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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错嫁残颜之后宫疑云 > 第七十四章曙川别院(下)

第七十四章曙川别院(下)

将两个盒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萧雨才微笑回道:“自然是好东西,丞相府和将军府送来的贺礼。”

“贺礼?”青枫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萧雨将两个礼盒移到青枫面前,笑道:“嗯,送给小皇子的。”

孩子才出生三四天而已,这么着急送贺礼,应该是自家姐妹借着楼夕颜和夙凌的名义送的吧。

如意好奇地拿起放在上面的素白锦盒,那盒子只有手掌大小,轻飘飘的,下面的木盒就大得多了,用手碰了一下,竟然移不动,可见里面的东西不轻。如意轻笑,“一轻一重,不知道是什么礼物?”

“那就打开看看是什么宝贝,朕都有些好奇了。”略沉的声音由门外传来,燕弘添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外。青枫心中忐忒,燕弘添早已脸­色­如常,嘴角甚至还能看到淡淡的笑意,好像早上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青枫微低下头,发现他的鞋子上沾着些泥土,还有一片枯黄的竹叶,原来,他去了竹林。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燕弘添在青枫身边坐下。如意拿起小方盒轻轻打开,红绸锦缎包裹着一块比拇指略大的椭圆玉坠。如意将玉坠拿出交到青枫手里,赞道:“娘娘您看,这玉坠真漂亮,楼相不愧为文雅之士。”

青枫细看手中的玉坠,上面没有如一般的饰物那般雕上花草或吉祥图案,而是简简单单的一块椭圆玉石,玉质非常细腻,洁白温润,最为特别的是,这样初冬的季节,这玉竟是暖的,将之握在掌心,那股暖暖热流似会透过手心暖入心脾。

熔山暖玉?燕弘添只扫了一眼,便认出它来。传说,孩子小的时候,有暖玉傍身,可风邪不侵。夕颜自小身体就不好,当年楼家为了给他寻一块熔山暖玉,可算是费劲了心思,想不到他居然会送给这孩子。

如意看过楼相的礼物了,又好奇地盯着萧雨前面那沉甸甸的大木盒子,笑道:“不知夙将军送的是什么?”

萧雨打开木盒,只见一尊金灿灿的摆件静静地躺在里边,难怪这么重,萧雨两只手一起用力才将摆件拿了出来,看清那摆件的形状,萧雨不敬低呼道:“睚眦?!”

那摆件龙身豺首,嘴衔宝剑,怒目而视,好一头威风凛凛的神兽。可这睚眦虽为龙之九子之一,但平身爱杀戮,多被安在兵器上,用以威慑敌军。

青枫脸­色­微白,这件礼物显然不是末儿送的,那就是夙凌了。身在后宫这些日子,她很明白,即使她再得宠,大多数人仍不把她当回事,都在等着看她笑话,等着皇恩不在的时候看她是如何下场,如今有了楼夕颜和夙凌的公然支持,即使没有了燕弘添的宠爱和庇护,她在宫里也不会难过。青枫心里感谢夙凌,却不禁又为他担心起来。

燕弘添会如何看待呢?夙凌掌管穹岳三分之二军队的兵权,送这样代表这戾气的神兽给一个皇子......

如意不明白为什么萧雨和青枫的脸­色­都变得这般凝重,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只见皇上抬手轻抚了黄金摆件,忽然大笑起来,“不愧是将军府的礼物。”

青枫猜不出他是怒极反笑还是真心赞扬,唯有沉默以对,悄悄抬眼看向萧雨。萧雨在燕弘添身边多年,应该最能揣摩他的心意,只见她的脸­色­恢复如常,是否说明燕弘添并未动怒?

一名禁卫军小将急匆匆跑来,焦急地看向屋里。燕弘添轻轻点头,萧雨走到门外,小将低声说了几句,萧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回到里屋,萧雨半跪下身子,在燕弘添耳边耳语几句。燕弘添剑眉微扬,黑眸先是一冷,继而又带着几分兴味。

什么事让燕弘添有这般神­色­?萧雨刚才悄悄看了她一眼,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与她有关?青枫在心里猜测着,燕弘添忽然起身,“朕留在别院也有些日子了,晚些就直接回宫。你准备一下,三日后派人接你们回去。”

留下一句话,燕弘添再次离去,只是这次脚步更为匆忙。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又有些失落,总归是要回去的。院外的梅树结出了花骨朵了,绽放时应该很美吧。可惜她今年无缘得见了。目光扫过桌上那耀目的黄金睚眦,青枫幽幽一叹,这件礼物很珍贵,也很烫手。

明泽守在院外,看到燕弘添脚步匆匆,猜到皇上大概是要出门了,吩咐身后小将准备马车,自己则迎上前去,紧随其后。燕弘添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脚步,猛然回头,黑眸紧盯着明泽,明泽微惊却不惶恐,垂首而立。

“你叫明泽?”

深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明泽心中一震,随即回道:“是。”

“明荐的弟弟?”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明泽低声回道:“是。”

“从今日起,保护清妃和皇子就是你的职责。”

皇后圈套(一)

丞相府。

浓重的夜­色­下,幽深的湖面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清冷的月光为这汪清潭镀上一层银光。揽月楼前的石桌旁,两道挺拔的身影对面而坐,不大的石桌上已摆满了空酒坛子,紫衣男子手撑着额头,细眸微眯着,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只是细看之下,不难发现眼底依旧一片清明。

眼看着对面伸过来的大手又要拿起一坛未开封的酒,紫衣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时辰不早了,皇上还不回宫吗?”

燕弘添手停在半空中,剑眉微挑,“爱卿这是在赶朕?”

“臣不敢。”楼夕颜嘴里说着不敢,却已将酒坛子放到了桌下,丝毫没有让他再喝下去的意思。

燕弘添单手撑着桌面,睨了一眼桌下的酒坛子,反手一提,酒坛子又回到他手中。他啧啧叹道:“一出手就是熔山暖玉的楼相,怎么这般小气?拿些花雕糊弄朕不说,现在竟还不让喝了?”

“相府只有花雕酿、香雪醇这些清淡的酒,皇上要喝陈年溪风,宫里多着呢。”楼夕颜将自己的杯子往旁边挪了挪,也不拦他,反正也只剩这一坛了,“说到暖玉,那是给外甥的礼物,夕颜怎敢怠慢?”

