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了一夜的雨总算停了,只是地上依旧湿漉漉的。
绮罗到了学堂便去问楼翼然他家的情况。
楼翼然哼哼了两声,神秘的说道:“不查不知道,有个守夜的婆子早几年就投井死了。”
“死了?”绮罗惊讶道。
楼燕然叹息一声,负在身后的手狠狠的抠着栏杆。
绮罗来回看向两人,最后肯定道:“看来此事真是有人嫁祸给楼翼然的。”
“哼,我爹说他要查清楚,谁要是陷害我就叫谁死无葬身之地。”楼翼然气愤道。
何羡之冷眼看向楼翼然,说道:“你别自说自话,怕是你爹为了保全你,将守夜的婆子弄死的吧?”
“胡说,我爹才不会这样!”楼翼然怒道。
“羡之,说话要三思。何叔叔知道爹爹是什么样的人,你若不信我爹,只管问了何叔叔便好。”楼燕然说道。
何羡之冷哼一声,说道:“你倒是什么时候都不急不慢。”
绮罗低头想了下,说道:“如今也算是有了疑点,这样也不怕没了头绪。既然是个婆子,那必定是有儿有女的,只要那贼人不是将她立时弄死,她未必不会将此事告诉旁的人。毕竟是件大事,她存在心中想必也是十分害怕的。”
楼燕然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爹爹也是如此说的,想必回了家就能知道那婆子的家人说什么了。”
楼翼然握拳道:“若叫我知道是谁,我必叫他偿命。”
“偿命?枫……”何羡之欲说出楼燕然之母在楼家失火后就寻死之事也有嫌疑,又看着楼燕然在一旁站着,便止住了话,只道:“你们楼家看似坦坦荡荡的,只是莫名其妙的失火不说,一个人也能平白的在家中消失。”
楼燕然闻言轻抿嘴唇,随后道:“君子难防小人,便是再如何坦荡,也难防小人藏污纳垢。”
楼翼然揽住楼燕然道:“老十,你放心,姨娘总会找到的。”
楼燕然一笑,说道:“便是找到了也成了白骨,不如不打搅她,就叫她安息了吧。”
“你说的也有理,但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绮罗对楼燕然说道,说完一怔,心想那人偷了枫姨娘的尸体,不是爱极了要带她离去,就是恨极了要她死也不得瞑目。见楼燕然神色有些暗淡,便笑道:“我一直想问的,你在京城可见着美人姐姐了?何羡之说她是清河郡主的伴读,我听人说枫姨娘先前是清池郡主母亲的伴读,不知这公主的伴读与郡主的伴读有何不同?”
楼燕然闻言一笑,说道:“美人姐姐倒是见过两回,她长得更加出众了。至于两种伴读有何不同,我却是不知的。”
“绮罗,你也想去当公主郡主的伴读?”何羡之笑道。
绮罗见着何羡之笑的十分诡秘,伸手抚了下手臂,说道:“我没那个意思,也没那个命。”
“哎,绮罗不要妄自菲薄啊。”何羡之又笑道。
“何羡之,你笑的真欠揍。”楼翼然叫道。
何羡之与楼翼然对视,笑道:“那又如何你打得过我吗?”
“好了,咱们还是再说伊人姐姐的事吧。”楼燕然说道。
何羡之靠在窗户上,略想了下说道:“燕然冒犯了,只是我仍觉得枫姨娘与那火有关系。你我都知道枫姨娘是好人,她生就敏感,正是如此,我才想着莫不是有人……”
“何羡之!姨娘跟此事没有关系!”楼翼然低声叫道,上前又要与何羡之起冲突。
“大哥。”楼燕然叫道,伸手拦住楼翼然,垂下眸子微微一笑道:“羡之也只是猜测而已,再说姨娘离奇消失,确实很可疑。”
楼翼然哼了一声,看向楼燕然道:“先前就因为你这脾气我才忍不住想揍你,没想到回来几日你又这样了。姨娘她……”
“楼翼然,楼燕然、何羡之也没说一定与枫姨娘有关,你听他们好好说。凡事这样冲动,只凭一时义气用事,与当初指着你说是你放火的人又有什么不同?”绮罗说道,也将楼翼然拉回来。
楼翼然不服气的盘腿在地上坐下,随后道:“姨娘本就是见着别人伤心就落泪的人,她定是因七姐去了伤心太过才会如此。”
绮罗不置可否的看向楼燕然。
楼燕然笑道:“姨娘一直都在院子里,并未出过门,想必也不会与人结仇。”
“即便是姨娘不与人结仇,也难保祸事不上门。再者说,若是查离去的家仆,那失火不久,在你们家几年的宋先生便请辞,他也有嫌疑。我可是听说那位宋先生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通……”
“宋先生。”楼燕然叫道打断何羡之的话,随后又似有若无的吸了口气。
正蹲着要叫楼翼然起来的绮罗见着楼燕然的手指微微蜷缩,又想起当年枫姨娘去后,楼燕然对宋先生的畏惧。
“宋先生?”楼翼然叫道也站了起来,因当年不喜诗词不喜读书,是以他与宋先生并不亲近。
绮罗站起来,向夏花馆门口望去,就见着一丰神俊貌男子与近年来越发萎缩的周先生并肩走来,另有一个十分眼熟的少年跟在他们身后。
众人先叫了一声周先生。
何羡之看了眼宋先生,笑道:“当初年少离家,未及向先生多多指教,后来也忘了先生模样,只听着有人说先生潇洒非凡,如今看着那话却未必能道尽先生的神韵。”
宋先生笑道:“何少爷过奖了,何少爷如今才是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就气概不凡。”说完,又说道:“楼大少爷,楼二少爷,苏小姐。”
“宋先生不必客气,往后你便在这夏花馆中教书,总是要叫他们名字的。”周先生笑道,看了眼绮罗,说道:“苏绮罗,这位宋先生你们都是知道的,日后他便是你们的学监,另有这一位也是熟人,他是诸葛先生的公子诸葛子钰。”
“诸葛子钰?诸葛先生、诸葛师母也回来了?”绮罗看了眼诸葛子钰,见他虽不如先前那般腼腆,但看着依旧是十分内敛。
诸葛子钰向几人行了礼,见绮罗看他脸上一红,又退到周先生身后。
“诸葛先生如今该叫诸葛大人了,他调职到襄城,怕是今日就要去苏家拜访的。”周先生说道,又向宋先生拱手道:“这些孩子就交给宋先生了。”
“在下定不负周先生所托。”宋先生说道,又看了几人一眼,说道:“就要上课了,都回去吧。”
“是。”几人应道,便走进了教室。
“我不喜欢他。”楼翼然在绮罗耳边说道。
绮罗闻言,也道:“我也是。”回头看了眼楼燕然,见楼燕然自见了宋先生便有些魂不守舍,便伸手拉了下他的袖子。
楼燕然向绮罗安慰的一笑,又与楼翼然各自坐下。
绮罗坐下后,见着宋先生给诸葛子钰安排桌位。
何羡之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宋先生,见宋先生叫诸葛子钰坐在何觅之身边,伸手敲着桌子。
绮罗回头看他,何羡之一边望着宋先生,一边凑到绮罗耳边道:“楼翼然不喜欢读书不喜宋先生也就罢了,为何楼燕然也不喜欢他?”
绮罗闻言,看向正沉思的何羡之,心想何羡之果然敏感多疑,便点了下头,因想到楼燕然当年见着宋先生的一抖,道:“不知道,只是楼燕然确实很怕宋先生。”
何羡之见宋先生看过来,便向宋先生一笑,回头心中想道:襄城究竟哪点吸引这位才子了?
绮罗见何羡之想事情,便也不打扰他,只想着他算计的人不是自己就好。
因有宋先生轮番与楼翼然、楼燕然等人叙旧,何羡之也没了机会再将宋先生也有嫌疑的事说完。
绮罗见诸葛子钰与何觅之两人相对无言,又想知道诸葛先生的情况,便走过去问道:“诸葛子钰,诸葛先生现在可好?”
“爹爹很好。”诸葛子钰说道,虽是极力控制自己,只是仍止不住脸红。
“诸葛先生现在做的是什么?”绮罗又问。
“司马。”诸葛子钰说道,说完又觉自己太腼腆了,便道:“你妹妹苏二小姐呢?”
“被她逼走了。”何觅之恨声道,随后又问绮罗:“绫罗可答应了要来我家?”
绮罗嘴角弯了一下又放下,心想诸葛先生果然是有了东风就能飞起来的人,依旧问诸葛子钰:“你们现在的住处在哪?若有机会我也能拜访一下。”
“在城北。”诸葛子钰说道,说完便低下头。
“那师母还好吗?”绮罗又问。
“很好,在家哄妹妹呢。”诸葛子钰说道。
绮罗闻言,惊讶道:“你也有妹妹了?几岁了?”
何觅之不满绮罗不回答他,站起来瞪了眼绮罗,随后又怕绮罗当真不回答他,便又缓下脸孔,低声道:“她到底去不去?”
“你道歉。”绮罗说道。
何觅之咬牙,又想如今要知道绫罗的情况只能通过绮罗了,快速含糊的说了一句对不住,又催促道:“她去不去?”
“不知道,她便是说要去,也要看我奶奶如何安排。”绮罗回道。
何觅之闻言颇有些失望,随后道:“若是你奶奶想叫她出来,你也不许暗中挑拨,叫她出不来。”
“知道了。”绮罗不耐烦道,见着诸葛子钰依旧如以前那般沉默寡言,也不再问他什么。
放学后,从酒楼出来顺便来接儿子的楼老爷见着宋先生,便下马与他拱手打招呼。
绮罗从马车里看了一眼,心想看着楼老爷的反应,应当是不知宋先生回襄城的。
只是这高门大户里的先生比起学堂里的先生应当更轻松一些,不知宋先生为何选择到了学堂里来。
马车走远了,绮罗才放下车帘。
回到家中,果然听祉儿说今日诸葛先生夫妇前来拜访。
“这是诸葛先生送的,每人一份。大小姐的与大少爷二少爷的是一样的,其他的人另是一样。”祉儿笑道,将诸葛先生送的礼盒放在绮罗面前。
绮罗打开盒子看了,是一套四书,问道:“你今日看着诸葛先生了?他如今怎样?”
“自然是当初不能与现状比的,只是听说他身边依旧只有诸葛夫人一人。孙妈妈也说了,糟糠之妻不下堂,诸葛夫人虽其貌不扬,诸葛先生也不动休妻的心思。日后诸葛先生会更有出息。”祉儿笑道。
绮罗轻轻摇头,说道:“糟糠之妻与有没有出息有什么关系,那些为了前途抛弃妻子的还不是一样吃香的喝辣的。”
禄儿闻言皱着鼻子道:“凭小姐怎么说,我就信那不嫌弃老妻的男人有前途。”
绮罗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莫非她前世死的太早了?以至于没有见到杨致之最后的落魄行状?
“小姐,清风过来了。”初一说道。
“叫她进来吧。”绮罗说道,心想绫罗给丫头起名叫做清风明月,是要告诉别人清者自清吗?
清风进来,欠身道:“给大小姐请安。”
“这两日不曾见到你,可是你身子不舒服?”绮罗笑道。
“奴婢前两日着了凉,是以大小姐没见到我。”清风笑道,将一个荷包递给禄儿,说道:“这是日诸葛夫人给的,二小姐替大小姐先收着了。”
“有劳了,若是事便跟初一她们一起吃点心去吧。”
清风说道:“谢大小姐,只是一会子二小姐找我有事,不得不回去了。”
“那有空再过来吧。”绮罗说道,看着清风出去,笑道:“果然是好孩子都不贪玩的。”
“大小姐说谁?奴婢也不贪玩的。”初一探头道。
“没说你,捉你的蜻蜓去吧。”禄儿说道。
初一吐了下舌头,又放下帘子出去。
“二小姐屋子里的丫头如今是不敢在外面久留的,青青与明月是老乡,若在一起说话,还不能多说几句呢。”禄儿撇嘴道。
青青便是上次绮罗挑的丫头中的一个。
绮罗轻笑一声,绫罗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开始管教丫头了,只是不叫丫头与旁的人来往,也不是什么好法子。
“雅姑姑回去了吗?”绮罗又问。
“回去了吧,看着孙妈妈的意思,那位姑小姐怕就是杨家大夫人了。”禄儿笑道。
祉儿叹了口气,说道:“能嫁到杨家,也不枉五老爷将姑小姐教养的这般好了。”
绮罗听着她二人感叹,心想若是没有斗过石氏,苏清雅将来怕也会将她爹娘连同苏老夫人一起恨上了。
“小姐要吃饭吗?往后咱们那小厨房也能用上了,今日老夫人又叫人过来收拾了一番,只要领了米粮就能自己做点心了。”禄儿说道。
绮罗站起来活动一下腰肢,一日没有练鞭子就觉少了些什么。
“以后那小厨房也少用,你们也不要跟旁人多说,只说空在那里的。绫罗没有,连娘亲、二婶都没有的,独独我有了,这不是平白招人眼吗?”绮罗说道。
祉儿笑道:“我今日就是这样跟初一她们说的,不然她们在兴头上,指不定要叫着自己做点心来吃。”
“往后能的话就叫她们做,不能就算了。毕竟,春晖院与朝霞院不远,那点心的味她们一闻就知道了。”绮罗说道。
禄儿、祉儿应了一声。
88、内外之分
绮罗得了个小厨房,在苏家里越发小心起来。
万幸她院子里的丫头虽顽皮的也有,但经了这么多年禄儿等人的教导,也并不向外张扬。因此绫罗等人虽心中不满,但面上也没说什么。便是长一辈的大杨氏、小杨氏也并未对此事提出异议。
过了两日,听着苏锦绣的哭声,绮罗在屋子里翻了个身,问祉儿:“这半夜了还在哭,白日里她也这样?”
“可不是,孙妈妈说五小姐被人抱习惯了,一时半会都离不开人的。”祉儿撇嘴道。
绮罗躺在床上,虽然隔了两个院子,且那哭声不是很明显,但越是隐隐约约的听着,越叫她睡不着。
“老夫人也是的,偏要将五小姐抱在身边养着,她年纪大了,这样闹下去可怎么好。”禄儿低声道。
“那可不,人家还宝贝着呢。比四少爷还得老夫人喜欢。”祉儿接道。
绮罗听着她二人说话,只得翻了个身,蒙着被子睡觉。上一世的苏老夫人虽疼苏锦绣,但也没有这样宠着她,如今怕是将对苏清词的疼爱愧疚都给了苏锦绣了。
因前夜没有睡好,是以绮罗第二日便有些昏昏沉沉的,到了学堂也是不住的打哈欠。
苏睿轩与她一同到了冬逸馆,看着苏睿轩虎虎生威的舞着剑,绮罗自己院子里靠着栏杆站着。
刚打了个哈欠,手还没放下,便听砰的一声院子门被踹开了,然后楼翼然一身紫红衣衫走了进来。
见楼翼然虎着脸,且双手握拳,绮罗蹙了下眉,问道:“你今日是怎地了?”
“你问老十。”楼翼然叫道。
绮罗向门外看去,并未见到楼燕然的身影,又问道:“楼燕然呢?他今日怎没与你一起?是何羡之又寻你麻烦了?”说完,又觉这几日何羡之实在太老实,确实让人起疑。
楼翼然哼哼两声,坐在台阶上不说话。
“快起来,那上面有露水。”绮罗说道。
楼翼然懒懒的站起来,又摸了下ρi股上的露水。
“师父。”苏睿轩叫道,从屋子里出来,见着只有楼翼然一人,问道:“楼二哥哥呢?”
