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一间有着全景玻璃的高级办公室,小羊皮的老板椅上铺着上好的狐皮坐垫。芷珊坐在办公桌对面就能看到落地窗外的大半座城市,临近的港湾里停着的游艇像是火柴盒一样密集而整齐。
她已经等了一小时二十分钟了,仍然没有人来,于是低头看了看表。
漆黑的胡桃木门被推开了,听到脚步声伴着笑声向她靠近:“哎呀,真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张余年大步走到台阶上,芷珊也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说:“伯父,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忽然来打扰您。”张余年坐在办公室椅上,微微地笑着挥手说,“坐吧坐吧,几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像你母亲了。”芷珊只能坐下了。张余年点燃一支雪茄,才说:“不知道世侄女今天找我这个伯父是有何贵干啊?”
芷珊知道她除了几年前曾在一次酒会上见过张余年之外,与他别无交情。但当时张余年一眼认出了她,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还说了些客气的话。如果不是看在她是乔伟业女儿的分上,想必他今日根本不会给她机会走进他的办公室。
“其实,我想请张伯伯帮个忙。”
“是想说日晟的事吧。”不等芷珊说完,张余年就打断了芷珊,在烟灰缸里点了点烟,才说道,“我已经听他们说了,你去找过不少人,也碰了不少的钉子。”
她之前的确是拜访过她所认识的所有有能力向日晟出资的人,但都被一一回绝了。这已经让她充分地认识到了父亲的威慑力,但却仍不肯放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这里。
“张伯伯,其实你也知道日晟是有实力的。只要度过这一关,我相信它所能带给你的远比你现在投入的要多得多。”
张余年摇了摇头,说:“世侄女啊,不妨跟你直说了吧,这不是能赚多少钱的问题,而是谁都不会愿意为了钱而损了你爸爸的面子。”张余年顿了顿,又说,“你爸爸是什么人你也知道,我如果出手帮日晟,那我往后的日子只怕有再多钱,也没命花了。”
芷珊低头不语,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没想到竟然真的连一个敢跟父亲抗衡的人都没有。
芷珊缓缓地站了起来,说:“那不打扰您了,张伯伯,我先走了。”
张余年忽然说:“我倒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日晟呢?帮日晟,不就是跟你爸爸对着干,这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吧?”
“我不是为了好处才想要帮日晟的。”芷珊转身看了看张余年,说,“是我欠他们的。”
张余年微微地叹了口气,说:“我劝你不用再试了,有这个能力帮忙的人,估计都不会为了这个跟你父亲反目的。”
芷珊微微地笑了一下,说:“谢谢你,张伯伯。”而后便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外头是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来。芷珊沿着热闹的街走了一段,到了十字路口的地方却停住了。接下来要往哪里去她并不知道,这些天她已经把能想到的人都拜访了一遍,也许她真的太低估了父亲,也许她只是在继续做傻事而已,但她却仍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正在路口发呆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
芷珊吓了一跳,转过身道:“你怎么在这里?”
郑凯志笑了一下,说:“这话该我问你吧。这几天老看不到你。我刚才听丧斌说你在附近,就过来找你了。”
“找我?”芷珊眨了眨眼,才说,“找我有什么事?”
“找你吃饭啊。”郑凯志拉起她的手,快步穿过斑马线。
芷珊却忽然站住了,她并没有告诉郑凯志她在到处找人注资日晟的事,她知道说出来他并不会介意,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说不出口,自己反倒越来越多心起来。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吃饭?”
