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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看他的神智十分清醒,她迟疑道:“你……不是被下了重药?差点假戏真作?”

他闻言,哼笑一声:

“以前我服多了这种药,早就对我没有效用了。”

以前他常吃?她心里惊讶,却不敢多问他的隐私,只道:

“我刚才看见你左拥右抱,还以为你的药效发作了……”原来是装模作样而已啊。真恼,连现在在说话,嘴里这是他的气息。

她忍不住又偷偷抹了抹嘴。

他瞪着她,“什么叫左拥右抱?鱼姑娘,你的眼睛长到哪儿去了?”他不曾主动抱过人,若不是有危她的生命,他连抱她都不想抱,何况,方才抱她根本无法产生任何的情yu!

“我的眼睛很正常啊……”她咕哝。

“正常?哼,你的眼睛叫正常?你现在在用什么眼神看我你会不知道?”

“啊?”不会被他发现她用很怨恨的眼神瞪他了吧?

他咬牙低声骂道:

“前几天右都御史府后门送出一具少年尸身,肤黑而娇小,我怕他见了你,拿你回去充数!”尤其天乐院药物甚多,她仅仅吸了几口就东摇西晃,随便让她服了药,怕她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里了。

“……我知道你在暗示滥芋充数……我在我家乡也不算是个美人,殷公子,你多虑了……”

“是啊,如果你不是用这种眼神看人,我可以当多虑了!”如果她不是一头奇怪的发­色­,他也可以当多虑了!混蛋!他心绪已经平静很久了,偏偏今天被她挑逗起来的并非情yu,而是火气!

她摸上自己的眼角。“我很正常啊……”不要随便诬赖她啊!

“正常?”他跨前一步,注意到她紧张地抱着被子。他忍气停步,指着她。“你半眯着眼看男人做什么?”实在不愿口出难听的话。

她若不是老用这种眼神看人,他也可以置之不理,反正她生得平常,谁会注意?偏偏她爱用这种眼神挑逗人!他可以视若无睹,但右都御史会不会玩她就很难说了!

“我半眯着眼?”

“就是现在!”

“殷公子,我有近视眼……我是说,我眼睛不好啊,你我之间的距离有点远,我必须眯着眼才能看清楚你的表情!”这也要怪她?

“……”他沉默良久,然后抹了抹睑,坐在椅上。“你眼睛不好,何必写稿?”

“这是我喜欢,也是我在家乡唯一擅长的事啊。”

“唯一擅长?你去随便找个男人嫁……”不对,她的发­色­谁能接受?“你的发­色­是天生的?”

“也不算是,要变成跟你一样的黑头发,大概要再等好几个月吧,那时我都回家乡了。”

这是什么回答?“你家乡在哪儿?”

他话一出口,她的眼眸就淹水了。她低声道:“我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

殷戒见她眸里有泪,却不肯掉下。这女人脾气倒倔得很……暗叹了口气,改口:“鱼姑娘,总之,以后你一听右都御史,就避开吧。民斗不了官,何况你孤身一人。对了,今晚要委屈你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懂他的话。

“委、委屈我?”他想做什么?

她的小黑脸根本掩饰不了她的想法,他狠狠地瞪着她,又咬牙了:

“右都御史不只不是一个好人,而且还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男人。他跟我有过节,虽从未搬上台面过,但一有机会他处处为难我。他知道我一向……洁身自爱,有意玩弄我的意志,如今我让他得逞,明天他一定会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我动心。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跟他打上照面,等到晨夜交替时,我带你出去吧。”

言下之意,就是今晚睡在这里了?她看了看四周华丽的摆设,跟她所住的书铺是天地之别,但是——

“我不会动你,也不想动你!”他怒道。

“是是是,殷公子是个好人啊……那个桌上的饭菜真的不能吃吗?”

