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门关上,转过身,将那家伙从地上拉了起来,那家伙痛得面色都变了,他口中发出难听之极的呻吟声,我摇著他,喝道:“别装死,还有事情!”
那家伙好不容易才迸出一句话来:“甚么……甚么事?”
我冷笑了一声:“你这时所受的痛苦,是你自讨苦吃,如果你不答应我下一个要求,我一定使你吃更大的苦头。”
那家伙不出声。
我又道:“别以为我会打你,我只不过准备将你所作的勾当告诉你的上级!”
这一句话一讲出口,那家伙比再挨了三脚还要受不住,他的身子抖了起来:“你说,你只管说好了,甚么事。”
我点头道:“那很好,你为了要夺取那金属片,曾指使你的手下,用麻醉药迷倒了六名学者,那麻醉药的作用十分强烈,足以使人的脑神经停止活动,你可知道这可以造成甚么样的结果?”
“知道,我知道的。”
我道:“那么,你便给我足够的解药!”
那家伙哭丧著脸:“没有解药,我不是不给你,实在没有解药!”
我的心中,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愤怒,我一字一顿地道:“那是无药可治的,你竟然使用那么歹毒的东西来对付无辜的人?”
那家伙显然是被我的神态吓倒了,他急急忙忙地道:“我……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必须得到那金属片,它可以使我得到许多财富,我就可以不必再做特务了!”
我觉得那家伙讲的是真话。可怜的胡明,他竟要成为白痴了!
这实在是难以想像,也是令我伤心之极的事情,我抓住那人胸口的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过了好一会,我才勉力镇定下来,拯救胡明的事已没有可能,金属片也落到了邓石的手中,那也就是说,我虽然潜进了大使馆,而且,幸运地制住了特务头子,但是我还是失败了,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我手一松,将那家伙放开,他跌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团。
我望了他好一会,才道:“如果你得了金属片,如何交给邓石?”
那家伙道:“我将之带到吉隆坡,在那里,他会签署一份文件,将许多产业转交给我,而我就将这金属片交给他,公平交易。”
我明白了,邓石开给这特务头子的条件,和开给我的条件一样。
他在东南亚的巨额财富,并未能打动我的心,却打动了这特务头子的心。
而如今,那特务头子也甚么都未曾得到,我当然也失败了,真正的胜利者还是邓石,邓石终于得到了他所要得的东西。
而我,对于邓石的秘密,对于那金属片的秘密,却一无所知!我实在感到我无法离开这里,回去见拉达克,但是我其势不能永远在大使馆中耽下去。
我心中叹了一口气:“如今,你当然不会再到吉隆坡去的了?”
那特务头子的语声之中,有著真正的哭音:“你这不是废话么,事情已到了这一地步,我还去甚么?”
我已经要命令他送我出去,可是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来,我问道:“你的身份极其秘密的,邓石是如何和你接头的?”
他呆了一呆,才道:“我……已干了很多次……类似的事,有一个人来替我接头,这件事是半公开的,很多人知道。”
我望著他冷笑:“你倒生财有道,那个替你接头的线人叫甚么名字,在甚么地方?”
那家伙道:“他叫雅拔,每天下午三时,在市郊的一个公园,一尊石像下,风雨无阻的。”
我略想了一想,心忖在那个叫作雅拔的人身上,可能还可以得到一些关于邓石的消息,虽然希望微乎其微。
我又伸手将那家伙提了起来:“好了,你使我离开这里,由正门出去。”
我一面命令著那家伙,一面叩动著装在我牙关座上的无线电发报机,我要拉达克立即派一辆车子到某国大使馆的正门来。
然后,我以枪胁持著那人,向外走去。
向外走去的经过很顺利,由于我制住了特务头子,所以我可以说通行无阻。我来也顺利,去也顺利,可是我却遭了惨败!
我才一出大门口,就看到一辆车子,向我疾驶了过来,司机正是拉达克自己,当车子开到了我的身边之际,车门打开了。
我猛地用力一推,将那家伙推在地上,同时,跃进了车子。
当我在拉达克的身边坐定之际,第一件事不是拉紧车门,而是转过身来,向那人的双腿的膝关节部份,连开了两枪!
那家伙哀号著,在地上打起滚来,车子已经向前飞驶而出。
我是很少做这样事情的,但是那家伙竟用这样歹毒无耻的手段来对付我的老朋友胡明,和另外几位学者,我激于义愤,无法不令他吃点苦头!所以,我才开枪射他的膝关节的,这两枪,会使那家伙双腿被割去,令他终生残废!
拉达克一直没有出声,一直到车子驶出了相当远,才问道:“为甚么?”
我回答道:“因为没有找到解药。”
拉达克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是我早料到的了,那金属片呢?”
我摇了摇头:“也给邓石抢走了。”
拉达克苦笑了一下:“卫先生,我认为你还是快一些离开这里的好。”
我却摇了摇头:“不,我还有一点线索,可能没有甚么用,但是我却不死心。”
拉达克道:“甚么线索?”
我道:“那特务头子有一个接头人,叫雅拔,每天下午在郊外公园处出现,我要去找他。”
拉达克点了点头,将车子停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那时,是在甚么地方,我更诧异何以拉达克将车子停在这里。
我正在奇怪间,拉达克已道:“请原谅,这件事,使我们警方的处境十分尴尬,我们正在大受攻击,如果外界知道我们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而你又失败了的话──”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那么,警方所受的攻击将更加凌厉了,所以,我认为即使你不肯离开的话,从现在起,你也极不适宜再和我们发生任何的关系了,可以么?”
我呆了片刻:“我想没有甚么不可以。”
当然,我在讲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是相当不愉快的,因为在他们需要我的时候,俨然将我当作大英雄看待,要我去冒险,如今我失败了,他们却又以种种藉口,要将我踢走了。
我还未曾试过这样被人利用过,所以我讲完了之后,又冷然道:“可是要我现在下车么?”
拉达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等他开口,我已经明白他是甚么意思了,我用力拉开车门,下了车,回过头来,将手打横一划:“拉达克先生,请你记住,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的了。”
拉达克还在装模作样:“你心中是在见怪我们了,是不是?”
我不再听他说话,只是大踏步地向前走去,直到我走出了两条街,我心中的气愤,才渐渐地平了下来,我也站定了身子。
如今,我已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我必须见到那个叫雅拔的人。
我截了一辆出租汽车,吩咐司机向市郊的那个公园驶去,三十分钟之后,我到了目的地。
那个公园,实际上可以说只是一块空地而已,但也多少有点树木。我转了一转,便在离石像不远处的一个长邓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我足可以打一个瞌睡。我闭上了眼睛养神,可是由于我心情实在太乱了,尽管我在大使馆中劳顿了一夜,十分疲倦,但是我仍然是没有法子睡得著。
我索性又站了起来,来回地走著,在公园中的人并不多,那个叫雅拔的家伙,选中了这一个地方,来替某国大使馆的特务头子接“生意”做,倒是十分聪明的。
时间过得出奇的慢,好不容易到了二时五十分,我看到一个大胖子,慢慢地向前走来,几乎是正三时,他在石像旁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那是雅拔,那毫无疑问地是他!
我连忙站起身来,向他走去。
即使在那一刻间,我还是不抱著任何希望的,因为若然邓石也是照这个方法来找他的话,那么,他又有甚么线索可以供给我呢?
然而,当我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抬起头向我望来之间,刹那间,甚么都不同了!
我看到那胖子,突然挺了一挺,他的手突然向后伸去,可是他显然抓不到甚么,他的面上肌肉,可怕地扭曲著,他瞪大著眼望著我,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不解的神气。
这时,不要说他大惑不解,连我也是一样!
但是,我却立即明白了,胖子雅拔是在背后,受到了袭击!他快要死了!
但是,在胖子雅拔的背后,却又没有人!
这说明了甚么?
这是我反败为胜,千载难逢的良机!