“有什么不对吗?看你这几天老是闷闷不乐的。”他抬手捋了捋她被风吹乱的长发,说,“所以才想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没什么,我看你这几天忙着在为孟江洋的手术作准备,所以就自己一个人出来散散心。如果我也在家里,爸爸会起疑心的。”她握着他的手,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他明明已经那么忙了,还要处处为她担心。想到这里,她忽然说:“凯志,其实我是为了……”
他看到路边有辆计程车,抬手拦下,说:“好不容易今天没有人跟着,还不快走?一会儿说不定就有人追上来了。”
他们去了山顶的一间法国餐厅,服务生领他们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芷珊左右看了看,说:“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是来这里,我会更精心打扮一下。”
郑凯志笑道:“不用打扮了,你已经是全场最漂亮的那个。”
芷珊含笑低头,夜色一点点地沉下去,玻璃幕墙外是迷人的夜景。餐厅中央的舞台上摆着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有穿紫色晚礼服的女子正在演奏,一旁还有小提琴伴奏。忽然有司仪走上台说:“诸位,今天是本餐厅十周年纪念日。我们安排了特别活动。大家看到我手上的这只玉镯没有?”主持人高高地举起那只翡翠镯子,在灯光下那通透碧绿的翠玉镯子十分耀眼,水头和色泽虽算不上极品,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芷珊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倒没有仔细听那司仪的话。郑凯志看了看她,说:“你喜欢?”
芷珊笑了一下,说:“我从来不戴这个。”
郑凯志笑道:“玉这种东西是讲眼缘的,你如果喜欢它不把它带回家,它会伤心的。”
芷珊笑而不答,司仪已经把镯子展示了一圈,而后又说:“这只镯子是ruzz餐厅董事长送给她太太的结婚礼物。到现在为止,它已经见证了他们三十年坚贞不渝的爱情。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林太太和林先生把这只镯子捐出来,希望有位有缘人能将它带回去。”
大家的目光都顺着司仪的指向看到了角落的一桌,那老年夫妇想必就是司仪所说的林先生和林太太了。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们,林太太微微一笑,靠在了林先生的怀里,林先生握住了她的手。虽然已经上了年纪,这举动却丝毫不惹人起鸡皮疙瘩,反倒令人艳羡。
芷珊轻声感慨道:“如果我们那么老的时候也能像他们那么恩爱就好了。”然后,她瞪着郑凯志说,“到时候你不要嫌我又丑又老啊。”
郑凯志回头看了那个林太太一眼,说:“我眼光这么好,怎么说你都不会比她差吧。”
司仪又说:“就请今日到场的各对情侣中的一位上台演奏一首曲子,林太太自然会把这只镯子送给有缘人。”
芷珊撇撇嘴道:“这太难了,谁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啊。”当她正说着的时候,已经有个女孩子离开座位走到了舞台上,接过一把小提琴,缓缓地演奏起来。三四人上台完毕,镯子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司仪在台上笑了笑,说:“好可惜啊,镯子还没有遇到有缘人呢。”
郑凯志笑道:“看来是非得你把它带回家不可了。”说着,他便已经站了起来。芷珊想拦他多问一句都拦不住,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台去,在钢琴前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微微闭了闭眼睛。四周一片寂静,连侍者倒酒的声音都听得到。
他将纤长的手指放在琴键上,手指优雅自如地开始游走起来。芷珊惊喜地发现,那琴声一瞬间便俘获了在场所有的心。她嘴角缓缓扬起笑意地看着坐在钢琴前的人,这使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电影里的钢琴师每次演奏时也都是这样优雅自如,像是在玩弄一件玩具一样。
芷珊只是专注地看着他,并没有发现周围的人都向她看了过来。而琴声停止在最后一个音符,余音未散的时候,已经有人拍起手来。
芷珊这才发现好多人都向她看了过来,司仪将镯子交到了郑凯志的手上,他走到她面前说:“我就说它是你的吧。”
芷珊跳起来抱住他,狠狠地亲了他一下,惊喜地道:“快告诉我,还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
周围响起一片掌声,司仪笑呵呵地说了结束语,而后仍有乐队上台演奏。他们刚坐下,就有人走到桌边,芷珊一看是林氏伉俪,急忙站了起来,说:“林太太,林先生,真是谢谢了。”
“不用客气。”林先生看着林太太笑了一下,说,“郑医生可是我太太的救命恩人呢,如果早知道你们今晚来这里吃饭,我们绝不敢这样怠慢了。”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