸福最终被他扼杀了。
陶涛现在真的拥有了全世界最大的幸福,左修然对她的宠不是一般,简直是上天摘月、下海捞珠般。其实她不在意这些,而是左修然的用心非常珍贵。
他听说陶涛搬去北京了,左修然接任腾跃公司董事长。左修然嚷着一日看不到太太,开会会晕,吃饭不香,整夜失眠,说不定会想女儿想到痛哭。陶涛毫不犹豫,包袱一背,抱着女儿,与他北上。
没有陶涛的青台,他的呼吸会自如些吗?
不见得!
说不相思,偏偏相思。说不敢见,还是想能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华烨不得不这样感叹下。打了电话给叶少宁,叶少宁和陶涛走得近,总是有点讯息的。
他知道陶涛过得非常的好,就是想和故人一起聊聊共同的故人!
两人晚上约了一块在酒吧喝酒,酒吧的名字叫“天堂”,老板是蒙古人。店中草原气息很浓,墙上挂着都是一幅幅狩猎、游牧的图片,音箱里的歌曲也是马头琴主奏的草原风。
都不是纵饮的人,各要了一杯低度酒,慢慢地饮。
“这次回来是处理私事还是公干?”叶少宁与华烨说不上是极要好的朋友,因为陶涛两人才熟识了。华烨原先在青台的朋友,他去了上海后,反到联系不多。
“算是公干。”
“怎么算是?”叶少宁笑,有点心不在焉。
“是受一个朋友委托,帮他估算资产转让。那资产遇到了点状况,所以暂时搁浅。”
叶少宁眉梢一扬,“那个朋友不会是叫苏陌吧?”
华烨沉默。守口如瓶,是律师从业的首要准则。
叶少宁轻笑,“青台现在就电脑城那桩资产的事吵得满城风雨,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你别紧张,我不问了。你和苏陌是怎么认识的?”
华烨迟疑了下,还是作了回答:“在上海一起吃过几次饭,就认识了,后来他又托我办了几件事。”
“听上去你和他的交情挺不错。他的资产到底有多雄厚,以至于一直麻烦到你这位大律师。”
状似说笑,华烨却听出一丝嘲讽。
“不是资产,是帮着找个人。”
“找到了吗?”
华烨点头。
“那人对他很重要。”
“是他女友的哥哥。”
叶少宁浑身的毛孔都张大了,咝咝透着冷气,心突地就加速了,手掌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他。。。。。。女友叫什么名?”
华烨低头喝酒。
“这个应该不是商业秘密。”
“我答应替人家保密。”
叶少宁闭上了眼睛,“她。。。。。。叫童悦吗?”
华烨没有抬头。
“我没有说错是不是?多么巧,我太太也叫童悦,她有个继兄在上海工作,名字叫韦彦杰。”
华烨愕然抬首。
叶少宁摊开双臂,“我们一起感叹下吧,这个世界太小了。”
夜色模糊了童悦脸上的表情,她仰起头,数着天上的星辰,太多了,一会儿眼就花了,数不过来。
“告诉你,你可以让他不死吗?”她这是怨怼,是无理,是讥诮,脱口就而出了。
曾经有一次,她小心地向他打听华烨这个人,他莫名地发了一大通火。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古怪。
“不能,但是我能不把自己锁在自设的牢笼里,不会由着你,放任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他扳过她的双肩,直直看进她的眼底。
不过十厘米的距离,他俩四目相对,稍微欠*,便可密密相贴。
“我们婚姻的基础薄弱,家人、工作又都不省心,可以好好倾心交谈的时刻一再错过,于是我们都变得敏感而又焦躁,一遇事就着慌,不由自主往坏处想。对不起,童悦,彦杰的事,是我不够关心你,我也不该臆想你与苏陌之间有什么。孩子没有了也不要再纠结,我们又不是高龄,以后还会有的。让我抱抱你!”
他抬脚,向前半步。
她急速退后一步。
他没有停下,继续向前。
“这十多天,明知你很痛苦,却不闻不问,实际上我也有点无力,也茫然,也累了。我们的婚姻真的有那么不堪重负吗?那些照片,我一张张地看过。童悦,杂志封面上的明星个个美仑美奂,但见到真人,难免失望。一是摄影师捕捉的角度精妙,另一个是那个行业有个名词叫PS。不能否认那些照片里的人物造假,只是有些拍得不够全面,有些是场景错乱。比如荷塘月色那张,罗特助就在路边停车,为什么没有他呢,他也很帅。你见过教人练车的人一身正装,手中还拿着厚厚的一叠文件吗?那应该是我在某次会议上发言,注意没,后面的椅背不是汽车的座椅。还要我一张张地讲解过去吗?”
“我不想听。”她想闭上眼睛、捂紧耳朵,不然就挣开他的手,逃进校园。说这些又有何用?一面之辞,她不会去找任何人对证。他是无辜或罪大恶极,和她都无关。
她以后的人生已规划好,她要离开青台,和她的小姑娘在上海相依相偎。她的人生里,再没有猜测,没有期待,没有委屈,没有失落。
只是为什么心底某个角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我说我吃不来外面的东西,你会早晨五点起来给我做早餐,晚上会暖着夜宵让我补胃。不管何时上床,我在你耳边嘀咕明天有什么行程,早晨起来,与行程想配的外衣与领带都搭配在沙发上。一切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我讲出来,你便会默契地回应。你是无法挑剔的妻子。可是你却对我把心门关得紧紧的,我根本不知能为你做些什么,你从不告诉我你渴望什么,我并不聪明,猜来猜去,就迷失了路。”
“所以何必再纠缠着呢,你应该找一位单纯点、主动点的妻子。”
他的声音染上了倦意,“你仍是不能介怀车欢欢吗?她是怀孕了,孩子的父亲不是我。”
“你处处替她着想,这样的喜欢与爱还远吗?”
“爱不是错,不回应也不是错。但千万不可把这当作可炫耀的资本,这有失做人的本分。若我绘声绘色对你讲述那些,你在心中会如何看我?即使是罪犯,也有他的尊严。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
她轻轻点头,“也许从理性的角度来看,你是对的。可惜我以前太理性了,我想感性地过日子,想为自己自私一点。谢谢你跑来说这些,但我们分开,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实在是我们不适合做夫妻。”
气氛僵硬得像风干的化石,令人窒息。
他清瘦的身影拉成一把绷紧的弓,体内所有的忍耐都好似达到了限度。
“律师早就把协议送到了我办公室,只是三个字,却像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不能落笔,总在想再等等,事情会有转机。对自己说你要高考,情绪紧张,然后你母亲过世,不能再让你伤心,接着发现有心人在作怪,好,找到症结,治愈了就好,又听说彦杰的事,虽然很难受,心中却悄然有点窃喜,原来我是庸人自扰。就这样拖到了现在,童悦,你有想过,为什么我会拖着吗?”
面对他浩荡噬人的眼神,她选择了沉默。
可能她是个懦夫吧!
“你爱我吗,童悦?”他哑声问。
这是三流言情剧中女主肉麻兮兮的台词,他居然也会用,她想笑,却没成功,她把脸别向另一边。
“不曾,你从来都没爱过我。”他清醒了,苦笑,“我只是你需要一个老公时的合适人选,后来你发现这段婚姻并是你想要的,所以你撤了。我明白,我明白。”
黑夜里有什么,她看得那么专注?
他挫败地收回手臂,面色灰白,“你进去吧,希望你能开心点。再见!”
这次怕是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
银河里那么多星系,人类如此渺小,推算出地球随着太阳转。其实没有太阳,地球肯定也不会灰飞烟灭。总有别的星球可以替上。
谁都不是谁的唯一。
路灯的弱光拖着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凄凉、绝望。
满天星辰,夜风徐徐。
她嗅了下鼻子,泪无预期地沽沽而下,只是他不会再回头看一眼了。
正文 番外一,我的晨(三)
演讲比赛在青少年活动中心的礼堂隆重开幕。
大红布标、主席台上的评委和老师、台下密密麻麻的脑袋、黑压压的摄像机,足以把胆小者吓趴下。
前面的位置早被占去了,左聪聪只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找了个座,幸好礼堂不太大,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舞台。
她从包包里取出小巧的V8,打开,对准舞台,这是昨晚就悄悄放在包里的。她很少向爸妈提出什么物质要求,因为在她这个年龄段所需要的一切,爸妈早已为她备下最好的。
夏晨哥哥每一个重要的时刻,用眼睛拍是不够的,她想要V8留住这些画面。
前排同学个子有点偏高,又爱与隔壁同学交头接耳,不时挡住她的视线,她抿了抿唇,站了起来。
主持人宣读比赛规则。
夏晨同学恰巧回头,噗地一声笑了,“小不点中毒不是一点深,此情可问天。”
夏晨专注地注视着前方,只是还不太明显的喉结蠕动得有点加速。
比赛开始,礼堂里骤然安静,
第一个上场的是位女生,身材修长,*饱满而湿润,*恰如其分地隆起,少女的愿望躲藏其中,又展示其外。
她自我介绍叫胡蝶,来自国际学校,妈妈是韩国人。
上午的阳光透过礼堂窗户,斜射到台下的座位上。她背诵的是海伦凯勒英语版演讲稿,嗓音明亮而清晰,大群死而复生的美丽蝴蝶,在空气里自由而轻盈地结队盘旋,令人感慨万端,她的表现换来了长时间的掌声。
向来第一个出场的选手的得分都是非常不讨好,但她是个例外。
“完了,这座*峰可不容易超越。”夏晨同学小声嘀咕。
夏晨沉静的俊眸陡地晶亮,那是一种在战场上,两大高手相遇时的兴奋,那是高山流水前,知音心有灵犀的不言而喻。
有同学选择了泰戈尔的《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还有选择了《你是我的阳光》,这些都是优美的英文诗朗诵名段,与演讲不太搭,纵使有声有色、语音娴熟,仍没有人得分超过胡蝶。
夏晨是倒数第三个出场,他翩翩有礼地先向老师们欠了欠身,又向台下的观众欠了欠身。不需要太多搜寻,眼角的余光很快就看到了左聪聪。
她兴奋地向他挥手。
他慢慢收回视线,掠过坐在最前排的胡蝶。
她对他嫣然一笑。
他选择的是《国王的演讲》中的乔治六世号召英国人民站起来反抗法西斯侵略的全民演讲稿,背景音乐同样是莫扎特的《费加罗婚礼》的序曲。在震撼人心的音乐声中,夏晨声情并茂、义正辞严,发音纯真,张口就震得全场鸦雀无声。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当思想放松,放开胸怀,我们的行动就会变是更加灵敏,让我们更为勇敢。”他举起拳头,青涩的俊容坚毅刚强。
掌声*不息。
左聪聪小嘴微张,把小手都拍红了。
比赛结果不出所有人的预料,夏晨获第一,胡蝶第二。
左聪聪站在大门外,仰着脖子,终于看到夏晨出来了。
“夏晨!”她羞涩地跑过去,献宝似的递过饮料。
“哈,优乐美!”夏晨同学乐不可支。
夏晨脸一下就黑了。
那是周董做的广告,傻兮兮地与一女生坐在外面,一人捧一杯奶茶。
女生含情脉脉地问:我是你的什么呀?
周董摆酷:优乐美啊!
女生很受伤:啊,我是奶茶呀!
周董深情回眸: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了。
“我不喝。”吝啬得连个笑容都不给。
聪聪怯怯地缩回手,“哦,那个。。。。。。祝贺你呀,我请你去吃你喜欢的必得福的牛排。”
“真是贤惠。”夏晨同学简直笑得肚子都疼了。
“你有完没完,我还有事。”夏晨冷冰冰地瞪了聪聪一眼,抬腿就走。
“夏晨!”胡蝶从后面追过来。
夏晨转身,露出笑意,“我以为你暂时没办法从鲜花丛中逃脱。”
“我那帮同学太夸张了,又不是拿的第一名,还那样。不过,输给你,我心服口服。夏令营结束后,我们都很久没联系了,你有没换手机号?”
“我很少用手机,你有事可以发我邮箱。”夏晨从包包里抽出一张纸,写了邮箱号码递给胡蝶。
胡蝶小心地收好,“国庆长假,我们约了去爬香山,还有野炊,要不要参加?”
夏晨想了下,“具体是几号,我有几天要去电视台录节目。”
“四号。”
“行,那天有空。在哪集合?”
“我又不是不认识你家,我去接你,你得多买点零食谢我,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的。”胡蝶俏皮地挤了下眼睛。
“没问题。”夏晨笑。
胡蝶陪他一直走到校车边,才挥手道别。
夏晨坐下,中秋的阳光特别明艳,尤其是快到正午的时候。他看见站在阳光下的左聪聪,小脸白得没有血色,眼睛里好像还含着泪水。
他皱了皱眉,扭过头和同学说话。
车缓缓驶出停车场,他没有再回头看。左家向来把聪聪保护得很好,他不用担心,一定会有人过来接她的。
左修然今晚又有应酬,他给陶涛打了几通电话,直到听见聪聪平安无事地到了家,他才吁了口气。
“头发有没乱,衣衫有没皱?”他问陶涛。
陶涛纳闷:“什么?”
他扁嘴,青少年荷尔蒙发达,夏家那小子又格外早熟,他这一天都愁白了头,万一两小孩情不自禁地搂搂抱抱,他家小公主傻傻的,肯定不太懂矜持。
话说当年,他也是非常早熟,对于喜欢他的女生,轻易就拐上了床。
要是知道有朝一日,他要为人父,他该洁身自好的,这样也能理直气壮在小公主面前言传身教。
无限自责中!
“呵呵,老婆,我就是想问聪聪心情好不好?”
“没什么讲话,吃了一点东西,就进房间做作业了。”
那应该是一切还在萌芽之中,他放心走进包厢。
晚上到家,先去冲澡,洗去一身的酒气,先抱抱老婆,要她确定他身上没有异味,这才上床看小公主。
“爸爸!”小公主乖巧地抬起头。
他那双状似桃花的火眼金晴一下就发觉小公主哭过了,心中疼得九曲回转,不动声色坐下,看了看作业,没有涂涂画画,非常整洁,证明小公主自制能力很强。
“比赛好看吗?”他漫不经心地问。
聪聪低下头:“还好!”
“有没有什么收获?”
这不问也罢,问了就象一根针,倏地戳痛了左聪聪的疼处,委屈的泪水又在眼眶中打转了。
她有收获的,收获就是夏晨哥哥会笑的,笑得很俊朗,不过,他只对胡蝶笑。
在那一刻,她整个人象掉进了冰窖中。
左修然一看到小公主的眼泪,心疼得发软。那家贼欺负他小公主了?
这可是好事,让小公主识得那家贼真面目,然后远离、疏远,那小公主就可安全地呆在左家城堡中。
“以后咱们就好好地上学,回家爸妈陪你玩,不要再去看什么比赛,也不要把心思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我。。。。。。我才是那个不值得的人,我又不会演讲,我又没人家漂亮,我又没有那么成熟,我的名字也没人家美。。。。。。。”
胡蝶,听着就非常有意境,而聪聪,冷不丁还以为是条小狗。
左修然瞠目结舌。
问题有点严重,连名字都嫌弃上了,看来是真有点走火入魔了。
“宝贝,爸爸有点笨,你能把事情完完整整说给爸爸听吗?爸爸发誓,绝对向妈妈保密。”
左聪聪抹了下眼泪,“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又帮不了我!”
“爸爸可是恋爱专家,想当年,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阅尽人间春色。。。。。。”
“结果呢?”门外射来一记眼刀。
左修然脸色大变,连忙堆上一脸笑,讨好地看着陶涛,“结果才发现强中自有强中手。”
正文 番外中秋篇:大王与小王
节日对叶一川没什么概念,自从叶少宁结婚之后,哦,准确地讲,是再婚之后,他就很少回家。
唉,瞎折腾,头婚再婚都是同一个人,别人都觉得这夫妻俩明明书读得都不少,怎么把婚姻不当一回事呢,到是让民政部门发了点小财。
每每想到这个,他先是叹气,然后又自豪地昂起头,如果可以让婚姻蜜里加糖,离上一次又何妨?
中秋节前一夜,叶一川回来了,提着个果篮,是他自己用柳条编的,里面装着些模样、个头都很精致的瓜果,还用野花围着四周扎了一圈,看着象韩剧里的男主角讨女孩欢心时常做的。
罗佳英一愣,“你乍回来了?”
“这不是我家吗?”叶一川年纪长了,脾气也渐长。一开口,就摆出大家长的威严。
罗佳英到象失了势,“哦,那你明天想吃什么,让李婶买去。”
“明天我去少宁家。我到外面洗个澡。”
罗佳英只眨眼,“家里的热水器没坏。”
“我还要理个发、修个指甲。”叶一川摆摆手,走了。
李婶从厨房里出来,奇怪地问道:“少宁爸爸现在怎么特讲究起来了?不会外面有啥情况吧!”
罗佳英翻了个白眼,“你忙你的去,这是我叶家的事。”
李婶偷偷地笑,故意问道:“那明早我要不要多买点菜?”
罗佳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随你吧!”她一个人能吃多少,形只影单的,难道对着月喝闷酒?
唉,端午节也是她一人过的,清明节也是,立夏也是,日子过得快哦,这都中秋了。
十四这天的月亮就很不错,明晃晃的挂在天边,把星星的光芒都遮去了,明晚应该会更好看。
叶一川是晚饭后回来的,面腮发红,像是喝了点小酒。衣衫整洁、仪表光鲜。一个人坐着,眯着眼呵呵地乐。
“理个发要这个久?”她没好气地问。
“我等不及明天了,跑去少宁那看安安,才六个月,小精灵似的,啥都懂,见我吃饭,指着桌子,要小悦抱着过来坐在那,我一张嘴,她小嘴也一张,我喝一口酒,她也叭唧一下,哈哈!”
“神气什么,一个丫头片子。”
她窝了一肚子的火。
少宁再婚,她不同意仍然是童悦,有机会重新开始,为什么还要炒冷饭?少宁到好,微微一笑,妈,不需要你同意,我就知会你一声。
她发狠道:反正叶家的门,她甭想进。
少宁看看她,没事,妈,我们有自己的家。
婚礼是低调,但也有两三桌人,她一个人在家喝的稀饭。
少宁那么急,原来是奉子再婚,童悦肚子大得快遮不住了。
叶一川不回家,却三天两头往少宁那边跑。童悦把他哄得好,饭做得合他胃口,买的衣服又是称他的心。
三月,童悦生下一个小姑娘,叶少宁激动地向她报喜,她撇撇嘴,心想叶家无后了。
“丫头片子又怎样,我就喜欢,有本事你生一个呀!哼!”叶一川瞪着她。
她差点吐血,她都这把年纪,怎么生?
叶一川为了小姑娘,把烟都戒了。去之前,都要洗澡净面,特别是指甲,修得可勤了。
“安安的皮肤嫩嫩的,象广告里的小果冻,指甲一碰一个印,我心疼得都揪起来。”
罗佳英心也疼,不仅疼,还酸。想当年她生叶少宁,叶一川一周回来一趟,少宁夜里哭闹,她怕吵到他,让他到客房睡,他就真搬去睡了。
他一句温柔的话都没和她说过。
叶一川外衣搭在沙发上,她悄悄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票夹,打开。家里只要来客人,叶一川就爱抽出票夹里的照片向客人显摆,她在场时,都会故意摆出一幅不屑的神情。
叶一川最怕拍照的,他俩的合照都少得可怜。现在,他特地买了个相机,每周都要去给那小姑娘拍照。
小姑娘已经能坐了,穿了件小粉裙坐在叶一川的膝盖上,两只大眼睛神采奕奕地看着前方,像她妈妈居多,但眉眼前依稀又看出叶少宁的影子。
罗佳英心中不禁生起一股奇异的自豪感,她见过的孩子无数,但像这么俏的,她还没见过。比电视里做婴儿广告的宝宝还多几份灵秀,看一眼就爱上了。
叶一川重重的脚步声传过来。
她一惊,慌地把票夹塞了回去。
这一夜没睡好,梦特别多,梦里总有一双乌黑漆亮的大眼睛在看着她,看得她面愧、想逃。
早晨起来,她对叶一川说:“哪有过节出去吃饭的,打电话,让少宁也回来。”
叶一川淡淡地扫了下她,“人家一家三口也要团聚的。要不,你也去少宁家吃饭?”
她哑口,再也说不下去了。
少宁很认真地对她说:“妈妈,如果你不能象爱女儿般的爱童悦,那么我可能让你失望了,因为她对我太重要。”
他会给她打电话问好,过节也会送礼物,但是他心头最重的是他老婆。
她气不过,咬牙撑着,她到要看到底是大王大还是小王大。
心里苦*的,到邻居家串门。
“叶妈妈,昨天看到你孙女了,乍那么俏呢,见人就笑,但你想抱她,她可不肯。”邻居家也刚生了个孩子,是个男娃娃。
她很羡慕。
“哦,在哪碰到的?”
“防疫站,打疫苗。几十个孩子,哪个不哭得哇哇的,她趴在她妈妈肩上,眼泪在眼睛里转,却没哭出声,瞧着真让人疼。”
这点和她妈妈像,什么都捂在肚子里。
“少宁还不放心,追过来看。呵呵,大总经理,抱孩子抱得那叫熟练。哦,都会叫爸爸了。童老师呀,身材恢复得真好,看上去像个大学生,哪里像是做妈*人,难怪少宁那么紧张她,过个斑马线,还牵着她的手。对了,他们今天要回家吗?”
“我。。。。。。我得回家忙去了。”
罗佳英落荒而逃。
“出什么事了?”叶一川见她哭丧着个脸走进小院。
她不答。
叶一川转过身,又去修他的花草了。
“我。。。。。。我和你一块去少宁家。”她终于吼了出来。
叶一川愕然掉过头来,他没听错吧!