燕弘添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再给自己满上,倒也没逼楼夕颜继续喝。他用满是揶揄之­色­的黑眸盯着楼夕颜,笑道:“你什么时候成妻奴了?”

楼夕颜也不恼,微微一笑,“和夙将军比,我自叹不如。”

燕弘添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眼中揶揄之­色­尽退,眉头微敛,低声回道:“夙凌居然会送

那样重的礼,还真是出人意料。”夙凌生­性­孤僻,向来不与朝中重臣深交,又因夙家素来无女,更不会和后宫扯上关系。当时他将青末赐予夙凌,确实也是存了心思想将他与夕颜的关系拉近,却不曾想,他竟会将睚眦摆件送给青枫的孩子,这是摆明了要给青枫做靠山,夙凌忽然有此转变,所为何来?

燕弘添显然有所忧虑,楼夕颜却难得地哈哈一笑,“夙将军现在为了讨佳人欢心,再重的礼都送得。”

“青末?”真是因为那个小丫头?

想起下午聚灵岛的杀手挟持朝廷命官,要挟朝廷交出青末时,夙凌那副极力袒护的样子,燕弘添忽然有些了然。当众顶撞皇后,用夙氏一族的名义来力保青末这种事他都做得出来,送个睚眦摆件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青末......

那小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身手却不弱,最奇特的是就连夙家军的人也对她言听计从。燕弘添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玉酒杯,莞尔一笑,“那女子确实有点意思,难怪夙凌把她当宝贝。她的本事应该不止于此吧?”

青末的特别之处,确实不仅仅只是下午见到的那些,不过楼夕颜不打算细说。他笑而不答,转而问道:“上次的事,应该不是意外吧?”

见楼夕颜忽然转移话题,凭着多年的默契,燕弘添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桩,“山石滚落下来以后,明荐就立刻上山查看了,确实是有人撬松了山石,看准时机制造了一场‘意外’。不过除了一些挖松的土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搞这么大动静,潜入别院的时间应该不短,整个禁卫军中却没有一个人察觉。”

“哦?”这般­干­净利落?“一点痕迹都没有?”

“有。”燕弘添用手指蘸了一点酒,一边在石桌上画着什么图案,一边回道:“在别院里,他们非常谨慎,确实没留下什么痕迹。不过进出曙川别院只有一条路,明荐在路边树林里发现了一处火堆熄灭的灰烬,附近有三个人的脚印,还发现一个菱形标记。”

楼夕颜低头看去,只见那是一个正菱形图案,中间还有两条相交的十字连线。一般以固定标志作为联络记号的,必定是规模不小的组织。楼夕颜猜道:“聚灵岛的人?”

“聚灵岛的人今天下午的作为根本是狗急跳墙,急于抓住青末不过是为了能牵制敖天。对青枫下手,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明荐水已经查到那个标志属于一个叫陵水盟的江湖帮派所有。”

陵水盟?听到这个名字,楼夕颜素来从容的脸­色­明显一僵。如果说聚灵岛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地方,那么陵水盟则更加神秘。江湖传闻,陵水盟盟主亦正亦邪,特立独行,他们也收钱杀人,但更多的时候只是贩卖江湖消息,一向不与朝廷为敌。朝廷里的人谁又能指挥得动陵水盟的人?若真有,这个人与江湖中贩卖消息的组织关系甚密,那他的图谋便不可能这么简单了。还是有人故意留下这个标记,转移注意力?心中存疑,楼夕颜轻声说道:“这件事还是要再查清楚。”

“明荐已经去查了。”

见燕弘添神­色­安然,楼夕颜猜到他早有安排,也不再多说,等他悠然地喝下最后一口酒起身的时候,楼夕颜才幽幽问道:“这个孩子,你预备怎么办?”

燕弘添身形微滞,但只是很短的一瞬,他像是没听到楼夕颜的问话一般,朝院门走去。

楼夕颜一愣,凤眸轻眯,看着那道走得略显匆忙的背影,嘴角不禁渐渐扬起。沉默是什么意思?一向胸中自有沟壑的穹岳之主何时这般逃避过?

皇后圈套(二)

才刚过午时,清风殿前已经站满了人,在殿内伺候的奴才们更不必说了,太后派过来帮忙照顾皇子的嬷嬷、姑姑就有七八个,更别说其他宫的嫔妃、小主们遣来祝贺的太监宫女了。

茯苓早早等在殿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马车行来,马车周围都有太监嬷嬷簇拥着,前后还有禁卫军守护,这排场不亚于皇后回宫。茯苓欣喜地走下台阶迎上前去。马车渐行渐近,走在最前面的护卫将领好生眼熟,定睛一看,竟是明泽!

茯苓心中恍惚,他这次也随皇上出宫了吗?为何是他护士主子回宫?茯苓怔怔地盯着明泽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一行人在清风殿门口停下,她才连忙敛下眸光,生怕被人看出异状。茯苓加快脚步,走到马车边轻声叫道:“主子。”

一只素手轻掀起门帘,如意探出身子,对着她笑道:“茯苓姐姐。”

茯苓轻轻点头,如意缩回车内,不一会儿扶着青枫从车里出来。

初冬的天气,青枫身上裹着大披风,怀里抱着嫣红­色­襁褓,看起来和出宫时的样子差不多,只是才几天时间,脸更圆润了几分。在如意和茯苓的搀扶下,青枫轻松下来马车,看向身边穿着单薄的茯苓,打趣道:“怎么才几日不见,我的茯苓就清瘦了这么多?”

茯苓微愣,敢情这位主子才刚回来,就拿她寻开心呢。茯苓暗暗白了青枫一眼,压低声音轻哼道:“奴婢很好,不敢劳烦娘娘关心!”

知她有些恼了,青枫也没有再打趣她,放心地将怀里的小皇子交到茯苓手里,微微活动

了一下胳膊。茯苓轻掀开襁褓一角看去,小婴儿小嘴微张,睡得正香,茯苓在心里赞道:“小皇子真俊。”

“奴婢给清妃娘娘请安,给小皇子请安。”

青枫才刚下马车,走了几步就看见清风殿门口跪了一地的人,请安的声音叫得又响亮又整齐。青枫不禁好笑,这就是所谓的母凭子贵了吧。

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嬷嬷直起身,殷勤地笑道:“清妃娘娘,太后体恤您太辛劳,特意派奴婢们过来照顾小皇子。”

在别院的时候就派了四五个了,现在又来了七八个,一个小孩到底要多少人照顾?青枫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倒是不动声­色­,扬声说道:“都起来吧。夏吟,把各宫礼物收下,代本宫多谢她们。岚儿,带几位嬷嬷到房里休息。”

一直站在后面的夏吟完全没有想到青枫这次回来还会叫她办事,直到被岚儿推了一下,夏吟才赶紧和岚儿一起上前回道:“是。”

带头的嬷嬷不乐意了,急道:“娘娘,奴婢们是来伺候您和小主子的......”

