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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乱

?第三章:乱

迷迷糊糊的,千颜觉得有人在动自己的头发。她没动,接着听见有人叫“公主”,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那人叫着公主开始拍千颜的脸。

千颜实在装不下去,只好睁开眼睛。原来天已经黑了,眼前的人手里端着烛火,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忽明忽暗。千颜因为咬人被打晕了,这会儿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她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手腕刺痛,几乎没法动。

“我已经死了吗?大家都死了?”千颜盯着逐渐清晰起来的五官,认出了是父亲身边的内侍,白见。被错断兵抓住之前,白见正准备带着她和千黛躲到太子东宫去。

“没有,公主还活着,白见也活着。”白见把烛火放到一边又从一个木盆里透湿了手巾给千颜擦脸。

“这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儿?”千颜发现白见的嘴角破了,脸上也有淤青。再往下看,他只穿着单层外服,而自己身上却裹着内侍的棉袍。

虽然头很疼,但晕倒前的事千颜还记得很清楚:她被七八个错断兵拖到了金天殿旁的一个偏殿,然后有人撕她的衣服有人按她的手脚,最可怕的是有个人甚至脱了裤子跨坐到她的脖子上要把一个又黑又硬臭烘烘的东西塞进她嘴里。千颜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只知道那东西被塞进嘴里的一瞬她本能地用尽全力咬了下去。接着一声惨叫,那人滚到一边,千颜脸上头上挨了几拳几脚,她就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给内侍做饭的后厨。”白见回答了这么一句继续认真地给千颜擦脸。

那些错断兵要­干­什么千颜知道,但怎么做或者说做完了会怎么样千颜却并不清楚。她现在除了头、胳膊和腿很疼之外并没有其它异样的感觉。

千颜觉得有什么不对,忍痛抬手按住白见,“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宫里的雄伯人几乎都被关起来,他们现在正在金天殿庆功。”

“我问的不是这个。”

白见把胳膊从千颜手里抽出来重新透了手巾,“公主没事。”

千颜还想再问,咚地一声门被踹开,之前那几个拖走千颜的错断兵摇摇晃晃地冲了进来,看样子都没少喝。

“原来在这!”

“让爷几个好找!”

“怎么样啊?小阉人,公主给我们擦­干­洗净了没?”

千颜吃惊地去看白见,白见不理会她的误解,直接挡到千颜面前,“公主伤的很重,还需要休息。”

“伤得很重?”其中一个错断兵走到白见跟前,“不过是头脸挨了几下,身上又没怎么样。你糊弄谁呢?”

白见站起来,“还是小人陪几位军爷乐呵乐呵吧。”

错断兵拎起白见的丢到一边,“死阉人,玩你一次就够了,老子现在要的是公主!”

白见刚要爬起来,后面的错断兵过来两个把他按住,剩下的人都直奔千颜。

千颜又被牢牢按住,嘴里给塞了不知哪来的破布,白见盖在她身上的棉袍被丢到一边,本来就撕破了的衣裙转眼被撕得更破,腿也被完全掰开。看着像是几个人里领头的趴在千颜身上,手伸到自己的两腿之间,握住那个千颜看到一眼令她作呕的东西就要顶上去。

那边按着白见的人兴致又起也撕破他的衣服。白见开始还求他们放了公主,后来祈求变成咒骂,被狠狠打了两拳。

扑哧——就在千颜彻底绝望准备闭上眼睛时,忽然一个人影出现,接着压在她身上的人更重地压下来,顶在腿根的东西滑到一边,千颜觉得胸口上瞬间被一股热流覆盖。下一刻错断兵都跳起来跟那人影打成一片。有个人的裤子已经解开,一站起来裤子掉下去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但顾命要紧,他急着想要甩掉裤子却转眼身首异处。

等到吓得魂不附体的千颜和白见抱到一起看清眼前的人,地上已经纵横交错地躺了七具尸体。

那人身形修长不失矫健,头上蒙着布,脸几乎全被遮住,只看得见眼睛。千颜觉得哪里见过但没想起是谁,白见却一眼就认了出来,不过他没吭声。

“你是谁?”千颜问。

蒙面人不答,捡起地上的棉袍蹲到千颜跟前把她裹紧再扛到肩上,用故意压低的声音问白见,“能走吗?”

“能。”白见赶紧站起来跟着往外走。

蒙面人让千颜和白见钻进一辆马车,然后他赶着车在皇宫里飞驰。千颜的头扎在白见怀里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白见紧紧抱着千颜想表现得冷静些,却抖得比她还厉害。

跑着跑着马车的速度减慢,直到完全停止。

“什么人?!今晚宫里的人都不许离开!”