我立即想到,雅拔是伤在邓石的“手”下的。我没有听到枪声,而看胖子雅拔的情形,也不像是中了枪,他一定是中了一刀。
邓石的手匿在附近,而手中握著刀,当雅拔来了之后,或者是邓石算准了时间,一到三点正,就立时动手一刀向前Сhā来。
而一刀Сhā进了一个人的背部,要立即拔刀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也未曾看到有一只手逸了开去,也就是说,就是邓石的手,还在胖子雅拔的背后。
我脑中想到这结论之际,离事情的发生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我用了最快的速度,向前扑了过去!
我将雅拔的身子,紧紧地压在木条长凳之上,雅拔这时候还未曾死,他睁大了眼睛望著我,喉间发出一种奇异的喘息声来。
那种喘息声,是人将死之前的一口浊气,和著他喉间的血团在打滚时所发出来的,声音十分难听,令人恶心。但是我这时却仍然紧紧地压住了雅拔不放松。
因为当我压住了雅拔之后,我仍然未曾看到邓石的手离开,那大有可能,是他的手已被我压在胖子的身体和椅背之间了。
我当然不肯放松,而这时候,幸而我附近没有别的人,要不然,我的这种行动,自然会引起人的注意,而如果一有人注意的话,当然我就会被人发觉我是伏在一个将要死去的人身上,那我就麻烦了。
胖子喉间的声音,渐渐在静了下来,他的身子自然也应该不动的了,但是,我却觉得他的胸口在用力向上挺著,那是不可能的,然而这种不可能的情形,却又使我狂喜起来。
我这时是紧紧地压在一个死人的身上,那是一件极其令人恶心的和恐怖的事情,而我居然会狂喜起来,那是因为我觉出,雅拔的胸口在向上挺,并不是他自己在动,而是他背后的甚么东西在动!
在他背后用力挣扎著的是甚么?当然就是邓石的手了!我终于又可以捉到邓石的手了,那比在雅拔口中得到有关邓石的任何线索来得更好!
有了上次在酒店中的经验,我知道只要制住邓石的手之后,邓石会在短时间内赶到,而我就可以反败为胜!
我的手小心地绕过雅拔的身子,伸到了背后,我的手触及了雅拔背后的手,邓石的手!
接著,我便抓到了一根手指,我狠狠地用力地扭曲著这根手指,直到那根手指的指骨,发出“拍拍”的、几乎断折的声音。
我断定这只手已再没有反抗的能力了,我才一推雅拔的身子,那只手的一根手指被我抓住,但是它的其余四只手指,却向我乱抓乱Сhā,我忍著痛,向外疾奔了开去,始终握著那根手指。
在奔出了六七十步之后,我停了下来,我将那只手用力地踏在脚下。那一段时间中的事情,在事后回想起来,简直如果是在做一场恶梦一样,我可以说曾经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架,可是和一只手,作这样剧烈的争斗,却还是第一次!
我将那只手踏在地上,用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致那只手的手背,发出了“格格格”的声音,几乎要被我踏烂了一样。
接著,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
邓石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地向前奔了过来,他直奔向我,在我面前呆了一呆,然后,扑向地上,伸出他的右手臂。
在我还未曾明白究竟他想作甚么间,他的右手腕和右手,已连结在一起了!
而也在这时候,我的右足狠狠地抬了起来,一脚踢中了他的面门!
那一脚,我用足了力道,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我没有可能再和邓石作任何妥协了,我当然要将他彻底打倒才行。
我那一脚踢了出去,只听到他的面部发出了一下极其可怕的声音。他的身子猛地向上仰了一仰。
但是由于他的右手仍然被我踏著,所以他的身子,并未能仰天跌倒,而是在仰了一仰之后,又突然向下,仆跌了下来。
在他一仰一仆之间,他的右手臂又发出了两下可怕的“格格”的声响。
他仆下地来之后,我一俯身,一把抓住了他背后的衣服,将他拉了起来,再将他的一只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我将他负著,向前急步地走去,他这时早已昏了过去,只有作我摆布。
我将他一直负出了公园,幸而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在公园外面,有一辆小汽车停著,我知道那一定是邓石驶来的车子。因为那汽车车门打开著,可见驾驶人是急不及待地向外跳出来的。
我将邓石塞进了车厢,为了怕他半途醒来,我又在他后脑,重重地加了一拳。
然后,我驾著车,向前驶去。
我对这个城市,并不十分熟悉,而我又不能回到胡明那里去,因为自从研究室的事情发生之后,胡明入了医院,胡明的住宅,也有不少警方人在留守著。我也不想再和警方人员发生任何关系。
到了一个十分荒凉的地方,我才将车子停了下来。邓石仍然昏迷不醒,我将他的身子提了起来,不断地摇著,在我出力摇著他,而他的头部左右摇摆之际,我直怕他的头会跌了下来!
而我也趁机检查了他的头颈、手腕等地方,看看有甚么脱落接合的痕迹。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和常人一样!
十分钟后,邓石开始呻吟起来。
我也不再摇他,由得他去呻吟,他又足足呻吟了十分钟之久,才睁开眼来。事实上,他这时所谓“睁眼”,只不过是将眼睛张开了一道缝而已!
因为他的双眼早已被我那一脚踢得又红又肿!
他可能费了好久时间,才看清我,然后,他发出了一声呻吟:“又是你!又是你!”
我冷笑道:“不错,又是我。”
邓石道:“可惜呀,可惜!”
我一伸手,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可惜甚么?”
邓石的答案,更令得我十分吃惊。
他道:“若是再给我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哼哼,十个卫斯理,也在我手中成灰了!”
我的吃惊是有理由的,因为邓石曾在我的手中失败过几次,他每一次失败之后,总会十分凶狠地讲上几句话,而那几句话也总是兑现的。
他那几句话,是甚么意思,我还不十分明白,但是我却明白一点:不能再让他脱身了!
我装著不屑的神气:“再过二十四小时,那时,你会变成大力士了么?”
邓石突然激动了起来:“再过二十四个小时,我,我,我会──”
他先是激动,讲不出话,后来,他像是省起那不能和别人乱说的,是以又突然停住了口。
我心知他的心中一定有著十分重要的秘密,但当然他也有可能是故意如此,来引我注意的,如今我却不屑理会,我只是记得:胡明已成了白痴,这一切全是邓石弄出来的。
而胡明是我的好友,我必须为胡明报仇,所以我冷笑一声:“你的手段居然如此狠辣,你要自食其果!”
邓石只是瞪著我,并不还口,我右手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左手扬了起来,狠狠地两掌,打在他的脸颊之上,他的脑袋顺著我的掌掴,而左右猛烈地摆动了起来,他口角立时流血,而他的双颊之上,也立时出现了两个手印!
那两个手印才一出现时是白色的,接著,便变成了通红的颜色,他喃喃地道:“别打我,我已经说过了,别打我,别打我!”
我狠狠地道:“别打你?你可知道,由于你的愚昧无知,已使得六名杰出的学者变成了白痴?你可知道你犯下了甚么罪,我非但要打你,而且要不断地打你,使你也因为脑部震荡而成为白痴。”
我一面说,一面又重重地掴著他,他双手乱摇:“别打了!别打!”
我仍然继续打著他,突然,我停手了。
我之所以突然停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的哀求,也不是因为他已昏了过去,而是在那一刹间,邓石脸上的神情,起了变化,他脸面上的肌肉,可怕地扭曲著,突然之间,奇Qīsūu.сom书他的头,和他的头颈分离了!
那种突如其来的分离,十分难以形容,因为事情超乎人类多少年来的生活知识范畴之外,我知道我所抓住的,还是一个活人的身体,但是我却看到,那个活人的头,离开了脖子,向上升了起来。
我并且听到了在向上飞起来的人头口中,发出了可怕的笑声,在那一刹间,由于过份的惊骇,我立时松开了手,邓石的身子扯开车门,向外奔去。
在车门打开的一刹那,他的头飞了过去,头和身体,迅速地在车外合而为一。
我心中实在怒极了,因为邓石居然用这样的方法愚弄了我,我甚至绝未考虑地开著车子去追他,我突然踏下了油门,车子呼啸著,向前冲出!