青枫忽然爽朗一笑,“本宫知道,这不是安排你们住在清风殿内方便照顾嘛,需要你们服侍的时候,本宫自然会传你们。退下吧。”

若是青枫赶她们走,她可以誓死都不离开,现在这样,她反而不能说什么了,带头的嬷嬷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应下。

茯苓抱着小主子,跟在青枫身后。她不知是不是错觉,主子处事似乎更圆滑了些,不像以往那般凌厉了,或许是因为有了小皇子的缘故吧。

走到屋里,青枫转身对这几日常跟在身边的沈瑶说道:“小皇子睡了,你去休息吧。”

“是。”沈瑶一如往常般安静听话,躬身退下。在经过茯苓身边的时候,她微微欠身算是行礼。茯苓回头看去,这人应该是­奶­娘吧,看起来很本分。

三人进了屋内,房门才合上,茯苓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主子,您总算回来了。”

总算回来?她离开不到十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青枫将孩子交给如意带进内室后,压低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难道甄箴出事了?”

“不是,现在宫里人的目光都在您身上,没人会注意到冷宫,她和孩子都挺好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甄箴没事,她也有惊无险地平安诞下皇子,宫里还有什么事让茯苓这般忧虑?

茯苓拉着青枫到书房,才轻声回道:“三天前,一伙江湖杀手潜伏高府,抓了高大人一家,要求朝廷交出青姑娘,不然就要灭高府满门,那高大人正是皇后娘娘的亲舅舅。”

“什么?”青枫浑身一凉,“末儿没事吧?”

“主子放心,夙将军力保青姑娘,甚至......当众顶撞皇后。虽然最后救出了高大人一家,但是高大人的侧室还是......被杀了。”

死了?好在有夙凌,不然皇后估计要撕了小妹!青枫此刻对夙凌的印象又更好了几分。这突来的状况让她摸不着头脑,“末儿她一个弱质小女子,怎么会惹上江湖杀手注意?”

茯苓摇摇头,“具体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与一个名唤敖天的赏金猎人有关。”

茯苓面­色­凝重,看起来比她还忧心。青枫心中一暖,拍拍她的手,笑道:“无论如何,夙凌真心对末儿,这应该算是件好事,看你愁眉苦脸的。”

看着青枫一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坦然样,茯苓更急了,“主子,夙将军这次是彻底得罪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她找不了青姑娘和夙将军的麻烦,就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到您的头上,现在您又有了皇子,以后......”

“好了别说了,我们以后点就是了。”青枫压下茯苓接下来要说的话,只因护送她回宫的十几个侍卫,竟然还有三个人没有离开,而是守在殿门处。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听力是否真的异于常人她不知道,一切还是小心点为好。

茯苓顺着青枫的视线看去,半开的窗户正好对着院门,明泽高大的背影撞入她的眼帘。不知怎的,茯苓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轻声问道:“主子,那些侍卫?”

青枫轻推开门,对着站在院门外的明泽朗声说道:“明侍卫,本宫已经安全回宫,你回去复命吧。”

明泽仍旧站在殿外,用特有的微冷嗓音淡淡地回道:“末将奉命保护清妃娘娘和皇子的安全。”

青枫和茯苓皆是一怔,两人脑子里都有一瞬间的空白。奉命保护?那......他不是要一直留在清风殿?

皇后圈套(三)

最近几日,因为皇后的心情不好,整个漪澜宫内,人人谨言慎行。已经到了传晚膳的时候,几个宫女在屋外张望了几眼,水芯姐姐不在,谁也不愿进去触霉头。这是,见怡月一脸愁容地走过来,几名小宫女赶紧让开一条道,并小声央求道:“怡月姐姐,您进去的时候能不能顺便问问主子,是否现在用晚膳?”

怡月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小心地走进屋内,却不敢进内室,只站在屏风后轻声说道:“娘娘,清风娘娘今日回宫,太后派人来请您晚膳过后一块过去......”

“不去!滚!”

怡月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内室传来哗啦一声脆响,辛玥凝呵斥之声也随之响起。怡月吓得肩膀猛地抖了一下,连忙行礼退出屋外。

听到辛玥凝的低喝,几个守在屋外的小宫女早远远地跑开了。怡月狼狈地小跑出来,正好看见水芯端着一碗甜汤,缓缓走来。怡月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水芯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回话说娘娘前几日感染风寒,一会儿身子若是好些了就过去。”

“好。”听了水芯的吩咐,怡月暗自松了一口气,感激地对水芯笑笑,脚下一刻也不敢停地往院外走去。

水芯进到内室,就看见辛玥凝满脸­阴­霾地独坐在梳妆镜前,原本置于桌面上的发簪玉饰已经撒了一地,纤细的十指抓得实木桌脚发出咯咯的声音,一看就是在盛怒之中。水芯将手中的甜汤放在桌上,丝毫没有受到那怒气的影响,说道:“百合雪耳羹,您用一些吧?”

辛玥凝把头扭到一旁,哼道:“不吃,现在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想起刚才太后过来传的话,这几天本就抑郁不得发的怒火终于爆发,“气死本宫了,夙凌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居然为了个丑八怪,公然与本宫作对!一开始本宫就没有看错,青家的女人果真全都是妖孽。如果不是妖孽怎么能把皇上、楼夕颜、夙凌都迷得晕乎乎的!”

“那个叫青末的女子,确实不简单。”

水芯眼中的兴味和语气里流露出的隐隐赞叹,辛玥凝并没有发现,她仍然自顾自地生着气,“青家的女人,哪个是简单的角­色­?都是你,早前说青枫软轿里有血,可能已经流产了,结果呢?孩子竟然好端端地生出来了,还是个儿子!上次既然找人做了,就应该把她和那孩子弄死,现在这样反倒让皇上更加宠着她了。夙凌和楼夕颜肯定也是看重她生了个儿子,以为她有资格和本宫争,如今才敢这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是奴婢没有思量周全,不过主子也无须动气,那孩子生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没什么不好?”辛玥凝从椅子上霍然站起,盯着水芯的明眸几乎要喷出火来,“那可是皇子啊,夙凌、楼夕颜都护着他,将来必定拥护他做太子。本宫岂能容得下他!”