“我。。。。。。我丢不起那个脸,人家说到孙女时,我都接不上话。”她委屈地红了眼。
还有她怕有朝一日在路上看到小姑娘,小姑娘看向她时的那种防备与陌生。
她认输,后来者居上,大王老了,小王强壮了,大王斗不过小王。
“你想好了?”
她点点头。
叶一川呵地笑了,“不劳你老人家亲自跑了,一会,少宁他们就该到了。你快去厨房帮李婶的忙去。”
她急了,“死老头,你怎么现在才说。帮什么李婶,我得收拾下屋子,把些奇怪的东西挪高点,不然碰着孩子怎么办,还有小悦的卧室得通通风。天啦,不说了,李婶,快来帮我搭下手。”
叶一川摸摸下巴,笑得非常促狭。
正文 98,公转自转(四)
这年的雨季特别的长,气象小姐一脸阴郁地报告,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青台上空有块雨云徘徊不前,这对青台的旅游业也是个重创。屏幕上闪过人迹寥落的浴场、阴沉沉的大海。
桑贝也对天气非常不满,“这是怎么了,要下你就痛快点,像*期肚子痛似的,有一阵没一阵,人家到底要不要做生意?”
童悦觉得奇怪,“下雨对你的生意有什么影响?”
桑贝长叹一声,拉开抽屉数钞票,不然闲着也是闲着。“一下雨,女人们全闷家里,无聊,必然要拽着男人说话,你说男人们还出得了门吗?而且这天气令人烦燥,容易引起战争,别以为男人受了气就会到酒吧买醉,非也,男人开心会来酒吧,勾搭勾搭美女,真受了气,只会去健身房流汗发泄。”
童悦点头,听着有几份道理。“那你也找点别的事做做呗,最近可都没有晴天。”
“我最快乐的事就是赚钱,其他没兴趣。”桑贝吐了口口沫,捏捏钞票,十足的财奴样。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大概死了吧,我早把这号人给忘了。”
童悦轻笑,“那怎么不找个人代替他呢?”
桑贝指指忙碌的一个个服务生,“他们可都是我亲自面试的,怎样,养眼吧?”
“养的是别人眼,你的眼睛里只有钞票。”
桑贝不知想起了什么,砰地声合上抽屉,怔怔地发呆,“也许我真是有点*,替他看店,替他赚钱,还整天想着他,图什么呀?他又不帅,单眼皮,连发型都没有,剪个大光头,冷不丁还以为是从某农场回来的,讲话粗鲁,他哥们和我调笑,他也跟着笑,这是绝对相信我呢还是不在意我呢?唉,烦死了,不说那人,说你,你吃饱了撑着,干吗要离婚?”
“现在离婚的人很多。”律师出差回来了,约好明天签协议。
“你赶时髦?”
她幽幽地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雨丝,路边的树被冲刷得越发碧绿。
“你不要被电视、小说迷惑了心,那种深情的男主都是作者乱编的。叶少宁挺不错啦,结婚的时候,那么多宾客在看你,他在等着你,你却掉头看你哥,换作是我,早给你一巴掌了,他都没动气。做人不要太过分。”
桑贝是粗线条的人,无法理解她心中深埋的一切,她也不解释,听着桑贝训斥。
“前几天我去医院看个朋友,还遇到他了。客气地与我打招呼,还问最近生意怎样?他有一阵子不来夜色迷人了。以前他和你没认识时,他见到我最多淡淡地点个头。他这么热情,不会是因为我漂亮,不过是沾了你的光。重视老婆,肯定就重视老婆的朋友。对了,你爸好点没?”
童悦愣住,“我爸怎么了?”
桑贝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你爸心脏不好,不是住院了吗?”
“什么时候?”
桑贝说的那个时间正是她去上海的那几天。
她没有和桑贝一块出去吃晚饭,忙坐车去童家。童大兵常下棋的巷子口,几个臭棋篓子正杀是起劲,她经过,有人抬起头,“小悦,带个信给你爸,我们都在等着他呢!”
她嗯嗯地应声,疾步上楼。
屋子里没有开空调,童大兵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拿了把折扇,慢悠悠地扇着。
“小悦,你乍回来了?”童大兵欣喜地站起身。
童悦发觉他的脸色是有点不好,但精神还行。“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抱怨道。
童大兵呵呵笑,“少宁说你高考刚结束,出去转转,又不是大病,就不惊动你了。”
“干吗要麻烦他?”虽然没有签字,但是他们离婚的事,早已知会给两家父母。
“一小心说漏了嘴,我讲胸闷,他硬要带我去医院看看。医生关照以后不能再下棋了。”
“你们经常联系?”
“你们结婚后,他每周都要打两三次电话,有时会送点东西过来。”童大兵怯怯地看着童悦,“以后。。。。。。我不会再接受了。”
童悦叹气,“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怎么会突然胸闷呢?”
童大兵低下头,“她。。。。。。出那么个意外,夜里睡不着,心疼得厉害。”
其实他一直忘不了她,只是怕钱燕生气,所以压着。终于压制不住,心就生病了。
“是意外,可对她也是解脱,你不要想太多。”
童大兵眼红红地点点头,朝门外看看,“你妈妈去买菜了,你留在这吃饭吧!”
她还是走了。
到了楼下,仰着头盯着童家的后阳台看了很久。
钱燕生性敏感、多疑,她呆在这,钱燕就会联想到刚刚去世的江冰洁。她不要把爸爸的生活陷入复杂境界。
钱燕的人生里只有童大兵了,她也尽量希望钱燕能过得轻松些。
她没有带伞出来,刚走出巷子,雨突然大了起来。她用包遮着头,一路小跑到公车站台。
手机响起,她盯着那个闪动着的名字失了会神。
“小悦,工作终于全部交接完毕,无官一身轻,一起吃个饭?”苏陌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我刚从爸爸家出来。”和苏陌都约了很久了,是该一起吃个饭。
“我去接你,吃饭前我们先去看下亦心,向她告个别。”
“好!”她把站台告诉他。
一刻钟的时间,苏陌就到了。他看不去没有一丝丢官后的颓丧,反到有着状元及第的快意。
“怎么淋得这么湿?”她穿的是白衬衣,雨一淋,衣服就像透明的了。他从后座拿出一件外衣替她披上。
她看着他,他含笑挑眉。
后座上还有两束白掬花。
“卸下那个局长面具,做什么都方便了。电脑城不需转让,我请人管理,一个月过来一趟看看,你正好也可以回来看看你爸妈。还有光明正大地接送你、与你约会,是我最最开心的。所以,一点都不留恋那个位置。”
“你。。。。。。知道是谁向纪委举报你的吗?”
“不需要知道,不过,我到要谢谢那人,他让我看到了你的心。”他腾手去握她的手。
她看着他修长的指节,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一辆灰色的本田穿过风雨与他们擦肩而过,她随意地瞥了一眼,那车有些熟悉,像是傅特助的。
不过,一定是花了眼,傅特助怎会在雨天跑到这墓园?
两人撑着伞向徐亦心的墓走去,白色大理石碑上的亦心永远那样美。她真的很羡慕亦心,留住了容颜,享受着爱情的芬芳,从末看到过婚姻中阴暗的一面。
对于亦心来讲,苏陌确实是一个完美的老公。
有人愿意骗你,也是幸福的。
“亦心,你看小悦来了。你有两天见不到她,就会催着我给她打电话。现在,我准备把我以后的人生都给小悦,你心里面一定很开心吧!我会倾尽所有对她好的,我发誓。”
苏陌把花放在墓前,白色的小花苞在雨中轻轻摇曳。
童悦对着石碑欠了欠身。
江冰洁的墓在园子的另一则,两人走过去,发觉墓前有一束鲜艳的康乃馨,还有一个纸扎的蛋糕。
童悦蓦地记起,今天是江冰洁的生日。
是谁来过了?应该没走多久,那蛋糕四边的纸还没有完全被雨打湿。
正文 99,公转自转(五)
从墓园出来,童悦建议去亦心生前常去的餐馆。
亦心爱吃潮菜,一小碟一小碟的小菜装着精致的餐盘里,袖珍型的蒸笼里搁着小巧的点心。那里的茶也不错,亦心捧着骨瓷的茶碗,秀气地浅抿,眼角的笑意如花般绽放。
苏陌诧异地拧了下眉,下一秒,他宠溺地笑了,“好啊!”
熟客了,自然有好的位置留着。童悦没有接店里小妹递过来的菜单,苏陌对她的口味非常清楚,从来不用她费神的。
雨,时大,时小,像俏皮的孩子,没个规矩。
“下一次产检是什么时候?”苏陌温柔地问道。
她咬了下唇,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他,“苏局,虽然叶少宁做了许多令我寒心的事,但是他是个好父亲。”
他很爱孩子,不止一次对她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当看到她呕吐时,他脸上闪过的狂喜,她没有错过。
阴差阳错,他误以为孩子没有了时,他是那么痛心。那个晚上,他悄悄地摸着她的*,心酸不已。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像棍子一下一下重叩着她的心。她在早晨逃回荷塘月色,急急与他摊牌。她担心再这样下去,她就没有勇气离开他了。
“小悦,我不是要代替他,只是想和你一起扶养孩子。”苏陌深深地盯着她,掬心在手,“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孩子只有在健全的家庭中才能健康成长。虽然我从未有幸做过父亲,但我自信我亦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店中小妹送菜过来,童悦侧了*子。等到小妹走开,她这才接话道:“我们明天就签字了。”
苏陌失态地碰翻了茶杯,他顾不上整理,伸过手紧紧握住她,颤身道:“小悦。。。。。。”
她低下头,“其实我坚持离婚,是因为我发现。。。。。。我爱上了他。”
说到这,她苦涩地弯了弯嘴角,却又像是自嘲。
苏陌依然专注地凝视着。
“彦杰在我心中呆了很多年,在我决定相亲想要结婚时,我想我已死心地认命,他真的就是我的哥哥了。爱上叶少宁,是件情不自禁的事,具体是什么理由,我也说不出来。因为爱,变得斤斤计较,变得苛刻,变得自私,所以才眼里揉不了一粒沙。车欢欢与他初恋的女子极其相似,又朝夕相对,如果换作我,可能也会心动吧!他说那种感觉叫喜欢,不叫爱,我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他。车城、乐静芬,我妈妈,上一代的悲剧才刚刚落幕,现在又轮到我粉墨登场了吗?无论是江冰洁还是乐静芬,都非常可悲。而车城呢,又何尝幸福?他为了爱情,背弃妻女,和我妈妈在一起。后来又为了女儿,放弃了爱情。我从他们身上能看到我们的身影,叶少宁为了责任会和我在一起,但他心里会装着车欢欢。他们都从事地产行业,会经常有碰面的机会,谁能保证哪一天不擦出火花来?”
“他一晚归,我就如临大敌。他身上沾点香水味,我就失控大吵,非要问出个结果来。手机里冒出暧昧短信,我会伤心半天。看到他与别人出双入对,我情何以堪?那哪是过日子,简直是行走在崩溃的边缘。他徘徊在两个女人之间,也不会太轻松。他是温和的人,不舍伤害任何人。爱又如何?总有一天我会因为他的温和而怨恨他,也许会失控地做出什么事。我没有告诉他孩子的事,就是不要他有责任感。这样子分开,他也不欠着我什么。我搬去上海后,我们就不会有交集了,我想我们都会过得很平静。”
“嗯!”苏陌瞳孔幽黑,深不可测。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微微有点气喘,她连着喝了几口茶。
“我是渴望爱,但那份爱必须毫无瑕疵,完完整整只属于我一个人,不要猜测,不会疲累。”
“只要你走过来,他就在你面前。”
她摇头,“可是我的爱有瑕疵,爱必须是相互的、平等的。”
“到了我这个年纪,得到过失去过,就不会那么苛刻。能够拥有一点爱,都会倍加珍惜。小悦,我没有要求你现在就爱我。我也不会要求你到上海就与我成婚。在孩子生下来前,我都不会提这件事。但是如果孩子离不开我时,我就不会再给你任何借口了。”他话里带笑,却讲得无比笃定。
“我真有那么好吗?”
他也是坦荡之人,却为了她在照片上做文章,甚至怕她迟疑,不惜打出悲情牌-故意借别人之☐爆出电脑城的内幕。
她了解他的,这么多年电脑城能如此隐秘地营业,除非内院失火,外人哪有可能知道?
他看到在江冰洁的葬礼上,叶少宁陪在她身边,他急了,走此险棋。
这些在从前都应是他所不齿的,之所以做这些,是想把她拉向他。
都是为了爱。
“不是好与坏,只有爱与不爱。小悦,你说除了爱你,其他我又图什么呢?”
是呀,图什么呢?
可是,她真的没有那么好!
嘀嗒的雨声伴着浓墨的夜色,童悦睡得非常沉,心情出奇的宁静。
第二天是阴天,她依约去了律师事务所,叶少宁已经到了,正装,头发一丝不乱,脚上的皮鞋纤尘不染,像是要出席什么重要的典礼。
她穿宽松的棉裙,完全是不修边幅的少妇脂粉不施,急急去超市买菜。
她卷起视线,不允许自己再看他一眼。
律师把打印出来的协议给他们看,她发现协议又修改了下,书香花园的公寓和君威车又划给了她,还有部分存款。
他看出她的疑惑,“房子和车都是你的名字,省得换户名了。存款也只是少部分。不管你如何否定,我们做过夫妻,总是事实。这是应该属于你的,不是弥补,不是馈赠,不是施舍。”
她沉吟了下,没有反驳,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一式三份,他看看她,随即也跟着落笔。
签完后,两人直接去了民政局。
雨天,离婚结婚的人都很少,他们没要等,很顺利地就办好了手续。
出来时,他站在民政局门口,回头看着黑色的门牌,说道:“离婚真的不难,只有相爱不容易。”
他俊逸的脸上满是无奈。
她听得倏地一僵,心上像是爬满了酸涩的种子,在这雨季的闷热空气里抽丝发芽。
他送她去书香花园,他要上去拿走属于他的衣物。
两个大行李箱搁在客厅里,另有一摞都没拆封的纸盒。都是她心情不好时,拿着他给她败家的卡疯狂为他买的衣物,大部分不实用却又极其奢侈。
“水费、电费、天然气的费用,我都预缴到年底,暂时没有什么别的事。一个人在家,门窗锁锁好,你的车还停在原来那个位置。”他把房间钥匙和汽车角匙轻轻搁在茶几上,看了看四周,“我走了。”
她帮他拎了一只行李箱,送到电梯口。然后陪着他等电梯上来。
楼道口静悄悄的,针掉下来都会听得见。
“童悦,我从来都不赞成*,不,甚至是鄙视的。”他突然说道。
她抬起头,对上他冷峻的视线。
她绞着十指,心跳停摆,呼吸都戛在半途。
“我从夜色迷人出来,看到她站在路边,她看着我的眼神象是匆匆下了个什么决定。我说送她一程,她上了车。在荷塘月色,她说真美,我顺着她的话意,邀请她上楼参观。一切都非常自然,似乎男女间的激|情主控了所有的局面。当我抱着她时,她在颤抖,其实她很害怕。但她没有逃开。天还没有亮,她轻轻起身,曙光中,我看见她从脖子上解下玉佛,小心地塞到枕头下,然后离开。我故意多等了一会,才追出去。后来,她果真因为玉佛主动和我联系。在那晚更早的时候,桑贝上楼替她打招呼,说她酒精过敏,容易哮喘。但有一天,在我们有点小误会时,她把一杯酒一饮而下,直直晕倒在我面前。她带我去小面馆见她妈妈,对于婚姻,她又渴望却又胆怯,但她是那么那么想要一个家。。。。。。我总是心甘情愿让她设计着,她要我什么样的表现,我就配合什么表现。所以,当她说离婚,我没有过多反对。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做什么,她亦不会过多地问我的感受,我只要去配合。”
他说完,轻轻闭上了闭眼。
电梯上来了,他把行李箱一一提进去,对她点了下头,“我走了。”
他没有说再见。
她呆呆地看着电梯门合拢,他消失在她的视线内。脸庞火辣辣的,像是被谁打了个巴掌一样的疼。
双肩耷着,丢盔卸甲,羞惭得无处遁身。
正文 100,公转自转(六)
罗佳英又开始张罗给叶少宁找对象了。
“你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你以为外面的人都是你老公、儿子,你想横着走,就想横着走,想竖着爬就竖着爬,处处顺着你?”叶一川无奈地抢过她手中的话筒。
罗佳英无辜地翻翻眼睛,“我做错什么了吗?是他们要离婚,我又没按着她的手逼她签字。”
“他们离婚,少得了你的功劳?”叶一川眉头蹙成了结,“你可曾有一秒从心底里把童悦当媳妇看过?我和你讲,我之所以没去劝阻童悦,那是我没这个脸。人家有学历有容貌、工作杰出,犯得着在我们家受这种委屈?”
“委屈?不是拿了一套房、一辆车吗,她赚大了。她为我家做了什么?”
“慈嬉太后在强权之下,还知道识时务,弯下腰订个什么条约,讨人家洋人欢喜。你简直比慈嬉还慈嬉,我们叶家都到这份上,如果你不悔改,少宁这辈子都别想再娶媳妇。”
“咱们走着瞧!”罗佳英得意地笑了。
叶一川摇摇头,“我等着瞧你撞上南墙。”
罗佳英第一时间就把叶少宁离婚的消息告诉了车欢欢。她不知那小丫头在忙什么,好一阵没和她打电话,说一同去大溪地的,也没个影了。
车欢欢听完,好一会没有说话。
“欢欢,你在听吗?”罗佳英不放心地问道。
“在的,阿姨。叶大哥心情怎样?”车欢欢抑制住满心的讶异。
“当然不太好了,整天呆在公司里,都不回家,打电话过去就嗯两声,啥都不说。你有时间劝劝他。”
“好。”
车欢欢放下电话,按住突突跳个不停的心。
去海南呆了二十天,谈不上是手术,身体只感到麻麻的一阵抽痛,其他没多少感觉。她在沙滩上散步、晒太阳,累了就回酒店睡大觉。
脑子全部腾空,不装任何人、任何事,说穿了,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在希尔顿的那个晚上,她曾以为那会是一生中最美丽的回忆,原来是个梦魇。她多次梦到那个更衣室,面前站着一个黑影,她欢喜地扑上去,灯光戛然亮起,黑影变成了一个狰狞的恶魔。她尖叫着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
无法埋怨的,只恨自己心太急了,于是适得其反,不仅没有与叶大哥靠得更近,反而渐行渐远。
这二十天,没收到叶少宁的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
爱情如花朵,终有谢时,生活还得继续。
乐静芬到机场接她,告诉她,车城单方面提出离婚要求。
说的时候,乐静芬不像往常那般盛气凌人,淡漠的语气像是什么都看透了。“假装的幸福总归不得长久,离吧,我也累了。”
她揽住乐静芬的肩,“还有我爱你。”
乐静芬爱怜地摸摸她瘦削的脸颊,苦笑笑,“你要替我争口气,好好的,在商场上把叶少宁踩到脚下。不用担心,你还年轻,世上好男人多的是。”
她到没有笑。女人失恋后,就会把精力转到工作上,这样工作会越来越有起色,似乎很成功。可是再成功,也换不回那人一眼。如果可以选择,她还是情愿做叶大哥后面的小助理,没心没肺、快快乐乐每一天,而不是做他的对手。
“车总,我们该去海晶酒店了。”特助敲门进来。
这个特助原先是乐静芬的,现在调到她身边,到是非常尽职。“我就下去。”她进里面的休息室重新整理了下妆容。今年的房产论坛会放在海晶酒店,所有的地产公司老总们、设计师与财务总监都会出席。
叶少宁应该也会在,她银白色的小礼服,飘逸如仙子,头发和妆容都精心地打理过,可谓武装到牙齿。
他会用什么表情迎接她?
“又下雨了。”特助把车一直开到大厅前,她直接上了车。
“这雨不会影响施工?”她仰起头,是小雨,街上行人有的就没打伞。
“世纪大厦顶楼今天是浇筑,必须得晴,看来封顶的日期只有往后推了。”
“嗯!”她掏出化妆镜又看了看。
特助盯着后视镜,笑了,“车总,你放心,你绝对是今天酒会上最璀璨的明珠。”
这颗明珠的光泽会吸引到他吗?
在这个时间,他离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真的太想知道答案了。
一跨进酒店大门,一抬头就看见了叶少宁,他与人握手寒喧,笑容浅淡和煦,声音清雅悦耳。她站着,*不自觉地颤抖,好像已经分开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目光转过来。
淡淡颌首,没说话,眼神令人看不透。
有人过来与她招呼,她是地产界的新面孔,却是泰华未来的掌门人,自然令人瞩目,很快身边就围满了人。
她笑得肌肉都僵了,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叶少宁已经不见了。
她四外寻找,最后在酒店后面的假山前看到他,他两手交Сhā,头仰着看天,像在沉思,双肩上沾了一层密密的雨珠。
“叶大哥。”她假装自然地叫了一声。
他侧过身,迟疑了下,走过来。
她心中一暧。他终是对她最体贴,她穿高跟鞋,地面潮湿,礼服又是露肩的。他与她并肩站在雨廊下,廊前有株松柏,松针随风掉落一地。
“阿姨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过去玩。世纪大厦工程要封顶,我比较忙,过两天去看她。”她笑靥如花。
他哦了一声,继续看天。
“你怎样?”她怕冷场,忙不迭地找话题。
“很好。”
“叶大哥,你对我真冷淡,也不问我好不好?难道我们不在同一个公司,就得做陌生人?”她俏皮地噘起了嘴。
“做陌生人比较好。所以也别为我去讨好我妈妈,那不值得。”
她呆了,“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我们明明很熟悉。”
“我说的陌生,并不是指我们不认识,而是仅仅是认识,没有别的。”
“为什么?是那件事吗,你。。。。。。有*情结?”
他笑了,“我说我有,你会失望吗?”
她眼中生出一丝愕然。
“感觉我是老古董?呵,是的,我非常传统。不过这些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我欣赏尊重他人、珍惜自己的女子。失陪!”