车子是对著邓石冲了过去的,邓石回过头来,看到汽车向他撞了过来,他脸上现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同时,发出了一声大叫!
而他那一声大叫的声音,却完全被车子撞中他时所发出的隆然之声所盖了过去,他被车子撞著,跌出老远!
我也陡地停住了车子。
在我停住了车子之后,我的理智恢复了,我连忙跳出车子来,我实在是不应该用车子这样去撞他的,我奔到他的前面,俯下身去看他。
他伤得十分重,就算立即有一辆救伤车在旁边,只怕他也来不及送到医院去就会死了。
我望著他,心中感到十分不自在,邓石的口角不断涌著血,却还想讲话。
我将身子俯得更低:“你有甚么话说,快趁早说了吧!”
邓石口角颤动道:“你……满足了?”
我仅有的一点歉意,也因为邓石的这一句话而消失了,我冷笑了一声:“你死了,也不能使六个学者清醒过来,我有甚么满足?”
邓石面青目肿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丝十分猾狯和得意的笑容来,这一丝得意和猾狯的神色,居然会出现在一个将死的人脸上,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呆了一呆,已听得邓石道:“可以的,可以令他们清醒的,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如果我有了那力量,我可以做一切,我有……一切……力量……”
我更是吃了一惊:“你说,被害的六个学者,可以恢复原状?”
邓石勉力挣扎著,撑起身子来的目的,竟就是为了向我点了点头:“是的!”
他只讲了两个字,便又跌了下去,然后又道:“可是我……绝不会告诉你!”
他在讲到“绝不会告诉你”这句话时,那种咬牙切齿的神情,我一生不会忘记,我本来想向他逼问,但是看到了他这样的神情,我就知道,我再向他多问也是多余,因为他正是以绝不肯告诉我这一点,来作为对我的最后报复的。
我呆呆地站著,过了一分钟,我最后的机会也消失了,邓石在呼出了急促的一口气之后,死了。
人的生、死实是难以形容的事,邓石一断了气,他的面色立即就变了,变得如此之可怖,令人难以卒睹,我立即转过头去。但是我却并没有离开,因为邓石的话,给了我新的希望。
胡明他们可以有救!
可以救他们六个人的办法,邓石虽然未曾告诉我,但难道一定要他告诉我么?难道我不能自己去寻找,去发现这个办法么?
奇怪的是,当时我竟绝未考虑邓石所说的是假的,那或许是由于邓石讲那一番话时那种恨极的神情,使我深信了他的话的。
我既然要自己去寻找,发现救那六个人的办法,我自然是不能凭空去乱找的,我必须要在邓石的身上,得到线索,才可以进行。
这便是我为甚么不离去的原因!
我转过了头去之后一会,又转回身来,我在邓石的衣袋之中搜寻著,我找到了一个记事本,一个银包,和许多零碎的东西。
我打开了银包,其中有一叠约莫十来张名片,名片上印的名字是“邓杰”,衔头是一个考古团的团长,这是在埃及流行的衔头,在下面,则是一个地址。虽然卡片上的名字是“邓杰”,但是我立即断定那就是邓石的另一个化名。
当我第一次在杨教授的舞会中见到邓石的时候,杨教授曾说邓石有许多化名?那么,那个地址,定然是邓石的居所了!
这是一个极重要的发现,邓石死了,他这个人生前一切神秘不可思议的事,要追查起来,也更加困难。但是如果我有了他的地址,可以在他的住所,进行仔细的搜索,只怕会有收获。而且,他死前说他有办法解救胡明等六个人的时候,明显地表示只有他才知道那办法,那么是不是他会留下线索呢?
我不敢肯定一定有线索,但是却敢肯定,如果有线索的话,那一定是在他的住所之中!
所以,我得知了他的地址,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退回到汽车中,就将邓石的尸体弃在荒野,我知道他会被人发现的,而被发现之后,又会被当作无名尸体来处理,我实在不耐烦多去理会他了。
和邓石发生了纠缠以来的这一段日子,可以说是我一生之中最不愉快的日子了,而这一大段不愉快的日子,却有一个更不愉快的结局:我在怒火遮掩理智的情形下,用车撞死了邓石。
邓石是该死的臭驴子,但是在怒火之中撞死一个人,对我来说,绝不会是一件愉快的记忆。再加上胡明等六个人成了白痴,而邓石那种神秘的不可思议的支离能力似乎要永远成为一个谜,这使我更加有说不出来的烦躁,我将心情的烦躁,又归咎于邓石,所以我才会全然不理会他的尸体,而迳自离开去。当我驾著车子,驶出了七八哩之后,我那种烦躁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我这时,也已经进了市区。我虽然得了那个地址,但是我仍然不知它在甚么地方,我不断向我遇到的警员询问,同时,由于开车的速度已不能太快,所以我有时间翻阅那本记事本。
那记事本上面记的,全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在最近的几天中,有“和雅拔见面”、和“第一号谈妥了条件”等的记载。
我相信记事本中的“第一号”,就是那被我射断了双腿的特务头子。我继续看下去,在研究室出事的那天,他写著“保佑我”三个字,而在这三个字以后,便是一片空白。
这个记事本并没有给我甚么帮助,但是,我却在记事本后面的备忘录上,发现了几组号码。那几组号码都是六位数字,看来是开启保险箱的秘密号码。
在经过了不断的询问之后,我终于在一幢灰色的小洋房前,停了下来。那一幢英国式的双层小洋房,以前毫无疑问是英国人居住的,屋内十分静,看来不像有人,但,我还是按了门铃。
按了门铃之后,我等了五分钟,仍然没有人来开门,就用百合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第十一部:邓石的日记】
门内十分阴暗,气氛阴森,我一推开门便停了下来,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才仔细打量屋中的一切。
房子是英国式的,进门是楼梯、走廊,走廊通向厨房,在走廊的一旁是起居室,房子在外面看来很好看,但是一走进来之后,却给人以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十分难以形容,这倒不仅是由于满满地遮住了窗帘,光线阴暗的缘故,而是好像有受了欺骗,或是不公平待遇之后的那种感觉。
我在楼下走了一遭,浏览了一下,一来看不出甚么异状来,又向楼上走去,楼上一共是五间房间,我打开了第一间房间的房门,便不禁呆了一呆。
还记得我在未到这里以前,便已经有机会窥视过邓石住所中的情形?当时我已可以看到邓石的一间卧室,那间卧室之中,除了一只大盒子之外,甚么也没有。
在这间房间的中心,正有著一只可以供人躺得下的盒子,盒盖盖著,而贴著墙,有一些我难以形容的东西,那像是一组仪表,但是却又绝不是现代的。我所谓难以形容的原因就是在这里,仪表是现代科学的结晶,但是如今我所看到的这一组仪表,不是现代的,它给人以古董的感觉。
那些指针、和看来全然莫名其妙的文字,是钳在许多形状不规则,表面粗糙的石块之中的。有一些金属线,从那一组“仪表”上通出去,通到正中的盒子上。
我打开了那盒子的盖,盒内是空的。当我对著这空盒子的时候,我的心中,突然起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动:要躺进盒中去,要像我上次看到邓石的时候邓石所做的那样,躺进这盒中去!
可是我心中坚决地告诉自己:不要躺下去!这盒子对我起著一种极有力的诱惑,要诱惑我躺下去!
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极恐怖的感觉,我全身都感到了一股寒意,头皮起麻,急忙退出了这间房间,心中突然有死里逃生之感。
站在门口片刻,对于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犹有余悸,决定不再走进那房间去。
我打开了第二间房间的门,那间房间,也和我曾经看到过的邓石的另一个住所中的一间房间一样,在墙上有许多凹槽,恰好可以放下人体的各部份。
而这时,我更看到,在房中间,放著一张样子很奇特的椅子,那张椅子是用绳子织成的,它的支架则是一种深黑色的木。
我再打开了第三间房间的门,三间房间之中,只有这一间是正常的。
那是一间书房,有一张书桌,两排书橱和两张安乐椅,我到了书桌之前,书桌上十分凌乱,有许多纸张乱堆著,而当我拿开那些纸张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一片金属片!