“楼二哥哥?你若想他就去找他好了。”楼翼然不满道,说完,见着苏睿轩委屈的望着他,又扭头道:“你先回去,今日我没有心思教你。”
苏睿轩撅着嘴不应,后见绮罗向他点头,只得应了一声,拖拉着腿向院子外走去。
“到底怎么了?”见苏睿轩出去,绮罗问道。
“老十那个家伙实在讨厌。”楼翼然叫道,随后抱怨道:“我见他日日与宋先生在一处学习,不语与我一起。便想着你常说文武双全,也要跟着他一起,结果老十不乐意,哼哼。”
“他怎么说的?”绮罗疑惑道,楼燕然不像是藏私的人,若他是那种人,便不会尽心尽力的教导苏睿轩。
“还能怎么说?说来说去不就是说我不如他聪明,怕耽误了他自己吗?”楼翼然说道,说完又喃喃道:“亏我对他这样好,凡事都想着他。”
绮罗笑道:“怕是你误会什么了。”说完,又想起楼燕然对宋先生的惧怕,又道:“又或者他是在护着你也不一定。
“这算什么护着?我不学,你们都说我不学无术,老十也在一边劝我上进;我想学了,老十又拦着不让,还要我跟周先生他们学。爹爹都说宋先生学问比周先生高,凭什么只能老十跟学问高的学?”楼翼然说完,又气愤的踢了两脚那芍药花。
随着楼翼然的脚,芍药树上的花瓣纷纷落下,未落的也耷拉在花盘上,竟只剩下几朵完整的花。
“那你为何不自己向宋先生请教?同在学堂,楼翼然能跟着宋先生学习,你为何不可?”绮罗劝道。
楼翼然哼哼道:“谁知楼燕然与宋先生说了什么,学堂里下了课后,宋先生就不肯再教我。”
“许是你不够诚心,又或者是宋先生原先对你印象不好,如今还不信你改了。”绮罗慢慢说道,说完,见楼翼然依然生楼燕然的气,又道:“楼燕然怕是知道宋先生不喜欢你,免得你自找没趣,才不要你跟着他的。”
楼翼然闻言,叹气道:“你与娘亲一样,都护着老十。”
绮罗笑道:“也不是,只是旁观者清,虽然我未必看的比你清,但也能跟你说一下自己的见解。”
楼翼然又抬脚踢了下芍药,但脸上的气愤却消了,再次向绮罗寻求肯定,问道:“老十当真是为我好?”
“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哥哥,你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你对他好,他自然对你好。”绮罗笑道。
楼翼然闻言一怔,随后说道:“莫不是老十小心眼,只记得我当年欺负他的事?”
“楼燕然才不像你这般小心眼,你们兄弟还是和好吧,免得叫何羡之寻了空子,再离间你们兄弟两。”
楼翼然咧嘴一笑,说道:“你放心吧,我们再如何闹也是我们自家的事,哪能叫外人钻了空子。”
绮罗闻言,心想果然里面闹得再凶也还是自家人。
“先前咱们还说要一起查当年的事的,谁知这几日因为乱七八糟的事不能聚在一起再讨论当年的事,今日午间,你与楼燕然和好后,咱们叫上何羡之再一起说说吧。说的多了,总能理出一个头绪来。”绮罗说道。
楼翼然闻言点头,又道:“早弄出个结果早好,我早就不耐烦看何羡之那张脸了。”
绮罗点头道:“我也是。”
回了教室,绮罗揉了下酸涩的眼睛,见着何羡之坐在位置上,何觅之却不在,心想果然天气稍微变化后,何觅之又病倒了。
诸葛子钰也刚进教室,见了绮罗向她一点头,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绮罗见他不与旁人多话,也不愿多管闲事,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何羡之右手托脸,左手似有若无的敲着桌面,垂着的眸子中不时有暗光闪过。
“苏绮罗,你如今可还讨厌宋先生?”何羡之低声问道。
绮罗闻言一怔,细想一下道:“先前对他印象不好,只是最近却觉得他实在是个人才,比如说同一个老生常谈的故事,经了他的口出来,就让人觉得分外有趣。而且他为人很好,待人亲切……”
“如此说,便是你不讨厌他了?”何羡之眯着眼睛说道。
“……应该是吧。这样的人,很难教人讨厌吧。”绮罗说道,宋先生器宇轩昂,风度翩翩,又才华横溢,所幸他年岁大了些,教导的女学生年纪又小,不然指不定要闹出多少风流事。
何羡之冷笑一声,手指用力的在桌上敲了一下,又微微握拳说道:“果然,我便是先前对他有所怀疑,这几日也觉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差点也喜欢上他了。”
绮罗听着他的笑声,见他脸上一片嘲讽之色,凑过去问道:“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何羡之瞄了绮罗一眼,又换了左手托脸,将身子转向另一边。
绮罗见他这样心知何羡之定是查到了什么,又追问道:“你查到什么?是宋先生的?”
何羡之回头睨了绮罗一眼,勾着嘴角道:“便是查到了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绮罗问道。
“你这人百无一用,一旦牵扯到美人姐姐、楼八娘、楼燕然等人,脑子就如同被狗吃了一般,只会误事。”何羡之说道,不屑的上下扫了眼绮罗,又收回视线扭过头去。
绮罗一怔,随后想到何美人、楼八娘都走了,那何羡之查到的事应当便与楼燕然有关的事,欲要再问,便见宋先生进来了,只能将疑问咽下。
午间,绮罗在冬逸馆等楼翼然等人,最后却只见到楼翼然一人进来。
“楼燕然、何羡之呢?”绮罗疑惑道,向门外张望了一下,却不见有旁人跟来。
“老十又被宋先生找去了,何羡之那小子说他不屑与两个傻子为伍。”楼翼然恨声道。
绮罗嗤笑道:“何羡之当真以为自己最聪明了。”说完,又觉何羡之一旦发现此事的疑点,行事确实要比她与楼翼然聪明的多。
“就是。还有老十,我是他哥哥,我主动找他了,结果他还敢对我不冷不热的。”楼翼然不满道。
“或许你与他闹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又或者是见着如今燕子处处翩飞,他又想起了枫姨娘,心中正伤感,便对你也冷淡了。”绮罗说道。
“那燕子也不是今日才见到的。”楼翼然气愤道,随后拔出剑,对绮罗道:“你鞭子在吗?咱们较量一下,也免得你整日将我是你的手下败将这话挂在嘴上。”
“我哪里说过这话,便是对睿轩,我也是给你留足面子的。”绮罗说道,又看了眼外面,道:“我先回去了,你自己练着吧,没有旁人就咱们在一起多不好,要叫人说闲话的。”
楼翼然扫兴的将剑Сhā入剑鞘,说道:“就你顾忌多。”
“都长大了,也该要有顾忌了。你也是,此时更要防着,那三十六计,各门兵法也未必能囊括女人的手段。就算我当初讲的不伦不类,你也该记住,女人玩起心眼,那是什么都能想到,什么都能用到的。你又有个好家世,那些女人更是要粘着你的。”绮罗一边絮叨,一边向外走。
楼翼然丧气道:“我娘亲说的都不如你多。”说完,瞄了眼绮罗,嘿嘿笑道:“确实长大了。”
绮罗闻言一愣,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忙伸手拉住身上的桃红短襦,啐道:“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这毛病。”
楼翼然咧嘴道:“先生说了食色性也,我听你的,也听先生的。”
绮罗脸上一红,忍不住想要抽出鞭子抽他,转身快步向夏花馆跑去。
下午,绮罗又见着何羡之安静的托着脸坐在自己位置上,清秀的脸上,唯有一双眸子不时闪过狠厉之色。
“你看我这么久,相对我做什么?”何羡之冷声道,随后嗤笑一声道:“我不喜欢你这种蠢女人,莫要打我的主意。”
绮罗不理会何羡之的冷嘲热讽,趴在桌子上问道:“你是不是查出了什么?你与我说,我绝不感情用事。”
“能傻的跟苏绫罗换衣裳的女人,实在是叫人信不过。”何羡之说道,说完,又问:“枫姨娘死后,楼燕然的一举一动,你都说给我听。”
“你不告诉我,我为何要……”
“因为我比你聪明,且此事你查不了,我能查。”何羡之沉声道。
绮罗一怔,心知何羡之说的是事实,她最多不过是多嘴说两句,远不及何羡之能做的多。
“你又怕我对楼燕然不利?果然是蠢顿妇人。”何羡之不屑道。
绮罗闻言,抬脚踹向何羡之,怒道:“你再说我是蠢妇人,我就叫你知道蠢人会做什么。”
“哦?蠢人会做什么?”何羡之用手指轻轻按住眼角道。
绮罗伸手将一枚针向何羡之手臂上扎去。
何羡之握住绮罗的手,将她的手臂拉到桌下道:“你以为我会被你扎两次?”说完,便觉腿上一疼,原来绮罗另一只手上的针扎到了他的腿上。
“我喜欢扎一个地方。”绮罗瞪着何羡之说道。
何羡之放开绮罗的手,又将那针拔下来,说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说完,用帕子将手上的一点血星擦去,又道:“我不是与你胡闹,你将楼燕然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吧。”
绮罗见何羡之的脸严肃起来,心中一凛,轻声道:“难道是楼燕然他……”
“蠢……,楼燕然当时才多大,怎会是他。我只是问他当初怎样,并没有怀疑他。”何羡之说道。
绮罗睁大眼睛看向何羡之,只呡紧了嘴唇不说话。
“怎地?只能你护着楼翼然说他无罪,就不能叫我怀疑楼燕然丁点?”何羡之眯着眼睛说道,因见绮罗垂下眼睛看他手中的针,便伸手将那针丢到桌下。
“不是。”绮罗说道,又想不管何羡之是否怀疑楼燕然,不管真相究竟是什么,她都应当协助何羡之把真相寻出来,想毕,便道:“当初我虽在楼家,但因为病了,并不曾知道太多,也只见了楼燕然一两次。”
“无妨,说吧。”何羡之用右手支着脸道。
绮罗闻言,便将楼燕然当初的一举一动都告知了何羡之,说完,见何羡之冷笑,又问:“倘若你查明了什么,还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何羡之看了眼正从教室外走来的楼燕然,冷声道:“以后再说。”
绮罗一噎,欲要与他理论,便听到楼翼然风风火火跑进教室的声音。
眼看着楼翼然向楼燕然陪不是,楼燕然温和疏远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绮罗刚要过去说和,便被何羡之拉住。
“叫他们自己去说吧,你一个外人,能管得了人家这么多事。看你将楼翼然教的,明明是受了委屈,却还要跟楼燕然赔不是。”何羡之说道,说完放开手。
绮罗看着楼翼然强忍住怒气的模样,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
“虽说对弟弟要谦让,但也不能谦让太过,让人当做傻子欺负。”何羡之冷笑道。
“我只是想要他们兄弟两人和睦相处。”绮罗说道,说完咬住嘴唇,一时不知自己叫楼翼然理解楼燕然是对还是错。
何羡之拿出纸笔自去写自己的字,半天道:“但凡楼翼然在我这吃了亏,你便叫他寻了机会讨要回去。这种方法不说好,但也算不上坏。虽看你不顺眼,但也不得不说此法很合我的心意。如今你教他以德报怨,实在是叫我也看不过去了。”
绮罗轻哼一声,见着何羡之在纸上写了个忍字,又回头看了眼正在忍着的楼翼然,心想叫楼翼然太忍让楼燕然,确实是她不对,但叫楼翼然针对楼燕然的事她也做不出。左右以后他们兄弟之间的事,还是叫他们自己去解决,她再也不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被拉去逛街了,宅女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昨天缺的今天会补上,坚决做过日更的好孩子
89、破事一堆
绮罗打定了注意不再Сhā手楼家的家事,另外等着看何羡之查明真相。
过了两日,看到楼翼然脸上的怒气更盛,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楼翼然在她刚问过,便怒气冲冲的叫道:“我昨日见他整日顶着自己梁上看,便去外面树上掏了一对白头翁给他,结果他不领情不说,还冲我发火。”
绮罗一怔,心想楼翼然为叫楼燕然回心转意是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方要劝说楼翼然,告诉他楼燕然许是担心老鸟寻不到雏鸟焦急才会发火,又想楼燕然一向善解人意,楼翼然如此单纯的心思他怎会不知道,既然知道却又对楼翼然发火,那楼燕然心中的应当是藏着什么事,叫他不敢与楼翼然和好。
“你怎么不劝我了?”楼翼然叫完,见着绮罗安静的坐在一边,便碰了她一下问道。
绮罗抬头一笑,说道:“你若是觉得楼燕然小心眼,心胸狭窄便不去理他好了。若是觉得他另有隐情,便随了他吧。过些时日,他自己想通了自会与你好的。”
楼翼然见着楼燕然走进教室,大声的哼一声,又走回自己的座位。
绮罗见他如此举动,心想虽是气愤,楼翼然也是宁愿与楼燕然对打或对骂,也不愿与他假装彼此不存在一般。
细想之后,虽说不想管,但绮罗还是忍不住在课间寻了楼燕然。
正要去寻宋先生的楼燕然被绮罗在巷子里截住,依旧是往常那副云淡风轻模样。
“楼燕然,你与楼翼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宋先生一回来,你就与他冷淡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你不能跟我们说?”绮罗问道。
楼燕然一笑,回道:“我与苏绫罗说的最多的便是不得已,今日我告诉你我也是不得已,你信吗?”
绮罗一怔,望着楼燕然,心中想着那“不得已”三字。
“苏绮罗,我说我永远不会害大哥,你信吗?”楼燕然又问。
“我信。”绮罗毫不迟疑的回道。
楼燕然叹了口气,状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你信,而我却是不信的。”说完,绕过绮罗便向巷子后面走。
怔忡间,见着楼燕然从她身边走过,绮罗一瞬间感觉到楼燕然身上的悲凉,回头,就看着宋先生负着手站在巷子另一端。
冲宋先生行了礼,绮罗便回来教室。
教室里,何羡之依旧安静的坐在一旁算计着。
“苏绮罗,你过来。”楼翼然招手叫道。
绮罗应了一声,在楼燕然的座位上坐下,见着楼燕然桌上的东西无一不精,心想虽则楼老爷楼夫人对楼翼然偏爱一些,但对楼燕然却也是丝毫不差的。
“你去找老十了?他怎么说?”楼翼然问道。
绮罗一笑,看着楼翼然那张因瘦了一些也显出两分清秀的脸,说道:“我迟了一步,没拦住他。”
楼翼然哼了一声,因方才问的急切,此时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便道:“谁叫你去找他的?去找他做什么?明明就是他不对。”
绮罗附和了两声,随后笑道:“你掏的白头翁放到哪了?可给人家还回去了?若是老鸟找不到小鸟,人家可是要骂你的。”
楼翼然一僵,嘿嘿干笑了两声道:“那鸟巢叫我都摘下来了,一起放在老十那里,我也没去问。”
“楼燕然应当会喂的。”绮罗笑道。
“你弟弟多好多老实,老十怎就不跟睿轩一样?”楼翼然不满道。
“那是我弟弟还小,楼燕然可是比你小不了多少的。”绮罗笑道,随后拿了楼燕然的字看。
楼翼然心中依旧不平,哼了几下道:“我去拿了棋盘,咱们下棋。”
“好。”绮罗应了。
楼翼然转身去隔壁屋子里拿棋盘。
说是与绮罗下棋,只下了两步,楼翼然便不耐烦道:“与你下棋还不如我自己下着好。”
绮罗捏了一枚棋子在手中,说道:“是你自己提议的,怪不得我。我的棋艺如何你怎会不知道。”
楼翼然还要再说,便听何羡之道:“还是我来与你下吧。”
绮罗回头,就见何羡之站在她身后,只听何羡之轻声道:“绮罗,还是我来与他对弈吧。”
“好。”绮罗站起来避到一边,因见何羡之拉了她的手,便向他脚上踩去。
虽被踩了一下,但何羡之面上并不生气,只是颇为宽容的一笑,便在楼燕然的座位上坐下。
“请。”何羡之拱手说道。
楼翼然眯着眼将方才两人的举动看在眼中,突然冒出了一句:“没用的,你赢不了我。”
何羡之见楼翼然看穿了他的企图,笑道:“说你傻,你还有精明的时候。”
“我最精明的时候便是在棋盘上,爹爹说了,凭对手做什么,都不能乱了心智。你刚才那样,我以后跟你算账,现在先下棋。”楼翼然沉声道,想到他娘昨日的教诲,脸上又是一红。
“那就拭目以待吧。”何羡之笑道,随手拿起一枚棋子抛在手中。
因上课了,那盘棋只下了一半便不再下下去。
何羡之回了自己座位上,望了绮罗一眼道:“任是哪个女子,被人摸了手都会脸红,方才怎就没见到你脸红?”