她瞳孔一暗,“现在把我当蛇蝎猛兽,那时的好。。。。。。又是什么?我不会平白无故爱上一个陌生人的。”
“你很想知道?”他站住。
“是的!”
“你妈妈有多恨童悦的妈妈,你很清楚吧!而我却在泰华任总经理,虽然工作不应掺入家事,我能做到,乐董可以吗?童悦站在泰华大楼的外面,想进来看看我都不行。团年会上,所有中层以上的家属都盛装出席,我只得拉你充当女伴。这一切我早就预料到,不意外。如果继续下去,童悦永远在泰华是见不得光的。我工作上不管取是多大的成就,都无法与她分享。其实早在你回国前,恒宇就邀请我过去。我在等你回国。大概心急了,我想在一两个月后就让你接替我的工作。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你,甚至不惜牺牲我们的蜜月。对于工作,你并不用心,我只得顺着你的性情,用你喜欢的方式,哄着你接受、投入并喜欢。这样才造成了你的误会,很对不起。”
“你。。。。。。还是为她,为什么,我没有她好吗?她若真好,你为什么还要和她离婚?”
“似乎这是我的私事,我没必要回答。”
脚步声渐远。
她定定地看着廊下一汪水渍,面容惨淡。
原来从来就没有过战争、纠结,他只是扮演了一个良师的角色。那些善解人意的体贴、温暖的微笑、山一般的依赖,都是助他早日离开泰华的工具。
难怪他多次婉拒她之后,却不曾与她拉开距离,回过头还是温柔待她,那不是宠,不是包容,那是无奈,她对他还有用。
也算有情有意,至少他没想替童悦报复泰华,他真心地替泰华着想过。
绝望如滂沱大雨,将她从里到外,淋得透湿。
叶少宁只出席了会议,没有留下吃晚餐。走出大厅,打电话给傅特助。他最近经常会走神,上次在街上差点撞上路边的消防栓,傅特助得知后,不由分说兼职做了司机。
“叶总,稍等下,我就过来。”
不一会,傅特助从外面跑了进来,他随意问道:“怎么跑外面去了?”
“有家公司关于内部控制管理的发言很不错,我借了去复印下,回去好好研究,然后我们恒宇也能推广。”傅特助答道。
“酒店商务中心不是可以复印吗?”
“刚才那一刻里面人多,我也怕熟悉的人看见了问这问那,就多跑了几步,刚好碰见。。。。。。”傅特助突地抿住了嘴,呵呵笑了两声。
泊车小弟把车驶上斜坡,傅特助替叶少宁关上车门。
夜色在雨中悄然四临。
“你碰见的是童悦吗?”车出了酒店,方向盘刚一转,他看到从对面复印社里走出一个身影。
傅特助点头,“是呀,聊了几句话。她也在复印资料,是一些证书和奖状,还有实中出的证明。好象是弄履历表,童老师要换工作?”
他眼眨都不眨地看着那撑伞独行的人,走得那么小心翼翼,看到行人就停下,让人家先过。
郑治并不知他们已离婚,试探地问他,是不是童悦嫌实中福利不够好?如果她留下来继续带实验班,他可以悄悄地给她的课时津贴调一个级别,但不能对外宣讲。
他也想她留下,但他没有理由留她。
她决定要做的事,无人可动摇。
“雨天不好拦车,顺道送下童老师吧?”傅特助热情地建议。
有人来接她了,不,不是来接,是同行的。难怪走那么慢,原来是等人。苏陌提着两个纸袋,一个是席殊书屋,一个是元祖食品。他小跑着走到她伞下,接过伞,把纸袋递给她。
她从里面拿出一块点心,可能真饿了,吃得很大口,饼屑沾在嘴角也不知,苏陌轻笑抬起手。
“这么巧,苏局!”身后飘来一声清冷的问候。
苏陌回过头,毛毛细雨中,叶少宁长身站立。
马路中间,傅特助冲冷着脸的交警赔上一脸的笑,“呵,我听到一点异常的声音,下来看下,不是故意要在这停车的。”
交警挑挑眉,心想,你当我是菜鸟吗?
“废话少说,违章停车,罚款三百。”
正文 101,滴水成珠(一)
苏陌愣了下,那一下不过是一秒,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当他转过身时,举手投足已是风度尽显,“叶总,好久不见,你也路过?”
叶少宁也是水波不兴,朝路中间瞟了一眼,“哦,车抛描了。”
他并没有刻意去看童悦,而童悦却因他,含在嘴巴里的一块点心突地卡住了,两眼圆睁,脸胀得通红,两腮鼓鼓的,难堪到无地自容。
“和你说过多次,吃点心前先喝点水,点心掰成小块,细细嚼,慢慢咽。”语气不紧不慢,听着并不温柔,却自是家人般的亲切。
童悦狼狈不堪,连对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其实她很少这般狼吞虎咽。
最近食量大增,一饿就觉着满心满肺都痒,忙不迭地满街找东西吃。在书屋遇到苏陌,他说雨天路滑,让她在外面等着,他去买。这条街是文化用品街,附近都没有食品店。
叶少宁的目光偶然扫过她,又说道:“嘴角有饼屑,不上课,连形像都不要了吗?”
一条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递了过去。
她真是恨不得地下裂条缝,让她钻进去得了。
她没想和任何人比,但离婚后,她这幅样子落入他的眼帘,心里面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苏陌依然风度翩翩,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小悦是女生,叶总留点面子吧,你瞧你把她吓得这样。”
童悦深吸一口气,那块点心总算艰难地吞咽下去了。
“哦,我只是友情提醒下。”握着手帕的手没有收回。
“谢谢!”她迟疑了下,接过,拭了拭嘴角。想想,手帕在掌心捏成一团,没有还过去。
叶少宁已安然把视线挪向苏陌,“那天在机场真是失态,我误会了苏局,一直想找个机会道歉,今晚可以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苏陌推出了局。
他什么都知道了?
苏陌大度地笑笑,“叶总说哪里去了,那种小事,我早忘了。我和小悦还要去看个朋友,改天我们来约叶总。”
我们,是她和他。叶少宁的视线在陆续亮起的路灯下慢慢僵硬,不经意地瞄了眼苏陌手中书屋的纸袋,最外面是几盘D,封面上可爱的胖娃娃笑得小手直舞,旁边写着《胎教音乐》,他皱了皱眉,心中更是难受。
他想起了与他无缘的孩子。
“你朋友的麻烦好像解决了。”苏陌看向马路对面。傅特助已把车挪了过去,双手Сhā腰,一脸无奈。
“再见!”叶少宁点下头,目光冷淡,略略一笑,疏离而客套。
童悦自始至终沉默着。
“我来开车。”叶少宁抢过傅特助的车钥匙。
傅特助暴睁双眼,“不是吧!”
“你要不要上车?”
傅特助委屈地上了脸,急急地系好安全带,咽咽口水,“叶总,这里是闹市区,最快不能超过四十码。”
叶少宁状似没听见,脚下油门一踩,车嗖地飞了出去,指盘上的红针刷地指向六十、七十。。。。。。
傅特助脸都白了。
“咳,咳,刚刚我在复印社,还和童老师聊了会天,她。。。。。。她问我有天是不是去墓园了,说那束康乃馨很漂亮。我说是叶总买的,那个蛋糕没人会扎,我们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家冥寿店有卖。”
车速慢了下来,叶少宁斜睨着后视镜,灯影、雨丝中,世界迷迷蒙蒙,什么都看不清了。
“然后呢?”
“然后她说谢谢,我继续说叶总最近越来越血气方刚,特爱开快车,为了青台市民的安全着想,我建议他做个乘客。童老师连着说了三遍这样好。”
叶少宁狠狠冽了眼过去,傅特助摸着头呵呵地笑。
苏陌从不开快车,车如其人,斯文从容。
“不吃点东西再回去?”苏陌又问了一遍。
那盏路灯并无特别之处,童悦看得出神。
“小悦?”
“呃?你说什么?”她回过头,像吓了一跳。
他轻笑,“我们一起去吃个晚饭。”
童悦摇头,“刚刚才吃了点心,饱着呢!”
“家里有没有备下什么食物?”
“有。”
苏陌温柔地笑笑,并不坚持,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本《十月怀胎》,“这本我先看着,多点知识,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童仓惶转移视线。
也没有刻意,不知怎么,却是天天和他呆在一起,有邂逅,也有约定,仿佛在青台,她只有他了。
“进去吧,晚上再给你电话。”宠溺的语气,无不暗示他们之间的熟稔。
他目送她走进书香花园的大门。学校正式放暑假后,她就搬回来了。他数次送她到门口,她从不曾邀请他进去坐坐,他也不提。青台的种种终究是序曲,在上海才是他们真正的开始。
本来说好这周就去上海的,上海这几天偏偏高温持续不下,他公寓装修的工程正如火如荼,索性再在青台呆几天。
都离婚了,还有什么可去纠结的?苏陌淡淡地挑了挑眉,倒车,融进傍晚湍急的车流中。
童悦低着头走进电梯间,不慎撞到了人,忙道歉。
“童老师,你在这呀,我刚去你家敲了很久的门。”是楼上的邻居,有个远房亲戚在实中读书,托她照应过。
“有什么事吗?”
“我儿子这个周六结婚,你得过来喝喜酒,请帖在这。”邻居满脸喜气地递过大红的卡片。
“好的,好的!”大夏天办婚礼,够辛苦的。
邻居压低了嗓音,“没办法,都三个月了,肚子快看出来了。”
她一怔,条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肚子,她也有三个多月了,*还是平平的,医生讲她太瘦了。但现在她很能吃,估计很快肚子也要看出来了。
如果再象今天这样与叶少宁邂逅,他看到,不知会是什么样?
她冷不丁打了个冷战。
似乎这份婚姻的破裂,他应负起大半责任,可是他能磊落地直视她,她却羞惭的没有勇气看他。
蜗牛漫步般出了电梯,幽幽转目。
那一天,他站在这和她说的那一番话,清晰如昨。
一开始,没有太多注意到他。与同事们一起走着,突然喧闹起来,一个个娇笑嗲语,眼中风情无限,她诧异地抬起头。与郑治并肩同行的男子温和地微笑颌首。
同事说他是承建实中新校区与世纪大厦那家公司的总经理。
她吃惊于他的年轻与杰出。
再相见,不免多看了一眼,那时,纯粹是欣赏与好奇。
有一次,只有她一个人,他和助理迎面走来。不知怎么,她突地把脸转向了一边,连脖颈都红了。
“你好!”他主动与她招呼。
他不仅有俊逸的面容,还有一幅温雅柔和的嗓音,周身温暧到令人亲切,令人撤下心防,情不自禁想靠近。
“你。。。。。。好。”她居然结巴了。
“是去上课吗?”
“不,我。。。。。。去拿讲义。你找郑校长?”
“我送图纸过来。”
那时是初夏,校园内柳枝碧绿轻盈,他站在树下,微笑地看着她。她不知怎么,想起“温润如玉”这个词。
再碰见,她故意走上另一条小径,避他远远的。眼角的余光却又控制不住飞向他的身影,他对谁都非常礼貌,她心中闷闷的。
七夕节那天,无意撞见他在相亲。她觉得不可思议,他这样的男子怎会沦落到相亲的地步?他的身边不应该是莺戏燕拥吗?
未婚的女同事不掩饰对他的兴趣,谈论他时,她就在边上静静地听着。
她接触的男子并不多,童大兵是懦弱的,彦杰有些微微的阴冷,惜言如金,苏陌温和中带有精明,像深不可测的夜海,容易迷航,赵清油嘴滑石,没个正经时,做同事、朋友都可以,若做男友,似乎很不搭,孟愚需要的是凌玲那样主动出击的女子,个性迂腐,遇到什么事都爱引经用典,让人啼笑皆非。
他,和他们都不同。
他暧如春阳,温和如夏夜习习凉风。身居高职,却无距离感。
仿佛是天意,他们在迷人夜色里,重逢于夜色迷人。
真正做下决定,是在打开车门的那一刻。她并不擅长此事,但机会飘到面前了,若不抓住,也许人生就是另一条道了。
她抓住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他许以恋爱,许以婚姻。
原以为只要时时保持清醒,无论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她都能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其实,他一早就看出了这个局,沦陷进去的人是她。
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又是几天的雷阵雨,空气闷热无比,童悦没有出门,在屋中写怀孕日记。她渴望讲话,却没有倾听的对象。那就写下来,日后,让小姑娘做个好听众。
收到录取通知的学生们的家长开始准备谢师宴,这是每年夏天各大餐厅的重头戏。一早晨就接了好几个电话,热情铺天盖地,都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挑了一个下午出门,去吃饭总得买点小礼物。女生,她会选一个漂亮的发卡,附一张卡片,男生,有的是碟,有的是文具。她熟悉他们的喜好,礼物不会挑错。邻居儿子的婚礼,肯定要参加的,她跑了几条街,最后选了一套情侣票夹,很有纪念意义。
拎着大包小包回家,开门时还气喘喘的。到底多了一个人,行动明显笨重了。
好好地泡了个澡,体力才恢复了些。照例先写日记,然后喝牛奶,接着听胎教音乐。那音乐声一响,她就昏昏欲睡。
那就打个盹,只要小姑娘醒着就好。她托着下巴,歪倒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到几丝异常。她睁开眼,发现声音的来源是门外,像是有人在开门,折腾半天了。
她看了下时间,九点多一些,英雄好汉们应该还没开始上班呢。她大着胆子拉开门,震愕地看着一身酒气的叶少宁。
他晃着手中的钥匙,咕哝道:“锁是不是坏了,明天找个人来修修。”
他走的时候,不是把钥匙都给她了吗?
“我的鞋呢?”他越过她,一脚跨进来,歪着头问。
他的拖鞋,她也早收起来了,家里没有外人来,她只留下自己常穿的。
没等她答话,他突地扔下手中的公文包,冲进洗手间。
她皱起眉头,他到底喝了多少,吐成那样。
“童悦,毛巾呢?”他在洗手间里大叫。
她走过去,从毛巾架上拿下自己的毛巾,淋了水,挤干,递给他。
他站起身,拧开水笼头,用冷水拍拍脸,净了口,抹干之后,他看看镜子的自己,又看看立在一旁的童悦,眼睛缓慢地眨了几下,重重闭上。
“对不起,我搞错了,我忘了我已不住在这里。”
她的心强烈一抽,“没。。。。。。没事,你还好吧?”
“打扰了,我这就走。”他把毛巾挂上去,拉拉边角,转身走向客厅,捡起公文包。
开门时,他的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
她急忙托住他的腰。
他拍拍额头,“谢谢,没有关系的。”
“要不要。。。。。。喝点水?”说完话,她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
他讶异地回过头,“家里有吗?”
她叹气,让他坐到餐桌边等着。夏夜,她都会煮一壶开水温着,不能贪凉,冰茶对胃并不好。
她给他泡了杯蜂蜜茶,加了点薄荷,特别清凉爽口。
他却像不太喜欢,眉蹙着,喝得极慢。
“你听的这是什么音乐?”他捕捉到音响还在工作着,曲子轻柔清灵,象妈妈慈祥的手抚过婴儿粉嫩的肌肤。
“随便听的。”她匆忙关了音响,神情惊慌。
“你现在品位比以前提高了许多。”几份自嘲,几份心酸。
“假期,时间比较多。”她离他远远的。
“嗯,是该做点有营养的事。”
她默默,手指搅着,拉着勾玩。
一杯茶能有多少,就是樱桃小口,也只能是半会的功夫,他站了起来。
她跟着也站了起来。
“谢谢你的茶,我好多了。”
“不谢,你走好。”她替他打开门。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他为他今晚的行为解释。
她浅浅一笑。
电梯也配合,刚好停在这一层。他走进去,挥手道别。
门合上那一刻,她整个人突地一软,慢慢蹲了下来,只有两个字:好悬。
正文 102,滴水成珠(二)
李想的谢师宴是在自己家里举办的,有场地,有帮工,还有美丽的海景,当然善尽其用。
那天,破例没有下雨,海面上还有点小风。老师们约好下午一同坐船过去,乔可欣特地带上了泳衣,说今年还没游过泳呢!
童悦穿了件宽松的长T恤,下面是银灰的打底裤,人字拖,很悠闲的感觉。
李想到码头来迎接,有些日子不见,他好像晒黑了,头发修得很短,猛一看,真少了些少年的青涩气。
班长和一帮同学先到的,谢语也在。船还没靠码头,赵清的手就挥个不停。
乔可欣斜视着与赵清贴面低语的赵语,问童悦:“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有情况又怎样,没情况又怎样?”童悦反问。
乔可欣眺望远处茫茫大海,耸耸肩,“是哦,能怎么样呢?似乎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唯独我很失败。这大概是我和你们最好的聚会了,我准备去广州。”
童悦没说无关痛痒的安慰之辞,乔可欣无论在哪里,都会善待自己。
孟愚没有同船过来。
“孟老师大概要晚一点到,他现在火车上。”码头上有点湿,李想轻扶着童悦的胳膊。
码头附近就有一片沙滩,老师们迫不及待地跑过去。
“给!”班长笑眯眯地递过一只Сhā了吸管的椰子。
童悦摸着有点冰,双手先捂着,等稍微温些再喝。“其他老师没有吗?”她扫了一圈。
“等会和他们拼酒。童老师不能碰酒,就特别照顾这个。”班长说道。
童悦欣然,他们一毕业,角色立刻互换,以前她把他们当孩子般照顾,现在受照顾的人是她。
李想陪着她沿岛散步,没有太阳的炙烤,礁石、海浪、一株株开满花朵的树木,微风,真是美妙的享受。
“听说你下学期不在实中了。”
“嗯,换个学校。”
李想没有象别人问为什么呢,“会考虑上海吗?”
“上海离青台,得坐七八个小时的车呢!”她委婉地把话题挪远。
“也有飞机的。”李想叹了口气,不敢有什么奢望,“我可以和你联系吗?”
“不可以。”
他扭头看她。
“我可不想成为你心中一道抹不去的阴影。”
李想大笑,“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尊师重教,过年过节向老师问声好。”
“那发邮件吧!”
“小气的女人。”
她抿嘴轻笑,是呀,别扭而又小气的女人。
李想爸妈在沙滩搭了两个大的凉棚,酒席就放在里面。真的很热闹,象篝火晚会,学生们轮流表演,老师们也跟着疯,李家的亲戚朋友、小岛上的邻居就是观众。
李想敬了一圈的酒,就坐到童悦的身边,大男人般替她布菜、斟饮料。童悦到不好意思了,“老师那么多,你别只关注我。”
李想慢悠悠地回道:“那又怎样?”
她哑然。
“我没有太晚吧!”凉棚外多了个身影。
“不晚,不晚,重头戏刚刚开始。”班长抢先冲出去。
“那就好,只是我还多带了一位客人,可否挪个座。”孟愚呵呵笑着,从身后拉出个人。
童悦捂着嘴,眼眶不由地红了。
“凌老师,欢迎!”李想礼貌地招呼。
“祝贺你,李才子。”凌玲语音哽咽。
有几秒钟的冷场,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赵清拍拍孟愚的肩,“兄弟,有出息,来,咱们走一个。”他端起了酒杯。
凌玲被安排在童悦的身边,两人紧紧地握着手,都有点颤抖。
“我没有勇气,是他鼓励我,我才敢回来的。郑校长也邀请我回实中继续教课。”凌玲回头,深情脉脉凝视着被众人灌酒的孟愚。
“真好,以后会更好的。”
“我一定要用力珍惜。”
童悦点头。凌玲是曾经迷失过,但她受到了惩罚,付出了代价,现在她又找回自己。只要还爱着,何必介意过去?
苦尽甘来的大结局总令人唏嘘、泪眼婆娑。
“婚礼放在七夕节,他没和家人提过我的错,他一直都呵护着我,所以。。。。。。我什么也不要担心。”
“嗯,孟老师很MAN。”
两人相视而笑。
“我想尽快要个孩子,男生,象孟愚。”
童悦闭上眼,无法想像一板一眼的小孟愚是什么样,但她相信凌玲心中早已勾勒个百次千次。如她在静夜里,描绘小姑娘的轮廓,什么样的眉眼、嘴角,笑起来什么样,讲话时的神态,生气噘起小嘴。有点像她,也有点像叶少宁。
众人闹到半夜才回市区,孟愚和赵清都醉了,一帮男生负责相送。
李想陪他们坐渡船过来,这是晚上最后一班回岛的船,他在码头上与童悦告别。
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他飞快地抓起童悦的手啄吻了下,“童老师,世上最美好的感情,就是还没来得及发生的那种。我会珍惜。”
他转身上船。
童悦含笑目送他,她同样也会珍惜这份纯真的回忆。
手机上有几个来电未接,都是同一个名字,她没有回,直接删除电话记录。
睡前,依然一杯牛奶。刚从微波炉中端出,喝了几口,座机响了,“家里怎么没电?”
“呃?”她低头看着落在地上温和的光晕,那是什么?
“我九点钟经过楼下,家里漆黑一团。”
她沉默。这人不会是被外星人换脑了吧,以前是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妥处。现在离家却开始恋家,怪哉!
“是保险丝坏了?”
“。。。。。。”
“童悦?”
“保险丝没坏,灯也没坏,我人也没坏。”她无力叹息。
“哦,晚安!”
怔怔握着话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在《怀孕日记》里写道:“宝贝,你说你爸爸今晚是不是又喝醉了?难道醉酒会加降低人的智商。”
太平洋商场成立五周年庆,促销活动前所未有,所有品牌一律五折,还有抽奖。
童悦是被邻居拉过去的,商场空调温度打得很低,也抵不上人潮的热浪滚滚。
她很快就与邻居走散,索性顺着人流慢慢逛,其实她没有什么想买的。
在名表柜,很巧,遇到了车欢欢与罗佳英。
罗佳英趴在柜台上,台面上已经放了好几块表,她象是拿不定主意。“欢欢,你说哪块少宁戴比较好?”