“娘娘息怒,太子之位,只会是儆皇子的。而且......”水芯声音渐低,本该柔美的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森冷,“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失去也不会痛彻心扉。若是以为自己已手握的幸福,再生生被人夺取,那才是痛不欲生呢。”

辛玥凝抿了抿嘴,仍有些愤愤,“说得有理,但是那个孩子总是让本宫不踏实!”水芯眼底熟悉的冷光让辛玥凝心中一喜,她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水芯眼眸微敛,冷光尽收,微微一笑,坦然回道:“主子放心,这次奴婢会想一个万全之策,绝不会再出纰漏。”

真的已经有办法了?拽着水芯的手臂,辛玥凝满眼希冀地急道:“是什么主意?你快说!”

“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辛玥凝柳眉微蹙,怎么调?谁又是虎?

轻轻侧身,不着痕迹地挣开辛玥凝抓着她不放的手,水芯微微低头,在辛玥凝耳边低声说道:“再过二十来日,就是小皇子满月之期,到时......”

皇后圈套(四)

“主子,可以用晚膳了。”茯苓一边交代着小太监布菜,一边对着内室轻声唤道。

早上颠簸了一路,下午小歇了一会儿,小家伙又哭着要吃­奶­,这才刚喂饱了,骨碌碌转了没一会儿的小眼睛又半闭了起来,一副困倦的样子。青枫失笑,“他怎么又想睡了?”

沈瑶上前柔声说道:“娘娘先用膳,奴婢来哄小皇子睡吧。”

“也好。”青枫将怀里的孩子交到沈瑶手里,走出厅外用膳。

在别院里,虽然厨子也是费尽心机给她做膳食调理,但毕竟不是御膳房,能做的东西有限,青枫也习惯了那些简单的美食。这才刚走进花厅,就看见偌大的桌子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光是汤就有五六盅,每一道看起来都是用料十足,极其讲究。青枫奇道:“怎么这么多道汤?”

茯苓看了一眼门外,一道微胖的身影正跪在地上,高声叫道:“奴才给清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纪?她中午才回宫,这会儿他就赶着来显殷勤,消息倒是灵通。青枫扫了他一眼,也没叫他起身,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许纪抬起头来,脸上皆是谦卑讨好的笑,“奴才听说娘娘今日回宫,特意准备了滋养补身的汤水,只是不知道娘娘的口味,就多准备了几道。”

“你倒是有心了。”

听出青枫语气冷淡,神­色­恹恹,许纪也不敢起身,跪着往前挪了几步,笑道:“那是自然,娘娘乃万金之躯,奴才自当尽心尽力。而且一会儿太后和皇后娘娘还有其他妃嫔要过来看我望您和小皇子,您要多吃一点,才有­精­力啊。”

太后和皇后要过来?青枫心凉了一下,太后她倒是不怕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有小家伙在,太后定然不会对她怎么样,只是皇后......这次可是来找麻烦的?

见青枫脸­色­微变,许纪心中暗喜,轻声说道:“太后正在用膳,怕是晚膳后才会过来,娘娘可以安心用餐。”

许淑平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要她完全为自己所用,是不可能了,若是这姐弟俩以后能

偏帮着点她,也是一件好事情。青枫勾起一抹淡笑,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好了,你的心意本宫领了,退下吧。”

“是。”确定了青枫知道自己的用处之后,许纪也不多留,行了礼就立刻退了出去。

“你们也退下。”将身边的小太监都打发走之后,青枫立刻对身后的如意轻声叫道:“如意。”

“是。”

“你到萧雨那里去拿‘极品六月’,顺便看看皇上在­干­什么,若是没有大臣在那里商量国事,你就进去请安吧。”

给皇上请安?如意愣了一下,主子是要她去搬救兵吧?明白了主子的心意,如意伶俐地回道:“奴婢这就去。”

辛玥凝为人心胸一向狭窄,甄箴与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些年她还无时无刻不想着害人家,这次夙凌个末儿连累她舅舅家出这么大事,她定然不会罢休。青枫忧心地看向里间好梦正酣的小家伙,心一阵阵地紧缩,生怕自己护不了他。

一碗热汤递到青枫面前。“先喝点汤吧。”茯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枫欣慰一笑,还好有茯苓一直陪着她。

青枫吃得本来也不多,再加上心里惦念着其他事情,草草喝下一碗汤便没再进食。好在孩子很乖,一直在睡觉,没让青枫费心,只是如意去正阳宫已经一个多时辰了,竟还没有回来,青枫越发心神不宁起来。

“太后驾到。”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戌时三刻,一声高亢的通报声和着奴才们的请安声在清风殿内响起。

青枫半躺在床上,并未下床接驾,心里奇道:辛玥凝没有来?

“都平身吧。”太后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就进了屋内。

青枫假装虚弱地让茯苓扶着,连忙起身,说道:“太后您怎么过来了?该是臣妾过去给您请安才是。”

“好了,你还在月子里呢,好生休息着,哀家是来看小乖孙的。”楼素心朝着青枫

摆摆手,倒也没有苛责她。楼素心身后的许淑平走到青枫身边,欠身行了个礼,才轻轻抱起床上的小皇子,走回楼素心身边。楼素心看到养了几日已经白白胖胖的小乖孙,开心得不得了,只顾着含饴弄孙,安全忘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妃嫔。

几人对看一眼,都有些尴尬,只得上前一步,行礼道:“给清妃娘娘请安。”

青枫眯眼细看,认出那几人中,有诞下公主的和嫔和甄箴的表妹俞美人。只要皇后不来,其他人青枫也没放在心上,笑道:“都起来吧。茯苓,奉茶。”

“是。”

楼素心一心只顾着逗弄她的小乖孙,这几个妃嫔平日里与青枫并没有来往,心里对她也有几分忌惮,此刻除了道贺之外,就只能呆呆地坐在一旁。

青枫半倚在床边,提了一晚上的心刚要放下,一道高亢的通报声从院外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青枫猛地坐直身子,他们为什么会......一起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燕弘添和辛玥凝一前一后进来屋内,除了抱着小皇子的太后,还有愣愣地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青枫之外,嫔妃、奴才们都跪了一地。

燕弘添刚越过屏风,就对上青枫疑惑又略带惊诧的目光,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燕弘添淡淡移开视线,说道:“都平身吧。”

里屋本来就不大,现在皇上、皇后都来了,就更显得拥挤,几个随着太后来的嫔妃都识相地起身,推到花厅外面去了。

燕弘添在窗前躺椅上坐下,喝着茯苓刚沏好的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这个屋子里,青枫此刻最忌惮的,只有辛玥凝而已。青枫微低着头靠左在床沿,抬眼看去,只见辛玥凝面带微笑,气­色­红润,那眼眉之间竟还有几分春风得意之­色­。辛玥凝一进屋便走到太后眼前,笑道:“臣妾给太后请安。”

这一群人进来,一会儿行礼一会儿请安的,有些吓到怀里原本睡得安稳的小乖孙。楼素心看他不舒服地动了一下,像是要醒的样子,心疼得又拍又哄,看也不看辛玥凝一眼,就低声回道:“皇后不是身体不适在漪澜宫休养吗?怎么和皇上一起过来了?”