那便是胡明等六个学者正在研究的时候,被某国特务抢走,而在某国大使馆中,我和特务头子纠缠中又被邓石抢走的东西。
在金属片下面,还压著一张纸,那张纸上,写著四行相当工整的英文,那四行字,一看便知道是一个字一个字写来的,而且每一个字之间所隔的时间都相当地长,一则因为字与字之间,没有联系的“行气”,二则,好几个字的墨水颜色,也有差异。
这使我想到,那纸上的字是那金属片上文字的翻译,邓石一定是正在从事翻译的工作,而他虽然可以译出那金属片上古怪的文字来,他仍然要十分费力地逐字为之译出,而不能一气呵成。
我连忙去读那四行字,只见那是“伯特雷王朝的大祭师是牛神的化身,他有能力使人死而复生,他的坟墓,在伟大的宙得神庙以东十里的地下,他的一切能力,都随他之死而到了他的坟中,大祭师是神的化身,无数人可以证实这一点,大祭师──”
只翻译到这里,便没有了下文。
而邓石还在金属片上做了记号,他所翻译到的最后一个字,有著记号,他大概只翻译了金属片上的文字十分之一左右。
他所翻译出来的文字,我看了之后,觉得一点兴趣也没有,这种记载,在埃及的古物之上多的是,古时人相信某人是神的化身,毫不出奇,令人出奇的该是直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还有其蠢如猪的人把某一个人当作神一样来崇拜。
(一九八六年按:这句话其实大可删除,但当时既曾有过这种情形,也就不妨保留。)
所以,我对那金属片的价值的估计,也立时大大减低,我想不通邓石这样拼死拼活要来争夺这金属片,是为了甚么。
如果不是他出尽手段来争夺那金属片的话,他也绝不会死在荒郊。
我不再理会那金属片和那张纸,我退后了几步,在一张安乐椅上坐了下来,托著头,无可奈何地思索著,我虽然到了邓石的住所,但是看来我却仍然得不到甚么,我该怎么办呢?胡明他们,真的是没有希望了么?我不能救他们了么?
我茫然抬头,无目的地四面望著。
但是突然之间,我霍地站了起来,我的心中,陡然一动,我觉得我已找到了这房子的秘密了!
我这时所在的那间房间,十分宽敞,大约有两百平方呎,而这还是三间房间中最小的一间。那也就是说,二楼连同走廊的面积,大约是八百平方呎。
可是,楼下却十分窄小,至多只有六百平方呎,这就是为甚么我一进屋子,便立即会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的原因。
没有甚么屋子是二楼的面积比楼下更大的。那么,事情已经再明显也没有了,这幢屋子的楼下,还有一间我未曾发现的密室!
我连忙冲了下去,仔细地寻找著,不到二十分钟,我已然有了收获,我在移开了挂在起居室东面墙上的一大幅油画之后,看到了两级镶在墙内的字盘。
我立即记起了在那小记事本上看到的两组数字,我取出了小记事本,依照那两组数字的次序,去拨动字盘,从我的经验,我知道这两组数字,正是开启那两座字盘的秘密号码。
等我拨完了这十二个号码之后,我前面的那幅墙,有一个狭条,向上升了起来,升高了三呎,便停止,我俯下身来,向前看去。
里面,大约是一间近两百平方呎的密室,作长条形,它是将原来的起居室切下一条来而造成的,我走了进去,找到了电灯开关,亮著了电灯。
那密室中也有一张书桌,除了那张书桌之外,则是许许多多的古物,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那些古物毫无疑问全是埃及的,而且其中,还有著十分贵重的东西,例如一具黄金制成的面具就是。
这种面具,通常放在帝王的木乃伊头上,十分名贵,世上所见到的也极少。
我略为看了一下,便来到了书桌之前,书桌的抽屉没有锁,我拉开了第一个抽屉,看到了一大叠活页簿,钉在一起,一个皮封面上写著几个字:有关不幸的遭遇一切记载。我呆了一呆,打开来,那是日记。
日记是邓石写的,我先看第一页,看了第一页之后,我又忍不住去看第二页,然后,我一页又一页地看下去,直到看完。看完之后,我木然而立。
我的脑中实在混乱到了极点!
混乱当然是看了邓石的日记之后引起的,我甚至觉得天旋地转,彷彿我不是生活在现在,而已回到了几千年之前,极为混沌神秘的古世界之中去了。
邓石的日记前后相隔的时间达五年之久,其中有的是一天接著一天的,有的一跳便是大半年。
有的时候,一天只有两句话,有的时候,一天的记载,详细得犹如一篇小说,不但有对话,而且将双方的神态也记了下来。
邓石的日记,我加以披露,我删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部分,留下来的可以算是有关这件奇事的精华。
我照原来的形式披露邓石的日记,而不由我来作一个简单的叙述,是因为邓石的日记中所记载的事,十分离奇曲折,不可思议,无法简简单单,三言两语将之讲完。二则,是由于邓石日记中所记载的事情,和我以后的遭遇,还有著相当重要的关系之故。
各位读者请注意:这日记全是邓石所经历的事情,所以,那个“我”,是邓石。
以下便是邓石的日记。
七月六日
酷热,一个阿剌伯人突然来,带来了十二颗红宝石,索价甚是便宜,这是十二颗见了之后,令人惊心动魄的红宝石,绝对是真货,阿剌伯人态度神秘而言词闪烁,他这些红宝石也不一定来历不明,但虽经严诘,他却顾左右而言他。
七月七日
为了小心起见,将红宝石寄巴黎,交由珠宝专家巴萨摩鉴定,买保险一百万镑。
七月八日
得巴萨摩急电,红宝石是稀世珍品。
七月九日
再晤那阿剌伯人,上次见到那阿剌伯人,完全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是在一家珠宝店的橱窗外徘徊,那阿剌伯人凑上来问:“想买好的宝石么,先生?”
“是的”姑且回答著他。
“我有很好的宝石,先生,如果你识货的话,你一定可以知道我拥有的是真正的好宝石,而我的索价,只不过是市面上的千分之一,先生,如果你要的话,给我地址,我送来给你。”
抱著姑妄听之心情,给了他地址,那阿剌伯人看来肮脏而令人讨厌,但这里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说不定会有甚么奇妙的事情发生。只是告诉他,需要一些红宝石,他果然带来了十二颗,而且如今经过鉴定,那是极稀少的珍品,所以需要再见他。
再到那珠宝店集中的街道去,果然又见到了那个阿剌伯人,直向他走去,他像是一头野兽看到人类之逼视也似的反望著,然后,他先开口:“还要些宝石么?”
“是的,要一些上佳的绿玉。”
“先生,我的东西,全是上佳的,请你放心,还是送去上次的地址?”
“是的,但是我要得很紧,最好在两小时之后送到,做得到么?”──这样说,是希望他立即去取宝石,而我早已准备跟踪他的了。
“不行,先生,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要跋涉很远的路途才能取到宝石的,明天一早,我替你送来。”
他讲得坚决而不容改变,只好点头答应,转身离去之后,在街角,套了面具,除下外衣,穿上早已藏在身边的阿剌伯长袍。
#奇#化装成为一个普通的阿剌伯人,前后只不过化了一分钟,再走出街角时,那阿剌伯人已失了踪迹,连忙急步追了过去,方在一条小巷中看到他的踪影,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
#书#他是从哪里得到这样好的宝石的?他是国际珠宝集团的卖手?然而,据巴萨摩巴黎来的急电,这十二颗红宝石从来未曾入过记载,那么好的红宝石,如果有过一次公开交易的话,是一定会有记载的,他是怎么得到那些红宝石的呢?