车欢欢神情有些恍惚,一抬头,看见了路过的童悦。
“阿姨。。。。。。”她低低叫了声。
罗佳英顺着她的视线追去,只看到童悦的背影,“有什么好看的,无关紧要的人。”她安慰车欢欢。
车欢欢在楼梯口截住了童悦,她直勾勾盯着童悦纤细的腰身,“你。。。。。。骗我!你没有怀孕。”
“我怀没怀孕,和你有关系吗?”童悦冷冷地问。
“你。。。。。。反正不够诚实。”是的,肯定从一开始就没怀上孕,不然叶大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婚的。车欢欢心中暗潮起伏。
“对你,没必要。麻烦让开,你挡着我的道了。”
“没有我挡着,叶大哥也不会爱上你。勉强的婚姻长久不了。”
童悦轻蔑地倾倾嘴角,“你这么紧张,是我挡着你的道了吗?”
“我还年轻,我可以等,你呢?”
“我有自知之明,该撤就撤。”
下腹处有一股熟悉的热流涌动,她扶着楼梯,镇定了下,拿起手机,“苏陌,我在太平洋商场。”
“你也去挤这个热闹,你忘了你的身体。”苏陌柔声责怪,“我去接你?”
“好!”
她没有看瞠目结舌的车欢欢,离婚后有男友很正常是不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野百合也会有春天。
车欢欢悲伤地意识到,童悦都有了男友,叶少宁再在意她也是惘然,那么,他对自己这么冷,不是有责任,也不是有义务,他也许真的是在意自己和其他男人上过床,或许是真的不爱她。
那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她伤心欲绝离开了商场。
罗佳英焦急地在名表柜前左顾右盼,欢欢去趟洗手间要那么久吗?
“大妈,这表你到底要还是不要?”营业员不耐烦地问。
“我。。。。。。我去找个人呀!”她赔着笑,“你帮我留着。”
营业员一翻白眼,悄声对同事嘀咕,“买不起还装大款,瞧着就恶心。”
停车场前,童悦的脸色越来越白,把苏陌吓了一跳。“你中暑了?”
她摆摆手,“麻烦你快点送我去医院。”
她感觉得到,下面好像出血了。
正文 103,滴水成珠(三)
急诊室前,苏陌看到医生出来,忙走过去,“医生,童悦怎么样了?”
医生面沉似水,拿眼角瞥他,“你这老公是怎么做的,瞧着也一脸斯文,怎么能纵容她那样胡闹?孕期是过了危险期,但不代表就什么危险都没有。商场那种地方,空气不好,人流量大,碰来撞去,她情绪又极不稳定,体质弱,自然胎儿就会受影响。”
苏陌抱歉地笑,“是,是,以后我会看着她点,情况不太坏,是吧?”
“这只是侥幸,出血量不大,住院观察两天,输点液。”
“好,谢谢医生。”
说话间,护士推着担架车从里面出来。苏陌欠*,握住童悦的手。她指尖冰凉,双唇发白,眼中满是泪水。
“没事了,宝宝很安全。”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对。。。。。。不。。。。。。起!”她听到医生对他的斥责,这和他没有关系,是她的错。
心不是早已死了吗,怎么还会为那样的人那样的话而波动呢?这又不是新闻,离婚后,男婚女嫁,概不过问。人家有这样的权利,她难受什么?
蠢、笨、傻,什么才是她最重要的,忘了吗?是小姑娘!如果小姑娘有个什么,她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傻丫头,这是我的荣幸。”他戏谑地挤挤眼。
谢绝护士的帮忙,把她从担架上抱到病床,起身时,还不忘把她身上弄皱的衣服拉平。
“你老公真细心。”护士羡慕地说道。
苏陌轻笑,并不解释。
她的心疼得不能呼吸。
药液里加了安神的成份,不一会,她就睡着了。睡得非常沉,醒来后,发觉病房里亮着一盏小壁灯,苏陌坐在床边,手撑着额头,眼睛闭着。
输液已经结束,她放缓呼吸,没有惊动他。只是*胀得厉害,她得去趟洗手间。
手臂刚一抬,苏陌醒了,“小悦?”
“我去。。。。。。”她咬着唇,有点羞窘。
苏陌一下明白了,紧张地说道:“不行,你必须卧床,不能起身。我给你拿。。。。。。”
“不!”她慌乱地大叫,阻止他从床下拿便盆的动作。这样这样没有任何遮挡的亲密,除了叶少宁,她还无法接受。
“我去请护士帮忙。”苏陌看看她,出去了。
护士过来,眼中疑疑惑惑。
再躺下,环抱住双肩,无由地自怜,心中酸酸*。
在人生的每一个时期,她似乎总比别人少了什么。少年时,没有妈*疼爱;情窦初开时,上演一出独角戏;结婚后,老公的注意力是工作和别的女子;现在,她孤单躺在病床上,恐惧却无处可依。
等她心情平静了点,苏陌才提着一个纸袋进来。
他吃盒饭,她喝粥。
她很是愧疚,让他回去休息,医院的气味不好闻,天气又这么热,他没理由在这陪她受罪。
“这些算什么?我曾在医院呆过一年。”他拧亮灯光,打开一叠服纸,他还给她买了本女性杂志打发长夜。
“如果。。。。。。如果有奇迹,亦心醒过来,你会不会很开心?”
黑眸深不见底,“学哲学的人从不会做这方面的猜测,你必须遵守自然规律。”
她大张着双眼,看着天花板,半天没有说话。
他安静地翻着报纸,时不时抬下眼睛看看她。
“我。。。。。。想回上海了。”青台太小,说不定那天还会遇到那样的人那样的事,她管不住自己的心,那么还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不如眼不见为净,离开这是非之地。
“好!”他像是一直在等她这句话。“出院后,我们休息个几天,就走。”
颤微微的视线落在他俊雅的面容上,她目不转睛凝视了他很久。
“我胡子没刮干净?”他摸摸下巴。
“我是不是很无耻?”
“如果你非要用这个词,那么这也是我纵容和允诺的。”他凑过来,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天亦心刚过世,她去小岛上家访,他在码头等她,向她求婚。她铁了心想嫁叶少宁,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都会闭着眼往前跳。结果,真的摔得头破血流。
如果她回头走向他,那么这些日子的辛酸与委屈、折磨与纠结,真的是对他的赌气和矫情?
他是她理想化的童大兵和彦杰的综*,她能清晰地看到以后,他会给予她什么样的生活,必然温馨、浪漫,是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她也不怀疑他对小姑娘的爱,肯定是称职而又慈祥的父亲。
但是。。。。。。
“二十岁的时候,男人希望女友漂亮、乖巧,带出去很有面子;三十岁时,希望她体贴,能尊重他的朋友,对自己的家人很好;四十岁时,希望她老得不要太快,还能穿得上他的T恤,把孩子教育得很好,不要有事没事翻他的手机、票夹;五十岁时,希望她更年期不要过长,生气的时候还记得给他煲一锅汤;六十岁时,希望晨练时能手牵手一同下楼;七十岁时,希望她不要嘲笑他某天尿湿了裤子;八十岁时,希望她还认得他。。。。。。童悦,这就是男人最理想的爱情,做到并不难,是不是?”
他的手轻轻抚*的脸,那么的温柔。
一滴、二滴、三滴。。。。。。泪水从腮角扑扑地滚落。
“婚姻不应该给人疲惫感,它是宁静的、轻快的、从容的。你已经错过了我的二十岁、三十岁,那不遗憾,因为我还有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要吗?”低沉的嗓音,仿佛催眠,萦绕在她的耳侧。
好像积累了千年的雨水,瞬间泛滥成灾,她哭得更凶了。
看出她此刻的意志已快溃不成军,他继续攻击,“从前,你所有的苦与不幸,我都会一一抹平。你想要的爱、尊严、完整,我会毫无保留地给你。无论是上一辈还是下一代,和任何人都没牵连,我们就是我们--你、我,还有BABY。”
“这。。。。。。很自私。”她哽咽道。她并不爱他。
他叹息,“爱情不自私,难道还要大度?我在这里,可不是扮演什么亲和的领导与长辈。”
她闭上眼睛,没有再接话。
也许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爱也罢,不爱也罢,叶少宁都是必须要遗忘的人。他们之间,夹着车欢欢、罗佳英、乐静芬、江冰洁,和幸福永远沾不了边。
婚姻不是战场,不能时时草木皆兵。
她不是女金刚,一直寻觅有幅可依靠的肩膀,只是曾渴望那幅肩是自己深爱的。
世事难两全,她贪心了。
苏陌不是她所爱的,但那幅肩最安全。
绕了一个圈,还是回到了原点,是庆幸,还是讽刺?
无解。
第二天,血就止住了,苏陌又坚持多住了两天。第四天,她才出院回家。手机一直是关着的,挺好,生活非常宁静。
苏陌只把车开到书香花园的物业中心,“不要收拾行李,过去我们慢慢购买,再说你以前的衣服以后也不能穿,就把证件和资料带上。千万不要再吓我,呃?”
“知道了。”
“火车时间太长,我们坐飞机走,机票我去订,一周后吧,你的身体可能还不适合飞行。”
“好!”她什么都听他的,非常配合。
“我有一点激动。”下车时,他忍不住抱了抱她。
她有些僵硬,知道他在后面目送她,她没有回头。
大学时,同学推荐她看亦舒的〈人淡如菊〉,有个女孩在异国与自己的教授恋爱,那是一个有妇之夫,大她二十多岁,爱得轰轰烈烈,最后却以惨败告终,她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那个男人是唯一知晓她过去那段恋情的,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到天衣无缝,他让她如何,她只能如何。她想和教授在一起是一次恋爱,真的恋爱,现在的她,享受婚姻的幸福,和爱无关,似乎应该是一个毫无怨言的人。
她呢?有苏陌这样的男人,也应该毫无怨言了吧!
家中凉爽而又洁净,和医院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座机里有几通电话留言,她只听了一个,便挂上电话。
洗澡,换衣,喝牛奶、棕果汁,早早休息。夜里仿佛蜷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她咕哝道:“少宁,别闹,我要睡。”
倏地醒来,空荡荡的床上只有她一人。
原来是南柯一梦!
住院期间,错过了邻居儿子的婚礼,无限歉意地上楼,补送迟到的礼物和祝福。
小媳妇怀着孕,不能去度蜜月,小两口就窝在家中看碟、打游戏。
邻居到一点没责怪,盛情邀请童悦晚上一起吃晚饭,就在小区对面的江南会所,还有其他几位邻居。
那天缺席的人可不少。
推辞不了,童悦只得去了。坐着与邻居们寒喧,又有人过来,下意识地转过头,嘴角的笑意僵住。
“好了,叶总到了,人全了,咱们开席吧!”邻居挥着手,让服务生准备走菜。
铁灰色的休闲T恤,米黄的亚麻长裤,温和的问候,他在哪,都招人青睐。
“叶总是大忙人,我就担心请不到,连打了几次电话,没嫌我烦吧!”邻居笑眯眯地问。
“再忙也该来,远亲不如近邻。”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她懂了,他不是故意的。他们离婚很低调,没有拿个喇叭,四下宣传。
她没必要补充说明。
他自然坐在她身侧。
没有什么暧昧的表示,就像一些模范老公,在人前总把妻子照顾得很好。她专注吃饭,听他和新郎倌聊天。敬酒时,她的那杯,都是他喝。
邻居聚会,不比公司应酬,酒闹得不凶,尽兴就好。
从会所出来,月朗星稀,一帮人慢慢踱回小区,他也在其列。她没有权利拦阻他。
嘻嘻哈哈上了电梯,过一会停一下,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
最后只有他们和新婚夫妻了。
“叶总、童老师,晚安!”小媳妇嘴巴很甜。
“晚安!”他微笑回应。
两人步出电梯,楼梯口感应灯亮了。
她站着不动。
“钥匙忘带了?”他问道。
“叶少宁,这里是我的家。”她不想把局面弄得太僵,非常委婉地提醒道。
“我今天没喝多少酒,我知道。开门吧!”
“你有什么事?”
“进去再说。”
“我们。。。。。。已经不是夫妻,这么晚呆在一个屋子里,会让人误会。”
“清者自清,何必在意别人的流言?”
“叶少宁,请你尊重一下我,我以后要有新的生活,不要因为他不在,就不顾及他的感受。”
他直直地看着她,表情有些诡异。
“瞧我这记性,怎么把喜糖给忘了。”邻居急急从楼上跑下来。“乍不开门?”
“忙着出门,不知把钥匙塞哪了,找到现在。”他扬起一脸的笑,拿过她的包,翻了翻,拎出一串钥匙,熟练挑出一声,塞进锁孔。
“快请进。”他抢先跨进家门,“童悦,去泡两杯薄荷茶。”
她竟恍惚了起来,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正文 104,滴水成珠(四)
“到底你家人少,显得宽敞,我们家现在四口人,过了年又添一个小人,不知会挤成什么样!”邻居接过童悦递来的茶,扫视四周,感叹道。
“人多热闹,我家就嫌冷清。”叶少宁有点小小的委屈,明明叫那么大声,童悦却只端了一杯茶出来。
“童老师也看这书?”邻居象发现了新大陆,信手从沙发上拿起一本书,“我媳妇也在看。”
童悦脸都绿了。
“我儿子说这书是外国人写的,摘自十个准妈*怀孕日记,所以书名叫做《我是幸福妈妈》。童老师,你是不是也有了?”
屋子内倏地沉寂,连飘浮的尘粒都静止了。
“我。。。。。。”
“我们曾经有过孩子,可是不小心流了。”他看她面白唇青,慌得无处遁身的样,叹了口气,替她回答。
邻居同情地直扁嘴,“那以后得小心些,搞不好会流成习惯。”
不好意思再久坐,人生最残酷的事,用自己的幸福映衬别人的痛苦。邻居难堪地告辞。
她听着门响,像使了多大力气似的,浑身都发软。
他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然后转身进了厨房,看到冰箱里有果汁,他很大方,倒了两杯出来。
“别在意人家的话,来,坐下。”
她不想发怒的,可还是忍不住。他脸上的笑意象刺似的戳到了她,想起在医院中的担惊受怕,他凭什么可以这样自如、从容、笃定?
“叶少宁,如果你对这套公寓非常留恋,那好,这里让给你,我走。”她气呼呼地抄起桌上的钥匙朝他摔去。
他没有闪躲。
钥匙划过他*的手臂,立刻,就撕开了一道口子,血沽沽地往外冒着,很快手臂就红了一片。
她吓住,呆了几秒,抓起桌上的纸巾扑过去。
他用完好的一只手臂推开她,笑了笑,“由它去,不会死的。”只是那笑意没有抵达眼睛,冷冷的,竟有说不出的阴森。
她哗地捂住嘴哭出声来,其实她没那么柔弱,只是心底最薄的那一处,不住地发软。
“我是搞房地产的,最好的公寓永远是在建的那幢楼中。我这么留恋这里,不是因为这小区这房型,而是我曾在这里住过的日子。”他继续笑着,眼也眯了起来。
她看着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她泣不成声,“一会再讨论这个,你的手先处理下。”
“皮肉伤,有什么好心疼的,我的心比这痛,你为什么就视而不见?”
“叶少宁,你到底要怎样?我们离婚了,好聚好散。”
嘴角溢出一丝不为人知的苦笑,“是呀,离婚了。我之所以同意离婚,是你想离,还有,我怎么讲你都不相信我。语言如此苍白,就用行动来表示,让你看看离婚后我是不是花天酒地,是不是迫不及待地和你以为的那个人在一起。你要睁大眼睛看,看清楚点。可是,我离婚,并不是给你权利开始什么见鬼的新生活。”
“你。。。。。。胡搅蛮缠。”她根本没办法好好地思考,所有的注意力全在那条受伤的手臂上。
口子到底有多大,血流了那么多。
“是你太任性太急躁,根本不愿好好地听我说话。”
“我听。。。。。。我听。。。。。。你让我把手臂包扎一下。”她举手投降。这是新房子,里面不能有人命案,日后想转手才能卖个好的价钱。
他深深地看着她,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话。
“前几天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回我的电话?”他慢悠悠地问。
“心情不好,出去转转。”她从储藏间里找出药箱。
口子真的很大,皮肉都外翻了,再加上满眼都是血,她一阵目眩。
“你先坐下来。”他把受伤的手臂往外挪了挪,用纸巾把地上的血擦了擦,自己跑去浴间冲了下手臂,又找来湿毛巾把地上擦了干净,这才别扭地为自己上药。
“我来。”她拭了下泪,接过腆酒、红药水,棉球触碰伤口时,她呼了几口气,“疼吗?”
“心情怎么不好了?”他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无比安心。
她给纱布扎了个结,“洗澡注意别碰到水,明天还是去医院看下。”
“这是在赶我走吗?”
她叹气。
“我心情也不好,找不到你,过生日那天,一个人在公司休息室吃泡面,你连条祝福短信都没有。”
他的生日就是在商场遇到车欢欢的第二天,罗佳英和车欢欢那时定然是为他的生日精心挑选礼物。
她躺在医院里输液,心想何必要去凑这个热闹。
“你的人缘有那么差?”
“不是,是人不对。”
“少宁,”她拿开他贴在她脸颊上的手,“我从来没把离婚当儿戏,如果有一丝可能,我都不愿吐出那两个字。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家庭的完整,但是真的很难。原谅我的懦弱。”
“你仍然不愿相信我?”
“我们之间的问题一直存在,我不能假装看不见。”
“是我妈妈还是车欢欢,你把心里的话都明明白白讲出来。我不能割断和妈*血缘,以前急于换工作,让你受了许多委屈,后面我不会再那样了。而车欢欢。。。。。。”
“都不是。”她不愿意深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防,不能轻易倒塌。
也许此刻他是在意她的,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呢?
当年,她爸和她妈也有过几年好时光,不然哪会有她。但天雷还是勾动了地火,还有罗佳英,无法逾越的障碍。
她不想让自己过得委屈。
他抬了下手臂,咝地发出抽气声。
“怎么了?”
“扯动了伤口。”
“快躺下,把手臂放平。”她紧张地起身,挪开沙发上的垫子。
他的眉紧蹙着,仿佛十份疼痛。她担心他发热,拭拭他的额头。
“我眯一会,就走,你忙你的。帮我把灯熄了,我还要去公司。”
她迟疑了下,把灯熄了。客厅里暗下来,只听到他忽浅忽深的呼吸。她找来一条薄毯,替他盖上。
洗了澡出来,他的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她默默看了他一会,进了书房。写完当天的日记,看看都十一点了,可是他睡得那么香,不忍叫醒,无言转身进了卧室。
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想看会书,不料,倦意袭来,她坐着就睡了。
“这样明天会落枕的,快躺下。”一只手臂垫在她身后,抱起她慢慢放平,接着,身边床一沉,她被揽进了一个怀抱。
“谁?”她惊醒过来,心突突地跳。
床头柜上的灯也熄了,什么都看不见。但即使闭着眼,她也能认出某个人的。
“你还没走?”手指触摸处,皆是滚烫的肌肤,他竟然只有下面穿了件内衣。
其实他不习惯这样睡,但那天走得干脆,连件睡衣都没留下。
“手臂太疼,走不了。”
呃?走不是用脚吗,何况他有专车。
他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然后顺着她的脖颈滑过她的胸前,熟稔地解开睡衣的第二粒钮扣,准确地钻了进去。
“你疯了!”她慌地抓住他的手,“不可以。”
他对着她吹气,声音都哑了,“不可以做吗?好,我就摸一下,不做。你别拽着,我疼。”
“不是这样。”她急得要坐起,可是她轻敌了。在床上,男人向来行动胜于理论。
“是这样?”他一手盈握,血液肆流,“好像丰满了些。童悦,我想你,快疯了。”
“叶少宁,你真卑鄙,我们离婚了。”
“法律又没规定离婚后不准再恋爱、结婚。”
“你欺负我。”她急得用脚拼命地踹他。
他住了手,深呼吸,“童悦,我是说真的,重新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们一步步来,先恋爱,等你对我考验合格,再结婚。”
那么小心,那么卑微。
他不再和她戏闹,紧紧的拥着她,心满意足地入眠。
她屏住呼吸看了他很久,确定他睡沉了,才允许自己抚上他的眉头。
她在心中说:少宁,今夜,你让我有点感动,可是我已没有和你并肩向前的勇气。
叶少宁醒来很早,眼睛微微睁开。夏日的晨光微微透过窗帘照了进来,这屋里的摆设一点都没变,除了少了他的东西。她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他睡。
他霸道地把她扳过来,按在他怀里。她抗议地呶了呶嘴,却不曾醒。
他微笑啄吻了下,“早,叶太太,乖乖在家呆着,我去上班了。”
她的毛巾、她的牙刷,她的沐浴|乳,仿佛全身都有了她的气息。手臂划伤处,一阵阵火辣辣地痛,但这是值得的。
这一天过得充实而又愉悦,午餐时,他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说刚醒,问他手臂有没换药。
“晚上我们一块吃个饭。”他说。
“天热,我不想出门。”
“那叫外卖。”
她沉默了一会,轻轻说了声:“再见!”
下班有点晚,刚好拖到午餐时光,他让傅特助送他去书香花园。
又来了,敲门无人应,手机关机。
“叶总,又没带钥匙?”砰砰的敲门声,惊动了楼上的邻居。
“是啊,是啊!”他呵呵地笑。
“童老师就猜着了,她在我家搁了把钥匙,给!”
“她人呢?”
“你不知道?拎个大行李箱,说出远门。”邻居直眨眼。
他一怔,慌忙打开门。
人去楼空,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正文 105,自由落地(一)
谈不上逃跑,就是走得突然,连和苏陌都没打声招呼。
苏陌接过她电话,愕然了好一会才出声,“身体还好吧!”