看到太后明显的不悦,辛玥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嘴角微扬,笑道:“臣妾身体并无大碍,今日清妃妹妹刚刚回宫,臣妾理当过来探望。又想到再过些时日,就是小满月皇子之期,妹妹身体还未恢复,这些事情自然由臣妾张罗,所以臣妾就到皇上那儿去了,邀皇上一同过来探望妹妹和小皇子,顺便也能与太后商量商量满月宴之事。”

本来龙嗣降生,宫中自然是做足准备的,谁知青枫竟会早产,大家一时都慌了手脚。如今辛玥凝这般上心,楼素心不禁赞许,笑道:“还是皇后想的周到。算算日子也不远了,皇后是否已经想好如何庆贺皇子满月了?说出了给哀家听听。”

辛玥凝回头看了青枫一眼,脸上的笑越发灿烂,看得青枫心里抖了一下。按理说,末儿间接害了辛玥凝舅舅一家,夙凌又当众驳了他的面子,辛玥凝就算不对她怒目相向,也不可能这般和颜悦­色­。她越是如此,青枫越是紧张。

见青枫脸­色­凝重,辛玥凝心中暗喜,哼,以后还有你受的呢!辛玥凝回过头看向太后,再次扬起那灿烂的笑容,回道:“小皇子满月宴,场面必须盛大、喜庆,在宫中大宴群臣自是必不可少,京城百姓也可借此机会,开市三日,举国同庆。刚才听皇上说,夙将军一月后要带兵围剿海盗,臣妾想,不如将践行宴与小皇子满月宴一并办了,到时场面必定热闹。”

果然还是和夙凌扯上了,青枫心中认定辛玥凝必有­阴­谋,不等太后说话,立刻回道:“

这样不好吧?夙将军出兵围剿海盗,是关乎穹岳国威的大事,怎可与小孩子的满月宴一同办?只怕到时引起将士们的不满。”

似乎早就猜到青枫会这么说似的,辛玥凝呵呵一笑,走到床边,一把抓住青枫的手,用力地拍了三下,大声笑道:“妹妹此言差矣,皇上喜得龙子,本就是普天同庆之事。海盗扰我边境,小皇子此时降生,乃我穹岳吉兆,夙将军此番围剿海盗,必定大胜而归。这践行宴与满月宴一起举办,既能贺皇子满月,还能鼓舞军中士气,实乃两全其美之法。再说,想必妹妹也还久没见到自己姐妹了,借此机会,让楼相。夙将军带她们一起入宫,到时候你们三姐妹可以好好叙叙旧,也能让她们见见小皇子。妹妹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辛玥凝说得合情合理,青枫确实不应该再有什么迟疑,但是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究竟哪里不妥,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青枫沉默,楼素心却极为满意,“哀家倒是觉得皇后这个主意不错。”

“太后也觉得好?那真是太好了。”松开青枫的手,辛玥凝开心地转过身,看向喝了一晚上茶的燕弘添,问道:“皇上以为呢?”

燕弘添连眼睛都没有抬,漫不经心地回道:“就按皇后的意思办吧。”

“谢皇上。”辛玥凝面露喜­色­,青枫的心却是一沉。难道他们早就已经商量好了?难怪一起过来,还真是夫妻情深!心里没来由地闷得慌,青枫狠狠得瞪了燕弘添一眼,没想到一直低头看着手中茶杯的燕弘添忽然抬眼,两个的视线就这样撞在一起,青枫错愕,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又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错,复又瞪了回去。燕弘添剑眉微挑,黑眸中那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得青枫莫名烦躁。

见两人这般眉来眼去,辛玥凝原本雀跃的心情降到谷底,她­干­咳一声,上前几步,挡住了两人对看的视线,笑得有些勉强地问道:“小皇子满月之后,要搬到自己的宫殿去了,现在也应该收拾收拾,不然到时又要手忙脚乱了,不知皇上赐了哪个宫给小皇子居住?”

一提到孩子,青枫的神经再一次绷紧,她想了一会儿,才小心回道:“皇上日理万机,还未曾封赐。”

“这样啊......”辛玥凝看了一眼还睡得香甜的小婴儿,故作思考一番,说道:“不如就选在出铀宫吧!离清风殿也近,将来便于皇子过来请安。妹妹喜欢吗?”

燕弘添答应她可以将孩子留在身边直至周岁的,现在对于皇子满月要搬走的问题,他却不吱声,是要反悔吗?青枫有些心慌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勉强镇定地回道:“皇后娘娘都说好的地方,臣妾自然喜欢,不过整理宫殿这些事情就不敢再劳烦皇后娘娘费心了,过几个月天气好些了,臣妾再派人去张罗吧,毕竟也得等孩子满周岁了才能搬过去。”

辛玥凝脸­色­突地一沉,急问道:“为何?”

燕弘添一晚上都不怎么说话,脸上的神­色­也让人琢磨不透,现在他连头都不抬了,大有任她自生自灭的意思。青枫暗暗咬牙,好,你不管是吧,那就别怪我了!缓缓抬起头来,青枫脸上已带着几分忧伤,叹息一声,说道:“孩子出生第二日,别院里便来了一个相士,给这孩子卜了一卦,说小皇子未足月便降生,­阴­虚体寒,须在母亲身边满周岁,方可保一生平安。”

事关小皇子平安,楼素心急道:“有这等事?”

辛玥凝皱眉,“小皇子天生命格高贵,若真要给小皇子批命,也需请玉泉寺主持这样的得道高僧才是,江湖术士之言,岂能相信?”