绮罗一怔,咬牙道:“你若是个男子汉,我才会脸红。毛都没长全的小子就别做那无聊的事。”
何羡之瞪了绮罗一眼,低声笑道:“多亏了你,如今我又多了两个俊俏小丫头,怕是不想成为男子汗都难。”
绮罗一噎,听出何羡之的话外之意便撇过头去。
下午放学时,绮罗放学后回到苏家,又被大杨氏寻去写字。
见着大杨氏那手漂亮的梅花篆,绮罗一如初见时那般惊叹不已。
“过几日你们就要去何家,我本想带你们去的。谁知你奶奶说她亲自带你们过去,说她先前是守寡不方便出门,如今都这样大年纪了出去也无妨。”大杨氏一边写字一便念叨。
绮罗看了她一眼,见她不似要她回答模样,便依旧沉默的看大杨氏的字。
“锦绣是不是又闹了?我也能听着她的哭声,第一次见着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应当是我生的,只是你奶奶不教我养着。如今又说外面风大了,叫我不要出门,我今日连院子也没有出去。”大杨氏又念叨道。
绮罗垂下眼睛,心想苏老夫人是怕见着大杨氏又想起了苏清词,或许大杨氏到了如苏清词一般骨瘦如柴的时候,苏老夫人才想着见她。
“你二婶的姨娘先前听说病的不轻,如今又好了,能吃能喝,嗨,我早知她这是又耍手段呢,用了几十年了也不嫌烦。”说完,大杨氏沉默一番,又道:“若是能对同一个人,将同一个手段使上几十年也是个福气。听说爹爹还当真去看了阮姨娘。”
绮罗听着大杨氏又是鄙夷又是艳羡,握着笔的手一动,确实,如今便是大杨氏卧病在床,苏清远也未必回来看她一眼。
看着天色晚了,经了玉叶的提醒,大杨氏才放绮罗回去。
出了大杨氏院子,到了后面穿堂中,迎面见着莫姨娘过来。
绮罗心知她是去看绢罗、慧轩去了,笑道:“姨娘好。”
正低头走路的莫姨娘闻言,忙笑着迎上来道:“大小姐好,大小姐是去见了大夫人?”
“正是。”绮罗说道,说完又问:“今日听娘亲自言自语了许久,白日里她也是这般?”
莫姨娘闻言一愣,低声道:“是,常这样自说自话,若是旁人搭话她还生气。只是有外人在的时候又不这样了。”
绮罗闻言,心想大杨氏越发神神叨叨了,满屋子里贴了这么多符,便是苏清远进去了也不会久坐的。
别了莫姨娘,绮罗便向春晖院走去,心想何老夫人大寿,看样子应当是苏老夫人亲自过去了,不知她是否会叫绫罗一同过去。
回到房中,绮罗便听祉儿悄声道:“孙妈妈过来说,杨府今日有人传话说杨老太爷病了,老夫人要叫人过去侍疾。孙妈妈说她琢磨着老夫人是想叫大小姐过去的。”
绮罗闻言一惊,随后问道:“孙妈妈还说什么了?”
“旁的倒没什么,只是杨老爷听说也不好了,在酒楼喝多了酒,着了凉如今因头疼也在家养着呢。”祉儿说道。
绮罗闻言,心想杨晔常年喝酒的,怎这会子头疼了。又因上一世见着杨晔几次,他都是精神抖擞的,便想那头疼不过是一时之症。
“大小姐可要过去?”祉儿又问。
绮罗微微摇头,随后听着外边的燕子叫声,说道:“去看看,别是来了蛇偷吃燕子。”
祉儿闻言,便出去看,拿着灯笼照了一下,并未见着有蛇,便又回了房。
到了房中,回道:“大小姐,并没有蛇。”
“没有就好。”绮罗说道,又在心中琢磨着该如何叫老夫人打消送她过去的主意。虽然是孙妈妈有意提醒,但若是苏老夫人有意告诉孙妈妈,然后叫孙妈妈过来试探她的,此时她若装病不就等于告诉苏老夫人她不愿嫁入杨家。依苏老夫人凡事都想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性子,定然不喜她有了自己的心思。
因为孙妈妈捎来的话,绮罗又辗转反侧了一夜。
第二日早上,苏老夫人见着绮罗并未提及侍疾一事,只叮嘱了两句叫她看好苏睿轩便放她离去。
绮罗出了苏家才放下心来,进了学堂,绮罗叫住苏睿轩,问道:“奶奶可曾跟你提过给外祖侍疾的事?”
苏睿轩摇头,随后道:“我只是外祖生病的事,旁的倒不知道。”
绮罗闻言,心知苏老夫人不会与苏睿轩说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便叫他去春华馆,正要去夏花馆,却听身后有人唤她。
回头,绮罗讶异道:“肖姐姐,你怎过来了?”打量一番,初次相见时一个一身月白衣衫,神情清冷的女孩不见了,眼前是一个一身石榴裙,装扮娴淑恬静的女子。许是因从不食人间烟火变成如今的俗世娇娥,肖点翠脸上又有一些失落。
肖点翠身边又有一身靛蓝衣衫的少年,那少年一张国字脸,剑眉星目,相貌虽不出众,但一看便是厚道沉稳之人。
“我回来寻宋先生说话。”说完,见绮罗打量她身旁的少年,又道:“他是白泽云,今日也随着我来拜访宋先生。”
白泽云应当是听肖点翠说过绮罗的,便拱手道:“见过苏妹妹。”
“白哥哥好。”绮罗欠身道,心想白泽云应当便是肖点翠的夫婿了,又想已定了亲,她二人还不避嫌,能这样坦荡的一同出游,应当是男家女家都对这婚事十分满意的。
“我与绮罗说两句话,你先等我一下。”肖点翠说道,说完,便牵着绮罗的手到一旁。
“肖姐姐如今过的可好?”绮罗问道。
肖点翠叹了口气,说道:“你都看到了吧,我如今已有几日没有看书了,整日不是应酬,便是绣嫁妆,又要去厨房……”
“这样也好,如今做的齐全了,以后便不怕有什么差错。”绮罗笑道。
肖点翠微微蹙眉,叹道:“只是这实在非我心愿,烟熏火燎的,迟早要成一庸俗妇人。”
“肖姐姐这话严重了,虽说君子远庖厨,但你看那炊烟不是处处可以入诗的。再者说,男子围着篝火烤肉都能作诗,女子围着灶台应当也是能做出诗的。”绮罗笑道。
“你一句好诗没有,道理倒是讲了一堆。”肖点翠嗤笑道,随后将一个小盒子递给绮罗。
绮罗接过来,谢道:“多谢肖姐姐,难为肖姐姐还记得给我送礼。”
肖点翠啐了一口,说道:“是楼八给你的,我日日忙着礼尚往来早见到送礼的事就犯恶心,哪里能想到给你送礼。”
“楼姐姐?”绮罗惊讶道。
肖点翠用下巴指向白泽云,说道:“他从江南过来的时候见着了楼八,楼八认出了他便叫她捎了东西给你。”
绮罗忙问:“楼姐姐可好?”
“好山好水的看着,简直羡煞我了,能有什么不好的。”肖点翠轻笑道。
“她一人出去,怕是早吃多了苦头。”绮罗叹道,打开那盒子,见里面是两个泥捏的小人,粗看一眼只当是楼八娘与何美人,细看之后,便知那是楼七娘与何伊人。
“你倒不必为她担心,她聪明着呢,跟了镖局一同走的,路上又与无碍大师结了伴。”肖点翠说道。
绮罗见肖点翠脸上神情缓和了许多,心想如今的她便是心中气愤,也不会在与何美人、楼八娘大打出手了。
“多谢肖姐姐,只是楼伯母应当也知道楼姐姐在哪了吧?”绮罗问道,心想若是楼家人知道了,定是要把楼八娘捉回来的。
肖点翠一笑,说道:“楼八那滑头,骗了白泽云为她保密呢。”说完,见着周先生出来,便与绮罗分开,先去见过周先生。
抱着手中的盒子,绮罗不禁一笑,既然还有心送她礼物,那楼八娘如今过的应当是十分逍遥自在的。
想及自己,绮罗又皱起眉头,苏清词在苏老夫人眼中已经投胎变作了苏锦绣,如今她再装撞邪也不合适,不知什么法子能叫她避开杨家。
90、女大当嫁
收到了楼八娘的礼物,绮罗心中自是十分欢喜,只是看着楼翼然的模样,猜着他应当是没有收到礼物的,因此也不敢跟他提楼八娘的事。
一整日何羡之与楼翼然都在下棋,绮罗虽棋艺不精,在旁边看了眼,也不禁要感叹下这两人的棋艺之高。
正因为学堂里没了何羡之找麻烦,绮罗才又琢磨起那“侍疾”的事,一条条一件件的想着,终是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听到上课的钟声,何羡之从楼翼然那边回来,见着绮罗蹙着眉头想心事,嗤笑一声,说道:“人蠢还每日做出忧国忧民的样子。”
绮罗一怔,觑了眼何羡之,说道:“谁忧国忧民了。”
“不忧国忧民,难道你在想今日午饭吃什么?”何羡之讽刺道。
绮罗看了眼何羡之,心想若是身为男子该多好,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忽想到一事,便问道:“你奶奶的生日就在五日之后吧?”
“是又怎样?”何羡之用手支着头问道。
绮罗垂下眼睛,忽然一笑,心想此事或许是自己多虑了。苏老夫人先前叫她跟着去杨家,大概是一时气愤只想着报复杨家才动了要她嫁入杨家的心思,如今苏老夫人冷静下来,自然要再次权衡利弊,当时的心思自然做不得真,况且如今楼家、何家的少爷公子都未定亲,苏老夫人未必没打他们的主意。
如此想了一通,绮罗不禁一笑,心想苏老夫人大约是怀疑上次中邪的事,疑心她人大了心思也大了,特地叫孙妈妈来试探她。倘若她有什么举动,只会叫苏老夫人更疑心。如今不如走一步看一步,等着苏老夫人告诉她这事,她再想法子应对。
何羡之见绮罗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轻哼一声,换了一只手支头,说道:“你别打我的主意。”
绮罗闻言一愣,撇了下嘴,又将学堂里众人一一看遍。
楼翼然、楼燕然就算了,虽说未必再发生那事,但就冲楼翼然与楼燕然娘子的事就不能进了楼家;何羡之、何觅之也算了,虽然何婶婶也是好相处,但奈何这两位少爷实在叫人惹不起……将一屋子人看遍,终究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恰在此时,外面有人叫先生进来了,绮罗回头,就见诸葛子钰慢慢的走了进来,见到诸葛子钰,绮罗不禁一笑。
诸葛先生与诸葛夫人都是好相处的人,况且诸葛先生对诸葛夫人一心一意,耳濡目染之下,诸葛子钰品性也定然不会差了。再者说,诸葛子钰虽腼腆,但看着也是老实忠厚的人。还有诸葛先生如今为官,依着他的才华,几年后飞黄腾达也不一定,便是与诸葛家做亲家,苏家也是不吃亏的。
察觉到绮罗的目光,诸葛子钰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一红,又快步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绮罗见此,收回目光,她一贯是将他们都当做小孩子的,如今用择夫的目光看他们,心里实在是别扭。
回头看了眼何羡之,见何羡之正眼神怪异地盯着她看,便又拿了书本做掩饰。
何羡之轻蔑道:“我虽不知你心里想什么,但只看你方才的目光,便知你心中没好事。”
“死道友不死贫道,何少爷你自己珍重就好,莫要管别人的闲事。”绮罗说道,见着宋先生进来,又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与诸葛夫人多多亲近。
午间,绮罗看着诸葛子钰正独自坐在位置上看书,便走过去,说道:“总要休息一会才好,不然把眼睛熬成周先生那般就不好了。”
诸葛子钰低头道:“我注意分寸的,况且如今天光正好,不会熬坏了眼睛。”
绮罗听他说完,左右想了下,又寻了话题道:“京城怎样?可比襄城繁华?”
“各有各的好。”诸葛子钰说道,抬头看了眼绮罗,又低下头去。
绮罗见他将手本拿在手中,又向后面靠去,心想诸葛子钰这是不想与自己说话的,笑道:“那你在京城可都做过什么?见过什么名胜没有?我只去过广源寺,旁的地方都还没有去过呐。”
“没去哪,只在家读书了。”诸葛子钰说道,见绮罗是不肯轻易走的,又站起来说道:“我出去走走。”说完,便向外走去。
绮罗方要说她也出去一下,回头就见楼翼然腆着笑脸站在她身边,笑道:“你喜欢京城?我去过两次,我来跟你说吧。”
“不用了,你还是先跟何羡之下棋吧。”绮罗说道,指向正坐在棋盘边的何羡之。
“他那无赖的手法,我忍了他两天了。你来,我跟你说京城的事。”楼翼然说道,伸手去拉绮罗。
绮罗拍开他的手,说道:“你乖乖地去下棋吧,那才是正事。”说完,绕过楼翼然向外走去。
何羡之掂着一枚黑子,饶有兴致的看着绮罗走出去,对走过来的重新坐下的楼翼然说道:“苏绮罗这是长大了。”
“嗯。”楼翼然怏怏的嗯了一声。
何羡之轻笑一声,说道:“我看她这是春心萌动了。只是她能看上诸葛,实在是叫人意外。”
“何羡之!”楼翼然警告的叫道,随后放下一枚棋子,说道:“速战速决吧,我没得功夫与你耗。”
何羡之一笑,一声清脆之声后,一枚棋子落下。
绮罗出了夏花馆,终究是没寻到诸葛子钰的身影。靠着一棵梅树,绮罗责怪自己一时心急,忘了诸葛子钰腼腆,不喜人太过热情。细想一下,又觉她尚有几个月时间能待在学堂里,对诸葛子钰,还是细水长流的好,只要诸葛先生、诸葛夫人对她无不满就好。
想完后,站起身来,又见天上两个风筝缠在一起,摇摇欲坠的向学堂飞来。绮罗抬头看着风筝,正等着看那风筝会否飞到学堂里,便撞到了一人身上。
“我下完棋了。”楼翼然笑道,脸上红云一片,心猛的跳了起来,心想方才自己应当是撞到绮罗胸口了。
绮罗嘶了一声,背过身去。因楼翼然那一撞,撞的她胸口生疼。
“苏绮罗,我下完棋了。”楼翼然平静下来,见绮罗背过身去,又疑心是绮罗不待见他。
“谁赢了?”绮罗回头笑道,心中暗恨楼翼然还是这样鲁莽。
“当然是我。”楼翼然得意地笑道。
“你真厉害。”绮罗夸道,夸完了,又道:“咱们回去吧。”
“走,我跟你说京城的事。”楼翼然说道,偷眼瞄了一下,又独自嘿嘿笑了起来。
绮罗听到他的笑声,伸手拉了下短襦,心想日后还是少与楼翼然走在一起的好。
下午回到苏家,绮罗便与苏睿轩一同去见苏老夫人。
刚到了屋子外,便听红袖说道:“大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奶奶今日可好?”绮罗问道。
“老夫人今儿个有些着凉,两位快进去看看吧。”红袖说道。
绮罗闻言,忙与苏睿轩快步进了苏老夫人房中,进去后,就见苏清远等人都在,唯独大小杨氏不在。
“奶奶现在可好些了?”绮罗问道,看着苏老夫人的脸色,心想这病在五日内是好不了了。
“奶奶,你怎样了?”苏睿轩叫道。
“好多了,不过是大夫说的厉害些,实际上却没什么。”苏老夫人笑道。
“睿轩,你来给奶奶喂药。”苏清远说道,将手中的药碗递给苏睿轩。
苏睿轩应了一声,便一手拿着药碗,一手拿着银汤勺,慢慢的喂给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笑着一口口喝了,等着她喝完了药,又说道:“既然今日都在这,有话我就一起说了。杨家那边你们外祖父,还有舅舅都病了,你们石外祖母顾不过来我想着叫一个人过去帮着照看一下,你们说谁去好?”
绮罗闻言,低着头咬了下嘴唇,站出来说道:“我是长姐,妹妹弟弟们还小,不如就我去吧?”
“学业要紧,虽是女子,但既然进了学堂,就该兢兢业业的完成学业,哪里能耽搁了?”苏清远蹙眉道,说完,又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闻言点头道:“你说的对,既然去了学堂就不能马虎。如此,便叫绢罗去吧。绢罗,你说呢?”