“好!我想先来上海适应环境。”
苏陌笑笑,知道她在说谎,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三天,她这般慌乱,必然是遇到了什么事。
“那你先适应着,我们周日见。”他不比她,说走就挥手道别,电脑城的事,还有朋友之间的往来,都要好好地处理下。
“你有事打公寓的座机,这个号是漫游,我。。。。。。不再用了。”
“我请华烨帮你办个上海的号。”
“不要,我自己去办。”华烨与叶少宁是好友,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上海气象台,官方给出的温度是三十八,其实远远不止。深呼吸,感觉吸进去的不是一口口空气,而是一团团火。
白天尽量呆在屋里,只有早晨和晚上,才出去转转。
寂寞落莫的情绪都有,只有把手平放在微微隆起的*上,她多么感谢此时还有小姑娘作伴。
隔天,童悦约了华烨晚上见面,特地叮嘱带思涛过来。思涛没有妈妈,没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华烨又忙,暑假在不同的兴趣班里轮流着转。
童悦给思涛买了一大堆礼物,有吃的也有玩的。
思涛看到有自己喜爱的变形金刚,兴奋地抬头看着爸爸。华烨摸摸他的头,让他到边上自己玩。
“少宁给我电话了。”华烨盯着她,眼中露出一丝不赞成。
童悦盯着餐桌上的花瓶出神,那里面Сhā着一枝马蹄莲。“你。。。。。。怎么回答的?”
“我不是多话的人,除非得到你允许。但是童老师,为什么不好好地道个别呢?你不知少宁有多着急,我没听过他那么无助的语气。”
“我有道别,他只是不习惯。没有习惯是改不掉的,如果你想改。”
“关于婚姻,我不会劝慰人,因为我本身就是个失败的事例。但站在过来人的角度,我觉得不到山穷水尽,就不要提离婚两个字。也许为赌一时之气,也许是逞一阵之能,也许是心迷失了,离开了谁,谁不能过。是可以过下去,也会过得不错,只是那种感觉在任何人身上你再也找不到了,那种痛说不出,时光抹不掉,一日一日如同煎熬。”
她注视到华烨的眼睛,黑眸幽深,泛涌着凄楚。他到现在还在爱着陶涛吧!
“他其他有没有说什么?”她多一秒也不敢留在青台,有了那一夜之后,她不知如何抵挡他的温柔与执著。
“他说如果遇到你,让我告诉你,他不会追过来,只要你回个电话,告诉他好不好。你的心在外面,就是把人追回去,又如何?”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又闭上。
华烨不放心她坐地铁,开车送她回家。
思涛礼貌地和她说:“童阿姨,再见!”她亲亲思涛柔嫩的小脸颊。
上海的夜晚比青台璀璨,灯如海洋,亮得遮住了天上所有的星光。公寓楼下的白玉兰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小月季的香气随风袭来,浓艳得有点呛鼻。
不知怎么,眼角慢慢溢满了泪水。
其实叶少宁说错了,她的人在外面,心留在青台。这次不是赌气后离家出走或旅游,是真正离开了。她要适应的不是上海的繁华与拥挤,而是和他再没有任何牵连的日子。
把从青台带过来的证书、证明,一古脑的资料交给了学校,谈好任教高一物理,合同先签三年。签字的时候,掌心出汗,滑得笔都抓不住,她用纸巾擦了又擦,看看自己签的名,歪歪扭扭,完全不像是自己的笔迹。
上海的课本与青台有些不同,拿了一套回来先看着。童悦又去书店买了相关的辅导教材,她习惯自己出讲义让学生练习。
周日傍晚,苏陌到了,自己开车过来的。
连着开了九个多小时,他有些疲惫。童悦给他做了青菜肉丝面,他这人挑剔,不吃快餐,更不接受外卖。
他吃相斯文,小口小口地咀嚼。
柔和的吊灯下,她的脸和发都印上温暖的光泽。她和从前那个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小悦不太一样,现在的她多了小女人的味,他更加眷恋得无法挪开视线。
峰回路转,说起来自信满满,却不敢笃定有今天这一刻。等待终于酿成一盏好酒,口齿留香。
对面的房屋正在油漆,隔了两道门,味仍很浓。
“这样子不行,有毒气体对孩子不好,你和我一同暂住酒店去。”他皱着眉头说。
童悦给他说得怕起来,电视里是报道到这样的事例。忙收拾了几件衣服,随他一同过去。
是那种全国连锁的假日酒店,非常干净,设施也好。总台小姐以为他们是夫妻,一开始只开了个家庭间。
童悦愣在台前,想起自己仅仅和叶少宁住过一次酒店,还是在北京,也是家庭间,床特大。向来认床的她,不知怎么,一挨着枕就睡沉了。
酒店还有餐点供应,一切都很方便。
她坚持所有费用AA制,苏陌失笑,看她紧绷的小脸,“小悦你有点小矫情。”
他实在太累,早早和她道了晚安,回房休息。
她到没有睡好。犹豫了很久,还是用房间的座机给童大兵打了个电话。电波那端,电视机的声音很响,她喊了两声,才有人应声。
“是我!”清清冷冷,不带一丝感*彩。
她缓缓地抽气,把话筒挪向另一侧,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我每天晚上都来你家一趟。在这世上,只有你爸妈,你是丢不下的,我知道你迟早都会打电话过来。我不妒忌,也不埋怨,我是清醒,你是真的一点不在意我,所以才能做得这么不拖泥带水。你一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我不需要有什么担心。”
只能沉默,不然要出声为自己解释吗?
“我等在这,是想告诉你,钥匙还在楼上邻居那里,我不会再踏进那公寓半步。所以不必再躲再跑,见面我也会当作素不相识。就这样,我喊你爸爸接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换成了童大兵。
她不记得回答了什么,搁下话筒时,只觉着浑身都在颤抖。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吗?难受什么?
谁的耐心无止境?谁会一直在原地等候?
泪怎么也拭不尽。
早晨起来,不必照镜子,也知脸肿着。她没有修饰,素颜下去吃早餐。睡了一觉,苏陌到神清气爽。看看她,朗目微眯,笑着问:“今天有什么打算?”
她摇头。
“陪我去个地方。”
“不去了,我在房间看书。”
“去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地方蛮远,还过了江,离地铁站不太远,一幢幢复古式别墅,整齐排列着,家家还有小院,院中植物都很茂盛。有一家院中站了不少人,长镜头短镜头的,像是在拍戏。
一个靓丽的女子接待了他们,领着进了一幢别墅,楼上楼下的参观,装修得非常清雅,看得出主人的品味不低。
女子的视线很少扫向童悦,一直娇柔地围绕着苏陌。
“苏教授,这幢你该满意了吧!”女子笑靥如花,“你就稍稍描绘了下,我可把腿都跑细了。”
童悦转身出来,院中有块绿荫,绿荫下有原木的长椅,她掸了掸,坐下,听着蝉在树荫中高声吟唱。
过了一会,苏陌与女子从屋中出来。女子开一辆红色的奥的,上车前朝苏陌回眸挥手。
“我最喜欢这个小院,植满草坪,孩子在上面跑闹,摔倒也没关系。”苏陌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瓶水。
她弯了弯嘴角,抬头看天上火红的艳阳,今天,一丝风都没有。
她把水搁在椅中,嗓子干得冒烟,她没有拧开瓶盖。
“小悦,你不觉得孩子出生后,那套公寓小了点。”
“是小,但肯定容得下她。”
苏陌叹气,“你若不喜欢这里,以后再说。”
两人沉默地上了车,路上,苏陌接了通电话,上海学术界的朋友约他晚上聚会。
“晚上没别的事,一块过去吧,以后都要认识的。”苏陌看看她。
“我不去了。”
“小悦,你今天拒绝我很多次了,怎么了?”苏陌嘴角的笑意耷拉了下来。
“我不能接受你太多的好,因为我有的东西太有限,无法一一回报你。”她实话实说。
苏陌呵地笑了笑,“似乎我要求小悦以身相许了?”
“你没有。我最大的愿望是孩子健健康康出生,然后和其他孩子一样快乐成长,对于其他,我不奢求。”
“是因为那幢别墅?”
“不是,是我不知觉依你太深,不可以再这样下去,我必须独立。”
“傻小悦,又把我排挤出你的人生,真不怕我伤心,依赖我有什么不好?”他温柔地揽过她的肩,掌下的人迅速僵便。
他没有随她一起下车,带着一缕落莫独自去见朋友了。
她低着头走进酒店,一点胃口都没有,身子黏黏的,只想好好地泡个澡。电梯打开,里面出来几个人,她让了让。最后出来的男子越过她,随意瞟了一眼,走开,突地又回过头,按住即将合拢的电梯门,“童老师?”
她讶然地抬起头,眨眨眼,“罗特助,你怎么在这?”
正文 106,自由落地(二)
罗特助小激动。和童悦接触并不多,通过几次电话,却印象极好。“我来上海出差。”
哦,那车欢欢也在吧!上海交通拥挤,路自然很不宽。她应付式挤出一丝笑意,退回电梯,准备就这样道别。
罗特助却一脚也跨了进来,“童老师住几楼?”
“十楼。”她拧拧眉,并不热情。
“我住九楼。童老师是和同事过来度假还是陪叶总出差?”
她仰头看着上方不断跳闪的楼层,“算度假吧,我一个人。”她委婉地想打发他走人,没有叙旧的打算。
罗特助却像没有听懂她话中的暗示,“晚上一起吃个饭,对面就是豆捞坊,过条马路就好。”
“谢谢,我有点累,你和泰华的同事们一块去好了。”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她托着额头,轻轻按抚。
“我。。。。。。和叶总差不多同步离开泰华,我现在重庆找了份工作。”
这是小小的意外。
罗特助嘴角溢出一丝苦笑,“重庆是火城,和青台没办法比,我真想念青台。我也一个人,童老师不要推辞了,六点半,我在楼下等你。”
他目送她出电梯,神情是那么真挚、热忱,她不由自主点了下头。
夏日的六点多,外面还一片通明,霞光烧红了半个天空,路边的枝叶纹丝不动,走几步,后襟又湿透了,幸好餐厅凉气开得很足,点菜的辰光,已经周身清凉,心情也不那么浮躁了。
“童老师不能沾酒的,我们喝果汁?”罗特助询问地看向她。
她一怔,她好象没和罗特助一块吃个饭。
“叶总说过,你酒精过敏,会引发哮喘,一滴都不能沾。家里烧菜,你都是用葱、姜调味,煮起来特别好吃。”
叶少宁也是这么话多的人?“果汁吧!”人一舒坦,胃口也像开了,她看着沽沽冒泡的底锅,咽了咽口水。
配菜一盆盆整齐地码在餐桌边,罗特助点了不少海鲜。虾先熟,他用漏勺先盛了给童悦,“重庆也有江鲜,吃着还是觉得海鲜味浓,我老婆也这样说。”
“你老家在重庆?”她很少和叶少宁聊泰华的事,对于这位罗特助,她一点都不熟悉。
“岳父家在,到那边生活,主要是岳母能帮着照应孩子。”
“你有孩子啦?”罗特助看上去和叶少宁差不多大,也算大公司的精英才俊。
罗特助眼睛眯了眯,满是慈爱,“马上一百天了,特别调皮,最爱缠我,可惜我不能经常陪他。”
“为什么?”
“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叶总那样体贴下属的上司,我现在正常出差,一月能在家呆个三五天就不错了。”
这人真会讲话,童悦弯弯嘴角,“现在的车总也不错!”
罗持助拿筷子的手一抖,抬起眼帘,悄然打量着童悦,见她神色淡婉,轻轻吁了口气,“是呀,可能是习惯问题。叶总刚做总经理时,我就跟在他后面,呵呵,可以讲是形影不移,有些事情一个眼神就领会。”
“形影不移?他去哪你都陪着?”
“差不多。”
她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绝没有别的深意,“他和别人约会,你也在旁边做灯泡?比如游泳馆那样的场所。”
罗特助突地满脸通红,眼神惊慌逃窜,筷子掉到地上都没发觉。
服务生上前,重新给他换了双筷子。
“那。。。。。。那天晚上的事,童老师是听叶总说的吗?”罗特助结结巴巴地问,几秒钟的功夫,他在椅中已换了无数次姿势。
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她不太明白地看向罗特助。
说实话,那些照片,有几张可能是PS过,但有些绝对是真实的。游泳池那张,叶少宁衬衫领带与只着比基尼的车欢欢贴面相拥,那衬衫是她买的,能在哪个场合湿成那样,她想像不出来。
只能说明那场景曾经存在过。
去酒吧、茶座、咖啡厅、餐厅,都可以用公事来遮护,游泳池那样的场所,该如何解释?她不愿细细去推敲。
心烦地端起加了冰渣的果汁,狠狠地喝了几口。
罗特助不住地擦汗,仿佛特别热。“这估计会是我一生里最狗血最无厘头的一件事了,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对,非常惊惶,只有逃了。让童老师笑话了。”
“没有。”她看着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罗特助,有些纳闷。
罗特助用力地闭了闭眼,“我和老婆是同学,她家人在重庆给她找了份工作,她为了和我一起才来了青台。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了。她并不漂亮,但在我眼中是最美的,我很爱她。我以为我应该给她全部的温柔和忠诚,没想到我终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但那。。。。。。真的是个意外。”
最后那句话,罗特助差不多是嘶吼出来的,吓得隔壁的客人纷纷看过来。他却不在意,羞愧地低下头。
童悦听得一头雾水,他们现在聊的是什么?
“你喝点饮料。”刚开始觉得凉,时间长了,还是感到热。
罗特助苦涩地摇摇头,“童老师,你相信吗?那个时候我真的把她当成了我老婆。老婆怀孕后,我们。。。。。。我们就没有再亲密过。我不是抱怨,作为准爸爸,这点算什么,我可以忍的。那天喝太多酒了,有点失控,歪在长椅上睡觉,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是在家里,突然看见了老婆,是我们刚相爱时的样子,心动情动,浑身的肌肉绷得生疼,我。。。。。。发了疯似的抱住她,就那样。。。。。。铸成了大错。事后立刻就清醒了,察觉到怀里的人不同,魂都惊散了。不敢吭声,哄到她睡着,然后逃出更衣室,在外面角落里坐到天明,直到她醒,我才离开。那天夜里,我老婆给我生了个儿子。我真的无颜去见我老婆,可她在等着我。我不愿意她受到一点点伤害,我选择做一个猥琐的男人。我当天就辞职了,本来想在青台找份工作,但怕东窗事发。可以说,我是狼狈不堪地逃去了重庆。值得庆幸的是,我老婆一直不知道这件事,而她应该也不知那晚上的男人是我。”
正文 107,自由落地(三)
“那她以为是谁?”听到现在,童悦依稀听出罗特助糊里糊涂发生了一场艳遇。
罗特助神情错综复杂,“叶总不是。。。。。。都和你说了吗?”
“他也在场?”
罗特助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童老师,你就别逗我了,我都快窘死了。”
她从来不欺负老实人的,无辜地摸摸鼻子,不知该如何继续下文。
“叶总怎会不在呢?那天为他送行,车小姐要他陪她去游泳,他怕把事情弄复杂,于是拉上我。呵,这也不是第一次。叶总犯胃病的时候、在北京的时候、加班的时候。。。。。。”
“慢着,罗特助,你说犯胃病,是那次新年住院吗?”
罗特助责备地看着她,“这事你也不知道?哦,你们那时可能在冷战,叶总工作象不要命似的,输完液之后还去公司加班,在办公室里晕倒,我和车小姐一起送他回的荷塘月色。”
她问了个时间。她是小人,和他生气的每一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们为什么吵的?是车欢欢吧,他气得摔门而去。
“嗯!”罗特助点点头。
餐桌上摆着的泡面碗,搁在门外的植物,植物下面压着车欢欢火辣辣的问候。双手在膝上擦了擦,她深呼吸,抑制住泛滥的心酸。
她也是骄傲的、倔强的,不愿向他低头,任局面僵持着。如果他犯错,其实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
“我想是因为叶总深爱童老师,所以才有力量拒绝车小姐的示爱。”
“他真拒绝得了吗?”她苦涩地咽下一口果汁。
罗特助严肃起来,“童老师,你说这样的话太对不住叶总了。你可以把我当反面事例,我也爱我的老婆,但在醉酒时,我仍任理智失控。车小姐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年轻、漂亮,俏皮、可爱,她就如同一团火似的,能有几个男人可以抗拒?她是真的喜欢叶总,可能在国外呆惯了,她不会考虑别的,想爱就爱,什么也不管也不问,而且履败履战。唉,不然也不会发生更衣室中的阴差阳错。她本来的目标应是叶总吧,她在黑暗中把我。。。。。。当成了叶总。”
她双目暴睁,她终于听明白了,车欢欢和罗特助上床了!!!
叶少宁什么都清楚的,他三缄其口,其实不只是保护车欢欢的声誉,还有罗特助。罗特助的妻子怀孕中,两人相亲相爱。若这事说出来,乐静芬不会放过罗特助,而罗特助那个幸福的家也将瓦解。
他只能保持沉默。
“泰华的人都知叶总是泰华未来的东床快婿,没想到叶总爱的人是童老师。乐董非常现实,一意识到叶总不会成为家人,立刻搁空叶总,把叶总手中的事务挪给车小姐。叶总太温和多礼,念着泰华对他的培育,才加班加点地把车小姐带上手。那时你们是新婚吧,叶总常叹息没能给你一个美好的蜜月,但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弥补上了。”
她无语。
别人跑着跳着,向叶少宁怀里扑去,娇柔、妩媚,风情无限,她却视他如草芥,冷得象块冰,急不迭地把他往外推。
他心中有过苦衷吗?有没有因为她而无力?
应该信任他的,但太多的事蒙住了她的眼,她看不清,也累得不愿去看清,也没有安静地坐下来,好好地听他说话。
那些误会就象是她期待已久的,好像被她预料到了,他不值得她珍视,这样她才能自如地转身。
其实是怕踏上江冰洁的脚印,她想保护好自己。
但她可曾顾及他的感受?
她和车欢欢其实是同一类人,都极自私,但车欢欢比她勇敢,是她爱他不够多吗?
“童老师,你可知车。。。。。。小姐好不好?”罗特助小心地问道。
她不想增加他的罪恶感,“世纪大厦主体封顶那天,我在新闻里看到她,她很好。”她没有提车欢欢怀孕的事。那个孩子,应该悄悄处理了。那是车欢欢憔悴消瘦的缘由吧!
罗特助难堪地笑了笑,“想和她说声对不起,但我想她可能不愿听到!”
“还是不要说了,你就当是一场春梦。”
“呵,是呀,春梦了无痕。”但他还是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买单出来,两人步行回酒店。“童老师,代我向叶总问好。今晚的事。。。。。。”罗特助欲言又止。
“今晚有什么事吗?”
罗特助挠挠头,“和童老师相处很愉快,谢谢你陪我吃饭。这些话我蹩很久了,说出来的感觉很好。”
她微笑,与他道别。
她想,罗特助可能并不想与青台的故人重逢。他选择远离,就选择了把那些事扔进岁月的河流中,不再回首。
打开房间的门,凉气扑面而来。洗头、洗澡,涂面膜,机械似的做着一切,过去的一切象幻灯片似的,一张张在脑中闪过。
有一个夜晚,她写完教案上床,脚冰冰的,她骗他说想证明在意一个人,就要把她的双脚抱在怀中一天一夜。那晚,他真的搂着她的双脚,姿势别扭地睡了一夜。
这些小事还有许多,细细品来,是那么甜蜜。一点一滴累加起来,她的心中才淡去了彦杰的身影,不由自主爱上他了吗?
双眸不由地泪花婆娑。
她找出手机,开机,她仍用的是原先青台的号码。她等着,有几条短信跳进来,都是楼市广告,删去,再等。
十分钟过去了,安静如子夜。
自嘲的扁扁嘴,合上手机。
门外传来“扑通”一声巨响,她怔了怔,打开门。
苏陌跌坐在走廊上,俊容被酒气染得通红,看到她,抱歉地笑笑,“惊着你了?”
她不曾看到他这么狼狈过,有点讶然。走过去,伸出手,他抓着,慢慢站起。
“都是老朋友了,他们拼命灌我酒,我就喝成了这样。”
身子又是一踉跄,她慌忙扶住,拿过门卡刷了下,门应声打开。
“要不要喝点水?”她把他扶坐在沙发上。
“好!谢谢小悦!”醉成这样,仍是斯文儒雅。
她失笑,倒了杯凉开水递过去,他耷拉着的双眼倏地抬起,眸子亮得惊人。他把水杯放在桌上,突然拉过她的手按在胸口。
喝了酒的缘故吗?他的肌肤滚烫,心跳极快。
她不安地想抽回,他用力按住。
“感觉到它在跳动吗?”
“我该回房间了。”她别过头,不接他灼人的视线。
“它也是肉做的,不是金刚石,火融不化,铁砸不烂。”苏陌闭上眼,幽幽地低声道,“这一晚,它疼得揪成一团。小悦,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爱上我?”
他是那般无助,那般的茫然,一时间,她呆住了。在她的眼中,他一直都是自信满满。即使在她结婚时,他都能强悍地说下那样的话。
“之前,你心里有彦杰,我身边有亦心,想爱不能爱。后来,你结婚。现在,亦心走了,你离婚了。为什么还是那幅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喝醉的感觉真不错,平时太理智,想得太多,许多话只能掖着,这一刻,不需要了,他掌心一扳,将她的手紧紧包住。
“你应该看出来站在你面前是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你值得更好的选择。”快四个月了,无论衣裙多宽松,孕相已逐渐显山显水。
“这不是理由,我在准备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她叹气,“那是我心太小,容不下太多的人。”
他缓缓摇头,“小悦,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无论多么艰难险阻,你都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不长,要珍惜身边的人。离婚是过家家吗?”
当然不是,离婚也需要无尽的勇气。
“我了解你,你壮着胆迈进婚姻,如果有一丝能继续下去的可能,你都会咬牙坚持。你走出来,就不会回头。是嫌我比你大吗?还是嫌我做局长时,有过污点?”