由于不断的思索,好几次几乎因之失去了阿剌伯人的踪迹。
一小时之后,那阿剌伯人走进了一问污秽而矮小的屋子,听得他在叫一个人,叫的是:“鹿答!”听到回答声,他便和一个矮小的人一齐走出。那人十分矮小,大约只有四呎高,身上的衣服,比阿剌伯人更加肮脏,他的头上包著一块白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阿剌伯女人这种装束的很多,但是从脚步、身形上来看,那矮子不是女人,不是女人为甚么又要蒙住了头?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多,跟踪得也格外小心。
前面的两人,一直在步行,出了城市,向荒郊走去,他们显然惯于步行,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使我仍然可以顺利地跟在后面。出了市区之后,又走了近十哩,前面是著名的一座太阳神的废庙。
那曾经是一座规模十分宏大的庙宇,但久已废置了,巨大的石柱东歪西倒,人只能在厅的附近处瞻仰一下,想要进去是极困难的。
他们两人到了庙前停下。藉著一丛灌木的掩蔽,在距他们五步处伏了下来,阿剌伯人低声在讲话,他的声音听得相当清楚,他道:“希望你能够分辨得出甚么是绿玉!”
那矮子以一种十分怪异,十分乾涩,听了令人极不舒服的声音道:“我分得出的。”
那显然不是女子的声音。他们要取绿玉了,绿玉在甚么地方?红宝石也是在这里取来的么?可是在黯淡的月色下,除了灰白色的石柱、石块和残存的石阶之外,甚么也看不到,哪里有宝石的影子?
那矮子伏在地上,阿剌伯人用他身上的那件肮脏的袍子盖在他的身上,将那矮子的身子,完全盖住,接著,便是那矮子发出了一阵怪诞到难以形容的声音,他的身子似乎在白袍之下不断地颤动著,但过了不久,白袍之下便静止了。
那阿剌伯人一直等在旁边,接下去的一个小时,是沉闷得令人难以渡过的,但下定决心要查看究竟,当然只好仍然等著。
一小时之后,白袍覆盖之下的那矮子,又颤动了起来,他站了起来,裹著那件白袍,那阿剌伯人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那矮子不讲话,只是发出“晤晤”的声音。
这时,看不到他的脸色,但可以肯定,那矮子的脸色一定不会好看。他们两人匆匆地离去,他妈的,他们在搞甚么鬼?绿玉已取到了么?
继续跟踪,他们回到了市区,进入那肮脏的屋子,天色已将亮了,一直等到天明,必须回酒店去了,因为和阿剌伯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他妈的,跟踪了一晚,一点结果也没有!
七月十日
回到酒店之后,只不过睡了一个小时,便有人来叩门。
我将门打开,闪进来的是那阿剌伯人,几乎想要破口骂他,但是却骂不出口,因为全已将六粒卵形的绿玉,放在桌上,他只要一千镑一颗,老天,一千镑,买这样的绿玉,是假的也值了。
七月十一日
绿玉是怎样来的,足足思索了一整天,不得要领,又将绿玉寄出。
七月十二日
巴萨摩急电来问:是不是掘到了所罗门宝藏。绿玉是极品,每一颗的价值,在十万镑以上,这是不可思议的奇事,必须再去探索究竟,再到那几家珠宝店门口去,不见那阿剌伯人。
等了许久仍然不见,自己走那天晚上走过的路,来到了那间肮脏的小屋子前,用力地拍门。
“是谁?”自屋中传出了一个奇异的,乾涩的声音,那正是那个被称为“鹿答”的矮子的声音。
并不回答他,迳自推门而入,屋中一条矮小的人影,突然像吃了惊的兔子也似地跳了起来,他想从门口窜出去,但门口被塞著,他于是不断地后退,一直退到了屋角,方始站定。
屋内简陋到了极点,绝对无法想像这样的屋子,会和价值十万镑一颗的绿玉有关。那矮子仍缩在墙角,向他望去,实是令人吃惊,如果早已看到了他的尊容,说不定会没有勇气阻在门口,而任由他逃走了!他有著一张不属于人的脸,他的脸像是一头狼,掀天的鼻子,充满了血丝的眼睛,一张歪裂了开来的嘴,和可怕的獠牙。
这样的人,在街道上走的时候,如果不是套上头罩的话,那一定会使得所有的人吃惊,他在外出的时候套上头罩,那算是有自知之明的。僵持了五分钟之久,他才开口:“你……你作甚么?”
“你是鹿答?放心,我没有恶意的。”由于他的英语生硬,因之反问也是一字一顿的。
他点著头。
“鹿答”一面走近去,一面道:“我还要些绿玉,绿玉,你明白么?”
他又点头。
“你给我取到绿玉,我给你钱,钱!”取出了两个金洋,在手中叮当地叩著,鹿答的血丝眼顿时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将两个金元放在他的手中,他紧紧地捏著,过了一会,他套上了头罩,他一定是取绿玉了,他走到门口,可是突然地,他反手将两个金元向我抛来,向外逃了出去。
立即退出去,鹿答已不见了,而几个凶恶的阿剌伯人向我逼近来,狠狠地道:“别来惹鹿答!”
狼狈而逃,他妈的倒霉的一天。
七月十三日
是十三日,又是星期五,大抵不会有好运,果然仍不见那阿剌伯人,也找不到鹿答,自己到废庙去,一直来到了鹿答那天晚上伏著的地方,那是一块大石,看来像是大石基。
在大石上,有一个小小的圆洞,那个圆洞,勉强可以供一个人的拳头伸进去,向内张望,甚么也看不到,将耳朵俯在洞口,听到十分空洞的空气震荡声,这证明下面是一个大洞。
绿玉和红宝石就是从下面取来的?这未免太容易了,连忙将拳头硬塞了进去,将手臂伸到最直,但是抓到的是空气。
伸进石洞去的手臂几乎缩不回来,真是缩不回来,那才成了大新闻了。
七月十四日
十三日星期五当真是倒霉的一天,还是设法寻找那阿剌伯人,今天,意外地发现鹿答也在找他,当我向鹿答走过去时,他奔开了。
七月十五日
没有结果。
七月十六日
今天是奇妙的一天,真正奇妙的一天,奇妙极了!在那条陋巷之中守了两小时,见到了那阿剌伯人,于是用枪将他指吓著,到了荒郊,这阿剌伯人讲出了一项惊人的秘密!
宝藏是在那个小洞之中,但是却在地下深达六十呎的一个地窖之中,要通过七度厚达呎许石板,才能够碰到宝石,但是每块石板上,都有著可以供人伸进拳头去的小孔,鹿答有这个能力,他能够使自己的手,伸下六十呎的深处去取东西,这实在是没有法子令人相信的,但阿剌伯人又不像在说谎。
终于,找到了鹿答,再到了那个废庙之旁,这次,鹿答的身上没有盖白袍,他的手臂在伸进那小洞之后,和他的肩头脱离了!
那不是幻觉,那是事实,他的手臂离开了他的肩头,到六十呎以下的地底去活动了,这是甚么力量,这是甚么现象?