很明显的伯奇口音,果然是来了的君王首领都有份。

白见小心翼翼地把车帘掀开条缝,只见蒙面人从怀里掏出个金牌。

守门的人不再多问,立刻跑去开了门让他们通过。接下来后面几道宫门也一样,只要有人阻拦,蒙面人就拿出金牌,直到他们畅通无阻地来到宫外。

出了宫蒙面人快马加鞭,千颜和白见几次都觉得车子被颠得快飞起来。等到最后终于减速蒙面人让马车逐渐停下来,千颜和白见就听见了流水声。

车帘被拉开,蒙面人用了自己正常的声音,“公主要是不嫌凉,可以在河水里洗洗刚才沾上的错断禽(和谐)兽的血。车里有­干­净衣服和­干­粮。今晚将就一(和谐)夜,后面的事明天一早从长计议。”

千颜越听越觉的蒙面人的声音熟悉,她从车厢里面爬到靠近蒙面人的车厢边缘,“你到底是谁?”

一旁的白见觉得应该是瞒不住了,“他是……”

蒙面人一伸手拦住白见,自己解下了头巾。

千颜吃惊地瞪大眼睛,“吾重……”

“正是在下。”

千颜猛地窜上前一把抓住吾重的衣领,披在身上的棉袍掉落,露出了被掐得青紫的肩膀也顾不得,“是你出卖了父王对不对?!”

虽然没看见雄伯王是怎么被砍头的,但当时站在错断王身后不远处一直面无表情的吾重千颜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人威胁他也没人用刀架着他得脖子,可他就那么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吾重把棉袍提到千颜的脖子重新裹好,“公主年纪太小,很多事情还不懂。折腾一天,累了吧?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什么严重的伤,没有就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呸——”千颜一口唾沫吐到吾重脸上,“你这个叛徒,别再假惺惺了!为什么救我?你也想像那几个错断的禽(和谐)兽那样对我对不对?!”

吾重用手背把唾沫抹掉,“白见,好好照顾公主,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危险。”

吾重走远了,千颜趴到白见身上失声痛哭,白见摸着千颜的头,第一次觉得那些能一下子毫无痛苦死掉的人真的很幸福。比如雄伯王,比如千黛,比如今天每一个命丧金天殿的人……

雄伯的这个时候天气已经转暖,冰雪该开始融化了。千离把蒙住了整个头脸的披巾仔细围了围恨恨地想。

千离和他的五百亲军两天前离开的雄伯境界◎天晴空万里,除了越来越冷,一路都还顺利。不想今天早晨忽然变天,从最初只是飘下星星点点的雪花到现在已然是风雪交加寸步难行。

马早不能骑了,一个人桥一匹,队伍越拉越长。抬眼望去,到处都白茫茫的一片,竟已分不出天地。可是天快黑了,再找不到躲避风雪的地方,人和马就都要坚持不住。

啾——天上忽然传来一声鸟鸣。

千离抬头去看,“平定侯?!”

鸟是猎隼,名字叫皎眉。当年月上青被雄伯王派去甲作平定西北封部叛乱,救了还是雏鸟奄奄一息的皎眉。后来月上青把鸟带回雄伯找了专门的人训练,皎眉就成了一只会侦查地形寻人找物的鸟。月上青跟皎眉形影不离,只要不是皇宫里,几乎是人在鸟在。

千离旁边两个亲军兼随侍也抬起头,“国舅怎么来了?!”

“难道是主上后悔或者王后说动了主上要召咱们回去?!”

军中欢呼一片,所有人都认得皎眉,除了让他们回去这个理由,似乎找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它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只有千离忧心忡忡,他太了解父亲。已经做出的决定,就算他立刻要死在路上,雄伯王也不会出尔反尔。

如果只是找人,皎眉会在发现目标后第一时间折返,但是现在它没有,而是持续地在空中盘旋。千离把披巾摘下来缠到手上伸出胳膊,另一只手放到嘴里吹一声口哨。旁边的人立刻摘了自己的披巾给千离重新围好。

皎眉一个俯冲冲下来,千离早累得双腿发麻浑身无力,刚下的雪又格外松软,他被皎眉的巨大冲力撞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站稳仔细找一下,果然在皎眉脚上找到了可以存放布条的小竹筒,千离赶紧把竹筒摘下来倒出布条展开细看。

看完,千离让几个人围出个避风的空间,又拿出火镰打着火将布条烧­干­净。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千离说了这么一句就自己闷着头往远处走。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不是要他们回去。于是很多人唉声叹气一阵就地坐在了雪里。

脑子里乱哄哄的,千离咬着牙不知道走了多远,只觉得穿着笨重棉袴皮靴的双腿双脚,在没膝的雪中再也无法向前挪动一寸,他膝盖一屈,身体前倾,双手支到地上,滚烫的眼泪一串串流出来掉进了雪里。