“干吗这样调侃自己?”他大她不到十岁,在一般人眼中,这些算什么。电脑城算污点吗?不要让别人取笑了。
“我希望这是句笑话,但我说的是实话。今天,我前所未有的慌乱,感觉抓不住你了。我是个自私的男人,我能等你慢慢接受我,多久都没关系,但我不能看到你在游离。”
她愕然他的敏感。
“你是不是考虑回青台?”他眯了下眼。
“我已和学校签了三年的合约。”哪是想回就能回的。
“谢谢小悦!”他感动地亲吻她每一根指尖,“听你这样说,我就安心了。在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已不能接受再失去你。”
她惊惶地站起身。
他跟着站起,跟着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温柔的笑意溢满眉梢嘴角。“书上说,宝宝四个月就会胎动,你有感觉到吗?”
“没有。”
“如果感觉到,要告诉我,我们好好地庆祝下。我送你回房间。”他轻揽着她的腰,替她打开房门。
她注意到他脚步稳健,动作绅士。
“好好休息,明早见!”他看着她打开房门,又欠*,送去一个飞吻,“我的小宝贝,你也要乖点,和妈妈好好睡。”
房门无声地掩上,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她才缓缓地舒了口气。
和苏陌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也许是一个女人无法挑剔的幸福了。可是当她在梦里描绘未来的情景时,却没有过他的身影。
梦只是梦,哪能当真?
她走到窗前,拉开遮光的窗帘,夜已深沉,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也可以小憩一会了,青台今夜也星光灿烂吗?
正文 108,自由落地(四)
叶少宁慢慢踱步到窗前。
好奇怪,上一刻,外面是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这会,夜空碧净如洗,皓月当空,空气清新得,让他忍不住深呼吸,又深呼吸,立时,体内也像被洗净了一般,说不出来的惬意。
惬意之余,有些空落落,这种感觉有好几天了。
昨天,一帮中学同学聚会,大部分都成家生子,周子期是召集人,他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却选了个角落,独自喝啤酒。
没有那份心情谈笑风声。
扔出去的话掷地有声,自认为是言而有信的堂堂男子,但一转身就开始后悔了。书香花园的公寓钥匙送回时,他悄悄配了一把。他没有登堂入室,把车开到楼下,仰起头,曾经称之为“家”的那层在黑暗中与他默默遥对。
在童家接到童悦的电话,区号显示是上海。
没有人知道,他去过一趟上海,清晨最早的航班。华烨铁青着脸在出口处接他,“对不起,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能告诉你她住哪里。”
他冷笑,“少拿你的条条框框压我,上海我又不是只认识你一个,我有的是办法去查,费点时间罢了。”
华烨哼了声,“现在这么着急,当时何必手痒要去签字呢?”
“别说我,你不是爱陶涛吗,为什么要放她走?”
“我是白痴。”
“我蠢,你满意了吧!”
华烨瞪了他一眼,“你找到她,又如何?”
“不如何,看看她住的地方,打个招呼,我就回青台。”法制这么健全,又不能抢亲,他还能怎样?她不就是不信任他吗,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她会释开心怀,心甘情愿回青台的。
华烨撇了下嘴,又抿紧了唇。
他挑了挑眉,“有什么你直说吧!”
“苏教授现和她是邻居,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那又怎样?”他非常恼怒那个家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证明他的挚情还是证明他的勇敢?童悦要是爱他,何必等到现在。
他不会拿自己与苏陌比较,爱情这件事,没有参照物,也没可比性。
结果,吃了闭门羹。
童悦的小公寓门窗紧锁,对面的公寓里,清洁工正在忙不迭地打扫。扫尾的油漆工嘴快,“这家男人和对面的女人旅游去了,一人一只行李箱,我看着他们上车的。”
华烨同情地看着他,试探地问:“要不我给苏教授打个电话,帮你问问?”
他摆摆手,坐下午的航班回了青台。傅特助送合同进来,愣了下,“这么快?”
“说几句话,要多久?”
傅特助笑笑,体贴地带上门出去,没有再打扰他。
没见着可能更好吧,至少那层薄面还在,他苦笑着*。
不追了,让她自由自在飞。
从那之后,到真做到了,童悦那个手机号,他再没拨过。与她熟悉的人,在街边偶遇,轻轻颌首,绝不闲聊一句。他不要听到和她有关的消息。
罗佳英到时常说起她,不是念着她的好,而是把她当作反面典型,每碰到一个合适的姑娘,都会说哪方面比她好多少,催着他要把握住。
她其实真的不好,冷情内向,还固执别扭,防心太重。可是这辈子,他估计是忘不掉她了。
他被罗佳英设计相了一次亲,当一发觉,他立刻起身走人。第一次对罗佳英厉言疾色,他的婚姻,他自己作主。
“你作主过一回,瞧到后果了吧!还是我帮你把把关。”罗佳英有点纳闷车欢欢突然和她变疏离了,打电话过去都说在忙,再打过去,就是秘书接了。她又不傻,知道人家不搭理她了,问叶少宁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车欢欢。
“因为你是我妈妈,我不能埋怨什么,但是妈妈,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恨你。”叶少宁说完这句,转身上车。
罗佳英眼睛眨个不停,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这幅落莫的样子,自然而然成了全体同学安慰的对象。这感觉怪怪的,从前向来是他扮演安慰别人的角色,酒过半瓶,他主动付账后匆匆告退。
周子期送他到车边,拍拍他的肩,自嘲地笑笑,“我闯了那么大的祸,还活到现在,你啥都没做,却受这份气,怨不怨?”
他怨给谁听?
外面传来女子的娇笑声,紧接着,轻轻的叩门声。
他打开门,进来一位高挑明艳的女子。这是裴迪文为了加强青台的力量,特地从香港调来的公关部经理,叫陆曼丽。港大毕业,英文娴熟,普通话是正宗的北京腔,对于青台当地的话也听得懂,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来,到真让他省心不少。一些难缠的客户,她一出马,通常都会非常服贴。
她能喝酒,会唱歌,高难度的国标舞也会跳。但是静下来时,又似柔弱的小女人般。公司里已有好几人为她着迷。
“有事?”他问。
她俏皮地挤挤眼,“当然!”随手把门带上。
他看着她抽出两张餐巾纸铺在办公桌上,然后从带过来的纸袋中拿出两个保鲜盒,“我只做了两人份,所以不能声张哦,不然我一出这门,就会被扁。”
他还没答话,她就笑个不停。
“公司餐厅的厨师手艺是不错,但天天吃也厌的。我做的是风梨海鲜饭,还有蔬菜汤,我挺自信的。”
他没有走过去坐下,“陆经理,我相信这一定非常美味,但我已经吃过了。”
曼丽媚眼如丝,“叶总撒谎,我就没见你下楼去餐厅,傅特助今天又出差。放心吃吧,我没下毒,不会一饭定终身的。”
“谢谢,不用了。你不必端来端去了,就在这吃,我去企划部一下。”
“叶总,为什么?”曼丽的神情和声音都如夜雾般缥缈。
“因为我不想造成你的误会。”温和是种风度,但太过温和,就成暧昧的营养素,他吃一堑长一智。
第二天,有客户过来,出去应酬,饭后又去酒吧继续畅饮。
“换一家吧!”他对开车的傅特助说。
傅特助抬头看着“夜色迷人”眩目的霓虹灯,笑道:“这家的调酒师手艺最棒,晚上还有演出,别换了。”
早有泊车小弟跑过来迎接。
曼丽陪着客户们,那些人已是目光如炬,急不可耐了。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扭头看看前方的站台,失了下神。
曼丽等着他,与他并肩进去,一边耳语,问如何安排?
曼丽真是非常敬业,并没有因为他昨晚那句话影响到工作。聪明的女子,非常懂得进退。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何必强拽一棵树?
“这个你看着办,我坐一会就先走。”他抬起头。
桑贝扬起一脸笑,风姿卓尔地走过来,眼角不着痕迹扫了扫曼丽,“叶总,你都很久不来了,把人家都想死了。”
叶少宁摸摸鼻子,这桑贝啥时成了一妈妈桑?
曼丽第一次来夜色迷人,不过,她什么场合没见过,笑道:“既然叶总是常客,那么老板娘给我们安排个宽敞的包厢,玩得尽兴点。”
“这个自然的,请!”桑贝扭着腰,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摸索着上楼,桑贝一回首,曼丽与叶少宁落在最后。
把众人安排妥当,酒和果盘送上,桑贝豪爽地敬了一圈,这才下楼。临行前,俏眸在屋内转了几转。
一路疾行,越过人群,忽视熟客们的招呼,忙不迭地拿起手机,避到后面的厨房间,声嘶力竭地吼道:“小悦,我问你,你到底要不要那个男人?如果要,就快点回来,不然有个狐狸精就把他抢跑了。”
正文 109,自由落地(五)
秋天的阳光,一到下午,那光芒就缩了几份,秋独有的萧索幽幽地弥漫开头,独立在残阳夕照中,无由地就有点伤感。
童悦收回视线,手托着腰。
是上海的食物合胃吗,来了不到二个月,*是一日比一日隆起。这样的体型,重心自然不稳,她站一会,就会腰酸。上课时,她多半站半堂,坐半堂。开始是把木制的椅子,有一天,她走进教室,发现换成了靠背的沙发椅。她抬起头,学生们一个个脸露善意的微笑。
人的天性都是善良的、体贴的。她刚刚才把学生们的姓名叫全,还谈不上熟悉,可是他们却处处照顾着她。同事们也是,一开始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她。她没有因为自己是孕妇而放松一点,第一次周考,她教的这个班是年级第二,第二次、第三次周考,她轻松地把其他班甩在了后面。实力足以说服一切,关心她的人自然多了起来,包括学生家长。
医生说她的孕相非常好看,除了肚子有所变化,其他都和孕前一样。皮肤白皙,胳膊纤细,双腿修长,脸仍是瘦削的瓜子脸,没有一点多余的肉。
她不必坐班,但她通常会吃了晚餐才回去。
晚餐的高峰时间早过了,餐厅里只有三四个人。她走到窗口,里面的师傅早笑吟吟地把她的餐盘递了出来,“童老师,你今天来晚了哦!”
她笑着道谢,在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里,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突地推了她一下。她的笑意更浓了,温柔地摸过去,仿佛隔着玻璃,掌心相对。“宝贝,妈妈知道你饿了,这就努力吃饭。”
是在开学前的一个晚上,初次感到胎动。突然就觉得喜悦溢满了房间,人生立刻变得不同。她拿起手机,飞快地拨了个号,当手指按向通话键时,她迟疑了。
她该如何对他启口?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心情。她絮絮叨叨地和小姑娘聊了半夜,然后合衣就睡着了,那天晚上都没洗澡。
日子每天都是温馨的,她再也不感到孤单,性情开朗了许多。她向做了妈*同事们取经,周末去逛商场,在婴儿专卖店,能和营业员聊很久。
静静吃了一会,打扫餐厅的阿姨走过来,“童老师,你家苏教授今天怎么没来接你?”
她搁下汤匙,起身,没有接话。
她向同事否认过苏教授不是她家的,没人相信。
苏陌开学后,比她忙,手里有课题研究,还任课,又带了几个硕士生。他长相俊逸,谈吐风趣,又有从政的经历,课上得妙趣横生,听说学生都早早去阶梯教室抢座位。有几个胆大的女生周日还跑到公寓这边问功课,真是胆大,爱慕之意毫不掩饰。
苏陌到不为难,把她介绍给学生,“童悦,XX高中物理老师。”
女生们本来还存有侥幸,一看她隆起的肚子,茶没喝完,讪讪地告辞。
苏陌经常去学校接她下班,她婉拒过,他坚持。她的课表,他有一份。算好时间,她一出门,就看到他的车。
确实让人无法相信他不是她家的。他礼貌地和她的同事们打招呼,手上提着给她买的点心,笑容可掬。晚上陪她散步半个小时,周六周日,必然呆在公寓,亲自下厨做饭。《怀孕十月》,他读了两遍,知识丰富得可以写论文。
不得不承认,有了苏陌的掩护,才没人知她是个逃跑的单亲妈妈。
今晚,苏陌在学院报告厅有个演讲。
学校离公寓不远,气候这么好,她走路回家。洗澡的时候,又察觉到小姑娘俏皮地一脚,她等不及地想看到她的小模样。
写完今天的日记,锁好门,上床看书。
手机响了,是桑贝。
青台这个号,现在只和桑贝、童大兵有联系,而她二十四小时都开着机。电池还有一格时,就急急地充满。
她最最熟悉的那个号码,再也没在屏幕上出现过。
桑贝吼得那么响,想假装没听明白都不可能,一字一句象烙印般。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关机了,然后熄灯,慢慢躺下,手搁在*上,似乎周身冰冷,那是唯一温暖的地方。
有的人忘掉一个人,要用一生的时间。有的人可能就是下一秒的事。
离婚三个月了,也该开始新的生活。
作为叶家的独子,他没有孤单的权利。
应该不意外了。
有人敲门,她没有起身。
苏陌回来后,都要到这边看看她,和她说会话。
早晨起床,有条不紊地开始一天的生活。洗好衣服,做早餐,热牛奶时,没端稳,洒了一灶台。
“小悦,起来了吗?”苏陌的声音响在门外。
她开门,“早!”
他只穿了家居装,早晨估计没课。
“昨天睡那么早呀!我买了月饼,没几天是中秋了。”他在餐桌上放下一个包装精美的月饼盒。
今年的中秋和国庆挨着,假期连在一起放,足足有八天,是名幅其实的长假。
去年的中秋,她还和凌玲合租,凌玲去孟愚家吃晚饭,叶少宁第一次到她的租处,第一次留宿,她第一次把那盘代表暗号的鲜人掌搬在门外,惹得凌玲埋怨了很久。
一年, 不过三百多个日子,却演绎了这么多的悲欢离合、生生死死,真是人生如戏!
“长假我们开车去杭州看白掬花,我看过地图,不太远,还可以去乌镇住一晚。”苏陌坐下来,自己盛粥吃点心。
“我想回青台。”她突然就那么说了出来,脑中根本都没有多考虑,好像很久前就有这个准备。
“回去看看爸爸妈妈。”
苏陌一怔,凝视了她很久。“好,坐飞机还是坐火车?”
“我一个人回去。”他在青台没有亲人,没必要陪她千里迢迢。
“小悦真是任性,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放心让你一个人走?坐火车吧,对宝宝好点,我去买票买礼物。”
“苏陌。。。。。。”
他用责备的眼神阻止她的继续,“我以为一起这么久,我们该有点默契了。感情的事最勉强不得,你要是不想回上海,我绑着你就行吗?”
“我当然会回上海。”她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苏陌温柔地笑了,“是呀,这里有你的学生呢!好啦,别蹙眉,当心有皱纹。你去看你爸妈,我去电脑城看看,我们就是同车的旅伴而已。”
她无力地低下头。
苏陌眯起眼,都走到了今天,他们已这般近,这般亲,他怎会让任何人再*他们之间?哪怕她是出于感恩和他在一起,他都不在意。她如同阳光,照进他的生命,让他尝到爱人的疼与甜,他必然要紧紧攥住。
票订得早,又是软卧,一点都没受长假交通高峰的影响,十一那天很舒适地到了青台。
童悦无法形容桑贝见到她的那幅呆相,张着一张鲜红的大嘴,眼睛恨不得瞪出眼眶外,木桩似地竖在出口处。
“怎么啦,没见过孕妇吗?”童悦没好气地替她托了下下巴,真担心飞虫会闯进去。
桑贝好不容易缓过来,“为什么不先给我个提示?”
“上学的时候,我给你提示少吗,哪次你领会的?”
“那到也是。不对,”桑贝又站住了,瞟瞟一边含笑的苏陌,低声道,“你离婚是因为怀了他的孩子?”
童悦脸上陡地浮出一股杀气,咬牙切齿道:“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呵,呵,呵,”桑贝干笑着,“那到底是为了啥让你带球跑?”
“说了你也不懂。”
“不懂我装懂呀,说说看。”桑贝好奇疯了。
童悦斜视过去,“你车停在哪?”
桑贝抬手指了个方向,“苏教授,你住哪,我先送你过去。”
苏陌看了看童悦,“我住酒店,小悦,你要住家里,还是酒店?”
语气里那股亲昵与温柔,让桑贝的眼睛又瞪圆了几份。
其实她家都不一定能回,这么大个肚子,该怎么解释呢?童悦有点头疼。
“住我那里吧!”桑贝很大方。
苏陌笑笑,“那就麻烦桑小姐了,我自己坐车去酒店。桑小姐,开车慢点。”
“放心,我车技一向不错。”
“桑小姐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桑贝直摇头,“晚上我要赚钱,让小悦请我吃早饭好了。”
苏陌轻笑,“欢迎桑小姐去上海做客,到时我再尽地主之谊。”
他等两人上了车,才招手拦车。
“小悦,我都会蹩坏了,快说,到底怎么一回事。”桑贝问道。
童悦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才离开青台二个月,怎么像过去了一个世纪。“就想怎么回事,就怎么回事。”
“那你这次回来是探亲,不是因为叶少宁?”
“你想太多了。”
拉回视线,心中的感觉很难形容,蜘蛛结网一样盘踞在心底,一根丝一根丝,越织越大。
两人没有去夜色迷人,先去了西湖人家餐馆吃晚饭。
“夜色迷人和这是联谊店铺,我可以打六折,菜很不错的。”桑贝小人得志式的晃着头,小心地挽着童悦的手臂,不时瞟一眼她的肚子,她还是不太确定,“你真怀孕了?”
童悦沉默,和这人没办法沟通。
桑贝要了个包间,大盘小碟的点了一桌,“吃吧,不要你买单。”冲着童悦吐吐舌,“咱现在也算是富人了。”
火车上的饭菜很是油腻,她差不多没动筷子,真是有点饿了。桌上的食物,有色相有味相,她专注地吃了好一会,最后一道甜点上来时,看看,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饱了!”她对桑贝说。
“要不要喝点茶?”
她点头,喝点茶净净口。
桑贝按了铃,久等都不见服务生过来,这人是个急性子,撩开厚厚的桌布,呼啦一下打开门。
从外面经过的一行人不提防有人冲出来,下意识地都扭过头。
“好巧,是老板娘呀!”陆曼丽笑着招呼。
桑贝笑得很假,要僵不僵地挂在脸上,“是哦,是哦,你们也来吃饭。”她还是低下了头,没有胆量看向面前的叶少宁。
包间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叶少宁只一眼,就看清了坐在里面的人。
太意外了,除了愕然,她没有其他表情。
她终于回青台了,真应该感到惊喜。可心中为什么这样苦涩呢?若不是偶遇,他会知道吗?是的,他是她无足轻重的人。她的来与去,和他没有关系。
俊眸瞬间幽黑,那里面的凄冷、绝情叫她倏地一僵,几乎连滚带爬收回视线。
“陆经理,我们走吧!”他扫过她,不允许自己再看一眼。
“老板娘,再见!”曼丽甜笑地追上疾步如飞的叶少宁。
“再见!”桑贝回过头,只见童悦冲着墙上的一幅油画,双眼呆滞。
正文 110,自由落地(六)
“要不要再吃点什么?”桑贝抓着一头乱发,完全是没话找话说。
“是她吗?”童悦木然地把视线转向她。
那眼神空洞得令桑贝害怕。“啊。。。。。。谁?呵,呵。。。。。。差不多吧!”真恨自己的嘴快。
那女人夹杂着妩媚与高雅,知性中多点风情,得体又大方,不似车欢欢那种张狂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应该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估计罗佳英想挑剔也无从下手。
“我去打听下,他们是公司应酬,还是私人幽会?说不定咱们误会了。”桑贝小心翼翼地看着童悦。
“不需要了,哪一种都和咱们没有关系!”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那样迫不及待地回青台,就是想印证这件事吗?也许吧,至少以后再不要把一颗心悬着,想着从前,想着未来,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但是。。。。。。这样太便宜他了,他至少得负个责任呀!”桑贝眼睛瞟过童悦的肚子,有点愤愤不平。
童悦额头上青筋突然暴现,“你讲话到底用不用脑,他有什么责任?我是我,他是他,平行线,懂不懂?永远没有交集。”
桑贝给她吼得愣愣的,没见过童悦这么凶过。“好,好,我说错了,你作主就好,我闭嘴。”
“对不起!”沮丧一时间溺没了童悦,她筋疲力尽地笑了笑,“我想我可能太累了,我们走吧!”
桑贝挽着她出来,总觉得手里的胳膊在颤抖。
“我就是不知道你这样逞能给谁看?”桑贝忍不住还是嘀咕了句,不过,没敢让童悦听见。
桑贝终于舍得给自己筑了个窝,不再蜷在夜色迷人的阁楼上了。
“真像割肉般,但赚钱为啥呢,不就是图个享受吗?所以我咬咬牙,割了。女人要珍爱自己哦!”窝很小,和童悦在上海的公寓差不多。桑贝言语间却无限自豪。
她张罗着让童悦洗了澡,铺好了床,看着童悦躺下,这才去夜色迷人。
“桑贝,”关门时,童悦叫住了她。
“嗯?”她一只脚在外,一只脚在内。
“你了解我,从来不*,做什么都会慎重考虑,因为我没有输的本钱。别为我担心。”
桑贝偷偷地吐了下舌头,小悦就是聪明,一眼能看穿她的心思。“知道啦,我才不会多事。”她是想悄悄地找叶少宁算账,现在偃旗息鼓吧!小悦生起气来,后果可是非常严重。人生得一挚友,可不容易!