这种力量,岂不是比任何财宝更诱惑人?鹿答具有这种神奇的力量,可是他看来却像一个白痴,那阿剌伯人的智力也高不了多少,这个秘密,看来只有阿剌伯人知道,但是这秘密应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于是,绝不犹豫地杀了那个阿剌伯人。
鹿答见阿剌伯人死了,一跃而起,想要逃走,可是他左手已被捉住。
他的左手随著离开了他的手腕,他继续向前奔去,但不等追上去,他又奔了回来,他的口中,发出了一阵阵奇怪之极的声音,相信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懂得他在讲些甚么,他竭力挣扎著,他身上的衣服被撕裂,他是一个令人恶心的残废人,但是他的胸前,却用发黑的麻绳,挂著一件奇妙的物事。
那是一个十分难以形容的物事,它像是一只烟盒,约有两吋见方。
在抢夺那奇妙的物事间,鹿答逃脱了。在知道难以追得上他之后,一声枪声结束了追逐,鹿答奔得快,但快不过子弹,他死了。
七月十七日
一连杀死了两个人,奇怪的幻觉不断而来,饮酒,只有酒可以驱除这种幻觉。
七月廿一日
大醉了四天,醒来的时候,人竟在医院中,我的手中,还抓著自鹿答身上取下来的那东西。鹿答和阿剌伯人的尸体已被发现了,没有人疑心,当然不会有人疑心我的。立即离开了医院,回到了住所,那东西可以从当中剖开来,用一柄薄薄的小刀,轻轻一撬,就做到了这一点,撬开了两半之后,发现其中的一半,全是薄如蝉翼的金属片。
金属片上有著许多点状突起,每一个突起点之间,都有著细痕的联系。
这是甚么?看来倒有点像缩小的电子板,鹿答何以会有这样的东西?
另一半,也是许多薄片,在薄片上的则是许多奇怪的文字。
本来是奇妙的遭遇,变得更奇妙了。
杀了两个人,得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东西,算是甚么?幸而,曾低价购买了不少宝石,总算多少有点收获。
七月廿二日
离开了,鹿答和那阿剌伯人的冤魂似乎一直缠著我。
八月三日
仍然不知道那鬼东西有甚么用,甚至不知道那是甚么,曾将上面的文字给许多专家看过,换来的却只是讪笑,说那种奇怪的符号一定是自创的,岂有此理。
九月七日
今天遇到了古勒奇教授,他是古代文字专家,再将那种文字出示,他竟断定说那不是地球上的文字,这更可笑了,这当然是极可笑的,但不知为了甚么,这东西竟也挂在胸口,当然不是用黑麻绳,而是用一根白金炼,算它是一个记念品吧。
一月一日
那是突如其来的,子夜,人人在狂欢之中,停在海港中的轮船,汽笛大鸣,新的一年来临了,那东西挂在胸前已有半年了,由于它十分轻,是以早就不将它放在心上了,但是,真的,在新的一年来临之一刹那,它发出了奇妙的声响。
那是如同无线电报的“滴滴”声,连续不断。连忙退出酒会,到了一间储物室中,除下那东西来,打了开来,不但声音清晰传出,而且,突出的一点一点,都发出奇妙的闪光。
那种闪光十分微弱,但是它的奇妙之处,却难以形容,那种奇异的形彩,令人目眩,令人心跳,它自何而来,为甚么,都不知道。
这种奇妙的现象,维持了十分钟之久才停止。
一月二日
终日注视著那东西,未见有异。
一月三日
记得第一次剖开那东西时,感到那一片一片有小点的突起像电子线路图,真的是么?将它给专家一看,或者会有结果的,占美是加拿大一家大规模电子工厂的工程师,让他去看看,或者会有结果的。
一月十日
占美看到了那东西,他的判断使人吃惊,他宣称,那是设计极其精妙,绝不是地球上人类所能做出来的东西,那是电子工程的高峰,许多电子管,奇[-]书[-]网都被缩小了,而电子线路,也被化为轨迹,固定在极薄的金属板上,据他说,这东西中的七十片极薄金属片上,每一片上都有著上万的电子管。
那也就是说,这七十片薄片合起来,至少有七十万具电子管,那是地球上从来没有过的一具电脑,它可以做几乎任何事。
占美是表兄弟中从小便有神经质的一个,而且一度进过神经病院,看来,他的旧病复发了。
(一九八六年按:这种电子板,现在已经十分普遍,二十年前,都只是想像,说人类科学完全没有进步,似乎也不很公平。)
一月十一日
占美一直来啰唆不休,真后悔来找他,他坚持他的看法是对的,并且说他可以利用他厂中的设备,使挂在我胸口的“电脑”工作。一具有七十万个电子管的“电脑”居然可以挂在胸口,哼,我要离开他了。
一月十二日
他又来苦苦哀求,姑且答应了他,和他一齐到了工厂之中,他取了挂在胸口的那东西,用两根极细的线连结它,然后通电。
那两根线,是连结到一具工厂中最大的电脑显示器之上的,突然,所有的指示表都动了起来。
占美狂叫:“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
随著他的狂叫,厂内的警卫和负责人向他冲来,将他按倒在地上。在混乱中,抢回了这东西,溜出了那家工厂,不管占美了。
一月十三日
离开了加拿大,占美被送入神经病院,因为他破坏了价值数亿美金的一具大电脑,我似乎也被通缉,但占美不是真的疯子,他的话是对的,那东西和电子管有关,那是一具电脑,不属于地球人的电脑,这使人糊涂,的确,似乎占美是疯子,我也是的,谁知道呢?
一月十四日
谁疯了呢?到底是谁疯呢?
一月十五日
那是一具电脑,而且,极其轻微的电流,便能够使它生出反应来,两节乾电池便可以使得突出的小点,发出微弱的亮光。但是那具电脑有甚么用处呢?看来要经过不断的试验才能明白,没有人帮助,只好进行单独的试验,试验的办法,是不断地将之通电,不断地将之和各种不同压力的电流接触。
一月十六日
真正吓坏了,从来也未曾有过这样的经历,那是疯狂的,疯狂的,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我一定是神经有问题了,我应该进疯人院么?
一月十九日
整整醉了三天,才醒了过来。头脑开始冷静了下来了,细细地回想一月十六日所发生的事,那一切,都是实在的。
其实,那一切是不是实在的,只要我再来一次,就可以证明了,但是我却没有勇气再来一次。
那天,当那东西和七百伏特的高压电相接触之后,发出了一阵奇异的闪光,那一阵闪光的颜色是难以形容的,它似乎包括了世上所有的彩色,但是出现的时间却极短极短,接著,在闪光发生时,被闪光照到过的,我的右手不见了,我的右腕上是光秃的,没有手,手在哪里?手在甚么地方?可是,手又是在的,我可以感到手在动著,只不过看不到,而且,左手也摸不到右手。
在惊骇欲绝的情形之下,向外狂奔而出,忽然间,我看到了自己的手,手正抓住了一株灌木,将手战战兢兢地捧著,天幸装回了手腕上!
这是我疯狂了?还是真的手可以离开身子,我想起鹿答,想起了那些宝石,鹿答似乎也有这能力的,但是我却不敢再试了。
这是疯狂的!
十二月二十日
近一年来,一直在世界各地环游,最近才回来,找了一个新居,还不错,是一幢颇为清静的大厦第二十三层,居高临下,别有风味。这一年,造访了很多精神病专家,据他们所说,一个人如果看到自己的肢体分裂,或是手足突然消失,那是脑神经分裂的现象,发展下去,这个人就变成疯子。
我真的是疯子么?
由于那东西在开始环游世界的时候,一直被锁在银行的保险箱中,而又一直没有勇气再去碰它的缘故,所以一直拖了下来。
但如今,我回来了。我是不是一个脑神经分裂的人?这个问题也越来越迫切地要找到答案,必要再和那东西见面了,这实在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幸而,还记得上次发生那种疯狂的情形之际,是用七百伏特的高压电。
晚上,在面对著那具有著不可思议的力量的电脑达三小时之后,终于颤抖著手,接通了电流。
奇异的闪光再现,这一次,由于俯身太前之故,闪光罩住了头部,突然之间,整个人飞了起来。
不,不是整个人飞了起来,的确是有甚么东西飞了起来,但不是我整个人飞起。
正确地说,飞了起来,是头,是我的头。
首先,我发觉身子不见了,接著,发现身子仍然坐在椅上,是头离开了身子。在一阵近乎昏眩的感觉之后,头又回到了身子之上。
没有甚么别的变化,我并未死亡,也没有觉得有甚么痛苦。只不过刚才,头和身子脱离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身子没有头而仍然端坐著,十分骇然而已。
一件本来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但是如果接连两次,居然没有产生甚么危险的话,那么对第三次的试验,便会大胆许多。
在定了定神之后,再度接通电流,让闪光照在右手上,右手消失了。
轻轻地用左手去摸一下,右手不在腕上,的确不在手腕之上。
可是,右手仍在,右手不在右腕之上,然而仍然在,只不过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而已,我感到自己的神经系统,仍然能够灵活地指挥我的右手。
我搜寻著自己的右手,这实在是十分滑稽的事,自己找寻自己的右手。
终于找到了,右手在一沙发之上。
果然仍能控制自己的手,要动哪一只手指就动了,在右腕和右手之间的距离大约是两码,但是我的神经系统显然可以超越这个空间,仍然指挥著离开了手腕的手。
这是极其惊人的,但是这是事实。
唯恐失去了自己的手,是以立即又将手捉回来,放回到手腕之上。
经过了三次之后,胆子更大了,休息了片刻,第四次再接通电流,右手再度离开,这次更镇定了,右手听从指挥,打开了窗子。
右手不知道可以到达距离多远的地方,仍然听从我的指挥?
