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纲见湖口的江道被湘军冲开了缺口,立即下令在湖口和梅家洲之间修起两座浮桥,用布袋装土,堵塞缺口,断绝了萧捷三所部的退路。
入夜,太平军的几百条战船突然从芦苇荡里冒出来,将二百五十条小舢板压逼到湖心。
孙昌国和黄翼升等将领佯装退却,突然发起反击,焚毁太平军在内湖的两百多艘战船。
萧捷三为这次胜利而庆幸,他还不知道,他的这支快速反应部队,已经陷在鄱阳湖内,无法返回长江。
一直到吃晚饭时,尚不见李孟群回来,曾国藩急了,忙派飞骑前去打听。很快回报,二百五十条舢板全部陷入鄱阳湖中。
正在这时,彭玉麟急匆匆地进来禀报:“涤丈,长毛的战船向我们开来了!”
曾国藩出舱看时,太平军以小划三十四号攒入湘勇老营,纵火大焚。两岸数千陆军也紧密配合,用火箭、喷筒射向敌船。湘军没有舢板,“加鸟去翼,如虫去足,实觉无以自立”,不能抵御,被焚快蟹九号,长龙七号,各色杂船二十余号。“变起仓卒”,士卒再不遵号令,纷纷挂帆上逃,都司史久立被阵毙。虽然彭玉麟百般阻止,也无济于事。次日,湘军水师全部败退到九江。太平军陆师也乘胜出击,打败了胡林翼、罗泽南部。
曾国藩惊惶万状,将胡林翼、罗泽南和正在武茓养伤的杨载福等部水陆调回九江,加强九江城下大营的防御。
虽然我前面和曾国藩提醒过,太平军夜夜骚扰,小心他们利用我军急于求战的心理,钓我们上钩。可是事发的时候,我也没有在场,没有办法阻止,彭玉麟一个人也不好触犯众怒。
石达开命太平军乘胜追上,罗大纲于十二月十六日(2月2日)再占小池口,安庆船厂所造新船三十艘也西上投入战斗。
十二月二十二日(2月8日),曾国藩派副将周凤山率军往攻小池口,又被杀得大败。
经过几天准备,石达开决定发动更猛的攻击,目的是要活捉曾国藩。
十二月二十五日(2月11日)夜,随着一声凄惨的“敌袭!”曾国藩惊醒,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舱门一看,只见下游黑压压一片,数千条战船向竹林店压来。
曾国藩、彭玉麟等急得直跳。全部舢板都已离开,而且救不回来。就像猛虎失去四肢,鹰隼砍断双翅,这些快蟹、长龙只能蹒跚笨拙地移动,艰难应敌,昔日那种灵活快速、主动出击的局面已不复存在,全仗船上装的重型火炮,才使得太平军的船只不敢过于靠拢。
周国虞认得中间偏后的那艘特大座船是曾国藩的拖罟,便率领十条快船从四面八方围攻。这十条快船如同十条矫健灵敏的猎狗,曾国藩拖罟就像一只愚笨的狗熊,被这群猎狗弄得目眩头晕,终于惊慌失措。
先是拖罟上的十二门大炮不记弹药消耗,也不瞄准拼命发射,混乱中打沉了几艘太平军的船只。不多久,炮弹发完,便没有一点还手的能力了。
周国虞高喊:“清妖的炮弹没有了,大家冲啊!”
十多条快船一齐冲过来。周国虞率先跳上拖罟,接着快船上的一百名水手纷纷甩出手上带着铁钩的绳索,嘴里咬着刀,沿着绳索爬上了船。拖罟上的湘勇仓猝应战,一个个倒在甲板上。周国虞握刀寻找曾国藩,要亲手宰掉他,以报从野人山以来所结下的不共戴天之仇。
曾国藩虽为二万湘勇的最高统帅,却手无缚鸡之力。他躲在内舱里,身边只有王荆七和几个亲兵,康福、彭毓橘等人都不在拖罟上。曾国藩两眼死死地盯着船上的厮杀,既不能指挥兵勇们去肉搏,更不能自己持刀上前去抵抗,猛然听得一声喊:“周将军,曾妖头躲在这里!”
立时舱门口出现一个长身壮健的汉子,手拿一把明晃晃的砍刀,一边走进舱,一边杀气腾腾地大喊:“曾妖头,拿……”,话还没有说完,斜里冲出一个亲兵用腰刀一劈,那太平军的汉子背上拉出一大条卷着肉,冒着血的口子。
那亲兵一抱拳说:“涤帅放心,小的人在船在,定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说完,提着刀就出了舱门,还不忘把舱门关上。
曾国藩坐在椅子上,看到数步之外刀枪拼击,不觉心胆俱裂,四肢痉挛,知道此次必死无疑。他不愿落到长毛手中遭抽筋剥皮的痛苦,便推开舱门,滚进江中。王荆七也跟着跳下水去。曾国藩自小牢记“道而不径,舟而不游”的孝子之道,从来不敢下水学游泳,这时正如一个秤砣,挣扎两下,便往江底沉去。幸而王荆七跟在后面,立即将他托起。恰好彭玉麟驾着水师中仅存的一条舢板赶来,七手八脚地将曾国藩拖上船,急忙送上岸去。
换了一身干衣服后,曾国藩醒过来了。他想起拖罟上有不久前皇上亲赐的黄马褂、玉搬指、玉刀等,还有许多文卷书函,此刻一定都葬于江底了。连自己的座舱、皇上的赏赐都保不住,还当什么水陆两军的统帅!
他立即想起靖港败后,湖南官场对自己的冷酷,好比又沉到冰冷的江里,浑身发抖,上下牙齿打起仗来。一阵剧烈的悲痛很快就过去了。靖港败后虽受辱,但接下来的便是武昌大捷,田镇大捷,假若那时真的死了,哪有后来的殊荣!他庆幸刚才的死里逃生,对王荆七、彭玉麟分外感激。不能死,“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恩师穆彰阿的赠言浮现脑中,日后要用更大的胜利来洗刷今日的耻辱。不过,刚才从水中被救起的形象一定十分狼狈,将士们将会怎样看待自己这个不能舞刀上阵的统帅呢?
“杨国栋,把枣子马牵来!”曾国藩突然高声喊叫。
杨国栋奇怪,这匹马到湘勇军营中两三个月了,曾国藩从来没有骑过,今日遭受这样大的打击,还要骑马做什么?杨国栋牵来枣子马,曾国藩颤悠悠地站起来,叫人搀扶到马身边,又叫人把他扶上马,然后挺起腰板,双手一拱:“各位,我曾某人上有负皇恩,下愧对诸公,今日只有效先轸之榜样,死在长毛刀枪之下,才能稍赎罪过。”
说罢就要举鞭。只见彭玉麟平地跳起,抢过马鞭,说:“曾大人,先轸不足法。”
杨国栋一手抓紧马缰绳,忽然兴奋地喊:“长毛败了!”
原来在混战之中,二十六岁的长沙人翁学本飞奔而走,去为大营搬救兵。
这是一个神行太保似的人物,他跑到两百多里外去找外出打粮的鲍超,鲍超就率领两千勇丁赶了回来,从太平军背后杀出,迫使太平军撤退。
曾国藩没有想到自己刚刚调来担任水师稽查官的这个年轻人有如此超凡的本领,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连忙通令嘉奖。
曾国藩自出征以来,将自己的帅营建在水师,已经两次遭败遇险。两次落败,他都投水自尽未遂。以后他的大营很少跟随水师,他觉得还是在陆地上指挥作战比较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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