童悦心力交瘁,倒在枕头上。
窗户没关,月光冷淡地穿过窗纱透进来,带着几许沉默的悲凉。
苏陌的电话打乱了这份悲凉。
“去巡视了下电脑城,长假期间搞了不少促销活动,预计效益会非常可观。原先的房子也售出去了,人家一次性付清全部款项。我想宝贝从出生到出国留学的所有费用,都不成问题了。小悦,以后工作对于我们来讲,是乐趣,是充实自己,而不要当作五斗米去受累。”
似乎,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聊起这些只有夫妻之间才应聊的体已话。仿佛两人有着一个共同的未来,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她心头却像压着颗巨石,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其实,彦杰留下的钱、江冰洁的保险金,数目都不小,但她从没有念头去动用一分。那些钱,让她感觉疼痛、心酸。单亲妈妈,可能会非常辛苦,但是如果节约点,她完全有能力给小姑娘不错的生活。
她的沉默,让苏陌心底发毛。“桑贝去酒吧了?”
“走了有一会。”
“睡的地方舒适吗?”
“很好的。你也睡了吗?”
“没有呢,我刚回酒店,一会去洗个澡。明天要回家看爸妈吧?”
“我。。。。。。准备后天回上海。”她闭上眼,心如刀铰。
苏陌买的回程车票是五号的。青台,已成她人生的驿站,她的下一站是上海。
“好!”苏陌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声音抑制不住的喜悦,“火车票非常紧张,估计买不到了,我找人买机票。”
“苏陌,你忙你的事,桑贝会帮我的。”
“傻丫头!”苏陌声音放柔,“早点睡,明早我去看下亦心的爸妈,然后过去找你。”
亦心死后,他仍是徐家人眼中贴心的女婿。逢年过节,礼仪与礼物,一样不少。他从不避童悦,总是主动坦承。对于她,应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吧!
苏陌,有情有义,博学多才,玲珑剔透,完美得不像个真人。她总觉得能和他相配的女子,绝不是她这样。
他却偏偏执著于她,品位令她不敢恭维。她有时想,他有可能是一时鬼迷心窍,总有一天,会找到正确的方向。
她看着他的好,不当真,也不入心。她在等着他醒悟。
桑贝都要到凌晨三四点才会回来,她不必等门。像是睡着,又像是醒着,口有点干,起来喝了点茶,看下时间,十二点过半。
月色真好,窗台上一片银白。
她站着,细细地轻咬着唇瓣。突地,她转过身,穿上外衣,拿上包,换了鞋,开门下楼。
桑贝的公寓挨着马路,一下来就打到了车。司机打量了她许久,“去医院?”一个孕妇,大半夜在外面晃,有点奇怪。
“不,书香花园。”她表现得很镇定,但心跳还是加速。
午夜的街道,车非常稀少,很快就到了。司机体贴地把她一直送到公寓楼下。
小区里真是宁静,只听着夜风吹动树叶和沙沙声。每一盏窗台都与夜色融合,路灯淡淡的光晕是唯一的照明。
她按着心口,先去了停车场。
心猛烈地一窒。
二个多月了,红色君威应该灰尘蒙面,指头可以在车身上随意涂鸦。眼前的它,光洁清净得像刚刚美容过,后视镜清晰地印出她惊愕的表情。
电梯上楼,每上一层,心跳就加速一次。肚子里的小姑娘感觉到她的异样,小手小脚,东一下西一下。
她摸住肚子,“宝贝,乖,别怕,别怕,咱们呀,马上就到家了。”
她苦笑,不管走多远,在她心中,只有书香花园,她才觉得是真正的家。
离开那天,记得非常匆忙。拉上门的那一刻,看到拖鞋没有放整齐,一只在玄关处,一只在餐桌边,她想弯下腰重新摆放,最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做,锁上门走人。
她揉揉鼻子,吸了一口气,开门,做好被灰尘呛鼻的准备。
“啪”地一声,灯光照亮了屋中的角角落落。
一双拖鞋整齐地搁在玄关处,屋中飘荡着桂花的清香气,那是楼下花圃中的桂花树送上来的。她吃惊地捂住嘴,她记忆紊乱了吗?走时,阳台的窗没关?
疑惑地跨进门,果真,阳台窗半敞,凉风习习。可是,可是,屋内的桌椅为什么会纤尘不染?
屋里来了位勤劳的田螺姑娘?
她轻轻咳了声。声音在屋中回响,没有人回应。
她把家中所有的灯都打开了,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在厨房的水池里,她发现了两截烟灰。这个不是她留下的,走时,她彻底把屋子打扫过了。
大门共有三把钥匙,她一把,叶少宁一把,还有一把备用。她把自己的和备用的都带走了,搁在邻居家的是叶少宁的。
是他回来过吗?可是他说,他再也不会踏进这套公寓半步。
但他还是来了。
心下淌过一种绢细的清流,缓缓的,柔柔的。
只留下卧室的灯,其他的灯一一熄去。她掀开床罩,在床边坐下。丝被有阳光的味道,她轻柔地*着。
包里的手机唔唔发出震动的声音。
她吃了一惊,拿出来一看。长睫不敢确定地扑闪,是她在做梦吗?
“睡了?”不带任何感情的两个字,加一个问号,可是这个号码,已让她噎住。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手机都快给捂出汗了,她这才想起要回过去。
刚按键,又有一条短信进来。
“对不起,刚才那条发错号了。”
这次,她回得很快,“没关系!”
刚一发送结束,海浪与吉他的合奏把她吓了一跳。
她按下接听键,那边是沉重的呼吸。“是打错号了吗?”她问道。
“你希望是我打错吗?”他的心情好象并不好,语气有点僵硬。
“我不作希望,只面对事实。”
“事实是什么?我们应该是两个漠不相关的路人?”
“你这么晚打这通电话,就为问这个问题?”
他停滞了下,语气稍微多了点温度,“为什么回青台?”
“回来看看爸爸妈妈。”
“只有这个?”
她仰起脸,看着天花板,轻轻点了下头,“嗯!”
他的声音染上倦意,“看来我的电话真是打错了。”
“你朋友很不错。”她突然脱口而出。
“朋友?”他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
“大家闺秀吧,看上去和你很般配。”
正文 111,自由落地(七)
气氛戛地冻结。
两人在电话两端沉默,如果没有搞错,她想是听到叶少宁在电话那边极力压抑着的呼吸声,甚至还有磨得咯咯的牙齿声,她竟然怯了那么一下。
秒速如光年,后脊梁咝咝地发凉,当她感觉象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的时候,叶少宁终于开口了,“想不到你还这样关心我,说来也不完全是个路人。要不是我们离婚了,我会有错觉,以为你在吃醋。”
很好,他成功地勾起了她的火气。
“想吃醋也不用等到今天。”
“确实是没必要吃醋,我们又不是彼此的谁。现在,你过得逍遥自在,我当然也可以多姿多彩。任何事都怕比较,有了曼丽之后,我才知以前那日子。。。。。。没有词语可以形容,所以我还要向你道声谢谢,谢谢你放了我。”
从温和的人口中吐出冷彻、刻薄的话语,简直如凌迟一般,她疼得四肢都失去了知觉。
“我接受你的谢意,挂了!”她自嘲地弯起嘴角。
“不许挂电话!”叶少宁嘶吼着,“你要是敢挂,我这就上去把你的门给踢烂,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一包稻草。”
她瑟缩地颤了一下,突地把卧室的灯熄了,等适应了黑暗,她跑到窗前。
黑色的奔驰笼上一层如淡雾般的白纱,那是凌晨如水的月光。
四周真是安静,她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他的呼吸声,那么清晰,仿佛他近在耳侧。
莫名地,鼻子发酸,眼眶发烫。
他干吗要跑来?她的心已如一弯静水, 这样子拨出一圈圈涟漪,一点也不有趣。
“是不是桑贝告诉你曼丽是我朋友?”
“我有长眼睛。”她硬着头皮撑。
“你真的有用眼睛好好地看我吗?童悦,你一声不响地跑去上海,关手机,断绝与我的联系,二个月后,你回来,就凭别人的一面之辞,你立刻笃定你自以为是的一切。你是不是想为你的自私找一份心安的理由?我们总归也是做过夫妻的,不是仇人,手割破了皮,痊愈还得有一两周,何况离婚?我没有你那么强壮,立刻就能投入新的生活。”
她当然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含讥带讽,也听出他的心灰意冷。她错怪他了?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是气得不轻。
“你总是这样,把心门关得死死的,不准自己出来,也不准别人进去。遇到事,你不给我机会解释,也不费心去求证,你只要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天下就太平了。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心?我想你真的快成功了。”
“我。。。。。。”她有点心虚。
“好了,我不和你多计较。你告诉我,你这次回来就不离开青台了!”
细细微微,低沉的声线有点发抖。
现在已是凌晨,那么飞机应该是明天的了。“我三号。。。。。。走。”巨大的罪恶感象惊雷般劈下来,她愧疚的声音低不可闻。
“我该死的是脑袋进水了,才给你打这通电话。”
高亢的声音震得耳膜都痛,她不得不把手机挪开,当她再贴上去时,里面传出的是嘟、嘟。。。。。。的忙音。她叹口气,把电话拨了过去。
她苦笑,无人接听。
路灯下的奔驰早已没了踪影。
其实,完全可以不是这样的结果。大脑却不听自己指挥,她砸了所有的一切。
这算是自作自受吧!
她没有去桑贝那,就在公寓里睡下了。到底是睡惯的床,枕头的味道都不同。她把他睡过的枕头抱在怀里,抵住*,心脏一半窒息一半空荡。如果不用那么死撑,现在抱的人是他吗?不,应该是他抱着她,以无限的温柔。
再怎么坚强、别扭,午夜梦回时,想得多的人不是彦杰,不是苏陌,只有他。
说了再见,不代表真的可以再也不见。
可是,她确实是要走,但她没讲她不会再回来。
如果再有下一次机会,她会。。。。。。
她带着无限的悔意缓缓入睡。
恒宇办公楼上空一大早就罩着一大团乌云,压得职员们都喘不过气来。今天还是法定假日,因为五号是青台的秋季房展会,大家自发地都过来加班。
傅特助笑吟吟地出了电梯,看到走得好端端的部门领导们,一经过总经理办公室前,脚步自动加快,象躲什么似的。
他挑挑眉。
陆曼丽拿着一叠资料从里面出来,俏脸铁青。
“叶总怎么了?”陆曼丽耸耸肩,很是不适应。
傅特助询问地闭了下眼。
“没看到他这样,像谁都欠了他巨债似的。三句话没听完,就冷冰冰地赶人。”
傅特助安慰地对她笑笑,“我进去看看。”
叶少宁抬起头,宛若几夜没合眼,两眼红丝,脸色憔悴,“不要请示了,房展会的事就按以前开会的要求办。我有点累,请帮我把门关上。”
很正常呀,就是有点沮丧。傅特助微笑,“我就在外面,叶总有事叫我就好。”
叶少宁捏捏酸痛的鼻梁,他也知自己非常异常,可是他控制不住,那么就一个人呆着吧,省得波及他人。
他直直地盯着办公桌上的台历,今天是三号,她大概已经走了。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回来最好。
他拍着心口,里面像有把刀。那把刀是他给童悦的,而且刀尖对着自己。
他知道她回过电话,真是没有耐心,也没有诚意,响了三声,她就挂了。他是不愿接,他怕听到她的声音,不管他讲什么,她都要走的。
真是了无牵挂,不像他,失眠、失落,纠结、痛苦,像在生一场无药可治的重病。
其实,他可以潇洒点,男人拿得起、放得下,哪怕是佯装。
他拿起座机,正要拨她的号。
手机响了。
心咚地狠狠撞击了下胸膛,滚烫而又迅猛。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按下了通话键。
手机的电流声很大,在街上吗,背后的杂声那么多,还像有孩子在哭。
她的声音幽幽的,语速非常缓慢,“少宁,我是童悦。”
“我没有老年痴呆,这几个数字我还记得。”他没好气地哼了声,跑到窗边,希望信号能好点。“有事吗?”
她停了下,像是在深呼吸,“有,有许多。少宁,先告诉我,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漂亮女人是谁?”
“陆曼丽,从总部过来的公关部经理。”他拼命攥着拳,血液胀得脸通红。
“只是同事?”
“是的。”他蹙起了眉。
她默默消化着他的话,过了一会,听到她浅浅地叹了口气。“少宁,你有没有做过错事?”
“有!”
“蠢事呢?”
“有!”
“傻事呢?”
“有!”
“你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是什么?”
“和你结婚,虽然我们那时还不算非常熟悉,也没感情基础,但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喉咙一哽,她吸了吸鼻子。“那傻事是什么?”
“当你问我是否喜欢车欢欢时,我不该和你说实话。她象读书时的陶涛,我做不到讨厌她。在我眼里,她就如同一个小妹妹般。可是当她在我面前展现出女人那一面时,她让我恍惚了、失神了,就在那时,我才看清楚自己的心。哪怕车欢欢能让时光倒流,我还是愿意活在当下,因为我已经有了珍惜的人,我没有遗憾,我很幸福。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她,再妩媚再性感再年轻,又如何?只有她与我契合,我只想紧紧地抱着她。我不是圣人,责任感不能束缚自己的心,唯有爱。”
他说得很急,以至于都有一点小小的喘。
“是不够聪明,应该撒谎的。”
“所以傻呀,但还不及我做的蠢事、错事。她非常的敏感,为了怕她多想,有些事只能瞒着、捂着,以为只要自己快快离开泰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她还是发现了。我最大的错,是带车欢欢回家,其实那天只是想早点打发欢欢走,欢欢不肯在外面吃饭。没想到车欢欢会走我妈妈路线,这让她非常非常委屈也伤心。”
“嗯!”那也是她不愿努力的障碍之一。
“我最愚蠢的事,是我不该顺着她,真的签字离婚。”他扼婉长叹。
“少宁,”她柔柔地唤了一声。
“嗯?”
“你。。。。。。爱我吗?”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我以为你知道。”
“我想听你说。”
攥紧的拳头,缓缓张开,“童悦,来我身边,看着我,我说给你听,你想听几遍都可以。”
“少宁,我。。。。。。在飞机上。”
他倏地仰起头,看着一碧如洗的蓝天,“你在考验我?飞机上是不可以使用手机的。”
“少宁,飞机出了点问题,起落架收不上来,已经在空中盘旋了三个多小时。”
他的心哗地冲到了喉咙口,“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果燃油耗尽,飞机有可能迫降。少宁,答应我,不要看电视,也不要上网,好好的呆在屋里。还有,我比你大方。听着,少宁,我爱你!”
正文 112,自由落地(八)
体内倒灌进冰凉的海水,刚才那瞬间窜出的欢喜,被沉重的恐惧溺没了。
跌跌撞撞跑出办公室。
“叶总?”傅特助一直看着房门的,忙起身追过去。
“送我去机场。”叶少宁抓回一丝理智,现在,他不能慌乱,他得安安全全,他得冷静。
傅特助看着他紧绷的面容,什么也没问,飞快地把车开了过来。
“打开新闻台。”他觉得整个人都放在了火上,五脏如焚,七窍冒烟,脑子像个坏了的老唱片,老在一个地方打转。
童悦在飞机上,童悦在飞机上。。。。。。
他记得读大学时,在学院礼堂看过一部电演叫《紧急迫降》,一大堆明星。女生们看得一惊一乍,他从礼堂出来,也是满手的冷汗。
国内外,这样的例子不少,有成功过,也有失败过。机场附近的农田燃起巨大的黑烟,机上人员无一幸免。
“本台记者刚从机场发回的报道,早晨七点飞往上海的XXXX航班,已与地面联系,马上准备迫降青台机场。消防官兵、医护人员都已到位,机场工作人员也已做好所有的防护措施。。。。。。”
那记者是吓着了吗?声音一顿一顿的。
“可以再快点吗?”他问道。
傅特助点点头,车子刷地加了速。
手机又响了,是童悦。
他抢在她前面说道:“童悦,如果你敢有半点闪失,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应该清楚我们之间有多少账没有算,你设计我、折磨我、疏远我,猫捉老鼠般,我都忍着。忍到一定极限,就无须再忍。现在,你就开始好好反省,一会见了面,你想想该怎么向我道歉。”
不止这一点,小姑娘的事,她还欺骗了他。眼泪刺痛了童悦的眼睛,但是她狠狠把它抹掉了。
“你为人师表,诱惑了别人,又不负责任地推开,这样非常不道德。你早在哪了,前晚为什么不问我不告诉我?”他愤愤不平。
“我并不勇敢。跌倒了,爬起,再跌倒,可能就永远爬不起来了。”好像有一只钢爪,在她心上拉出道道伤口,她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
“我会扶着你,怎么可能站不起来?你就是不信任我。”
“信任的,信任的。”
“如果信任,那就不要哭,听从机组人员的安排,把鞋子脱掉,盯准紧急出口。你一下来,就会看到我。以后要乖,嗯?”
“好!”
机舱里先成乱成一锅沸腾的粥,但是当空姐在广播中通知要迫降时,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了。空姐示例座下位下的安全衣怎么穿,舱中有几个安全门,为了防止踩踏事件,必须有序地出舱,动作要快。
飞机仍在盘旋,童悦低头往下看去。几分钟一过去,就是一片海。海水在正午的艳阳下,蓝得晶莹,白帆在海面上,星星点点。
多么美丽的季节呀,真舍不得眨眼。
身边是一个半百的妇人,她去上海看儿子。她很平静,只有紧抓着椅柄的指尖微微泛白。
心田唯一的欣慰是苏陌不在飞机上,这让童悦少了点负罪感。
徐亦心的妈妈半夜发病,非常严重,嚷着要见苏陌,他赶过去了。她独自上的飞机。
这是亦心冥冥中的蔽护吗?
她也给苏陌打了电话。
他已经得知消息,在来机场的路上。许多次她无助的时候,他都站在她可依赖的地方,但在这生死攸关时,他缺席了。
命中注定,他今生终将错过她吗?
“怕不怕,小悦!”他想起了彦杰死的样子,冰凉,苍白。
“不怕。”她真的不慌乱,只觉得遗憾。
“苏陌,如果一会飞机降落出现异常,在那个世界,有亦心、彦杰,还有我妈妈,我应该不会孤单。”
“彦杰会欣喜若狂!”
她笑,泪光闪闪,“会吧,他是我哥呀!”
“哥?”
“他太自私。爱一个人不是一味的牺牲,必须是患难相共。哪怕前面是悬崖,也要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被丢下的那个人,陷在回忆中,太痛苦,也太孤单。”其实自己比彦杰也好不到哪里去,希望她还有机会去挽回。
少宁呀,那个让她甜蜜让她温暖、也让她伤心落泪的男人,真想缠上去,如藤缠树,一生一世不分离。
“嗯!”风景随车速飞快地掠过,很多年很多年不再发达的泪腺,突然喷涌而出。
“亦心看到我,肯定会和我聊起你。”
“我好吗?”
“很不错。”
“可你一直把我当成兄当成父,不肯把我当成爱你的男人。”
她轻笑,“如果飞机平安着陆,苏陌,我想自私一些,可以吗?”
“可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不能埋怨。
“你看我就是这么笨,你给我的阳光大道不走,我又去踩那独木桥。对不起,苏陌,我想爱他。你看人生说长会长,说短就短。我亦不是一个可爱的女子,他也不是什么完美男人,只是他不嫌弃我,我看他也中意,就这么过吧!”
“那就让飞机自由落地。”他咽下满口的痛楚,笑得温情脉脉。
地面的建筑物、树木、草坪越来越近,飞机巨大的引擎轰鸣着。
她扣紧安全带,双手平放在*上,闭上眼。
“还有十分钟,机身即将抵达地面,请大家做。。。。。。天,天,”空中小姐哭出声来,“起落架成功地放下来了。”
机舱里一片欢呼。
终是自由落地。
童悦睁开眼,眼泪挡住了她的视线。“啪”地一声,机身稳稳地落在地面,滑行。铺天盖地的泡沫喷了过来,安全门打开,蓝色的充气滑梯长长延伸着,救护人员引导着人员输出。
她光着脚,站在地上,像掉进了云彩般的泡沫里,满头满脸。她顺着人流出来,轻轻抹去脸上的泡沫,在人群里寻找着。
她看到了象疯了一样跑过来的叶少宁,真没形像呀,发型都给风吹没了,领子竖着,一脸沧桑,好像有点老了。
她扁着嘴哭。
他也看到了她,*颤个不停,仍努力挤出笑意。但笑意还没展开,瞬刻被一种无形的恐惧盖住了。那表情像是半夜被人用针扎了下,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的目光死死瞪着童悦隆起的肚子上。
“少宁!”她哭着向他走去,靠近,投怀送抱,释放恐惧,汲取温暖。
他扭头就走。
“少宁,你不要走那么快,我脚上没有鞋,你等等我!”
他的肺都快气炸了,他不等,肯定不等,永远不等,但脚步还是放慢了。
她小跑着追上他,怯怯地拽他的衣角,“你听我解释。”她知道他在气什么。
她有无数机会解释的,但她放弃了。这么大个肚子,五个月?六个月?该死的,他的头一片晕眩,真是失落怨怼恨,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人生还要怎么失败?极品妈妈,老婆凉薄,还差点被剥夺做父亲的权利。
“少宁!”
他甩开她的手,大步流星,不应声。
“老公!”
他一闭眼,停下了脚步,身子一转,脸冷着,“你喊谁老公?”
“我。。。。。。”童悦嘟着嘴,可怜巴巴,“情况很严重吗?”
“哈,我真佩服你的勇气。知道吗,你这个女人,差点害死我老婆和孩子,你说严重不严重?”他摇晃着她的双肩,眼中热雾蒸腾。
“我现在把她们还给你。”
“还给我就没事了?那这错过的几个月,怎么办?她怀孕初期,我不在她身边。孩子到现在都没听过爸爸的声音。说不定还会错把别的男人当爸爸。”俊雅的男人,暴跳如雷,有杀人的*。
她忙否认,“不会,我有把你的声音录在手机里,每天都给她听。她听到你的声音,就会拍小手。”
她讨好地去拉他的手。
他眯起眼,不理她,“原来你是蓄谋已久,什么时候录过我的声音?”