右手向窗外飞去,沿著墙向上去,上了上面的一层楼,那是一个平台,右手爬上了石沿,又回到了手腕上。
这是我的一生之中最惊喜的一刻。
不是疯子,只不过是有著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而已。
十二月廿一日
连续的试验,手、足、头,可以完全离开身子而进行活动,而且活动完全受自己的控制,太奇妙了,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情的?
十二月廿二日
单独活动的肢体被人发现了,一双脚走进屋子,居然有人大胆地在脚骨上踢了一脚,那太岂有此理了,我如今具有这样的能力,还能受欺于人么?
可是脚上没有长著眼睛,是甚么人踢我的,也不得而知。
总之,有这个神妙的“电脑”,那神秘的闪光,我已是一个神秘的超人了。
邓石的日记,有关他本身肢体的部份,到这里为止。以后,邓石的日记中便记载著如何和踢了他一脚的人作斗争的事。
而踢了他一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卫斯理。而我与邓石之间种种纠纷,在前面已经详细地讲过了,当然不必借助邓石的日记来补充。
在那间密室之中,看完了邓石的日记之后,脑中实在是混乱得可以。
邓石当然不会在日记中欺骗他自己的。
那也就是说,他日记中的一切,全是真的。
但是,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称之为“电脑”的东西,那在通了七百伏特的高压电之后,便会发出奇异的闪光的东西,究竟是甚么呢?
那奇异的闪光,为甚么会使人的肢体分离而无痛苦,而且又可以不切断神经的联系,使肢体仍然接受大脑神经的指挥呢?
这一切仍然是不可解释的疑问。
【第十二部:怪异能力的来源】
而且,疑问还不止那一些,还有,为甚么邓石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那藏在木乃伊石棺之中的金属片?那金属片上的文字,邓石已认出了一些,看来是和现代文字,和肢体分离的怪事,全然无关的,为甚么邓石一定要得到它呢?
根据邓石的日记和我自己所经历的事实,我知道至少在地球上,已有三个人是曾经有过肢体分离的能力,他们是:那个古埃及的法老王、鹿答和邓石。鹿答和邓石之所以具有这等能力,当然全是那具被邓石称之为“电脑”的东西的作用了。
那么,这个连死的时候,也是肢体分离的古埃及法老王呢,难道也是?
就算那能发出奇异闪光的“电脑”,在地球上的确已存在了几千年,据邓石说,那种闪光,是要在接通了七百伏特的高压电之后才发生的。鹿答生长在现代,他或许有一个偶然的机会可以接触这种高压电,但是古埃及的法老王,又有甚么机会去接触高压电呢?因为那时候,电能还只是存在于自然界之中,根本未被人类发现、利用!
一连串的疑问盘据在我的脑中,我根本无法对其中任何一个疑问有答案。
我找到了一只牛皮纸袋,将邓石的日记装了进去,准备将这些日记带走。
而当我转过身的时候,突然看到在离开桌子不远处的地上,有一件东西被抛弃著。
那东西约有两吋见方,很薄,闪耀著一种奇异的金属光辉。
那东西的一边有一条金链连著,可是金链却已被扯断。
我突然看到那东西,身上的肌肉在那一刹那间变得僵硬了起来。
如果我未曾读过邓石的日记,那么我对这东西是断然不会产生这样恐怖感的,可是在读过了邓石的日记之后,再看到这东西,那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那东西,当然就是会发出奇异的闪光,而使得人肢体分离的“电脑”,试想,我在已知了邓石的遭遇之后,再看到这东西,怎会不害怕?
在那片刻之间,我只觉得心头狂跳著,不由自主连退了三步。
在退出了三步之后,方开始镇定下来,那东西是要在通电之后方会发生那种奇异的作用的,如今我怕它作甚?
而且,我正应该因为轻而易举地得到那东西而感到高兴,有了这东西,对于我心中一连串疑问,无疑大有帮助。我又向前走去,走到了那东西的面前,俯身将那东西拾了起来,那实在是一个两吋见方的金属盒,可是它却轻得几乎一点分量也没有。它一面光滑平整,但另一面却有许多针般大小的小孔,只有两个较大些。
在那两个大一点的小孔之旁,有电灼的痕迹,看来那就是通电的接受电源之处了。
盒子可以从中打开,如果不明底细的话,拿了这样一只盒子在手,一定以为那是女士们用来化装的粉盒了。我没有化了多少功夫,就将那盒子从当中打了开来。
盒子打了开来之后,盒中的情形,和邓石在日记中所记载的差不多,但是邓石的记载,却不是十分详细,我有补充一下的必要。
那盒子的一边,全是极薄的薄片,那种薄片,好像是金属的,薄得几乎透明的,邓石认为上面全是文字,但是我看来却不像。
那不是文字,而是和文字差不多的痕迹,那些痕迹究竟有甚么作用,我说不上来。可是在仔细的观察之下,那些痕迹像是立体的一样。
我怀疑这可能是一种十分新的科学,这种科学将许多仪器、器械缩小,化为平面,固定在薄片之上,而仪器的作用仍在。
我之所以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那是因为另一半上,薄片上的多突起点,看来和电子板差不多。
如果我的想法不错的话,那么,这只粉盒岂止是一具极大的电脑,简直是一座规模极大的电子工厂!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如此小的“粉盒”,但是它的内容,却如此复杂。
我将那些薄片一片接一片地取了起来,我发觉每一片薄片之中,都有著极细极细的细丝连系著。就在这间密室中,有著发电的设备,我检查了一下发电设备的电压表,发现可以发出高压电来的。
我找到了接通电源的电线,那时,我的手在发著抖,因为只要我接通电源,而电压高到七百伏特的时候,这奇妙的东西,便会开始工作,至少我已经知道,它会发出一种奇异的闪光来,使人肢体分离。
我是不是应该这样做呢?这样做,我可以进一步亲眼看到那东西活动的情形,但是如果那种奇异的闪光,也照中了我,使我身子的一部份离体而去呢?
我一想到这里,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连忙将那东西放到了桌上。
一将东西放到回了桌上,我陡地心中一亮,一点也不错,我可以将那东西放在桌上,先接好电线,然后再退远去,打开电掣。
那样,我不但可以看到那东西的活动情形,而且也不会被那种奇异的闪光照射到了。
我连忙将电线Сhā头Сhā进了那东西的两个小孔之中,然后,我退开了六七步,接通电源。
正如邓石的日记中所言,那东西突然发出了闪耀不定的光芒。
由于我存心要看看那东西在通电之后会发生甚么样的变化,所以我事先将盒子两面的所有金属薄片,一齐摊了出来。
两面本来叠在一起的薄片,摊了开来之后,也有三四呎长短。
这时,在有著凸起点的一边上,奇妙的闪光正在持续不断,而突然之间,在另一半的一个圆形黑色符号之上,发出了一片奇异的光芒!