绢罗开口道:“我听奶奶、爹爹的。”
苏清远闻言点头道:“这样也好,绢罗总归是在家中的,去了也耽误不了什么。”
“既是如此,那绢罗明日便收拾了过去吧,过去后不得给你外祖母添麻烦,要好好照顾你外祖。”苏老夫人又祝福道。
绢罗又应了一声。
绮罗听苏老夫人如此安排,心想她是要将绢罗弄进杨家的了,只是不知绢罗心中可愿意。又庆幸自己没有多做什么。
“都回去吧,睿轩也回去歇着,免得过了病就不好了。”苏老夫人握着苏睿轩的手说道。
苏清远应了一声,扶着苏老夫人叫她躺下,便领着众人出去了。
到了外间,苏清远问苏清和:“慕轩还没好吗?城中又来了一个新大夫,他祖父是前朝太医,不如请他来给慕轩看看。”
“多谢哥哥关心,慕轩如今已经好了,只是受了惊吓不敢出门罢了。”苏清和笑道。
“那就罢了,小孩子受了惊吓,过些时日应当便会好起来。”苏清远说道,回头看了眼绮罗等人,说道:“你们随了我过来。”
“是。”绮罗等人应道。
苏清和向苏清远一礼,便走了出去。
绮罗等人跟着苏清远到了西边苏睿轩的屋子里。
苏清远环顾一下,见苏睿轩的屋子里既有书籍又有刀剑等物,微微点头,便坐到外间正座上,说道:“你们都坐吧。”
“是。”绮罗应道,先坐下,随后绫罗等人也跟着坐下。
“你们奶奶病了,身为孙子孙女也要为她分担一些才好。”苏清远说道,说完看向绮罗道:“绮罗,你每日去学堂读书,虽说顾不到家里的事,但身为长女,却不能不顾家里的事。每日回来后,便多费神管管家里的事,若是有什么大事,便寻了我去说,不可轻易劳动你奶奶。绢罗今晚收拾东西,你也去看一眼,莫叫她缺了东西。”
绮罗站起来应了一声。
“绫罗,你在家中,那白日里几个弟妹自然要你多多劳心看顾一番。”
绫罗也忙站起来应了。
“绢罗,你去了杨家,将自己的丫头婆子都带上,衣裳也带齐了,万万不能劳烦到你外祖母,还有你表哥,如今他丧母后,祖父父亲皆卧病,你过去了也要多多劝说他一下。”苏清远说道,看了眼绢罗,见她穿着打扮十分的合宜,又点头道:“你稍后便去见过你母亲、姨娘,跟她们说一声,莫叫她们担心。”
“是。”绢罗应道。
苏清远看了眼剩下的几个,见他们不是小,便是病,又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后说道:“绮罗,何老夫人的生日怕是你奶奶去不了了,那一日便依旧叫你二堂姐带你们过去。另外绫罗也过去吧,至于睿轩……”
“爹爹,我与丽人约好了要过去的。”苏睿轩见苏清远话音一顿,忙开口说道。
苏清远瞪了他一眼,说道:“若不是周先生说你学问好,只看你这整日胡言乱语,我便要绑了你打一顿。父亲训话的时候,你能随便Сhā嘴?”
苏睿轩忙道:“爹爹,是我错了。”
苏清远看了他一眼,终是不忍心看他失落,又想自己整日忙于外事,不能带苏睿轩出去逛逛,能叫他多出去见识一番也好,因此说道:“这次暂且饶你一回,你且跟你了你大姐出去吧,只是出去后,凡事都要听你姐姐的吩咐。”
“是,孩儿一定听姐姐的话。”苏睿轩笑道。
苏智轩等人眼中虽有艳羡,却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不敢开口。
苏清远见一应事务安排好了,便叫绮罗等人回去,只留下苏睿轩察看他的功课。
绮罗出了苏睿轩屋子,见外面的天色还早,便叫苏智轩等人各自回了自己屋子,又叫绢罗先去了大杨氏、莫姨娘那边。
因着顺路,绮罗便与绫罗一同回去。
绫罗许是意外苏清远这么轻易便叫她出去,一时心中又惊又喜,脸上虽平静,但一双手还是忍不住握在一起,犹豫一会,便问绮罗道:“何老夫人生日那天,学堂里的人都去吗?”
绮罗抬头看了眼绫罗,见她眼中的希冀掩藏不住,心知她是要问楼燕然过不过去,便道:“大约是都去的,何老夫人这次虽不是整生日,但何家有意要大办,学堂里的人大半都是要过去的。”
绫罗闻言一笑,又低着头不再言语。
绮罗看了她一眼,问道:“新来的先生怎样?可比得上葛先生?”
“先生很好。”绫罗敷衍的回道,随后看了眼绮罗,说道:“绮罗,如今外边大家都穿什么衣服?是不是都穿你这样窄袖的?”说完,又抚了下自己的广袖衣衫。
“两样都有,你只捡着自己喜欢的穿好了。”绮罗说道,因到了朝霞院门口,便别了绫罗,向自己院子走去。
进了春晖院,看着围栏下的芭蕉换成了芍药,绮罗一笑,对禄儿说道:“学堂里种芍药,回了家还是芍药。”
“小姐不满意?我叫人再换了吧。”禄儿说道。
“不必了,这样也好。”绮罗笑道,进了屋子,便听祉儿说道:“原先说是大小姐去的,如今竟换了人了。”
绮罗笑道:“难道你还想叫我去侍疾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着临了怎又改了主意。”祉儿说道。
“还不是老夫人病了,家里总要留一个看家嘛。”禄儿说道,说完,又笑道:“咱们小姐也有管家的一天,那我们岂不是府里的一把手了?”
“美得你吧,说是管家也不要大小姐她费什么事的。”祉儿说道。
绮罗不去管两人说话,自顾自进了里间换衣服,将鞭子放下,又摸了自己的手,心想这几日就不练鞭子,先将手上的茧子弄掉。
“大小姐,大夫人叫你过去跟她一起吃饭。”禄儿在外间叫道。
绮罗闻言一怔,换了衣服出来,就见着禄儿正与玉叶说话。
眼前的玉叶,却不及先前的那个灵秀,许是苏老夫人心怀不满,便挑了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丫头给大杨氏。
“娘亲还没吃饭?”绮罗问道。
“大夫人写了一日的字,还没吃,听说大小姐回来了,便叫大小姐过去一起吃。”玉叶说道。
“叫初一、十五跟我去吧,禄儿、祉儿你们留下吃饭吧。”绮罗说道,心想大杨氏当真修身养性了,竟然这样能坐的住。
一路上,绮罗与玉叶胡乱的说着话,听着玉叶将大杨氏的事轻易的抖落出来,心想这样的人,大杨氏也只能叫她没事跑跑腿,不敢重用的。
到了大杨氏屋子里,饭菜摆好了,大杨氏坐在一边,说道:“绮罗来了,一起吃吧。”
“是,多谢娘亲赐饭。”绮罗说道,便侧着身子坐在饭桌边,见着大杨氏吃饭便也跟着吃起来。
“你奶奶病了,我也不得去伺候她,哪里都去不了,哎。”大杨氏说道。
绮罗抬头,回道:“奶奶也是担心娘亲的身体才会这样。”
大杨氏苦笑一声,随后道:“家里的事你若有不懂的便问我,她们先前都是归我管的,我的话她们不敢不听。”
“是。”绮罗应道,见大杨氏又低头吃饭,也收回视线。
“你奶奶是糊涂了,怎么能叫绢罗过去,你外祖,你舅舅见了,少不得要说咱们不知轻重,随便叫了个小丫头就过去了。要我说,要去也该你去才是,怎么说你与致之的年岁都更接近,便是安慰致之,也能寻到话。绢罗过去了能做什么?她是个半天不吭一声的,过去了也是坐在人家屋子里不说话的。”大杨氏絮叨道。
绮罗闻言,夹着菜的筷子一顿,说道:“爹爹说学业为重。”
大杨氏嗤笑一声,说道:“女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学业,还是终身更重要。你也该懂这些了,总该知道这世上的很多事是要自己争取才有的。”
绮罗低头,心想大杨氏这是要挑拨她与苏老夫人了,只是她人微言轻,便是与苏老夫人作对,也妨碍不到苏老夫人什么。
“哎,你还是太小,不懂这些。”大杨氏又感叹道。
“是,女儿还要娘亲多多教诲。”绮罗说道。
大杨氏一笑,说道:“有其母必有其女,绢罗跟她姨娘一样,看着不言不语,最后总能捡到便宜。”说完,见绮罗不说话,又道:“你太实诚了,这样管家可不行,必要被人欺负的,有事你就来寻我给你做主。”
“是。”绮罗应道。
吃完了饭,又跟大杨氏写了会字,绮罗见着大杨氏写的经文,见上面的名字写的是去清词,心想大杨氏与苏清词两姐妹的关系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出了大杨氏的屋子,初一搓着手臂道:“听玉叶她们说的,大夫人没事对着空椅子说话,真是太吓人了。”
绮罗看了眼初一,初一吐了下舌头,说道:“大小姐别怪奴婢,奴婢也是听人家说的。这样下去,指不定大夫人就疯了。”
“假痴不癫?”绮罗突然说道,说完便站住,回头看了眼大杨氏的屋子。
“小姐说什么?”十五问道。
绮罗一笑,说道:“没事。”说完,又向前走去,心想大杨氏这次是要放长线钓大鱼,装作没事自言自语的糊涂的模样,只等着熬死了苏老夫人,她便翻身了。依着每日叫人过来陪她写字的情形看,时间久了,她与绢罗等人少不得也要培养出感情来。有了感情,这日后,她要重新出来,也就少了很多阻力,便是苏清远看着后院的子女皆维护大杨氏,也会给大杨氏两分敬重的。
只是不知大杨氏笼络了府中小姐后,要如何接近苏睿轩等几个少爷。
正想着,便到了朝霞院外,朝霞院里的人迎了出来,绮罗进了绢罗的屋子,见着绢罗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一一看过后,便道:“你收拾的很齐全,不需我再说什么。”
“还请姐姐多交代我两句吧,听说石姐姐在学堂的时候与姐姐关系很好,不知她是怎样的人?”绢罗问道。
绮罗一怔,心想是她又多虑了,如今看来绢罗是有备而去,先前苏老夫人与苏清远定下她去,未必不是绢罗与莫姨娘努力之后的结果。
“杨家表哥的性子向来是喜欢怜惜弱小,他对谁都彬彬有礼,只怕满府的丫头姑娘都喜欢他那和蔼性子。”绮罗意有所指的说道。
绢罗抿唇笑道:“便是如此才好,比那凶凶狠狠的强多了。”
绮罗看了眼绢罗,猜不出她究竟有没有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又道:“杨家表哥在学堂里也是这般,先前有个姐姐遭了难,他也是急着去安慰的。”
“表哥性子真好。”绢罗说道,又低头收拾了将包袱系上。
绮罗闻言一笑,心想绢罗果然是什么都明白的,便道:“石妹妹性子也好,她虽不时闹些小脾气,却只是对着表哥闹的,对旁人却不那样。”
绢罗闻言嘴唇一动,又言:“我第一次出府,心里怪怕的,我去与姐姐一起睡吧。”
“……好吧,你收拾好了便过来吧,我等你。”绮罗说道,心想绢罗是不从她这里知道石妍初的事不罢休了。
91、宴无好宴
绢罗收拾好之后,便去了绮罗那里。
说了一夜话,绮罗才发现原来绢罗如此会说话,不动声色加旁敲侧击,若不是绮罗有心要保留一些,只怕会将她与石妍初之间的秘密也一股脑的告诉了绢罗。
也因此,绮罗到天将亮的时候才得以入睡,看着绢罗连睡觉的姿势都是老老实实的,绮罗心想有娘的孩子就是好,虽说是妾生的,但有个莫姨娘从旁指点着,绢罗凡事也不会太差。
第二日,绮罗到了学堂就有些无精打采,何羡之觑了他一眼,又摇头叹息一声。
绮罗看着他的神情,心想何羡之心中定是又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因此也懒得理会他。过了一会,见楼翼然、楼燕然迟迟未来,就问何羡之:“那事你查的怎样了?你说过你能查出来的。”
何羡之瞥了她一眼,说道:“从京城到襄城,消息要隔了一个多月才能传来。”
“要从京城传消息?”绮罗惊讶道,随后看着何羡之成竹在胸的模样,笑道:“都拖了几年了,在迟上几个月也没什么。”
何羡之轻哼一声,看到诸葛子钰进来了,伸手敲了下绮罗的桌子,用下巴向绮罗示意了一下。
绮罗扭头看到诸葛子钰,冲他一笑,又收回视线。
“欲拒还迎?”何羡之嗤笑一声。
“要你管。”绮罗回道,心想对诸葛子钰是要矜持一点才好,或许看着她比他还要害羞,诸葛子钰会不那么害羞一点?
何羡之打量了绮罗一番,忽然一笑,低声道:“总算知道你哪点出众,能吸引到楼老九了。”
绮罗闻言一怔,见何羡之的目光落在自己胸上,忙弯□子,只露着脖子在桌面上,鄙夷道:“成日只会说人家,你也是色胚一个。”
何羡之一笑,见着何觅之走过来,眼睛弯了一下,问道:“觅之,早上娘亲不是说不叫你过来的吗?”
“我身体好了。”何觅之说道,看了眼绮罗,问道:“苏绮罗,绫罗她是要去我家的吧?”
绮罗点了下头。
何觅之笑道:“那你跟她说,我等着她。”
“好。”绮罗回道。
何觅之满脸笑意的走了。
绮罗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样两辈子都对同一个人一心一意,这才叫天定的缘分吧。
正想着何觅之与绫罗的事,忽听到何羡之又敲了她桌子,绮罗扭头去看,却是楼翼然又走了进来。
“苏绮罗。”楼翼然腆着笑脸叫道,然后趴在绮罗桌子上,问:“我爹爹他们要去打猎,你去不去?”
绮罗一愣,回道:“楼伯伯他们去打猎,我跟着去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们玩他们的,咱们玩咱们的。娘亲说你去的话,她就叫人送信给你奶奶。”楼翼然笑道。
“咱们都有谁?”绮罗问道。
楼翼然一怔,似是不情愿一般开口道:“老十肯定也要去的,白泽云算一个,还有……”
“在下也要去的,诸葛子钰应当也在列。”何羡之Сhā嘴道。
绮罗听闻白泽云之名,就想亲自问白泽云楼八娘的事,笑道:“既然你们都去了,那我也去吧。劳烦楼伯母替我跟奶奶一声了。”
“客气什么。”楼翼然笑道,见着绮罗弯着身子趴在桌子上,又道:“苏绮罗,你肚子疼啊?”
“没有,没事。”绮罗笑道,心想明日还是回去找了布条将胸束起来的好。
平日里不在意,如今经何羡之提醒,知晓了自己的特殊之处,绮罗便不敢随便乱走了,只是趴在桌子上不动。前世因不曾出门,便不曾遇到这种尴尬事。
又因何羡之的话,绮罗更是想要避开楼翼然,因此就算楼翼然问话,她也是问十句才回一两句。
到了下午,楼翼然憋不住了,推开绮罗的手臂摸了下她的额头,随后说道:“没生病啊,你这是怎么了?”