她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就是。。。。。。钥匙把你手臂碰破那次,我录了几句。”
“哪几句?”
“你说,我最近比较丰满。。。。。。”
那是他厚着脸皮爬上床,他的手有些不安份,说只摸不做。。。。。。
“童悦,你误人子弟。。。。。。”他像噬血的恶魔,一脸阴沉地逼近。
她惊惧地闭上眼。
扬起的手落下,那力道可以堪称为“温柔”,大庭广众的,不丢人现眼了,回家慢慢教育吧!还是先轻揽入怀,纤细的手臂、巴掌大的小脸,都是他的。。。。。。
不远处,苏陌扶扶眼镜,淡淡笑了笑,悄然转身。
阳光,暖暖的,风,微微的,落叶旋成一个圈,缓缓起舞。
机场人员慢慢散去,跑道上很快空荡荡的。
正文 113,两个人的世界(一)
童悦做好了面对*的准备,没想到来的却是一场秋夜冷雨,无声无息,寒意慑骨。
“童老师,我们到了。”傅特助打开车门,笑得温文尔雅。
和老实巴交的罗特助比,这人绝对是个人精,在机场见到童悦时,他愣是神色未变,亲切招呼,如同昨天刚见过面,今天街头偶遇。
叶少宁毫不掩饰自己是在生气中,一路上,眼睛定定地盯着傅特助的后脑勺,嘴抿得象身陷敌营的*党员,随你怎么折腾,不说话,就是不说话,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凛冽。
童悦理亏,不敢招惹他,双手抱着肚子,规规矩矩坐着。
车一拐弯,或遇红绿灯,那位*党员眼珠才会转动下,先扫过她的脸,然后视线落向她的肚子,仿佛在研究、琢磨。
“谢谢!”呼,车终到停了,她向傅特助笑了笑,脚还没迈下去。
叶少宁冷冷地扭过头,“别动!”
她纹丝不动。
他从另一侧下来,绕过车头,探身进来抱起了她。这个大肚子女人,怎么可以这么轻?火气不禁又突突上窜。
有手有脚的,这样被抱,童悦很不自然,偷偷递过去一个协商的眼神。
叶少宁只当没看见。
她无奈地咽咽口水,抬起头,这不是钱燕上班的医院吗?
“少宁,我们干吗来这?”她诧异地瞪大眼。
他不接话,噔噔地上台阶,走向电梯。
傅持助看着纳闷的童悦,心生怜惜,忙解释,“童老师在飞机上那番惊吓,叶总担心宝宝会不会也吓着,做个检查比较好!”
她从眼帘下方悄悄打量叶少宁,*角色真快哦!
她的产检纪录,已被她转去上海,所有的资料要重建。
她只得从*期暂停的那天说起,在身边陪着的男人,听着听着,一头黑线,俊容变得狰狞,拳头攥得紧紧的。
她看着医生,目不斜视。如发生家暴,她第一时间求救。
“父亲是?”医生核对资料。
“叶少宁!”那人答得斩钉截铁。
哪里只是检查下,她抽了血,做了B超、心电图、肝功能,听胎音,丈量腹围,医生保证了又保证,胎儿和孕妇都非常好,叶少宁仍坚持住院两天。
刚进病房,不知他从哪里请来了位心理医师,和她聊了两个多小时,简直把她当成了问题妈妈对待。
童悦真是欲哭无泪。
到了傍晚,病房内总算安静下来。她吃着他买来的水果,钱燕和童大兵从外面进来了。
童悦有点紧张。
童大兵搓着手,嘴角抽 搐,“少宁给我电话,我还不敢相信,呵呵,我真的要做外公了。小悦你别再任性,为孩子考虑考虑,和少宁好好地过。跑哪里找到少宁这么好的人。”
她不反驳,心甘情愿做绿叶,衬托叶少宁那朵大红花。
钱燕有些小生气,埋怨道:“算起来,你们学校体检那会,你就怀上了,为啥都不吱一声?是哦,后妈比不上亲妈,怎么做,都不暖心。我这名声反正在医院臭了,没办法,命苦哎!”
“我这做爸的,不是也不知道吗?”童大兵用胳膊推了她一下。
钱燕撇嘴。
叶少宁拎了一个大包,正好进来,笑了笑,“这不是才六个月吗,孕期还有三个月,后面还有产期,妈妈想表现,有的是机会。”
“呵,就怕小悦不信任我。”
“怎会?难道妈妈说过让童悦不信任的话、做过让童悦寒心的事,才让童悦怕了?”
钱燕表情一僵,笑得讪讪的,“小悦,有吗?”
“妈妈觉得小悦是个称职的女儿吗?”叶少宁双手按着童悦的肩,轻轻地拍了拍。
“当然。”
“那妈妈有什么可抱怨的?”
钱燕脸刷地通红。
“不是说娘家是女儿们最后的蔽护所,因为她们知道,不管她们做了什么,家人都会给予她们包容、呵护、无条件的支持!应该和童悦计较的人是我,对不对?”
“是,是!”童大兵羞愧地抢着应声。
“爸、妈吃过晚饭了吗?”童悦轻笑着把话题挪开。
“吃过了,我们就是过来看下小悦。明天,我们再来。小悦,你好好休息。”童大兵拉着钱燕急急走出病房。
叶少宁礼貌地把他们送到楼下,替他们拦了车,看着车驶远了,才上楼。
童悦手托着下巴,在灯下出神。她已洗过澡,换上了舒适的睡衣,头发还没干透,洗发精的香气盖住了病房中消毒水的味道。
“其实,我们可以回家住。”她喃喃低语。
从外面吹进来的夜风有点凉,叶少宁把窗关上,又掩了门,在陪护的小床上坐下,“你顾及她是彦杰的母亲,又可怜你父亲,处处忍着。以前是我疏忽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晚辈应该孝敬长辈,但长辈也得有个长辈的样子。”
“你以为我怪罪你吗?没有,其实我很感动。第一次,有人这么维护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被捧在掌心中,是那么珍贵。
“男人不是生来就顶天立地,要经过许多磨练,才能做到真正的成熟。你教的都是天才,所以要求特别苛刻,多等一下,都不肯。”看着那么个大肚子,想想自己,真是委屈。
“咳,咳,我有点饿了。”汗如雨下,不知这仇要记多久?
叶少宁拧眉,那人手里不是还捏着颗大苹果吗?但还是又递过去一袋点心。
病床有点窄,容不下两个人,童悦也没客气谦让,吃饭了喝足了,就躺下休息。叶少宁把顶灯熄了,只留下一盏柔柔的壁灯。
童悦觉得今天特别的困,心中特别的宁静,脑子里一点杂念都没有。
修长的手臂从被下伸进来,一只握着她的手,一只颤颤地摸上隆起的肚子。那手象悬了空,只敢指尖接触,却不敢用力,生怕压着里面的小娃娃。
童悦侧过身,面向他。
他应该也很累,这一天跑前跑后的。“去睡吧!”
“别说话。”他闭上眼。今生与他生命不能分割的两个女子呀,现在都在他的掌心中。曾经,他差一点失去,现在,他抓住了。他要紧些,再紧些。
童悦先前还一脸温柔地凝视着他的俊容,渐渐的,眼皮开始打架。好像打了个盹,眼睛费力睁开时,发觉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叶少宁还是原先那个姿势,眼睁得大大的。
“几点了?”她的手给他握着,都冒汗了。
“十二点多。”
“怎么不睡?”
“我怕我一闭上眼睛,你又跑了。那次在书香花园,也是好好的,我一出门,你就没了,还带着孩子。”
“少宁。。。。。。”午夜里,听着这有如梦呓的指责,心特别的柔弱。睡意也没了,眼中泪水盈眶。
“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你总说不能信任我,其实我也不敢信任你。如果你不能彻底悔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童悦无语。犯错一次,便当十次、百次,她胸前挂着红字,这辈子都洗刷不了了。
气氛继续缄默着。
“你抱着我睡,好不好?”秋夜凉意逼人,她只能采取折衷的办法。虽然床小,但紧贴着,应该不会掉下去。
“我们离婚了,不应该睡在一张床上。”
她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不睡在一张床上,却可以上下其手?
“你到底想怎样?”不会就这么坐到天亮吧?
“我不知道。”他恨恨地瞪着她。
正文 114,两个人的世界(二)
早该知道幸福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从医院回家的当天,叶少宁就出差了,那天是五号。童悦本来想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说工作的事,学校九号开学,她最晚在八号回上海。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有点难以启口,可是又没有办法。
他没说去哪,也没说去几天。
前脚刚走,李婶跟着来了,笑得眼睛眉毛挤到一块。
“童老师,我真替你和少宁高兴。你们天生就该是夫妻,棒打鸳鸯都打不散。”李婶勤快,进了门就收拾屋子,她想搭把手,李婶都不肯。
“我告诉你,童老师,少宁那天态度才叫狠呢,*妈给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啥都没敢说。”李婶直起腰,放下抹布,清了清嗓子,学着叶少宁的样,“妈,童悦怀孕了,已经有了六个月。我不要求你喜欢她,但是最起码要给我们一份宁静。你心里面不管怎么想,都不可以和童悦说什么,也不可以随意打电话给她,除非你想以一个婆婆的身份去关心她。孕妇这时候最不能受委屈,也不能蹩着气,不然会惊扰肚子里的孩子。哈哈,少宁妈妈那个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象猪肝。童老师,我真是佩服你,来这一招母凭子贵,就将了她的军,让她哑口无言。”
童悦心*过一种熟悉的感动,轻浅却很温柔。但她没有丝毫的得意,罗佳英毕竟是叶少宁的妈妈,她和她关系太僵,难做人的是叶少宁。
如今的他,真的是成熟了,处处把她放在首位,顾及着她的尊严,顾及着她的情绪,臂膀张得大大的,她在里面很温暖、很温暖。
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过看电视看到睡着。睁开眼,外面已是夜幕阑珊。这几天的天气都是晴好为主,晚上,窗外多了些蚊虫,桂花的香气越开越浓。
李婶做好晚饭已回去了。
她在屋中转了转,打开衣柜,里面空荡荡的。她的衣服在上海,他的在荷塘月色。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随手又拉开抽屉,一怔。
里面有个粉缎的盒子,她再熟悉不过了。一对戒指紧紧相依着,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她记得离婚时,她把戒指还给他了。
他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着礼盒,她陷入沉思,嘴角浮起一缕神秘的笑意。
拨了电话过去,很快就有人接了。
“事情办得顺利吗?”她抱着抱枕,柔柔地问。
“稍微有点棘手,不过,会解决的。”他在喝水,她听到咕噜一声咽水的声音,不禁响起他蠕动的喉结,脸有些发烫。
“哎哟!”小姑娘在翻身吗?动作幅度有点大。
“怎么了?”
“宝宝在抗议,说爸爸今天没有陪她。”
叶少宁笑了,无限幸福美满,“爸爸把事情一处理好,立刻就回家。爸爸在外面,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过,每时每刻都在想她。”
出院前一天,他坐在她对面,突然看到她上衣一起一伏,他抬头看看,屋内并没有风呀!
她娇嗔地说宝宝听到你声音,在向你撒娇呢!
他兴奋得都噎住,急忙提高音量。那天真是奇怪了,他站在左边,小姑娘就在左边踢脚,他站在右边,小姑娘就在右边挥手。他俩玩得很欢,她却被折腾得不轻。
“只想她?”她娇羞地走怀柔路线。
“你说呢?”那人最近玩深沉,轻松地把球踢给了她。
“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
后天就是七号,还来得及。
六号,叶一川来了。她真是无颜面对,头一直低着。
叶一川只字不提他们离婚的事,笑得合不拢嘴,“小悦,你总是带给我们叶家许多惊喜。”
她羞愧得恨不得外钻桌子下面去了。
“真是个好孩子,我一直觉得少宁不配你。这几个月,你受苦了。”
这苦是她自找的,唉,性格坏事呀!“爸,以前我不懂事的地方,你多见谅!”
“不懂事的是少宁妈妈,越老越象小孩。放心,以后啊,她会把你疼到心坎里的。”
她笑笑,不知那一天会不会来到!
李婶现在每天都过来,把所有的家务事都包了,还监督她每天散步一到半个小时。七号早晨,她请李婶多买了点菜。孕妇又不是病人,做什么还是很俐落的。
秋天天气干燥,不宜吃太油腻的东西。她让李婶帮忙,亲自下厨。她今天要包水饺,李婶会擀面皮,很薄很圆,一个个像是模子铸出来的。
馅做得非常讲究,里面有新鲜的虾,去了壳,一粒粒剥出来的,还有精猪肉、香菇、笋丁,和的时候,加进柴鱼熬的高汤。
李婶不住地咽口水,“童老师,和你一比,我做的那吃的简直象猪食。”
“别夸张啦,我这个太费事,平时哪有时间做。”今天是特地为贿赂某人才这般雕琢的。
先下了几只试吃了下,味道非常鲜美,咬起来还有股清香味。
她又煮了条大黄鱼,还拌了两碟小菜。
暮色刚降,叶少宁开门进来了,提着个大大的行李箱,她正在厨房忙碌,也没多看,只催他洗澡吃晚饭。
他什么也没说,走过去抱着她,把头埋在她颈项之间,好久不动。
“嗯?”她扭头看他。
“没什么,我刚刚以为我在做梦,原来是真的。”他爱怜地摸了摸她脸,回房换衣。
她愣在灶台前好一会。
他虽然没开口夸她,但从他的表情上,她看出,他对于晚饭非常满意。他足足吃了两大盘水饺,比她这孕妇还厉害。
收拾好锅碗,澡也冲好,她走进书房,他已打开笔记本,查看邮件。
“少宁,我想和你说件事。”她斟酌了又斟酌,鼓足勇气。
他抬眉。书房里只有一把椅子,他坐着。他拍拍膝盖,她犹豫了下,小心地坐上去,“会不会太重?”
“你先说事。”他的手自动地摸*的肚子,好像这是他心爱的玩具。
“那个。。。。。。那个长假要结束了,学校也要开。。。。。。”
“学”字还没说出口,她感觉后面的人身体一绷,慌忙噤声。
“你要回上海?”
“没办法,我订了合约,也不能对学生不负责。”
“是的,别人是不能负的,负我肯定没关系。”牙齿又咬得咯咯的。
“少宁,你冷静点。之前是我做得不周到,但是事已既止,我。。。。。。必须遵守。”
“好啊,你走吧,没有人拦着你,我们又不是彼此的谁。”他气得把脸别过去。
她叹气,咬了咬唇,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男戒,拉过他的无名指,就往里塞。
“你在干吗?”他蹙眉。
“少宁,我们复婚,好不好?”脸皮还没练得很坚韧,从耳朵到脖颈都是通红的。
“你考虑清楚了?”
“嗯!”
“不委屈?不勉强?不是心计?”
“叶少宁,你得寸进尺,不复拉倒。”谁没有脾气,她腾地欲站起。
“谁求婚这么凶悍,你在逼亲吗?一点诚意都没有,谁敢当真?”他低低地嘀咕,连忙曲起手指,不让她碰到戒指。
“谁会把这种事当儿戏?”
“还不是儿戏?结婚不到六个月就离婚,离婚不到四个月又复婚,哪家婚姻这么折腾的?”
她耷拉着头,心虚得直抽气。“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那这算什么?”迎着灯光,手中的戒指光芒四射。“童悦,我当真了。”
“我也很真的。”她抬起手,镶着钻的戒指与他的灼灼辉映。
俊眸中有光猛地收缩了下,他温柔地吻吻她的双颊,“好吧,明天去把手续办一下。现在,叶太太,咱们该洞房了。”
“什么?”这也太飞流直下了吧!
“我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的?小别都胜新婚,咱们离婚又复婚,就是干柴遇烈火。”他抱起她,大步流星往卧室走去。
“少宁,那个。。。。。。那个不行的,这是儿童不宜,宝宝在看呢!”她着急得直拍他的手。
他却像没听见,把她一放平,忙猴急地撩开她的睡裙,只手轻轻一褪,内裤直滑到脚底。
“少宁,你再忍几个月,这个时候我们真的不可以。。。。。。”
“我忍不了。”他沙哑着嗓音,温柔地揽过她,紧紧拥入怀中,接着举起手掌。
啪,啪,啪!
屋中响起三声脆脆的巴掌声。
呜。。。。。。她先是傻住,然后才吃痛地摸住小屁屁,“你干吗打我?”二十八年,她从没受过这样的“羞辱”。
“还去不去上海?”他眯起眼,恶狠狠地问,一边还记得拉过丝被遮住她光祼的双腿。
啊?
“夫妻分居是不是很好玩?还是你还在盘算着自由?”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是没办法。”她苦着脸叫屈。
“办法是有的,只是你不肯想。你不知道有个词叫产假吗?”
产假?现在才六个月,没到产的时候,这假也提前太多了。她瞠目结舌。
那人微微一笑,躺下来,“学校那边的事,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安分守已的呆在我身边,直到宝宝能走路。”
“你怎么解决的?”违约金可不是小数目,还有学生该怎么看她呀?天啦,她一世英名全毁了。
“你想知道?”
她想点头,可看他冷凝的眼神,罢了,英名不重要,家庭的和谐很重要。“不,我相信老公的。”清丽的面容绽出一朵花似的微笑。
“老婆!”眉眼瞬刻温柔如水,他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既然不能做儿童不宜的事,总可以吻个够吧!
两人的世界(三)
突然沦落成米虫一只,真的很难适应,童悦想她可能是个劳碌命。
楼上邻居为未出生的小孙子织毛衣,她上去玩,瞧着花花绿绿一团线,在邻居针下渐渐变成一件可爱的小衣服,她惊奇不已。邻居要教她,她学了半天,感觉手指笨重如山,只得放弃这份努力。
晚上说给叶少宁听,他揶谕道:“下次别再自暴其短了。”
“我有什么长处吗?”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和养猪一般。
幸好婴儿店中现在什么都有得卖,也没什么遗憾的。
财迷桑贝自告奋勇跑来,要求陪她去逛婴儿店,让童悦有点受宠若惊。
逛了两条街,买了几件婴儿穿的贴身小内衫,还买了条小盖毯,毛绒绒的,摸着手感特别好。桑贝眼光差,也不给意见,负责拎包。
逛累了,两人去吃下午茶。
童悦喝奶茶,桑贝要了咖啡,一大篮刚烤好的牛角面包。
“小悦,你有发现世界上有种人是表里不一的。”桑贝摆出一脸深沉。
童悦玩味地弯起嘴角,“举个例子!”在桑贝眼中,人只分两种:好人与坏人。她一旦认定,就很难改变。比如乔可欣,桑贝说她是狐狸精,即使某日从良,桑贝也绝不认可。
“你老公!”
噗地一声,童悦喷了一桌的奶茶。“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吓人?”
桑贝很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是实话实说呀!以前,我看他礼貌又温和。你和他离婚那会,我承认我一直觉得肯定你的错大点。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童悦瞪她一眼,“你本来就错。”
“你也发现了?”
“去,去。你到说说看,他怎么得罪你了?”
“他威胁我。”
“呃?”
“他对我说,街上那家第五大道的酒吧很不错,但是因为我是你朋友,恒宇的应酬肯定尽量照顾我。什么叫好朋友呢?就是在你需要人陪伴的时候,要及时出现。你感到无聊时,要打电话陪你聊天、解闷、逛街、八卦。”
“你。。。。。。你原来不是心甘情愿来陪我?”童悦大怒。
“错,为了我的夜色迷人,我非常情愿来陪叶太太。”
“不理你了,你见钱眼开,忘恩负义。”
桑贝呵呵地笑,“还是小悦了解我,我们可不可以商量下,你一周只无聊一天,我肯定能挤出时间给你。你知道,酒吧营业到凌晨四点,我需要补眠、充电。”
“你以后就嫁给钱吧!”
“行啊。等会再说,我接个电话。”桑贝拿出叫得正欢的手机,一看号码,哭丧着脸说,“看看,你老公查岗来了,就怕冷落了你。”
童悦咧了下嘴。
“叶总,下午好,嗯嗯,一点都不累,相反我非常高兴。叶太太收获不少,现正吃得嘴巴鼓鼓的,特此说明:我会抢着买单。让她接电话,行。”桑贝把手机递了过来,做了个恶心的表情。
叶少宁只是问了下地址,然后让她不要忙着离开,他马上过来。
“现在你可以下班了,有人来*。”童悦把手机还了回去。
桑贝做了个鬼脸,“谢主隆恩。呵,小悦,如果真的闷,可以去酒吧找我玩。”
“少拍马屁了,走吧,不会挡着你的财路。”
桑贝如蒙大赦,抓紧时间回家补眠。
童悦喝完一杯奶茶,叶少宁就来了。坐下看了看今天的战利品,嘴角噙了笑,“怎么全是粉色的,万一是个小男生,这些能穿吗?”
“我觉得是小姑娘呢!”
“那最好了,到时咱们找那左修然要显摆去,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有本事生闺女,而且咱们基因这么好,闺女肯定比他家聪聪漂亮。”
“瞧你得意的样,万一遗传我们两人的缺点呢?”
“那在我眼中,也是天下第一好的小姑娘。”
童悦眯眯笑,手塞进他的掌心,由他牵着出来。上车时,她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桑贝是实心眼,下次别逗她了。”
“你就她一个贴心的朋友,陪你是她应该的。”那人很是理直气壮。
“假公济私。”她娇嗔地斜睨着他,“我们要去哪?”发觉车越过了书香花园,一直往前开。
“这条路,你不熟悉吗?”
熟悉呀,她曾经每天来回几趟。“我们干吗来实中?”金色的夕阳象给实中披上了一件霞衣,那教学楼、*场在童悦眼中迷离了起来。
“怀旧啊!”
保安仍记得他们,热情地给他们打开大门,凑到车窗前招呼。
童悦有点小激动。
实中,让她长大,让她坚强,给过她骄傲,给过她快乐。只是李想那个班已经毕业了,想起从前,才发现自己是这么怀念实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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