光芒是从另一半的地方发出来的,这证明了我的第一个推断,不是毫无凭据的,因为我曾推断,那些痕迹,是一种经过特殊方式处理的仪器。
光芒从仪器中发射出来,这是可以讲得通的事。
那种光芒只持续了半秒钟左右,如果我站在近前,那么我一定被这种光芒射中了。
在那种光芒熄灭之后,另一边的凸起小点,仍然在明灭不定,我越来越相信那是一座电子工厂,而且我也深知一定有方法控制这座“工厂”的。但如今,我当然找不到控制它的方法。
过了约莫五分钟,那种闪光再度出现之际,我的心中突然起了一阵剧烈的冲动,我要冲过去,将自己身子的一部份,投入那闪光之中!
我已向前陡地冲出了几步,如果不是我的身子向前冲去的时候,恰好在电掣上擦了一下,将电掣熄灭的话,一定已冲过去了。
电掣一关,闪光消失,我的那种冲动,也顿时消失了,我站在离那东西只有三步左右处,心头怦怦乱跳!
这时更进一步地明白,那东西不但对人的肢体,有著一种奇异的分离作用,而且对于人的精神,也有著极大的影响力,从这东西之中,可能会产生一种无线电波,来影响人的大脑活动!
我没有勇气再将那东西接通电流来试试,因为我既然已经知道那东西竟有影响人的脑部活动的作用,怎敢轻易尝试?谁知道这东西会带给我甚么怪念头,谁又知道我自己在思想变异了之后,会变成一个甚么样的人?
这令人一想起来便毛发直竖,我匆忙地拔出了电线,将那东西的许多薄摺片,全都收了起来,合上了盒子。
然后,我又向楼上走去,将那金属片和邓石翻译出来金属片上的文字收了起来,带在身边,这才离开了那幢屋子。
我离开了那幢屋子之后,来到了一间中型的酒店住了下来。直到如今为止,我仍然没有办法弄明白那东西和金属片之间有甚么联系。
我一开始,试图自己来翻译那金属片上的怪文字,因为邓石已翻译了一部份。我至少是可以按照他所译出的字一个一个去对照著,找出其中相同的字来的。
但是我化了许多时间,却发了现这样做并没有甚么用处,我所得到的,全是一些不连贯的单字。
如果胡明在的话,他一定可以根据这些已翻译出来的文字,而找到整篇文字的含义的。可是如今胡明却成了一个白痴。
邓石如此地紧迫需要得到那金属片,而且,当我和他在公园相遇时,他已经将金属片上的文字,翻译出了一小部份来。他曾说只要再过二十四小时,他就可以无敌,就不会再怕我,由此可以知道那金属片上,一定蕴有一项高度的秘密。
这是甚么秘密呢?我在心中作了几项假定,但是我认为最可靠的假定,便是这个秘密,乃是操纵这个秘密的“盒子”的一种方法!
试想,那“盒子”在通电之后,会发出奇异的闪光,天知道它有多少用途,如果能够掌握了操纵这盒子的方法,那么,当然非同凡响!
我发了半晌呆,像邓石一样,将那“盒子”悬在颈上,然后,我再仔细地读邓石译出来了的文字,那几行字,实在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但是它却也提到了几项值得注意的事情。
第一,它提到了一个大祭师,那大祭师是“牛神的化身”,而且,有能力使人死而复生。
第二,那个大祭师的坟墓,在宙得神庙以东十里的地下,“他的一切能力都随他之死而到了地下”,那也就是说,在他的坟墓之中,有著高度能力的秘密。
这两点凑起来看,这个“牛神化身”的大祭师,似乎是值得“拜访”一下的人物了。
他当然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坟墓还在,我当然想到的“拜访”他的意思,便是到那个大祭师的坟墓中去,因为那大祭师的坟墓既然是在“地下”的,这证明著这个坟墓神秘之至。
我打开了大幅的游览地图,宙得神庙的位置是在沙漠,并没有标明有甚么伯雷特王朝大祭师的坟墓。
这更使我感到兴趣,因为那可能是一个从未见于记载的,从未被人发现过的坟墓。
而如今,我却要去发现它!
不要说还有种种神秘莫测,离奇不解的事情纠缠在一起,就算光是去发现一个从来也未曾被人发现过的埃及古墓,这也是十分刺激的一件事。
我开始作准备,我携带了一切应用的物事,在离开之前,我到医院中去看胡明。
可怜的胡明,他正像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一样,在吮吸他的拳头。
我没有走进去试图和他交谈,因为只是看一看他的样子,已足以使人难过不已了。
我也曾到图书馆去查过“伯雷特王朝”的一切,但是历史对于这个王朝的记载,不怎么详细,也绝未提到有一个牛神化身的大祭师。
这一切,在历史上全是空白的,要等我到达了那大祭师的坟墓中之后,去慢慢发掘了。
照规定来说,一个外国人,如果要去发掘古墓,是必须得到当地政府的批准,而且由当地政府指定的人陪同前往的。但是我却没有去做这种申请,因为我所经历的事,讲出去是绝不会有人相信,如果我去申请的话,我的申请一定会被拒绝。
两天之后,我到了伟大的宙得神庙的正门口。宙得神庙的确是极伟大的建筑,我得到的线索,只是“以东十里”,是以我只能用罗盘校正了方向,我必须放弃正常的旅行路途,而用直线的方式,向东行进。我去宙得神庙之前,向租赁骆驼给游客骑游的当地人,租了一头骆驼。
那阿剌伯人以不纯熟的英语问我:“先生,你要到甚么地方去?可要我跟著你?”
顺口答道:“不要了,我要向东走,走很远,但是三天之内,我一定将骆驼还给你的。”
那阿剌伯人像是站在一块烙铁上似地,突然跳了起来:“向东去,走很远?”
我道:“是啊,这有什么不对?”
那阿剌伯人道:“是的,先生,你一定在开玩笑了,你阿剌伯语讲得十分好,怎会不知道从这里不可以直向东去!”
我不禁大是诧异:“为甚么不可以呢?”
那阿剌伯人又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向东去三哩,就是沙漠毒蝎出没的所在,这条地带,一直绵延十多哩,先生,连最凶悍的康特族阿剌伯人,也不敢经过这个地带的,你知道,沙漠毒蝎!”
我听了之后,也不禁呆了半晌。
我当然知道沙漠毒蝎。
那是一种剧毒的毒虫,它们伏在沙上,颜色和沙粒完全一样,即使你俯下身来,鼻尖离开它只有三吋,也不容易发现它。
但是,如果被它尾部的毒钩螫中了,那么,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便会因为心脏麻痹而死亡,据说,死亡时倒是没有痛苦的。
照那阿剌伯人所说,向东去,一连绵延十数哩,全是那种毒蝎出没的地区,那么,如果我向前去的话,生还的机会是多少?
我呆了半晌,才道:“连骆驼也怕毒蝎么?”
那阿剌伯人道:“甚么都怕,宙得大神也不能例外!”他一面说,一面就来牵已交到我手中的骆驼,我连忙道:“喂,我已交了三天的租金给你的了。”
他摇了摇头:“三天的租金是不足买一头骆驼的,先生。”
我道:“不错,那么。你这头骆驼,要卖多少钱?”
那阿剌伯人的表情十分丰富,他摊开了双手:“我这头可爱的骆驼,已经陪著我五年了,它就像我家庭中的一员一样,先生,我实在是舍不得──”
我未曾听他啰啰唆唆地讲下去,便抽出两张钞票,放在他的手上:“二十镑,拿去吧。”
那阿剌伯人握住了钞票,好一会不出声,才连连鞠躬:“是,是!”
那时候,他有了钞票,也忘了那骆驼是他“家庭中的一员”了。
我牵著骆驼,停在神庙之前,这时,我的心中,仍然不免十分犹豫,我转头向神庙之前看去,只见那阿剌伯人已退到了庙前,和几个同样是租骆驼的人,正指著我在交谈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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