“你要吃请便,后果自理,我无法为你解决。”

真凶啊……一点也不像是那个请她喝早粥的好心公子。吞了吞口水,好像连他的气味也一块吞下肚子,思及此,浑身有点起颤。

他又走过来,见她这次只是锁住他的行动,并未流露出紧张。这个小姑娘的胆识倒不小,与她默默对视一会儿,才拉好罗幔,将她藏在床上。

即使是以床幔遮掩,也能看出她的发­色­隐约泛着红光,但愿方才没教那人看了出来。

一丘之貉啊。父与子都是一个样儿!他呢?会不会有一天也变了样?

“鱼姑娘,你睡吧,我就坐在椅上。”

“这样……真是热啊……”

“你要面对我,我也不反对。”

“不不不,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殷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虽然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从头到尾她连那个右都御史的脸都没有看过,不过是宁愿相信殷戒这个人的。

他应了一声,又坐回椅上。

她小心翼翼地倒向床被之间,目不转睛地盯着外头模糊修长的身影。

为了让她安心,他就坐在椅上并未有任何大幅度的动作惊吓她。这个人算是正人君子吧?撇开他那一开始让她惊恐又恶心的吻,他确实算是很正派的了。

悄悄又抹了抹嘴。明知初吻不算什么,不过还是有点痛心在毫无准备下被剥夺了,现在仔细回头想想,他吻得又重又深,眸内却没有任何的情潮……如果不是­性­无能,就是洁身自爱过了头吧。这种话当然藏在心里,他是正人君子,她感激得要命。

只是……透过薄如蝉翼的床帏,注视他闭目养神的神情。是她的错觉吗?明明请她喝粥的是一个很普通很正派的书肆老板,但方才的殷戒虽然还是很正派,却有一种极端妖媚的错觉……

直盯着他普通的脸庞,她忽然恍然大悟。先前他靠得极近,近到她只能锁住他的眸,才赫然发现他的眼十分妖美……睫毛浓长得不像男人,妖美的黑眸像­精­雕细琢过的。上回喝粥没注意,是因为他那时和气,眸神温和如水;刚才他又凶又恶,美眸喷火,刹那间妖艳动人……

她吞了吞口水,不想再深想下去。这里不是她家乡,再多想什么也是无益,她一向喜欢孔武有力、拥有运动家体型的男人,殷戒这个男人,差太远,真的差太远了。

她慢慢合上眼,开始觉得有点倦意了。“还是我家乡好……我想回家……”真的好累。

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睡过一顿好觉,尤其最近天气变热,夜晚更是难以人眠。她真的无法理解这里的人怎么能够熬过盛暑?她一定会中暑的!

“殷公子?”

“嗯?”

“天要亮了,你要叫醒我。”

“这是当然。”他答道,听她没有声音了,她的身子也放松在被褥之间,像沉睡了。

他暗叹口气,抹了抹嘴­唇­。他的身上沾了其他女人的香气,­唇­间则是她的气息……她的气味并不是不好,只是他一点情yu都动不了。

果然啊……只要他不刻意培养,他的心如死水,他的身体一点冲动跟反应都没有。

这就是他必须承受的下场吧。

“鱼姑娘?鱼姑娘?”

她睡眼惺忪地张眸,看见罗帏外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好生的眼熟——

她叹道:“天亮了吗?”

“要亮了。”

“好快……”她起身掀帐下床,一头凌乱的及肩短发略微汗湿地服贴在她小小的头颅上。

“有这么热吗?”他讶异脱口,瞪着她赤脚走去洗脸。

“热死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于热浪之下,一点也不意外。”她用力拍拍脸,然后振作起来,盯着自己赤­祼­的脚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没穿鞋,又定回床旁找鞋。

这女人根本还没有清醒吧?

见她要去开门,他赶紧抓住她。“你做什么?”

“不是要闪了吗?”

“不是往那里!”他暗骂,拉着她往窗口走。半掩的窗外白雾一片,她用力吸口气,顿时清醒几分,也吓醒几分,连忙抬头看他,对上他那一双微恼的美眸。

“殷公子,你的意思是……跳窗?”这里是二楼吧?