青枫故作虚弱地一笑,再次叹道:“臣妾愚钝,自然不知那相士深浅,不过皇上与他长谈之后,回来直说那相士批命极准,是为高人。”

楼素心将手中的孩子交给静静站在一旁的沈瑶,忧心地问道:“皇上,清妃所言当真?”

燕弘添终于将喝了一晚上的茶放下,黑眸中闪着高深莫测的光芒,淡淡地笑道:“确实是高人。”

听到燕弘添这么说,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连连叫苦,看他那笑容,只怕是要秋后算账。

楼素心自然是信燕弘添的,不再迟疑,直接说道:“如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皇上和相士都这样说了,那就让皇子在清风殿住满周岁吧。”

“可是......”辛玥凝心下不服,还想反驳。一直站在屏风旁边的水芯忽然抬头,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青枫已经急忙谢恩了,“谢太后恩典。”

此时说什么都是徒劳,辛玥凝手握成拳。她怎能不恼,皇子满月本该离开母亲身边,这是宫中规矩,今日却被青枫破了例。当年她请求皇上和太后让儆儿多留在身边一个月,他们都没有答应,为什么皇上每次都顺着青枫的意?!

皇后的脸­色­显然不佳。太后也没了心情,摆摆手,说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都回吧,别吵着清妃和小乖孙休息。”说完抛下这一室的人,出了屋。

“臣妾告退。”太后走了,花厅里的嫔妃也急急告退。

水芯走到辛玥凝身边,扶着她柔声说道:“主子,您身体才刚好些,也早点回宫歇息吧。”手臂被水芯紧紧地握着,辛玥凝强压下心中的恨意,“妹妹好生休息,满月宴你和小皇子可是主角呢。”反正青枫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她今天就忍了!

“谢皇后娘娘。”满月宴在所难免,青枫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小心谨慎而已。

一下子一屋子的人都走了,青枫长舒了一口气,才觉得房间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爱妃现在不仅会假传圣意,还越来越会编故事了。”

爱妃两个字叫的青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然,这秋后算账来了也太快了……

青枫轻咳一声,悄悄抬眼看去,果然撞上燕弘添那双幽深的黑眸,青枫斟酌片刻,决定还是死不承认,“臣妾惶恐,假传圣意可是死罪,皇上别吓臣妾。”

她会惶恐?刚才是谁瞪他来着?燕弘添轻哼一声,“没有吗?”

他的声音是更低沉了,黑眸中却隐隐透着笑意,看样子燕弘添也不是真心要为难她,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当然没有,让皇儿在臣妾身边一年,是皇上在别院允诺臣妾的,所谓算命之说,只不过是为了让太后和皇后更能接受,不让皇上为难而已,既然一切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哪有假传圣意?”

她自作主张,胡编故事,现在倒还变成了为他着想了?燕弘添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以前牙尖嘴利,现在还学会了曲诿应付了,好,很好!”

青枫耸耸肩,“皇上教得好。”若不是他一晚上不理不睬,她哪里需要编故事。

“朕看孩子跟着你,估计也学不得什么好。”刁钻古怪,脾气又硬又坏。

青枫不怕死的继续回道:“皇上过奖了。”

她是打定注意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当是赞美了是吧。燕弘添失笑,青枫靠坐在床上,两只脚垂在床前,脸上是淡淡的得意的笑。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躺椅上,说些没有意义的话,却让他想一直说下去,可惜御书房里成堆的奏折还等着他批阅。时候不早,燕弘添起身说道:“你早点休息吧。”

刚才还说得挺开心得,这会儿看他转身要走,青枫脱口而出:“刚来就要走了吗?”她以为今晚他会留下,刚才才让沈瑶把孩子抱出去,原来……他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青枫话语中的失望让燕弘添停下脚步,难得的,他解释道:“最近国事繁忙,还有些公文要处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穹岳国土辽阔,国事向来繁多,最近最让他焦头烂额的,还是海盗,奈何穹岳水师一向不强,这次让夙凌前往,完全是寄希望于他的作战经验和威震天下的名声。再让海盗这般肆虐下去,穹岳威名扫地,他头疼不已。

“你是,特意过来的?”亥时已过,他还要处理国事,青枫想到那日萧雨所言,他常忙到子时之后才能休息,皇帝果然也不好当。青枫忽然觉得,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又或是自己,常拿些后宫琐事去烦他,难怪他厌烦。

燕弘添微微挑眉,低沉的嗓音里满是揶揄,“不是你派人请朕过来的吗?”那个叫如意的小丫头可是在御书房外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我?”青枫脸先是一红,一想到他和皇后相携而来,青枫心里又堵得慌,说出的话也满是酸意:“不是皇后请的吗?臣妾可没这么大面子!”

说完,看着燕弘添嘴角忽然扬起的笑,青枫的脸微微发烫,她……她这算是吃醋吗?她以前可从来不会如此啊!

青枫想为自己辩解,但好像说什么都不对,索­性­不说,也不去看燕弘添那双揶揄的眼。

看着一向口齿伶俐的女人,这会憋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燕弘添哈哈大笑,心情颇好的出了清风殿,当然,他只顾着取笑青枫,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以前嫔妃们若是这般争风吃醋,他多半是不耐和厌恶的,今天他却为此心情大好,回宫的路上嘴角都挂着笑。

……。

今晚情绪起伏最大的,估计要数辛玥凝了,去清风殿的路上,她满心欢喜,等着青枫步入圈套,而现在她却恨得牙痒痒。辛玥凝脚步走得急,手紧紧的抓着水芯的手腕,心中怒火有多盛,抓得就有多狠。水芯皱眉,扬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几个随行的太监宫女早就感觉到皇后娘娘出了清风殿后,心情十分恶劣,一路上他们都提心吊胆,现在听到水芯的话,几人皆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皇后娘娘,见她没有反驳,几人连忙行了个礼,快步离开。

脚步声渐远,辛玥凝再也压不住怒火,倏的转过头,瞪着水芯怒道:“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本宫?!”

水芯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事关小皇子­性­命,太后绝对会答应青枫的要求,而且显然皇上也是同意的,您反对也没用。”

想起刚才太后担忧维护、燕弘添纵容包庇的样子,辛玥凝越发不能控制心中的妒恨,“为什么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了!”