绮罗忙避开他的手,说道:“没事,只是咱们都大了,你还是去寻了男孩子玩吧,我也跟女孩子一起玩。”
“以前不是在一起玩的吗?”楼翼然不满道。
“之前大家都小也就没个顾忌,现在大了,就不能这样了。”绮罗说道。
楼翼然哼了一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说完,回头瞪了眼诸葛子钰。
绮罗一愣,忙道:“我怎样跟你没有关系的。”
“那我的事你干嘛什么都要管?”楼翼然气愤道。
绮罗一噎,低下头决定不再与楼翼然理论。
楼翼然气鼓鼓的走了。
何羡之听着他们两人的话,嗤笑一声,说道:“果然是你多管闲事了吧,不如早听了我的劝,早早离了楼翼然。”
绮罗瞪了眼何羡之,冷笑道:“我还当你不针对我了,原来是没事尽做些挑拨离间的勾当。”
何羡之笑道:“我有说过不针对你吗?是你笨,这么容易就信了我。”
绮罗闻言嘴唇动了一下,终于又将头埋下。也怨不得何羡之挑拨,要怪只能怪她忘了楼翼然总会长大,早晚是要不听她话的。
随后,听到教室后面的一声尖叫,绮罗回头就看到楼翼然将诸葛子钰打了。
绮罗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想起楼翼然那句“干嘛要管他的事”,就又坐了下来。
“我当诸葛子钰被打,你要跑过去训斥楼翼然呢。”何羡之一手支脸,侧着身子看向绮罗说道。
“男孩子总要被打几次才好。”绮罗回道。
何羡之换了一只手支脸,半响说道:“看来是我猜错了,你的春心还没萌动呢。”
“无聊,无耻。”绮罗白了何羡之一眼。
楼翼然打过了诸葛子钰,又站到绮罗面前哼了几声,见绮罗依旧不理他,咬牙回了自己座位上坐着。越想越觉得绮罗这是不待见他了,上午答应去打猎,也是听说诸葛子钰要去,她才去的。如此一想,楼翼然又扭头瞪了眼绮罗。
楼燕然从外边回来,见着楼翼然满脸怒气,不明所以的看了眼绮罗,见绮罗困倦的趴在桌子上,便垂下眼睛,收拾了自己的书本来看。
本等着楼燕然安慰的楼翼然,见楼燕然也不理会他,一下子又想起当初楼七姐走时,没人管他问他的情景,猛的站起来向教室外走去。
绮罗与楼燕然看着楼翼然走出去,犹豫之后,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又都收回视线做自己的事。
接下来的几日,楼翼然一直没回学堂,绮罗心里虽有些担心,但又想他也大了,还有楼夫人楼老爷在,不需她担心,因此便又忍着不向楼燕然打听楼翼然的事。
楼燕然似乎也在极力疏远楼翼然,便也没有主动提他的名字。
如此过了几日,就到了何夫人生日那一天。
绮罗早早的起床后,叫禄儿收拾东西后,去了苏睿轩那里,见苏睿轩也是早早起来了,便笑道:“你再睡一会子就好了。”
“不用了,我昨日睡的很早。”苏睿轩说道。
绮罗见他连宝剑也要带过去,忙拦住他,劝说道:“不用带这个,爹爹他也是要过去应个景的,你少不得也要跟着他去见见人,若带了这个,等下爹爹又要说你。”
苏睿轩悻悻的放下宝剑,又拉了绮罗道:“今日师父可过去?他好几日不来学堂了。”
“应当是要过去的。”绮罗笑道,心中却也有些拿不准,依着何家人看楼翼然的眼光,楼夫人定是要劝着楼翼然不要过去的。
苏睿轩笑道:“师父定是惹了事才不去学堂的,听说师父当年可威风了……”
“成天惹事算什么威风,你老实些,不然以后想练武都不成了。”绮罗说道,拉着他上下看了一遍,见没有出格的地方,便与苏睿轩一同去见苏老夫人。
刚进苏老夫人房中,绮罗便隐约闻到一股芬芳之气,寻过去,那香气的源头便在绫罗身上。
“绮罗,你来了。”绫罗说道。
绮罗一笑,说道:“你这样打扮真好看。”
绫罗低头一笑,却不再言语。
外边有丫头说苏清远来了,几人忙垂手站好。
苏清远看了他们一眼,问绮罗:“睿轩的东西可准备好了?带去替换的衣裳可都有了?”
“都有了。”绮罗回道。
苏清远微微点头,领着几人进了苏老夫人房中。
苏老夫人有气无力的吩咐两句,便叫他们去了。
出了苏府,苏清远与苏睿轩骑马,绮罗与绫罗一同坐车。
掀了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又如第一次出门一般,见着几个女子骑马养成而去,一个窗口坐着一个胡女,那女子眼神深邃,看着极有异域风情。
“绮罗,京城里流行那样的装扮?”绫罗指着一个女子问道。
绮罗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说道:“京城里哪样都有,也有先前清池郡主那样素净的,也有花枝招展的。”
绫罗闻言,收回手指,又安静的坐在一角,只是手指微有些紧张的发颤。
到了何家,绮罗与绫罗刚下车,就见楼翼然仿佛初见时那般,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群小厮前呼后拥的过来了。
下了马后,楼翼然在绮罗面前哼了一声,便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进了何府。
苏清远微微蹙眉,问绮罗:“他平日里也是这般目无尊长?”
“那倒不是。”绮罗说道。
苏清远叹息一声,扶着苏睿轩的肩膀说道:“往后叫睿轩离他远一些吧,除了学武,其他的时候就不要跟着他玩了。”
苏睿轩闻言要反驳,绮罗按住他的肩膀,替他回道:“是爹爹,我绝不会叫睿轩学坏的。”
“进去吧。”苏清远看着何家三老爷迎出来,也笑着迎了上去。
苏清远与何家三老爷寒暄,另有人领着绮罗等人去见何老夫人。
走着熟悉的路,绮罗又回忆起何美人,心想她不在,那观景台就要空置了。
见过何老夫人后,绮罗与绫罗又见着了其他几家的夫人。
楼夫人见了绮罗,笑问:“翼然是不是在学校又闹事了?也不知他是怎地了,这两日老毛病又犯了,被打了两次也还想着出去乱跑。”
“他几日没去学堂了,我也不知他是怎地了。”绮罗回道。
楼夫人闻言,脸上的笑收敛了一下,又道:“你们去后面玩吧,点翠她也在。”
“是。”绮罗与绫罗应道。
出了何老夫人的院子,绮罗见到福儿,便对绫罗道:“你先过去吧,我去找福儿姐姐说两句话。”
“嗯。”绫罗应道,向后面走去。
福儿也是看到绮罗的,笑着走过来,又看了绫罗一眼,说道:“二小姐这样急匆匆的是要去呢?”
“许是要寻人吧,她许久不曾出门的。”绮罗说道,回头看了眼绫罗,猜着她应当是去找楼燕然的。
“刚才见着楼大少爷进来了,大小姐跟我去美人小姐的屋子里剪牡丹花吧,也免得撞上了他。”福儿又说道。
绮罗闻言,看了眼跟着福儿的两个小丫头手中的盘子,心想福儿这是还记得上次她打楼翼然的事,怕楼翼然报复呢。细想一下,楼八娘、何美人不在,她到了后面也没有多少人要见,便应了。
福儿一笑,领着绮罗向后面走。
“美人姐姐可来信了?”绮罗问道。
“美人小姐年前就要定亲了。”福儿笑道。
绮罗一愣,忙问:“是谁家的少爷?”
“谁家的少爷我倒忘了,只是听说那人也是个伴读,与美人小姐也还投契。”
绮罗心想那这一世何美人定然不会再是续弦了,能做了元配也好。只是既然是投契,那何美人心中应当不再牵挂着无碍大师了吧。
走在游廊上,远远的见着绫罗的身影一闪而过,绮罗看了一眼,又再向福儿问何美人的事。
那边绫罗却见着楼燕然的身影才追过去的,待到距离楼燕然几步远,又止住脚步,伸手按着因小跑而起伏不定的胸口,抬头去看楼燕然。
湖面上清风吹过,一片柳叶飘过,落在湖面上。
绫罗慢慢向楼燕然走去,走到他身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雕刻着莲花的大理石台阶直接蔓延到了碧绿的水面。
“这小湖原来是我家的小湖连在一起的,那边那房子,便是伊人姐姐的。”楼燕然指着对岸精致的房子说道。
绫罗抬头看去,见那屋子临水而建,又有一木质栏杆伸到水面上,那栏杆里种着的迎春花,此时只剩下绿绿的枝叶,一根根一丛丛的探到水面。
见此,绫罗心中忍不住嫉妒起来,那样得了万千宠爱的女子,便是只能活上十几年,她也愿意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去换。
一只翠鸟叫了一声,从水面擦过,又飞到那迎春花丛中。
绫罗收回视线看楼燕然,只觉得楼燕然的名字就在她口中,她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他的名字。
“你迷路了吗?我送你回头。”楼燕然回头,浅笑道。
终于见着楼燕然回头看她,绫罗心中一喜,说道:“不是迷路,只是看着这边的风景好,便到了这边。”
“……我也是。”楼燕然低声道。
绫罗抿了下嘴唇,低着头看地上的大理石台阶,笑道:“这么宽广的水面,若是种上水莲花不是更好,那样也不必再在这石头上雕花了。”
“何家只要有水就好,有了伊人美人,那花就没有必要了。”楼燕然说道。
绫罗一怔,后悔不该寻了这么个话题,说道:“是我附庸风雅了,有了这么好的水,这么好的女儿,再满满的种上一池子水莲花,看着就俗了。”
“也不是,只是他们家不爱种大片的花卉。”说完,楼燕然抬头看了眼天色,说道:“我们回去吧,免得他们找我们。”
“嗯。”绫罗应道,见着楼燕然转身离去,才又慢慢的跟着他走。看着楼燕然的背影,绫罗在心中寻了几个话题,只是唯恐说出的话得不到楼燕然的认同,只得又闭上了嘴,低着头,不时的抬头看楼燕然一眼。
楼燕然与绫罗过去,就见着在谢芳堂上早已摆好了案台。
不似何美人在时那般摆上各色花朵,只是简简单单的放了纸墨笔砚在那里。
绫罗看了眼,见肖点翠坐在那里,一想到若是肖点翠当面揭她的伤疤,叫她在楼燕然面前下不了台,面上就有些焦急,微微低头避过肖点翠的视线。
“去那边吧。”楼燕然开口道。
绫罗看过去,见楼燕然指的是一处放在谢芳堂下的长案,因有栏杆挡住,在那边倒也不怕被肖点翠看到。
楼燕然不待绫罗回答,便走到那长案边,低头看何觅之作画。
何觅之正觉有人挡住了他的光线,抬头便见绫罗站在他面前,忙笑道:“你总算来了,我叫人去寻你,那人也没有寻到。”
“我去那边看风景了,湖面的风吹着才舒服。”绫罗说道,见何羡之一脸冷笑且眼神锐利,便又偏过头去。
“苏绮罗呢?”何羡之问道。
“她不在?绮罗她先比我过来的。”绫罗回道。
何羡之冷哼一声,忽然笑道:“楼燕然,我们去叫人抬了船去小湖里泛舟吧。”
“也好。”楼燕然应道。
绫罗一怔,就看着何羡之携了楼燕然走了。
“绫罗,你看我画的如何?”何觅之问道。
“很好。”绫罗敷衍的答了一声,随后又笑道:“许久不见,你画的更加好了。”
“今日我给你画一副画如何?”何觅之问道。
绫罗咬唇细想一下,说道:“既然要画,就要画个最好的。今日暂且放下吧,以后你再给我画。不如我们也去泛舟吧,我从来没有划过船。”
何觅之听绫罗如此说,忙应声好,也叫人去拿船,另带着绫罗去府中的小渡头。
何觅之与绫罗刚走,楼翼然又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在谢芳堂里看了一圈,便在堂中长案上坐下。
因为见着他满脸煞气,旁的人自然是要避到一边,肖点翠许久不曾见到楼翼然这个模样,走过去问道:“楼翼然,今日又是谁惹了你?”
“爷爷的事不用你管。”楼翼然叫道。
肖点翠哼了一声,啐道:“你当我乐意管你的事。”说完,又问:“绮罗呢?”
“我怎么知道那死丫头跟谁跑了?”楼翼然拍着桌子叫道。
肖点翠心想他定是与绮罗吵架了,便道:“你们只管吵你们的,只是楼八她们都不在,你若是在我面前闹事,我也不好跟伯母交代,你还是老实些吧。”
“爷爷才不用你管!”楼翼然叫道,眯着眼扫了眼堂上的众人。
肖点翠心想她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能出来作诗,不能叫楼翼然扰了,便道:“如今这里归我管,你若是再这样就给我出去!”
“山中无老虎猴子……”楼翼然方要脱口而出,见着肖点翠满脸不悦,终是不敢对她太过不敬,便哼唧了一声向外走去。
“翼然,绮罗过一会就过来。”见着楼翼然这种神情,也算看着他长大的肖点翠心中不忍的又叫了一句。
“爷爷才不管那死丫头。”楼翼然叫道。
正在此时,堂上一女子掩面叫了起来,随后又有几个女子也跟着背过身叫起来,堂上的几个男子也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肖点翠看了众人一眼,方要顺着那几人的视线看地上,就见走进来的白泽云脸上一红,推着她叫她去别的地方。
肖点翠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眼,就见楼翼然脚下落下一个荷包,荷包上绣着一男一女缠抱在一起。
92、横生枝节
肖点翠见了那荷包后,也羞红了脸躲到外边。
白泽云捡了那荷包放在袖子里,又看了楼翼然一眼。
楼翼然涨红脸道:“这不是我的。”
白泽云微微摇头,只说:“你与我一同去见楼伯父吧。”
“我不去,那玩意不是我的。”楼翼然叫道。
白泽云回头看了眼肖点翠,说道:“你看着其他人吧,我领着楼翼然去见楼伯父。”
“哎。”肖点翠低声应了一声,见几个年纪小的女孩懵懂的看向楼翼然,年纪稍大一些的已经哭了出来,忙道:“别哭了,没事,你们什么都没看见。来,我叫人拿点心给你们吃。”
那几个女孩闻言依旧哭个不停。
楼翼然心中烦躁,叫道:“哭什么哭!”
“翼然,你快跟了白泽云走吧。”肖点翠叫道,又看了白泽云一眼。
白泽云向她一点头,拉着楼翼然就走。
“你们又想冤枉我,我不走!”楼翼然叫道,挣开白泽云的手,又要他拿出那荷包来跟堂上众人对质。
“楼翼然!”白泽云沉声叫道,看着楼夫人带着人过来,心想果然有人嘴快,先一步去跟楼家人说了。
楼夫人急匆匆的过来,脸上也是又羞又愧,说道:“你保证不闹事的,怎又这样?”
“娘亲,那东西不是我的。”楼翼然叫道。
楼夫人看了眼白泽云,又见堂上的女孩哭闹不已,便急道:“祖宗,你快跟娘亲走吧。”说完,去拉楼翼然。
楼翼然推开楼夫人的手,向后退去,叫道:“不行,今日不弄清楚,爷爷不走。”
“不走?难不成要你爹我来请你不成?”楼老爷大步流星的走来,微微握拳,心中失望不已。又想诸葛先生说的对,楼翼然这辈子就毁在“色”字上了。
楼翼然见着楼老爷过来,伸手扯了楼老爷的袖子,指着白泽云的袖子委屈道:“爹爹,那东西真不是我的。”
楼老爷看了眼堂上,问白泽云:“那东西,你看着是从翼然身上掉下来的?”
“虽不太清楚,但应当不会错。”白泽云回道。
楼老爷闻言,脸上又羞愧起来,拉着楼翼然就往外走。
走到游廊上,楼翼然见着绮罗与诸葛子钰一同走过来,便又挣了两下,叫道:“那东西不是我的。”
绮罗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又听堂上有几个**岁的女孩在哭,便又微微蹙起眉头。
楼翼然见绮罗不理他,又叫道:“不是我的。”
“行了,快走吧。”楼夫人催促道,也拉着楼翼然向外走。
绮罗惊讶的看到楼夫人、楼老爷面上的怒气,见肖点翠站在一边,便走过去问:“肖姐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肖点翠忙道,又拉着绮罗说:“你帮我劝了她们几个吧。”
“好。”绮罗应道。
两人走后,白泽云摸了下自己的袖子,细想一下,又向楼家三口追了过去。
待到追上后,白泽云将袖子里的东西递给楼老爷,便站在一边送他们走。
楼老爷看也不看的接过那东西,用力的拉了下楼翼然,斥道:“平日里在家里闹就算了,出来还这个模样。”
“爹,不是我的。”楼翼然拧着脖子说道。
楼老爷伸手打了他一下,楼夫人看着旁边的人,用手掩了脸,忙道:“回家再说吧,这边人都看着呢。”
楼老爷握拳将手放下,扯着楼翼然的手更加用力。
出了何府回到楼家,楼老爷将楼翼然提到正房,进了屋子关了门后,又用力的推搡他一下,冲楼夫人叫道:“慈母多败儿,前几日还跟我说翼然大了,该有女人了,那脏东西指不定就是你给的。”说完,将袖子里的荷包拿出来丢到楼夫人脸上。
楼夫人一怔,接过那荷包,看了一眼,便将那荷包拍到桌上,怒道:“儿子大了,教他这些有何不对?难道要他成个二傻子不成?只是这荷包却不是我给他的,别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指着我骂!”