“有我在,不打紧的。”他随口说道:“只是对鱼姑娘要失礼了。”

“失礼?”他老是在说失礼。换句话说,以这个时代的礼节来看,他已经吃了她很多豆腐吧?

他平静道:“我抱你下楼。”

“呃……殷公子,你要跳楼?”走门口不也挺好?有必要到跳楼的地步吗?

他看穿她的心思,暗叹她一点掩饰也不会,解释道:

“二楼有右都御史的人,就算走下楼大门口也有龟奴守着,他认识我。”

“那你一定很常来,才会让人家印象深刻。”

青筋跳动,殷戒暗暗告诉自己没必要跟她说他从不在天乐院过夜,遂深吸口气答:“趁着窗下无人,我抱你离开吧。”

“公子,你确定你可以完整无缺地落在地上,不是摔喔?”

他瞪着她。

哎,那双美目又喷火了。

她深吸口气,低声学他:

“殷公子,我有惧高症,我也要失礼了。”语毕,上前紧紧抱住他的纤腰。

他暗暗吃惊,瞪着她的头顶半晌。这女人一点也不害臊,暗自咬牙,说道:

“鱼姑娘,请别失声尖叫。”左手压住她的腰,确保她不会临阵松手,随即一跃出窗,未及落地,便跃上高墙旁的枝­干­,飞身出天乐院。

出了天乐院,他双足未点地,头也不回地奔离。

白雾蒙蒙,伸手不见五指,他奔了一阵,算了算时辰方止住脚步。

怀里的小个头还是紧紧抱着他不放,他皱眉道:

“鱼姑娘,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她颤颤张开眼,哑声道:“落地了吗?”悄悄张望,发现自己置身在巷间。

有没有看错?不是才在天乐院吗?

“你出了街,就会有人。”他平静道。

她慢慢松了手,确定双腿踏在地面上,有点吃惊地抬眼看他。“你……动作好快,”刚才真吓死她了,从那一晚三楼掉下来之后,她就怕高。他是会轻功吗?天,有这功夫,何必慢吞吞走路?

这个殷戒不只是书肆老板,还有一身武艺,简直深不可测啊。

他哼声。“跟真正的练家子相比,我还不算快。”跟她说这些做什么?见她红发飞扬,这样稀奇的发­色­,要让右都御史见了,只怕真要踏蹋她了。他咬咬牙:“你快回去吧,别教我一番苦心浪费了。”

“殷公子,你还要回去?”

“这是当然。”见她眸里充满关心,他无所谓地说道:“他若闯进房里,我就说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他要找遍天乐院我也不会­干­涉。”

他真是个好人啊,即使在她家乡也不见得能找得到像他这样的人吧?她有点腼腆,将红发撩到耳后,说道:

“殷公子,如果在我还没有回家乡前,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量跟我说,我能做到一定会去做。”

他微微一笑,随意摆了摆手,当作听见了她的话,然后反身就走。

“殷公子,我中午会再上封湩书沄看看你回来了没。”

他回头,古怪地看着她。

“如果右都御史找你碴,困住了你,我—定会去报官,不,如果官官相护,我一定煽动人群想办法救你。”

“……谢谢。”声音有点古怪,看她执意要目送他,他也就不再赶她。最后的视线落在她那柔软的红光上,随即撇身就走。

救他?她要救他?煽动人群?她的脑袋瓜子到底装了什么?他看起来很需要人救吗?

他是男、她是女,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谈什么救他,她想保护他吗?连法子都想出来了。

那么小的个头……

虽然摸不清楚她那与人相异的想法,但她那句话与软软的腔调一直盘旋在心医,久久难散。

回到天乐院,他脱下衣物,掀了被,被间都是她的气味,想起他一夜闭目养神,而她则和衣躺在这床上……他的欲念仍然没有被撩动,心头倒是微微发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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