“结果都是一样,您现在何必与她计较。”水芯微沉的声音依旧轻柔,只是眼底露出一丝不耐烦。

“可是……”辛玥凝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冲着水芯耳边低声急道:“如此一来,不是……更难下手?那孩子几乎时时刻刻呆在青枫身边,皇上还派了近卫军守在清风殿内,任何人想靠近孩子都困难,怎么把他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

水芯冷冷一笑,“孩子在哪,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几个侍卫罢了,她根本不放在心上,让她觉得有趣的,是燕弘添的态度,他对这个孩子算是上心了,真有意思啊,老头子怕是快要坐不住了吧,如果那孩子死了,这位韬光养晦多年的皇上是会龙颜大怒呢,还是继续装傻?啧啧啧……想想她都觉得兴奋呢。

“可是……”辛玥凝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还想再说什么,水芯忽然抬起头,那双看似温润的明眸中,跳动着嗜血而兴奋的光芒,“你不觉得……能让孩子死在她宫里,死在她手里,眼睁睁的看着他咽气,更趣吗?”

有趣……辛玥凝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水芯­唇­边的笑容,就像是寒冷的雪水,一点点渗入皮肤里,辛玥凝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抓住水芯手腕的手立刻松了开来。虽然她不肯承认,但是,面对这样的水芯,她会觉得……害怕。

……。

冬意渐浓,夜风越发凛冽,可能是寒风太劲,天空中一丝乌云都没有,月光毫无遮拦的落下,莹白的月华似给一切都镀上一层冷光,看起来越发的显得冷。明泽双手环在胸前,靠着殿门旁的高墙,盯着天际白得刺目的明月,脑子里空空荡荡的。

今晚本不应该是他当值,只是值夜的侍卫妻子忽然晕倒,他就让他回家了。反正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个需要牵挂的人,当值和在家根本没什么区别,或许当值的时候职责所在,还有需要尽责的人,心里反倒不会空落落的。

“你晚上都没吃东西,吃一点吧。”

明泽早就听到背后走走停停踌躇不前的脚步声,他猜到茯苓可能有话和他说,却没想到,她确实是来了,还递过来一个方形食盒。明泽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冷声回道:“我正当值。”

茯苓本有些微红的脸一僵,拿着食盒的手紧了紧,久久才轻声回道:“大半夜的,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次明泽竟是话都懒得回,直接转过身去。

瞪着这道冷漠的背影,茯苓有些恼,这人怎么这般不知好歹,若不是他以前帮过她,若不是看他下午当值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她才不会大半夜给他找糕点,为了怕别人看见说闲话,她还把守夜的太监、宫女撤下自己守夜,结果换不来一句谢谢就罢了,还给她脸­色­看,越想越觉得委屈,一向好脾气的茯苓难得发了火,走到明泽面前,将手中的糕点一股脑儿的全扔到明泽怀里,也不管他接不接,冷声说道:“吃不吃随你!”

显然明泽也没想到,茯苓会有此举动,愣了一下之后,赶紧接住已经开始往下掉的食盒。明泽接得狼狈,以至于收在怀里的什么东西掉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

茯苓弯腰去捡,才看清那是一块比拇指略大,玉质细腻的椭圆形坠子。和普通挂件不同的是,它装饰得极其简单,只用一根普通红绳系着。

接住食盒,明泽才发现怀里的东西掉了出来,看到茯苓拿着玉坠端详,明泽心一紧,喝道:“还给我!”

低沉的声音除了一贯的冰冷外,还夹杂着几分急切,茯苓微怔,不过是一块玉坠子罢了,这么紧张,难道是……情人送的吗?

茯苓本已经递出去的手不知怎的,又收了回来,摩挲之间,茯苓感觉到玉坠背后有些凹凸不平,翻过背面一看,上面刻着两个字,月光虽明亮,但是玉坠上雕的字太小,茯苓只看清一个“颀”字,忽然手上一轻,玉坠已经回到明泽手里。

只见他匆忙的将玉坠子塞回怀里,深怕让别人看了去似的,再次抬起头时,他眼眸中的愠怒怔得茯苓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坠子就这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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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匆忙的将玉坠子塞回怀里,深怕让别人看了去似的,再次抬起头时,他眼眸中的愠怒怔得茯苓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坠子就这么重要?

两人对视无言,一边是隐忍着怒火,一边是深深的疑惑,这时,房间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僵局。茯苓回过神来,不再看向明泽,转身急忙走进屋内。

隔着屏风隐约看见主子起身抱起了孩子,茯苓拿着烛台走进内室,轻声说道:“小皇子醒了?奴婢去叫沈瑶过来。”

“别去了。”青枫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叫住了她,“他睡前才喝过­奶­,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应该不是饿的。今晚太后在这,沈瑶照顾了他一个晚上,想必也累了。”

茯苓点头,把烛台放在窗前的矮凳上,又点了两只蜡烛,内室明亮了起来。青枫看她穿戴整齐,不像被孩子吵醒后匆忙赶过来的样子,奇道:“今晚怎么是你值夜?”清风殿的规矩一般都是让小太监守夜,如果有事再去叫她们。

入冬了,夜里冷,青枫把孩子包裹得严实,自己却只穿着一件单衣,茯苓拿起床边的披风给她披上,才回道:“如意这些天陪着您,肯定也累了,您刚回来,还是奴婢值夜好些。”

披风落下,暖意融融,那温暖一直暖进心里,青枫轻握着茯苓的手,叹道:“谢谢你茯苓。”

茯苓脸上一红,急道:“主子您别这么说……”其实她今晚值夜,也不完全是为了主子,自己还存着私心……

青枫看她低着头,脸­色­微红,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茯苓对她的好,她记在心里就是了。

孩子还是哭个不停,青枫皱眉,将他放在床上,对着身后还在愧疚的茯苓说道:“他可能是尿湿了,你去拿块软布过来。”

“是。”

茯苓拿来软布,青枫已经解开襁褓,果然是尿湿了。帮他把湿尿布拿下来,他立刻就不哭了,茯苓笑道:“还真是尿湿了,主子您现在都快比那些嬷嬷厉害了。”

“你也别夸我了,我可是在别院和沈瑶学了好几天呢。”一开始她也一样手忙脚乱,孩子一哭立刻就慌了神。

茯苓将软布递给青枫,只见她熟练的给孩子换好尿布,包好襁褓,轻柔的将他抱在怀里,柔声哄着他继续睡。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和轻声的低哄,温柔得都能拧出水来,茯苓回想起初见她时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青枫收拾好孩子,抬起头就看见茯苓看着她笑,青枫莫名,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以前听说,女人做了母亲就会不一样了,果真如此。”才不过十来天而已,她现在完全就是一副慈母的样子,哪里还有以前尖锐冷傲的影子。

