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严重是不是?”芷珊暗自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眼睛里却噙满了泪。她十根手指都抓着他的袖管。郑凯志默不做声地握住她的手,扶她到椅子上坐下,说:“比较严重。看情况是要动手术,他这个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直在吃药,药量也越加越大,所以身体的抵抗力很差,如果要动手术的话,则是越快越好。”
“动手术?”没料到爸爸的病情会这样严重,芷珊只是呆呆地看着郑凯志。
“现在做心脏手术也很普遍,有很多医生在这方面都很权威……”
“不,我不信任他们。”她拉住郑凯志道,“我只相信你,凯志,你来动这个手术,好不好?”郑凯志怔怔地望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难道已经忘记了他是多么憎恨乔伟业吗?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也许他就会在手术台上杀了他的。连他自己都不信任自己,她却说她只相信他!
“凯志,好不好?”她的眼睛里溢出泪水来,额头轻轻地抵在他肩膀上,她说,“就当我求求你了,不管你以前多恨他,这一次……求你救救他,看在他救了你弟弟的分上。我求求你……”
郑凯志怜惜地抱着她。果然还是血浓于水,她即便再怎样憎恨那个人,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她又是那样的善良,对他这样的人都无法见死不救,更何况是生父呢?
郑凯志低声道:“芷珊,我明白你的心情,别说我现在根本不想他死,就算是有那个心,我的手也没有办法动手术。况且我是脑外科医生,对心脏手术不熟悉。”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那我该怎么办?”
“也许方教授会有办法,他在这方面是专家。”
“真的吗?”她抓着他衣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他心疼地看着她,抬手帮她捋了捋额前散落的发,柔声地道:“真的,我向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芷珊只能咬着牙默默地点头。这时候,丧斌走了过来,刚喊了一声:“大小姐……”
芷珊就忽然抬起头来责骂道:“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天天影子一样地跟着他,竟然对他生病的事一无所知!”
“这个……知道是知道。”丧斌无奈地道,“可是先生总说不要紧,又不让我们告诉你,所以知道也只能当不知道。而且你也知道,我们一群大老粗,哪里能管得那样面面俱到啊。”
郑凯志从背后扶住芷珊的双肩,迫使她冷静下来,道:“这不能怪他们,你爸爸的脾气你应该知道,况且即使是医生,如果病人没有求生的意志,也是束手无策的。你爸爸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病情有多严重,那么任谁也不会知道的。”
芷珊用力地咬着嘴唇,这时候,她忽然看到了坐在长凳上的齐子方站了起来。他走过来向她说:“乔小姐,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2.
芷珊这才想起这个人的存在,他毕竟是救了父亲的人。她只能客气地道:“今天谢谢你。”那年轻而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他抬手推了推眼镜,说:“这是我的分内的事。”看芷珊有些诧异,他又继续说道,“恐怕乔小姐还不知道,你父亲是我的恩师。”
芷珊愣了一下,既然说得这样亲厚,那为什么他还能那么冷酷地说走就走呢?
齐子方大约读懂了她的表情,他笑了一下,说:“我留在这里对先生没有任何帮助,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如果先生醒过来没事当然最好;如果先生有什么事,我会为他把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的。”他又接着说,“乔小姐,我该走了。”然后转过身去,冷漠的背影便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芷珊看着那背影,忍不住想,这个人果然是他教出来的,一样的冷酷,一样的雷厉风行,时刻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目标在哪里,简直像是灵敏的猎豹。
急诊室的灯灭了,医生独自走出来,交代了情况,虽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需要留在隔离病房里观察一晚。
芷珊那一整夜都守在病房里,穿着紫色的隔离服。她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父亲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道坚挺的背影变得有些微微的佝偻了,鬓角添了许多白发。她轻轻地用手指抚平他耳鬓的碎发,微不可闻地说着:“爸爸,你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没事,我就再也不跟你斗气了。”
然而病房里除了仪表发出的嘀嘀声,便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
芷珊疲惫不堪地扑在床畔睡着了,而后便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很小的时候总是睡在母亲的怀里,忽然听到父亲回来的声音,她睁开眼的时候却只看到父亲转身的背影。她急忙扯着妈妈说:“妈妈,让爸爸别走,让他别走,不然就再也见不到了,妈妈……”母亲却只是微笑着,她急得哭了,跳下来想要去拽住父亲的脚,可是她脚下一绊,摔倒了,然后就醒过来了。
她摸着额头,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父亲还没有醒,看见仪表数据一切正常,她才放心地替父亲掖了掖被角,转身退了出去。郑凯志坐在门外的长凳上,看到她出来就起身道:“怎么样了?”
“医生不是说只要一晚上没情况就没事了吗?”她摘下口罩,看向他说,“凯志,你说,爸爸会不会有事啊?”
他摸了一下她汗湿的额头,柔声地道:“你刚才不是也说过了一晚上就没事了吗?可能是麻药的效力还没过,所以没那么快醒。倒是你,一天一夜都没有吃东西了,脸都青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她拉住郑凯志道,“我去换一下衣服,一会儿我们回家吧。你的伤还没有好,需要好好好休息,我也想回去煮点东西,他醒过来应该会想吃东西。”她看了一眼守在走廊里的人继续说道,“我看这里有丧斌的人守着就行了。”郑凯志点点头,说,“我在这里等你。”芷珊这才转身走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转身推开了重症病房的门。
嘀嘀的仪表声传入耳膜,因为太过熟悉这声音了,所以他就像夏天听到蝉声一样恍若未闻。他慢慢地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平日里那样威风凛凛的人物,躺在病床上也并没有比平常人多一个角或多两个翅膀之类的。
“你是不是在想现在下手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可能就不会再有了?”病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床边的郑凯志说。
郑凯志摇头道:“我不是你,不那么喜欢杀人。”
“行了,不用演戏了。”乔伟业微微地斜坐起身,看着他说,“你弟弟已经没事了,而芷珊也会留在我身边。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你不用装得这么伪善。”
“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郑凯志冷笑道,“而对你来说没价值的人或者东西,就没有必要存在,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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