千离没办法相信布条上的内容,可皎眉只听月上青一个人的,布条上的笔迹无误,甚至落款还有没几个人知道的密印。

眼泪滚过的皮肤,被刺骨的寒风吹过瞬间收紧,刀扎一般地疼。很快双眼­干­涩再流不出泪水,千离急促地呼吸了一阵,风钻进胸口一阵火烧火燎。

现在怎么办?父王不在了,母后被掳走,弟弟生死未卜,妹妹一死一……雄伯真的亡国了吗?这怎么可能?百万大军呢?各国各部联手?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对,千玄!我要去找到玄儿!就算是雄伯国真的不复存在,只要能找到弟弟就有复国的希望!父王说过,发生天大的事,只要兄弟齐心就没什么做不到的!可现在我要去哪里?对,要先找地方躲避风雪熬过今晚,还有这么多人跟着呢。可是怎么跟其他人说?一定到处都有人在找我,会不会有人出卖我?我能相信谁……

“太子?太子?太子?!”

千离一哆嗦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正躺在生了火的军帐中。原来刚才他在雪地里哭着哭着昏倒了,这边一直等不回他,却等来了月上青。

月上青雪地行军的经验雄伯城无人能及。鬼虎部生活在极寒之地,他早预料到千离走到什么地方会被风雪所困,所以他带来的队伍是一人两骑,一匹骑乘一匹托载燃料和­干­粮。

领着所有人找到一处背风的山坳,月上青让大队人马留下扎营,自己带上皎眉和几个身强力壮的亲军,走出很远才找到几乎被雪埋掉的千离。

这会儿已经是半夜,军帐里除了月上青还有两个千离没见过的人,穿着雄伯兵服,正极其无礼地来回打量他。

皎眉带给千离的布条大小有限,上面只简单写了雄伯发生的事,千离并不知道月上青是怎么离开雄伯城赶来这里找到他的。不过雄伯人外貌特征明显,千离不难看出那两个不是本国兵卫。所以弄清楚自己是在哪里后他没有随便张口,而是看着那两人用音量不大但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你们出去,本宫有话单独跟国舅说。”

没找到千离的时候月上青已经跟错断王派给他的人交待好:现在他们身处环境恶劣的极北之地,太子亲军又骁勇善战,真动起手来未必哪方就有胜算。得先想办法把太子骗回雄伯国境再动手。他要求在那之前,所有错断士兵都得听他指挥,否则万一让千离逃脱,他会如实向错断王禀报,他们要自己承担责任。

千离说完月上青又使个眼­色­,那两人很不情愿地离开了。

月上青给千离讲了自己看到和离开雄伯前听人描述的所有细节。千离一直静静地听着。

最后月上青不说话了,只剩炉火里伴着火星偶尔的噼啪声。

千离发现盖在腿上的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泪水溻湿。他直勾勾盯着那一大片洇湿的痕迹,“是因为神泉­干­涸了吗?这一切是不是都因为我没能完成血祭?”

月上青没回答,站起来从炉子上拿下烤热的酒囊,“暖和过来就喝两口吧,一会儿吃点东西,明天还有更多更难的路要走。”

千离接过酒喝了几大口,“我们回雄伯吗?”

“当然不,雄伯现在已是虎狼之地,回去送死吗?”

千离瞪大眼睛,“可是侯爷的家小……”

月上青垂下眼帘,“我根本就没指望他们能活下来。”

“可是……”

“楚烈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就算我把你带回去,他也不会放过我的。我来找你,只有一个目的:将来活捉楚烈,我要生片了他的­肉­,下酒喝。”

说着这话,月上青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缓,火光下脸上的­阴­影变幻莫测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只是计划了一顿普通的饭食。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楚烈不可能放过任何人。千离无法反驳。

错断王的­性­格跟他接触过的人都清楚:乖张暴戾,喜怒无常。但雄伯王年少时,雄伯、甲作和错断曾经联手击退过从西北南犯的番邦。当年三国太子年纪相仿,又都正是需要建功立业来巩固自己东宫之位的时候,所以那些年三个人一起带兵打过不少仗。先后即位之后三国之间也一直保持着其他君主望尘莫及的关系。因此后来虽然不时有关于错断王暴行的消息传到雄伯,雄伯王却始终坚持说那是错断自己的国事,别国不好­干­预。

千离看一眼挂在军帐出入口的厚棉帘,“不回雄伯,怎么对付跟你来的错断兵马?楚烈派他们来不就是为了控制你吗?”

“这个不用太子­操­心,我既然敢带着他们来,自然是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那不回雄伯要去哪里?”

“太子怎么想?”

“我要去错断。”

月上青皱起眉头,“什么?”

“我要救千玄和千颜。”

“凭什么?”

“先想办法潜入皇宫,找到他们再说。”

“你知不知道错断皇宫有多大?”

“不会比雄伯四相宫大。”

“那太子准备让谁潜入皇宫?”

“找几个身手够好又能忠于本宫的。”

“雄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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