“不是你,他还能从哪里拿到这东西?我这几日跟着白弟出去,将翼然交给了你,看看你都教了他什么!”楼老爷顿脚道。
楼夫人闻言,咬牙道:“定是他这几日瞎胡闹,去了那下流的地方弄来的。”说完,瞪向楼翼然。
楼翼然听着他爹娘吵闹,叫道:“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白泽云跟你无冤无仇,他为何说是从你身上掉的?平白无故他还能冤枉了你不成?”楼老爷拍桌子道。
楼翼然闻言,伸脚踹向那桌子,梗着脖子道:“我不知他为何那样说,反正那玩意绝对不是我的。”
“你!”楼老爷叫道,因楼翼然踹的那一脚,桌上的茶碗翻到,茶水泼了出来,险些流到他身上。
楼翼然倔强的瞪着楼老爷。
楼老爷一怒,卷了袖子便将楼翼然压在桌子上打。
楼夫人一见,忙道:“老爷,你说他两句就好,别打坏了!”
“打坏了?这么多年他在外面挨了这么多揍都没打坏,他爹打他两下能打坏了?”楼老爷剑眉竖了起来,手上越发用力。
楼夫人听着那啪啪的声音,忙摸着楼翼然的头劝道:“翼然,快跟你爹赔个不是,就说下次不敢了。”
“不是我的东西!”楼翼然扭头对楼夫人叫道。
楼夫人急道:“你先应下了。”
“我不应。”楼翼然又扭过脸去。
楼老爷冷笑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我还当他真的不喊着看美人了,原来是偷偷摸摸的去做那勾当去了。”说完,又抽了手边的宝剑,将剑丢在地上,拿着剑鞘向楼翼然身上打去。
“别打了!”楼夫人喊了一句,见楼老爷不听,便趴在楼翼然身上替他挡着。
楼老爷打到了楼夫人,心疼了一下,又怒她太过宠溺楼翼然,伸手将她拉到一边,又用力的抽下去。
楼夫人见楼翼然咬牙不吭声,心中更疼,想也不想的捡了楼老爷丢在地上的剑就去挑楼老爷手上的剑鞘。
楼老爷见此,心中更气楼夫人,便拿着剑鞘与楼夫人打了起来。
楼翼然站起来,摸了下胸口的水迹,不顾ρi股上疼,只坐到地上,冷眼看楼夫人与楼老爷对打。
将屋子里的一应摆设都踢打到地上,楼老爷心想楼夫人竟然为了楼翼然对他动手,一时红了眼,便拿着剑鞘用力的向楼夫人手上砸去。
手上一疼,剑脱了手,楼夫人愣住,看了眼楼老爷。
楼老爷张嘴想问楼夫人手疼不疼,就见楼夫人拿着帕子掩面哭了起来。
“阿意,我不是有意的。”楼老爷叫道,丢了剑鞘就去拉楼夫人的手。
楼夫人将楼老爷推到一边,又走到楼翼然身边,搂着他哭道:“我的儿,跟娘亲到京城去,娘亲就不信离了楼家咱们活不下去。”
“阿意。”楼老爷警告的叫了声楼夫人。
楼夫人闻言哭的更凶。
楼翼然冷眼看着楼夫人哭闹,心想楼夫人虽然护着他,但也是不信那东西不是他的,如此一想,又委屈的流下眼泪。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楼老爷斥道,随后叹息一声坐到椅子上。
“他都这样了,你还凶他做什么?”楼夫人饮泣道,半响,又对楼老爷说道:“你去一下何家吧,何老夫人生日,不去不好。”
“出了这样的事,我哪还有脸过去?”楼老爷说完,又怒其不争的看了眼楼翼然。
“不是……”楼翼然又要否认,楼夫人忙掩住他的嘴,低声在他耳边劝道:“乖,别倔了。”
楼翼然伸手推开楼夫人,一圈一拐的就要向外面走。
“你还要去呢?”楼老爷怒道。
“去问那玩意到底是谁的。”楼翼然说道。
“快拦住他!”楼老爷叫道,楼夫人忙上前抱住楼翼然,劝道:“今日那边欢欢喜喜的,你就不要再去滋事了。”
“娘亲,我……”
“乖,别去啊。”楼夫人又拉着楼翼然,伸手摸了下他的后背,眼泪又落了下来,开口道:“乖,娘亲去给你上药去。”
“我没用力。”楼老爷见楼夫人伤心忙开口道。
楼夫人哼了一声,拉着楼翼然便向外边走,见着有几个丫头看着,斥道:“你们都没有旁的事做了?”说完,抬头挺胸的拉着楼翼然向楼翼然的院子走。
等着给楼翼然上了药,楼夫人生怕楼翼然再跑出去,便叫人锁了他的门,转身见着楼老爷负手在一边站着,叹息一声,走过去说道:“你说如今该怎样才好?往日打了人还好去赔不是,如今……”话未说完,又叹了口气。
“送他去京城吧。”楼老爷说道。
楼夫人闻言,忙道:“老爷,我是一时糊涂才说的那话,你怎就当真了?”
楼老爷叹道:“如今叫他去京城,等着过几年,这事过去了再叫他回来吧。”
楼夫人咬牙道:“谁敢看不上翼然?今日的事,我便是一家家去给她们道歉,也要将这事掩过去。”
楼老爷顿脚道:“你怎就不听我的话?这两年你我都不敢宠着他,眼看着他好些了,你怎么又犯了老毛病?”
楼夫人一愣,低声道:“不如,我去京城陪着他吧,他没离开过我,若是孤身一人在外……”
“明珠一个女子都能在外边,他不过是去外祖家,有何不可?”楼老爷斥道。
楼夫人闻言,心知楼老爷心意已决,再多说什么他也不会理会,便又说道:“过两年便将他接回来?”
“嗯。”楼老爷应了一声,拉着楼夫人去了书房。
那边厢楼翼然在自己房中越想越气,最气的是他连谁将荷包放在他身上的都不知道。
走到门边踹了一脚,见那门锁的结实,只能又回床上躺着。
另一边,绮罗也在何家听肖点翠闪闪烁烁的说了那荷包的事。
“楼老九还是不长进,我当他改好了呢。”肖点翠叹息一声说道。
绮罗一愣,伸手将头上的牡丹摘下,放在手中揉着,说道:“或许那荷包真不是楼翼然的呢?他这几日想必是和以前一样到处人是生非的,既然是这样,再多一个罪名,他也是不怕的,何必又叫着不认?”
“或许吧。”肖点翠叹道,心想楼八娘、何美人在时她怎么看她们两人都觉不顺眼,如今她们不在了,反倒有些想她们了,因想到楼翼然今日生气的事,问道:“你最近可是有楼老九吵架了?我看他今日提到你就生气。”
绮罗迟疑一番,低声道:“不算是吵架,只是我看着我和他都大了,想要避嫌来着。”
肖点翠闻言一愣,说道:“我原先以为你……”说完,顿住,又言:“你说的对,即便是君子之交,也该要疏远一些才好。”
绮罗闻言点头,见着苏睿轩过来了,忙招手叫他见过肖点翠。
肖点翠看了眼苏睿轩,问道:“老爷们此时可是在行酒令?”
苏睿轩摇头。
绮罗见他的神色,心想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问道:“可是爹爹他先走了?”
“还没走,只是姐姐,爹爹叫我以后不要跟楼翼然一起玩了。”苏睿轩说道。
绮罗心想果然是那荷包的事传到苏清远耳中了,忙笑道:“你就听爹爹的吧,若是跟爹爹拗着,那以后学堂你也去不成了。”
苏睿轩闻言皱起眉头,嘟嚷道:“什么荷包能叫爹爹这样生气?”
“这不是你该管的。”绮罗斥道,随后想此时苏清远只是点到为止的说苏睿轩两句,回去之后应当会大动肝火吧。
因出了这事,一心要热热闹闹给老夫人做生日的何家,也有些不悦。
之后的生日宴便有些草草结束的意思,夫人们先领着自家女儿回去了,只留下老爷们继续吃酒。
苏清远回到苏家,果不其然的将绮罗与苏睿轩叫过去恨恨训斥一通。
“往日我只说你是懂事的,也放心将睿轩交给你,你竟放任他与楼翼然一起胡闹。”苏清远呵斥道。
苏睿轩忙回护绮罗,说道:“爹爹,我与师父在一起不过是学武练剑,并没有胡闹。”
绮罗看了眼苏清远的神色,低声道:“爹爹放心,睿轩只是与楼翼然一同学武,此事周先生也知道的。”
“哼,便是如此,你也不该叫你弟弟跟着一个……”苏清远看了眼绮罗,将嘴中的话咽下,随后道:“虽说是睿轩与楼翼然学武,你在一旁看着,但若是不知道的还当你与楼翼然时常在一起。只是凡事都要有始有终,你如今直接从学堂里回来也不好,在学堂里剩下的半年,你可要老老实实的,不要再与他们胡闹在一起。”
“是。”绮罗应道。
“都回去吧。”苏清远叹道。
绮罗应了一声,便与苏睿轩同路回去。
第二日去了学堂,绮罗欲要问楼翼然那事,却不见他来,便连楼燕然也不在。
仿佛养了多年的孩子不见了,绮罗心里空落落的,人也没有多少精神。
何羡之瞄了一眼绮罗,轻笑一声说道:“怎么,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了?”
绮罗瞪了他一眼,随后问道:“你可知楼翼然怎样了?”
何羡之哼了一声,随后道:“你们姐妹果然都是多情。”说完,拿出一条丝帕放在绮罗面前。
“这是?”绮罗蹙起眉头,看这丝帕有几分眼熟,却记不起是谁的了。隐约闻到那帕子上的香气,想起是绫罗的,又疑惑的看向何羡之。
“苏绫罗掉在楼燕然面前的,只是楼燕然恰好知晓楼翼然的事赶着回家,于是这帕子就被我捡到了。”何羡之说道,见绮罗要拿回那帕子,又用手指压住,低声道:“觅之现在可忙着给苏绫罗作画呢,你叫苏绫罗小心些,若是刺激到了觅之,叫他有个三长两短,何家有的是法子处置她。”
绮罗听到何羡之的威胁,用力的将那帕子收回来,说道:“何觅之若是一厢情愿,那也怪不了旁人。”
“我可不管这些,我只知觅之喜欢苏绫罗。”何羡之懒懒地说道。
绮罗将绫罗的帕子收在袖子里,心想绫罗是真喜欢楼燕然了,只是不知今生的她是否如上一世一般走运,不管怎样山重水复,最后都能柳暗花明。
回家之后,绮罗不想面对绫罗,便叫初一将帕子还给绫罗。
想着何美人当初痛苦流涕的模样,又觉绫罗此时应当也是伤心无比的。
对着镜子,看着镜子中的那张脸,绮罗苦笑一声,或许今生,她都不能体会到何美人、绫罗的那种少女情怀。
她的心已经老了。
过了两日,绮罗在去学堂的路上,忽然听到一声呼唤,掀开车窗,就见楼翼然喘着气骑着马在一旁,显然是匆匆赶来的。
“楼翼然,你……”绮罗开口叫道,想问他这几日的事却不知怎样开口。
楼翼然看了绮罗一眼,忽然将自己的宝剑掷了进来。
听着宝剑撞到车壁,然后咣当一声落下,绮罗与禄儿都吓了一跳。
“师父——”苏睿轩叫道。
“我走了。”楼翼然急促的说完,一甩鞭子,快速的向前跑去。
绮罗见他行色匆匆,将头探出马车去看,只见早晨安静的街道上,只有他的一匹马在奔驰。
“走吧。”禄儿说道,叫车夫继续赶着马车。
“姐姐。”苏睿轩叫道,将手中的宝剑递给绮罗看。
绮罗抽出那宝剑,只见泛着冷光的剑身上刻着八个字。
“玉树临风,文武双全?”苏睿轩念道,随后嘀咕道:“还当师父会写武林至尊什么呢。”
绮罗看了这几个字,心中也不解其意,又想应当是楼翼然刻上去自我激励的。
正想着前面又传来马蹄声,掀了车帘看过去,就见楼老爷一阵风一般带着人向街道那边跑去。
“这是追师父的?”苏睿轩疑惑道。
“兴许是吧。”绮罗说道,将剑放回鞘中,心中猜不出楼翼然这是又玩了哪一出。
到了学堂,楼燕然也依旧不在。
何羡之见了绮罗,笑道:“楼翼然要去京城了,怕是你们再见,又是要‘隔年期’了。”
绮罗闻言,忽想到楼翼然定然不会乖乖的去京城,那他今日这是要偷跑去哪里?
“楼伯父他,他怎么会叫楼翼然去京城?楼伯母定然舍不得。”绮罗说道。
“舍不得也没办法,过几年楼家的世子就要定下来了。楼翼然如今与楼燕然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若叫他袭了爵位,实在是难以服众。”何羡之摇头说道。
绮罗愣愣的坐下,看了眼楼翼然的位置,心想过几年,等着楼翼然成了世子成了侯爷,等着她嫁了人,再回想以前楼翼然听她话的日子,那时应当是连自己也不信曾经有一段那样的岁月吧。
93、看朱成碧
本当楼翼然是随楼老爷一同去的京城,过了两日,楼夫人叫人来问她是否见过楼依然的时候,绮罗才知道楼翼然那日是私自跑出府的,且楼老爷追了一路也没有找到他。
绮罗一边暗骂楼翼然鲁莽,一边又为他担心。
直到两个月后,才从楼燕然那里知道楼翼然的下落。
那时,夏花管中的花朵,都已经有了盛极将衰的征兆,繁花之下,是枯萎泛黄的花瓣。
教室里,绮罗站在楼翼然空着的位置前听楼燕然说话。
“他能一个人跑这么远?”绮罗目瞪口呆道,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楼翼然已经有这么大的能耐了。
楼燕然浅笑道:“爹爹娘亲他们也不信,只是五叔来了信,说大哥去了他那里。”
“鹿鸣关在哪里?”绮罗又问,她知道的地方也不过是襄城京城等大家常提起的地方,又问:“那里可是风沙很大?连饭都吃不上的?”
何羡之嗤笑一声,斜睨向绮罗,讽刺道:“先前一口一句长大了,不能再管他了,如今又问的这样细致。”
绮罗闻言一怔,闭上了嘴,听着外面的蝉鸣。
那蝉叫的越欢,越像是悲鸣。
想到快秋天了,关外应当更冷,绮罗又蹙起眉头,心想怕是过不了几日,楼翼然受不了外面的苦,就会自己回来。
“那里都是草原,风沙倒是没有。”楼燕然浅笑道,见绮罗忧心,又道:“五叔在那边,定不会叫大哥受苦。至于吃饭,应当与咱们这差不了多少。年前五叔送了一对大雕过来,听说大哥那时就说要去鹿鸣关的。”
绮罗心知楼燕然在安慰她,感激的向楼燕然一笑。又想倘若那时能劝说他一句,叫他不要这样莽撞的出走就好了。
何羡之正要再讽刺绮罗两句,就听一声鸟鸣声后,两只白头翁飞了进来,直接落在了楼燕然的桌面上,落下后,又扑棱着翅膀去啄楼燕然的手。
楼燕然拿出一个布袋,倒出一点栗米放在桌上,叫那两只小鸟啄着吃。
“燕然,你到了学堂里也不忘给这两只鸟喂食。”何羡之伸手摸向一只白头翁。
那只白头翁回头啄了他一下,扭头跳到楼燕然肩上盯着何羡之看。
绮罗心想果然这小鸟都是有灵性,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
“楼燕然,借我玩玩吧。”教室里一学童见了那小鸟也凑过来。
“它们不喜生人。”楼燕然笑着回绝,一挥手,让那两只白头翁又飞出教室。
绮罗看着那小鸟飞走,笑道:“楼翼然当初还怕你把小鸟丢了,如今看来你也很喜欢它们。”
“总是两条生命,送不回去了,自然要好好养着。”楼燕然垂下眼睛说道。
绮罗看着楼燕然又似乎在伤感一样,心想楼燕然此时是否与她一样有些后悔。若是再多想想,也不至于叫楼翼然孤身一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听到上课的钟声,绮罗与何羡之回到自己的座位。
何羡之瞄了一眼绮罗,说道:“不难受?”
