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炸雷在我的脑袋里炸开,就像我曾经目睹的那些巨大的机器怪兽推平街道上那些陈旧的建筑物,在漫天飞舞的灰尘之中,一些往事穿过尘嚣迎面袭来。
那个穿着黑色衬衣在路边跟路人一起围观我的少年,那个清晨送谭思瑶来学校,我隔着几层楼只看到他的背影的少年,那个在缆车上与我擦肩而过的少年,那个无数次听过的名字……
我死死地盯着他,差一点点就要开口问了。
你是不是……许至君?
然而还没有等到我开口,就有答案了,我身后的徐小文尖叫着:“许至君,我们来啦!”
谭思瑶和徐小文毫不客气地拉开后车门坐进去,明显是让我跟萨摩耶共享副驾驶的座位。
我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灵魂飞起来了,刚刚拉开车门又折身回来的许至君走到我面前,问我:“你怎么了?”
那么多的感慨,那么多的往事,最后落成一声重重的叹息。
途经千山万水,犹如清风拂面。
许至君,许至君,别来无恙。
他怔怔地看着我泛红的眼睛,忽然笑了,那个笑容里包含了很多很多含义,我一时领悟不到。
他轻声说:“程落薰,上车吧。”
我当然没有选择去跟萨摩耶挤副驾驶座,我跟狗抢?疯了吗?
可是当我悄悄问徐小文这个死八婆“这辆标志像个小于号的车是什么牌子啊”,他立即把这句话复述给谭思瑶听,然后两人一起嘲笑我连雷克萨斯都不认识的时候,我才觉得,其实我应该跟萨摩耶坐在一起。
我悲愤地想,有些人真是比狗还不如啊。
我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猜测着林逸舟在做什么的时候,全然没有注意到后视镜里许至君那双带笑的眼睛。
那晚在钱柜ktv,人很多,许至君把我们送到之后回家放狗,我清楚地看到谭思瑶的眼神里依然有浓浓的眷恋,我问她:“还有可能吗?”
这个从来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千金小姐脸上居然浮现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那个笑容让人觉得她顿时沧桑了许多。
她摇摇头:“没可能了,我跟他认识那么久,我了解他的个性。他看着性情温和,其实骨子里有磐石一样的坚定,他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违逆。”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觉得谭思瑶这番话有那么一点做作,可是配上她今时今日这个无限落寞的神情,我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长大了。
年轻吗?不要紧,听过几首歌,爱过几个人,就老了。
我忽然想起周暮晨,虽然后来我们再也没有任何联系,可是偶尔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他的时候,我依然会被一种淡淡的心酸击倒,那毕竟是我纯真年月里深深爱过的人。
其实我这个人,不怕死,也不怕老,我就怕我爱过的人过得不好。
一想起周暮晨,我的脑袋里不能不像连锁反应一样想起孔颜和康婕,其实没多久之前我们还见过,可是为什么我怎么都想不起她们的脸了呢?
也许我真的就像一只刺猬,在受过太多的伤害之后,只能选择用一身的刺把自己包裹起来,让自己置身于一个安全的环境当中,将一切危险和灾难排除在外。
徐小文的生日大家玩得很疯,啤酒洒得到处都是,我一个人抱着一瓶蜜桃味的冰锐蜷缩在角落里喝得津津有味。
许至君推门进来之后在我身边坐下来,看了我半天然后开始笑我:“你的脸好红啊,醉了?”
我十分没有仪态地打了个酒嗝,正色说:“才没有醉,程落薰人送外号,千杯不醉!”
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都没有遮盖住许至君接下来的那句话,朦胧之际,黑暗之中我依然可以看到他眼神澄澈如一泓清泉,他说:“程落薰,你这几年,样子改变了好多。”
他没有像很多电视剧以及小说当中那些男生一样问我“你好吗”,可是这淡淡的一句话更让我难过。
有时候我照镜子看到自己的眼神,都会在恍惚之中打个寒战。
一个女孩子的苍老到底是从哪里开始?
我身边的很多女孩子都说是眼睛,所以她们不惜花很多钱去买眼霜,条件差一点的就网购the body shop接骨木之类的眼胶,稍微有钱点的就用玉兰油、欧莱雅、倩碧,谭思瑶用的是雅诗兰黛,而我身边最奢侈的两个人,罗素然用的是sisley,李珊珊用的是lamer。
我曾经沾光,各种各样的都用过一点,我不知道那些果冻一样的凝胶是不是真的能补充眼部肌肤流失的胶原蛋白,但是我心里明白,其实一个女孩子最先苍老的部分是任何大牌护理都无法挽救的。
那就是眼神。
一个人的阅历,全部写在眼睛里,我的眼神从清亮到混浊,所经历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和一次又一次的别离。
我仰起微醺的面孔对许至君笑:“嘿嘿,我跟你很熟吗,真是的。”
他伸手拿过一瓶香橙味的冰锐,跟我碰了一下瓶:“不说不开心的事,喝酒。”
当晚最大的爆点就是徐小文的真情表白,他说了很多很多,最后结尾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了一句:“我,徐小文,生平无大志,只求做同志!”
大家都在笑,我侧过头去跟许至君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他笑而不语。
我挺喜欢许至君的,虽然跟他直面接触的机会不多,可是从他身上我看到一种同龄的男孩子都没有的稳重和妥帖。谭思瑶以前就说过,许至君是那种即使你不喜欢他,也绝对说不出他的缺点的人。
有时候会觉得这样的男孩子其实很可怕的吧,胸有城府,做事滴水不漏。
每次,说起她和许至君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表情除了“幸福”之外找不出第二个词语可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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