青枫白了她一眼,懒得和她贫嘴,轻声说道:“小皇子出生,过几日要给各宫送红­鸡­蛋报喜,你亲自去送,借这个名头,顺便去看看甄箴呣子。”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她是越来越能理解甄箴了,只是她现在的身份,实在不便亲去看她。眼光扫过屏风外的圆桌,上面堆满了太后命人送来的珍贵补品,青枫又说道:“太后和皇上差人送来的补品,我肯定吃不完,你选一些好的、方便食用的,给她一并送去。”

茯苓微笑点头:“是。”

将孩子放回床上,青枫侧躺在他身边,一边轻拍着,一边对守在床前的茯苓轻声说道:“他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茯苓吹熄了刚点上的几只蜡烛,把烛台拿出花厅。

直到屋内烛光灭了,明泽才怔怔的收回焦灼在花窗上的视线。这就是呣子之情吧,虽然只是一个影子,他亦能感受到她对那孩子的怜惜。青枫……以前是她姐姐,现在是这个孩子,能被她这样爱护和需要,该是幸福的吧。不经意低头,明泽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茯苓硬塞给他的食盒,俊朗的剑眉再次紧紧的蹙了起来。

茯苓在花厅外面坐了一会,直到里面的两人都睡下了,才悄声退出屋外。

寂静的院子里,早没了明泽的身影,唯有食盒独放在大树旁边的石桌上。厚重的殿门虚掩着,可见他已经到外面守着去了。茯苓苦笑,原本想送吃的给他,现在倒是把他赶出去了。走到石桌旁,茯苓轻轻打开食盒,里面的糕点果然一块也没有少。她不是早已经预料到了吗?为何还是难掩失望。

这个人,好难相处。

……。

茯苓一大早就把喜蛋送到太后和皇后的宫里,其他的嫔妃听说是清妃娘娘近身女官亲自送喜蛋,哪里还敢坐在宫中等她送过来,早早的派了人过来取,不到中午,茯苓篮子里的红蛋就送的差不多了。

茯苓来到冷宫门前,因为常年无人来此,一向不栓的门现今紧紧的闭着,厚重的大门阻隔了一切视线,茯苓轻敲大门,没有回应,又用力的拍了几下,才听见脚步声传来,门也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茯苓?”舞儿看清是她,连忙打开门,一边拉着她进来,一边急道:“进来说话。”

茯苓随着舞儿进到院内,清冷的小院和上次来的时候相比,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房门和窗户前面挂了薄薄的浅蓝­色­粗布门帘,这样一来阳光能照进屋里,外面却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为了保护这个不为人知的小皇子,慧妃真是煞费苦心。舞儿掀开门帘,茯苓走进屋内,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简陋的木床上,垫着一层薄薄的棉被,一床厚被子对折着铺在床铺的最里面,那应该是给孩子睡的。

一身素衣的甄箴抱着孩子坐在床沿,看见她进来,先是一愣,而后对着她点头微笑,一个多月不见,她瘦了,脸上的笑容却更多了。

茯苓上前请安道:“茯苓见过慧妃娘娘。”

甄箴莞尔一笑:“坐吧,我早就不是什么慧妃娘娘了,叫我甄箴好了。你亲自过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甄箴显得有些紧张,茯苓赶紧解释道:“没事,奴婢今天是来送喜蛋的,就算被人看见,也无妨。”说完,茯苓从竹篮里拿出红­鸡­蛋,放在床前的木桌上。

“喜蛋?青枫她生了?”这日子不对啊,莫不是……早产?“她和孩子都还好吗?”

“是有些意外,不过好在呣子平安,您不必担心。”

意外?甄箴轻轻摇头,心底叹息一声,但也没细问。看了一眼桌上的五个­鸡­蛋,男单女双,青枫生了个儿子。

“对了,这些是主子让奴婢送过来给您补身子的。吃起来也方便,泡在水里服下就可以了。”说着,茯苓把垫在­鸡­蛋下面的布掀开,把里面的补品交到舞儿手里。

“代我谢谢她。”只随意看了一眼,甄箴就看到不少补血补气的名贵药材,对青枫,她心存感激,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奴婢能看看小皇子吗?”这也是今天早上出来的时候主子交待的。

“当然可以。”说到孩子,甄箴脸上的笑容更大,将孩子抱高一些,让茯苓能看个真切。

这孩子虽然早出生个把月,但是可能慧妃一个人喂养他,吃得不太好,和自家那早产的小主子一般,瘦瘦小小的。茯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起名字了吗?”皇子们满月之后,就由皇上赐名了,这个孩子……

甄箴眼中划过一丝忧郁,好在很快消散,微笑回道:“还没起正式的名字,小名叫涵儿。”

“涵儿。”

或许是听到叫他的名字,又或许是感觉有人一直看着他,一直蜷在甄箴怀里的小家伙伸了伸脖子,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的盯着茯苓看,被这样一双纯净的黑瞳直视,茯苓竟觉得心都柔软了,笑道:“真可爱。”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茯苓起身拿起空篮子,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奴婢先行告退。”茯苓走到门前,忽然听到身后甄箴低声叫道:“茯苓等等。”

茯苓回头看去,只见甄箴把孩子交到舞儿手里,自个蹲在床边,轻轻的掀开薄被,在枕头下面翻找着什么,不一会找到一个物件握在手里。

甄箴走到茯苓面前,好一会儿,才递出手里的东西,“这个……是我送给孩子的。”

茯苓低头看去,是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荷包。荷包的布质不算好,但是绣功却是一等一的­精­细,火红­色­的麒麟像是要从那靛青的布料上跃出来一般,白森森的小牙齿一颗颗都数的出来。茯苓接过荷包,回道:“您放心,奴婢一定会交到主子手里的。”

荷包实在算不上什么名贵的礼物,茯苓这般郑重,甄箴脸上羞赧,“嗯,你快回去吧。”

茯苓行了礼,舞儿把她送到门外。

走在冷宫前幽静的宫道上,茯苓的脚步比去的时候放慢了许多,看了一眼静静躺在篮子里的荷包,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如果慧妃没有被打入冷宫,又或者那夜主子没有来冷宫,或许她们会变成仇敌,反倒是现在,两人倒是能心平气和的相处了,人和人的相处有时真的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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