“什么?”绮罗边拿书便疑惑的看他。
何羡之笑道:“楼翼然都不在了,你还绑着?”
绮罗一怔,随后脸上一红,侧过身去,看了眼楼燕然身边的位置,心想若是坐到那边倒也不错。
“你到那边坐,苏绫罗听说了,定会疑心你觊觎她的心上人。”何羡之一手支脸的低声说道。
绮罗收回视线,问道:“你该不会是妖精吧?怎么这么会猜别人的心思?”
何羡之一笑,说道:“多智近妖,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
绮罗看了他一眼,心中想的却是一句“慧极必伤”。
下午放学后,绮罗回到苏家,见过苏老夫人后,却不想立刻吃饭。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着已经长大了许多的紫藤花,又叫祉儿拿了鱼食过来喂院子里的两缸鱼。
恰在此时,听着禄儿叫了声“三小姐”,一抬头,就看到绢罗过来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绮罗此时看绢罗正有此感,只觉得两个多月不见,绢罗与以往有些不用,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打眼看过去,仿佛绢罗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妹妹。
“大姐。”绢罗叫了一声。
“今天刚回来的吗?也没有人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就过去看你了。”绮罗说道,将鱼食递给青青,另接过祉儿手中的帕子擦了手。
绢罗微微一笑,说道:“只有我来看姐姐的,哪有姐姐去看我的道理。”说完,又抬头看了眼绮罗,示意她叫祉儿等人回避。
绮罗看了眼祉儿,祉儿便带了青青等人出去了。
“大姐,我有事要请教你。”绢罗低声说道。
“什么事?”
绢罗颔首想了一下,须臾说道:“姑姑到底是怎么去的?听着石外祖母她说话,只觉得很别扭,每次她只说一半,就不说了。将我吊在那边,心里怕怕的。”
绮罗一怔,心想石氏这是要给绢罗下马威,叫她知难而退了。
“姨娘她先前是怎样跟你说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既然奶奶她们说是病死的,那就是了。”绮罗说道,低头看着缸里的鱼,游来游去,看似自在,游的也不过是那方寸之地。
绢罗见绮罗如此回答,又说:“姨娘也不知道,只说姑姑是病了许多年才去的。还有石姐姐她叫我给你问好,说她如今陪着表哥守孝,是不能再来与你一同吟诗作对了。”
“哦,这是应该的,她不需再与我说此事。”绮罗应道,心想石妍初的意思是用不着她了,问道:“外祖见了你怎么说?他还喜欢你?”
“我见了外祖几次,多是跟外祖母一同给祖父煎药喂药。”绢罗说道。
绮罗心想这是石氏防着绢罗呢。
绢罗偷眼看了眼绮罗,又问:“大姐姐,我与石姐姐是不是相差很多?任谁都喜欢石姐姐的吧?”
绮罗愣住,见多了绢罗的不动声色,万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的问她,抬头看了眼绢罗,见她脸上窘迫的红了一片,笑道:“各有各的好,你也不需与她比。”
绢罗闻言依旧不甘心,又道:“只是我日日与她在一处,处处比不上她。旁人都说我木讷呆板。”
绮罗笑道:“旁人?旁人是谁?杨家的丫头婆子?还是石外祖母的丫头婆子?”
“……是我一时糊涂了。”绢罗松了口气,随后见绮罗笑着看她,脸上又红了起来。
“你只管做你的就好,外祖他年纪大了,最喜沉静知书识礼的女子,你凡事做的稳稳当当,外祖自然喜欢你。”绮罗伸手摸了下绢罗,杨老太爷自从经历了小杨氏的事,自然是喜欢那老实持重的女子,至于诗词等物,杨老太爷定是不在意的。
“多谢姐姐教诲,我知道了。”绢罗应道。
“我并没有教你什么。”绮罗说道,见到绢罗又恢复了以往那老实持重的模样,便问:“可吃过了?没有的话便与我一同吃吧。”
“多谢姐姐了,我刚好没吃。”绢罗回道。
绮罗一笑,拉着她进屋吃饭。
饭后,等着绢罗走了,绮罗便进屋换衣服,将那几层布帛解下,方觉能大口呼吸。
“小姐,来将汤喝了。”何妈妈在外间叫道。
绮罗听了,正要将布帛卷起的手一顿,闻着那汤,心想怕不是因为那汤,才会长成……想到这,又不愿再喝那汤,叫道:“辛苦妈妈了,只是我吃的很饱,就不用了。”
“哪能不要,小姐现在连点反应都没了。一个时候出生的,哪能差这么远?”何妈妈说完,进了里间,见绮罗拿着那布,又道:“便是不去那学堂,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这喘不过来气该多难受。”
“没事的妈妈,还有几日我便回来了。”绮罗笑道,说完,又有些伤感,楼八娘、何美人她们都走了,回家后,也难得有机会再出去了。
“出来喝汤吧。”何妈妈又催促道。
“妈妈,我真的饱了。”绮罗说道。
“就喝两口,那汤我炖了一日了。”何妈妈说完,又去外间将汤端过来。
绮罗喝了两口,便叫何妈妈端下去,随后梳洗了一番,就躺在床上。
翻了个身,忽然又坐了起来,心想绢罗今日不是来问她事求安慰的,应当是莫姨娘叫她过来投诚来的。
将自己难为情的一面叫她看到,日后有事了便顺理成章的再来找她。
见绮罗坐起来,禄儿问道:“大小姐怎么了?”
“不怎么。”绮罗回道,忽然笑道:“今日可见到了你娘亲说的那人?可还满意?”
禄儿脸上一红,嘟囔道:“就是我爹他们麻烦,就叫我迟几年出去又怎样?”
“别得了便宜卖乖,我们想着早些出去的还不能呢。”岸芷嬉笑道。
“既然你想早出去,我就告诉你爹,叫他早早的给你找个人家。”禄儿说道。
岸芷跺了一下脚,啐道:“即是这样,你就早去说,咱们能一起出去才好。”说完,转身出去了。
绮罗看着岸芷出去,心里盘算了一下,再过几年,这几个大丫鬟就该都出去了,还是早早的叫青青她们管事才好,这样整日弄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是办法。
禄儿看着绮罗出神,伸手在她面前摸了一下,问道:“小姐想什么呢?”
“那人是做什么的?”绮罗问道。
禄儿脸上一红,回道:“是古董店掌柜的儿子,就看了一眼,也没好意思看他长什么模样。”
绮罗闻言笑道:“这可好了,日后也能常收到你送的礼了。只是青青她们几个虽跟你们学了这么久,至今也没上手过,就叫她们管事试试。另外祉儿也是奶奶许了自己找人家的,岸芷几人年纪也到了,也不怕她们说抢了她们的活。”
“谁还怕她们抢,巴不得都叫她们做了才轻快。只是如今却不能直接放手。听岸芷说今儿个因厨房里的一道菜,二少爷的小丫头就跟青青闹上了。”禄儿鄙夷道。
绮罗仰头躺下,心想果然是难得清净,便道:“咱们这与奶奶那住的近,她们若闹,就将她们引到奶奶那里。叫孙妈妈去分辨谁对谁错。若是青青她错了,我也不护着她;若是她没错,便是二婶她成心找麻烦,我不得不忍了,只是忍了后,也要将旁人知道我是在忍她。得了个虚名,也比忍气吞声又遭人埋怨的强。”
“大小姐说的是,青青她们就是这样做的。只是初一说院子里洒扫的小丫头鱼儿与二夫人那边走的很近。因大小姐先前教训过初一,是以初一对这事很在意,平日便注意院子里小丫头的一举一动。她说看着这几日,鱼儿与二夫人院子里的佳期见过几次。”禄儿悄声道。
绮罗垂眸,又多了一件烦心事,随后说道:“随她吧,以后寻了她的错处将她赶出去就是。”
“哎。”禄儿应道,给绮罗放下帐子便走了出去。
楼翼然不在,那冬逸馆便也被锁了。
没了练鞭子的地方,也没有可以教训的人,绮罗在学堂里的日子便有些无聊无趣。连何羡之都仿佛忘了当初要查真相的事,每次问他,都只说尚不知道。
唯一的好处,便是总算见到了诸葛先生,看着诸葛衣着虽与当初不同,但气质还是未有大变,绮罗心中更是下定决心要进入诸葛家。
诸葛子钰起先不喜与绮罗说话,过了几日,慢慢的也习惯了,虽然绮罗问十句,他才回一两句,但能有此进展,绮罗已经很满足了。
在廊下的燕子飞走很久之后,绮罗离开学堂的日子也到了。
看了眼学堂,见着何羡之他们进去秋实馆,若说不嫉妒,那才是假的。
在梅花盛开之际,整日抱怨头疼的杨晔,拜了人生的第二次堂。
在热闹喧哗中,杨晔抬头看了眼坐在堂上的苏老夫人,只觉得苏老夫人的眼神像是要剜掉他的肉一般。
“送入洞房——”
随着这一声,杨晔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快步引着苏清雅向卧房走去。
绮罗看着杨晔如此,心想怕是再过几年,杨晔就会忘了苏清词是他的元配。
如此想着,绮罗更是下定决心要进诸葛家。
苏老夫人与石氏彼此牵着手向后堂走去,绮罗也忙跟着过去。
那边厢,在前院的热闹中,杨致之独自站在苏清词最后停放的院子,叹息一声,也不知他是要怀念苏清词,还是只想避开那热闹的礼堂。
“表哥,你若是伤心就哭出来吧,我陪着你。”石妍初站在杨致之身后说道。
杨致之腻烦的闭上眼睛,他怎能对石妍初说出他一点都不想念苏清词这样不孝的话,须臾,只得回头对石妍初说道:“表妹放心,我很好。”
石妍初觉察到杨致之对他的疏远,犹豫之后说道:“老太爷说你这些时日没有去学堂,怕你荒废了学业,叫你多看些正经的书,将那诗……”
“将那诗先放一边?”杨致之挑眉问道。
“是。”石妍初回道,见杨致之面上不耐,又道:“表哥,我是知道你的,我知道你喜欢那诗胜过生命,只是……”
“你去帮奶奶吧,叫我静一下。”杨致之说道。
“是。”石妍初说道,看了杨致之一眼,转身走出了院子。
杨致之回头看了眼石妍初,叹息道:“好好的女子,怎么就俗了?”
洞房花烛夜,原本踌躇满志的苏清雅看着半天没有反映的杨晔,开始后悔了,见着杨晔羞恼的将龙凤蜡烛扫落,更是隐隐预感到自己以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
94、襄城大事
不说苏清雅那边如何谋划自己的一生,只说石妍初也是敏感之人,日觉杨致之对她的疏远,又不免伤感了几日。
将她从小养到大的奶娘见了,劝道:“小姐与其独自愁苦,不如就同老夫人说说吧,老夫人是见多识广的,定会为你拿了主意。”
石妍初闻言,权衡一番,终是听了奶娘的话,在石氏面前将脸拉下来,哭诉了一番这些日子的遭遇。
“姑奶奶,表哥不喜我劝他读书,只是老太爷见了我几次,就跟我说几次叫我劝表哥读书。我看着老太爷是不喜我与表哥一同吟诗作对的。”石妍初将自己的两难境遇告诉了石氏。
石氏斜倚在美人榻上,觑了眼石妍初,面上不显,心中却冷笑不已。一笑杨致之与杨晔一般虚伪,那功名利禄他未必不喜,只是却不喜别人将他往那个路子上赶;二笑杨老太爷,不将话说明白,就白将石妍初当做孙子媳妇使唤了。怎么说石妍初与杨致之都未定下,这样及早的使唤上人,也太乱了规矩。
“姑奶奶,你说我该如何?若是不劝表哥,老太爷见了又不喜。”石妍初说完,忍不住落下几点泪,暗想自己命苦。本以为就要苦尽甘来了,没想到却是望梅止渴一般,叫她累死渴死,却还不得与人诉苦。
“你只管跟从前一样吧,至于老太爷那里,你与致之打过招呼,他自然要替你遮拦一下,如此老太爷也不会怪罪了你。”石氏轻声说道。
“多谢奶奶,只是老太爷他……”石妍初欲言又止道,她也不是初来乍到的了,心知石氏虽能劝着杨老太爷,但大主意,却是一点也能动摇杨老太爷的。
“我会劝着他些。”石氏说道。
石妍初欲要道谢,便听外边有人叫:“老夫人,三舅老爷去了。”
石氏闻言一愣,随后道:“谁来报信的?叫她进来。”说完,看了眼石妍初,道:“如今你舅爷去了,我也不及管你的事,你且去寻了致之一同读书吧。”
石妍初闻言,心知自己与那三舅老爷并不相熟,在这里也是耽误石氏办事,便应了退了下去。
石家三舅老爷是石氏的堂兄,算是石家最顶尖的人物,在襄城也算有些脸面。
因此不光石氏,便是苏家楼家等也要去祭奠一番。
因此在石家三舅老爷的葬礼上,苏清远自然是与楼老爷、何老爷等人又见了面,诸家的几位当家人聚在一起,略说些闲话后,便又开始说一件算是在襄城顶大的事。
苏清远听说那事后,葬礼一结束,便急忙忙的赶回家。
回到家中,半路遇着绢罗,问了两句知晓她是要去大杨氏那边的,问道:“你母亲可好?”
“回爹爹,母亲很好,昨日又写了两张大字。”绢罗回道。
苏清远闻言,略点了下头,随后笑道:“如此也好,你且去随她一同写字吧。”说完,又向后头去。
绢罗垂手送苏清远,心想苏清远素日是不过问大杨氏的事,今日问了这一句,往后未必不会再过问。想完,觉发觉得对大杨氏不能怠慢了。
苏清远大步进了苏老夫人院子,恰好见着绮罗拿着一枝梅花从后门进来。远远看过去,只见她身上穿着一身石榴红裙,裙上绣着百鸟,越发显得身姿细长且妖娆,细长中又不显骨瘦如柴,丰腴中又不叫人觉得痴肥蠢顿。且面容有光,极有精神,与绢罗等人都不同。再三看去,回想起绫罗应当比绮罗要矮上半头,苏清远又得意起来,只觉得一样的女儿,养在他名下的定比养在苏清和名下的要优秀。
“见过爹爹。”绮罗唤道,这个时辰见着苏清远过来,她也有些意外。
苏清远捋着稀疏的几根胡子,笑道:“这是给你奶奶送的?”
“是,见着后院的梅花好,就剪了一枝过来。”绮罗回道。
“一起进去吧。”苏清远说道,又进了苏老夫人院子。
绮罗忙跟上去,心想苏清远今日应当是去石家的,从那么个地方回来怎会心情这样好?
进了屋子后,就听着东间有欢喜声。
苏清远先进了东间,绮罗将梅花给了红袖,叫她Сhā在花瓶里养着,便也紧跟了进去。
东间里头,苏老夫人正抱着锦绣在她膝上跳,一面跳,一面看着苏清远对锦绣说话:“锦绣,看你爹爹跟姐姐过来看你了。”
苏清远笑了一下,心中却不喜苏老夫人这样宠溺锦绣,只说了一句:“锦绣看着长大了许多。”
苏老夫人心知苏清远不甚喜欢锦绣,一嫌玉环身份低,二嫌她生的日子太过怪异,便叫孙妈妈将锦绣抱出去,又问:“你父女两怎会一同过来?”
“我进了门之后遇到绮罗的,见着她给娘亲送梅花呢。”苏清远说道。
绮罗附和了一声,因见苏老夫人动了下肩膀,心知她是抱锦绣抱累了,便走上去给她捏肩。
苏老夫人十分受用的歪着身子,笑道:“她是每日都过来的,跟你爹爹说说你如今都做什么?”
“白日里跟着孙妈妈管家算账,下午有了空子跟何妈妈学着煮汤。”绮罗回道。
苏清远在一边坐下,微微点头,随后说道:“这样也好,只是学堂里学的也不能荒废了。既然在学堂里学过琴,如今就还接着学吧。过几日我请个会耍剑的女师父过来,叫她教你骑马,旁人家的小姐都会的,你也不能落在后面。也不要总关在家中,学堂里昔日的同窗叫你出去打猎等,你也只管跟着去。”
绮罗一怔,觉察到手下苏老夫人的身子也是木了一下,忙应道:“多谢爹爹,学堂里的东西我每日也要看一会子的,至于骑马,我怕……”
“怕什么,旁人能学,你也能学。听你爹爹的吧。”苏老夫人笑道。
“是。”绮罗应了一声,虽知往日苏清远对她也是关心的,比之绢罗等人,在旁人眼中苏清远也是更喜欢她的。只是苏清远主动提议叫她学骑马,却着实叫人意外。况且,苏老夫人不喜女子骑马四处游荡的事,苏家人尽皆知,苏清远没有不知道的意思。
“行了,别累着你了,这手回去还要做针线呢。”苏老夫人握住绮罗的手说道,伸手摸了一下,又道:“先前我还说你那奶娘看着晕晕乎乎的,谁想她将你喂的这样好,比绫罗高出这么多。”
绮罗笑道:“何妈妈很是尽心,这几日还总给我煮汤呢。”
苏老夫人点头一笑,又道:“快些回去歇着吧,下午孙妈妈还找你呢。”
“是。”绮罗应道,心知苏老夫人这是要问苏清远话,便识趣的退了出去,另想着等下叫人问问苏清远这是怎么了。
见着绮罗走出去,苏清远笑道:“娘亲可知今日我在石家见到了什么?”
“我又不是你,我怎会知道?只是那骑马……虽说如今人人都会,但是女孩子去学还是不太规矩。若是一不小心弄破了……”
“娘亲多虑了,别人骑了马都没事,怎就偏巧叫绮罗倒了霉?”苏清远笑道,接过孙妈妈递过来的茶水,却不喝,又道:“好几日不曾见过楼家、何家的人,如今见了他们,我才知襄城里的大事。”
“哦,什么大事?”苏老夫人兴致缺缺的问道,先前为了苏清远在子女面前的面子,并未驳回,此时心里却也有些不耐烦,疑心苏清远是不将她放在眼中了。
“陛下将襄城给了五皇子,过年后五皇子与贵妃的侄女成了亲,就要到襄城来了。”苏清远兴奋地说道。
“怎会这样仓促?便是将襄城给了五皇子做封地,也不至于叫他及早的过来。”苏老夫人忙说道,心中的那点不悦在这样大的事上也烟消云散了。
“这娘亲就不知道了,贵妃原是要求着陛下留下五皇子的,陛下原先也答应了,之后有大臣上折子,说这样乱了体统,且旁的皇子都去了封地,只五皇子不去着实不好。那大臣也是个死心眼的,见陛下不应,便一头碰在壁上,虽后来被陛下落了罪降了职,但终究是如愿了。陛下不顾贵妃哭求,要五皇子成了亲就过来。如今定下了封号,封的是魏王。”苏清远笑着说道。
苏老夫人闻言寻思了一会,说道:“这也算是喜事,五皇子这样得陛下喜爱,能叫他得了襄城这块宝地。爱屋及乌,襄城以后也能跟着五皇子沾着陛下的恩宠了。”
“娘亲说的是。如今魏王府来不及兴建,只得捡了前朝锦王府翻新。那些楠木丝绸等,也只有咱们家存货最多,少不得是要从咱们这里取了。”苏清远笑道。
听了这话,苏老夫人也知这是从天而降的一笔大买卖,笑道:“果然是老天保佑咱们苏家,只是旁人家当真没有?”
“钮太监说了,旁人家的不如咱们家的货色好,存货多。到时候他替咱们说项,定然能成事。”提到钮太监,苏清远脸色又暗了下来。
苏老夫人见此,忙问:“可是有难事?”
苏清远扭捏了半日,说道:“那钮太监前些日子见了何家的老夫人,说是一见面就喜欢上了何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后来听说那丫头是咱们家出去的,就含含糊糊的问了我。”
苏老夫人嫌恶的啐了一声,说道:“那老货,不怕下了地狱,就想着糟蹋好人家的女儿。”
“娘亲说的是,那丫头听说甚得何老夫人喜爱,且已经嫁了人。钮太监不敢冒犯了何老夫人,如今问那丫头还有旁的姐妹没有。”苏清远又说道。
苏老夫人沉吟道:“你说的那丫头是福儿,先前跟着绮罗的。若是姐妹她倒没有,只是前几年买进府的,你弟妹那边的一个丫头与福儿长相有五六分相似。”
苏清远闻言有些为难,一是不知苏清和碰过那丫头没有,再者苏清和小杨氏如今是没有正事的,若叫他们缠在这事上……
“不必多想了,大局为重,你二弟难道还能为难你不成?”苏老夫人说道。
“是,等下我就叫人去跟二弟说。”苏清远说道。
苏老夫人笑道:“不必你去了,我自替你说了就是。”
“有劳母亲了。”
苏老夫人见苏清远说完了事,又略带指责道:“我思量一番,那骑马的事终究不是女子该做的……”
“母亲有所不知,楼老爷说那五皇子最喜骑马打猎,与他同游的女子也是善骑射的。如今在外头,像绫罗那样的女孩不得大家喜欢了。”苏清远忙道。
不愧是呣子,苏老夫人一下子就明了了苏清远的意思,说道:“我许久不曾出门,竟不知那娴静内敛的女子如今竟遭人嫌弃了。若是如此,不如叫绫罗也去学骑马吧。”
苏清远微微蹙眉,随后笑道:“那就听母亲的吧,总归叫她们姐妹都好了,咱们也就放心了。”
苏老夫人点头说道:“不到最后,谁知她们会是谁家的,只管看缘法了。你且回去歇着吧,那丫头我叫人给你要去。”
“是。”苏清远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苏老夫人看着苏清远走了,又在心里盘算一番。她原先是指望绮罗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楼家何家都好。只是如今来了个魏王,良禽择木而栖,叫绮罗进了王府不是更好?绫罗虽也能进去,但名分必定没有绮罗的高。且如今她那般娇小玲珑的女儿,也不讨大家喜欢。又想往年她只恨自己骨架大,也曾因此遭苏老太爷嫌弃过,若是能迟个几十年生,便是贵妃,她也是敢比的。
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摸到嘴角的纹路,苏老夫人又叹了口气,随后吩咐道:“叫人去跟二夫人说,就说她院子那个叫做好时的丫头我要了。明儿个我再补给她两个好的。”
“是。”红袖应了,将梅花放在苏老夫人屋子里,便又去了小杨氏那里。
许久不曾见着苏老夫人身边的人过来,小杨氏见了红袖自然是意外,忙堆着笑脸迎过去。
红袖也不多废话,直接将来意说了。
小杨氏一愣,也猜不到苏老夫人要了好时有什么用,忙应道:“你等着,我这就叫她收拾东西。”
“哎,不急,二夫人叫她慢慢收拾。”红袖笑道,因隐约听到了苏清远的话,因此对好时不免同情起来。
那边美景去寻了好时,只说老夫人要她,好时当下急的落泪。
“你哭什么,去老夫人那边不比这边强。你快收拾了吧,这两日二夫人又不顺心,免得叫她找你麻烦。”美景说道。
好时闻言,求道:“好姐姐,老爷去哪了,你替我跟老爷说一声,叫他回来救我吧。”
“你这是什么话,仔细叫人听到了,你又得不了好。”美景冷声道。
好时腿一弯,抱着美景的腰跪下,哭道:“姐姐,我已经是老爷的人了,如今怕是有了……”
美景闻言吓了一跳,忙跳到一边,抚着胸口道:“这话你也别跟我说,我也没听到的。你是来的迟了,不知道先前像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死的。”说完,见好时一脸茫然,就将赏心良辰的事一并说了。
好时闻言,心凉了个彻底,心想若是此时告诉小杨氏便是此时死,若是迟些到了苏老夫人身边,指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于是擦去眼泪,又快手快脚的收拾东西,只求能早早离了小杨氏的院子。
好时收拾好了东西,就去见小杨氏。
小杨氏见了她脸上的眼泪,也不多问,只说她到老夫人身边是福气,便叫红袖将好时领走了。
好时随着红袖去了苏老夫人院子,却是连苏老夫人面都没见到的。
红袖叫她留在外面,自己进去给苏老夫人复命。
正在佛堂跪着念经的苏老夫人听了红袖的话,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想好时去了怕是也熬不了多久,不愿多看好时一眼,只道:“你领着给她换身好衣裳,只跟她说给她配了个好人家,叫她老老实实去了吧。”
“是。”红袖应了一声,又去给好时寻衣裳首饰。
好时一颗心犹犹豫豫的,既舍不得苏清和,又向往红袖的好人家,如此磨蹭了两日,便上了轿子,从后门被人抬出了苏家。
95、驯马之事
好时送过去后,苏清远又送了一些礼品过去,接着请了钮太监吃过几次宴席。至此钮太监便拍了胸口,叫苏清远只管等他的好消息。
苏清远也当真放了心,心想外头的生意算是定下来了,因此便也有了闲心去管儿女之事。
先是请了一位女先生,人称张大娘的进府教绮罗、绫罗骑射,之后又请了一个男师傅,人称林师傅的武师一面教苏睿轩骑射,一面每日护送他上学放学。
且说绮罗那日听苏清远说要她学骑马,只当苏清远一时玩笑,过后便忘了的。没成想几日后,先是苏府后面的空地被清理出来,围成了马场,之后一位叫做张大娘的女人便进了苏府。
那张大娘紫黑脸膛,五官粗糙,身材健壮。乍看过去,如一矮小男子一般,一张口,也是声如洪钟。
第一日见过张大娘后,听闻下午便要去学,绮罗吃过午饭,略休息一会便及早的过去了。
到了马场,绫罗尚未来到。
绮罗见着张大娘,心想那脸色若不是天生的,便应当是走南闯北晒黑的。因此便有意问张大娘外边的事。问了许多,只听着张大娘孤身一人走遍了大江南北,越发仰慕起来,只叫道:“若是我有大娘这本事就好了。”
张大娘笑道:“大小姐金枝玉叶,哪里要像我这般?若是能寻个庇护,我也不必这样四处游荡,没有个归处。”
因不知张大娘为何没有嫁人,绮罗也不好接话,只道:“果然是我饱汉不知饿汉饥,说了糊涂话叫大娘笑话了。”
“那倒没有,先前我也曾见过几个如大小姐般向往外头的小姐,往后大小姐学会了骑马,自然是能不时出去一遭。”张大娘说道。
出去,也不过是出了苏家,要出了襄城却是不能的。绮罗心中想着,又问:“大娘可去过鹿鸣关?”
“那里也曾去过两次,出了关就是草地,羊群白花花的一片,跟天上浮着的云一般。”张大娘回忆道,随后看了眼前面袅袅娜娜带着锥帽走过来的绫罗,又道:“你瞧着我黑,那里的女子脸色也这般,一笑跟朵玫瑰花般,不兴咱们这里扭扭捏捏模样的。”
绮罗看出张大娘脸上的不悦,心想她定是不喜绫罗身上的那套“骑装”。
果然绫罗刚走过来,张大娘便沉声道:“二小姐迟了一刻钟,因今日是第一课,我便于大小姐等了你,以后却不会这样了。还有二小姐的衣裳,看着虽美以后也是能穿的,只是如今你初学,穿这衣裳不免会绊倒自己。至于你的锥帽,也摘了吧,此地是苏家,没有登徒子过来。即便是有,堂堂正正的也不怕人看。”
因张大娘声音极其响亮,绫罗闻言便觉张大娘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又想她一介粗人,凭什么斥责她,再说骑马又实在非她所愿。千百种念头上来,便红了眼,只管委屈的垂着眼,却不动手将锥帽拿下。
“大娘,她不知情,因此也不知骑马的衣裳要怎么样,再者说她体弱,如今天正冷着,叫她挡一下风也好。”绮罗忙说道。
张大娘依旧不依,挺胸道:“我教了这么多人,断没有见过这般的。若是怕风,只管关在屋子里就好。”
绮罗闻言,心想张大娘辗转多地,未必不是她固执的结果。若是能够圆滑通融一番,此时应当也只在一家做事了。
“绫罗,摘了帽子吧,回去之后,奶奶爹爹他们必是叫人好好弄了热汤给咱们的。”绮罗又劝绫罗。
绫罗听出绮罗的意思,心知苏老夫人必是要过问骑马之事的,便将头上的锥帽摘下,风一吹又打了个颤。见着张大娘那张脸,问道:“大娘,冬日便罢了,夏日也不能戴帽子遮阳?”
张大娘摸了下自己的脸,笑道:“二小姐是怕晒成我这模样?二小姐尽管用心学,等着日头大了的时候,二小姐早就学成了,也不必怕风吹日晒。”
绫罗低声道:“但愿如此吧。”
张大娘朗声一笑,又领着她二人去挑马。
马厩里苏清远叫人送来的小马都在,见了生人过来,那些马一个个侧着头看着。
绮罗一一扫过去,见着一匹枣红马不停的刨着前蹄叫唤,快走两步过去,看着那匹马水汪汪的眼中满是不耐烦,笑道:“我就挑了你吧。”
张大娘走过来看了眼,摇头道:“这些马都是良驹,只是良驹之中也有优劣。大小姐挑的这马虽然跑的快些,但耐力不足,且性情暴躁,怕是难以驯服。”
绮罗闻言一怔,随后笑道:“我既然不能像大娘一般游遍天下,自然用不着它的耐力。至于这性情,时间长了,总会养出些感情出来。”说完,伸手试探的去摸那枣红马,却见那马将头扭过去,嘴中依旧嘶叫着。
因见绮罗主意已定,张大娘又去替绫罗选马。
绫罗在马厩里转了两圈,最后指着一匹卧在地上的纯白小马道:“便是它了吧。”
张大娘看了一眼,点头道:“这马不错,性子够温和。”
绫罗闻言,不置可否的又看了那马一眼,心想这样白色的马,与楼燕然的那匹倒也相配。
因选好了马,张大娘就叫人将两匹马牵了出来。
那匹白马,绫罗给起了名字叫雪花,刚牵出来果然就如张大娘说的那般,温温和和的,便是绫罗被张大娘扶着上马,那雪花也是温驯的一动不动,轻轻扯动缰绳,雪花自己便向前走了两步。
绫罗先是心中惶恐,随后见那马走了几步,自己依旧稳稳当当的骑在上面,便也有些得意,对张大娘说道:“大娘,这骑马也不甚难的。”
“是二小姐聪慧,挑的马好。”张大娘说道。
绫罗闻言心中略有些不悦,正要再往前走,便听一声马嘶,身下的雪花猛然向前冲去。
万幸张大娘身手了得,跃到马上勒住缰绳,才将那马止住。
顺着那马嘶声看过去,张大娘不禁一笑,原来是绮罗挑的那马不肯叫人骑,如今绮罗正拿着鞭子抽它。
见着绮罗扬鞭子的架势,张大娘皱了下眉头,心想她必是练过的,又想练过了也不干她的事。因此便叫两个仆妇牵着绫罗的马,叫她在马上走上一圈。之后便自己去了绮罗那边。
见着绮罗脸上的一层薄汗,张大娘说道:“大小姐歇着吧,这马我来给你训。”
“多谢大娘了,我没事。”绮罗说道,唰的一声,一鞭子下去,那马又叫了一声,只是奈何缰绳拴在柱子上,跑不了。
“欲速则不达,大小姐慢慢来吧。”张大娘劝道,伸手慢慢摸着马脖子,叫那枣红马安静下来。
绮罗收了鞭子,也伸手摸过去,说道:“这马这样闹腾,以后就叫做闹腾好了。”
张大娘从仆妇手中拿过胡萝卜递给绮罗,说道:“大小姐先另挑一匹马吧。”
“不用了大娘,过两日我便能骑上闹腾。”绮罗笑道。
“大小姐这般言行,可真与我初见你时的印象大相径庭。”张大娘说完,见着绮罗喂闹腾,又道:“既然大小姐不愿屈就,那我就先去教二小姐了。”说完,又向绫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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