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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青春年少在土家 > 第8章 天 坑

第8章 天 坑

代表本队,齐巴子上台发言刚经修剪,这从不懂按规矩出牌的家伙,今天不致又续打臭张吧?我替他的听说前年欢庆“九大”(“文革”中狂热煽动个人崇拜的中共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他的发言就语出惊人:“今年的‘九大’,比哪年都大”我的个娘耶,“比哪年都大?”――该不是说他家母­鸡­下蛋吧?令赤贫而赤诚的十亿国人,中了巫术般昼夜载歌载舞的天大喜事,他竟这样不着边!当时,除了大会主持者矮叫化手捂腮巴,一副被人误拔了牙齿样难看的面相外,广大听众则一通擂鼓,一阵唢呐似走火入魔,庆祝大会照样热烈进行

他虽老打臭张,可多年历经洗牌发牌,却从不用的淘汰出局他坐庄的注释,仍在他那名上――指挥­干­活从来遇神灭神见鬼捉鬼的职业杀手“齐巴子”!很难想象,一个平日满口脏话的人,在今天这种场合发言,不再惹祸上身

听,他尖声摆出“地主婆”三大罪证:大石楼白墙黑瓦,像日本人碉堡改造交炭拉男人儿子入伙上山挖蕨根(蕨类植物根,可食用),给社会主义抹黑他神情肃穆虽女嗓如故,却无丁点脏字

如突遭冷水劈头,有人尖厉呼口号几百人振臂作应,如冬天响雷山谷回响天寒坐冷磨,尽管隔层绵,ρi股还是凉成了块石板浑身发紧,我的心在隐隐作痛:平时那么关照自己的人,那往大队送瓦罐的事,往后见了我该怎么解释?

……

第二天上午,星星点点地飘起了入冬的初雪望去,对面山顶,棵棵杉树下也逐渐白了

懒搞得二嫂家俩口,带礼携伢来走亲戚了人还在沟里田边,娃崽大人就“舅”“兄弟”的喊那亲热劲,羡煞四邻齐巴子俩口春儿,也帮着张罗待客懒搞得的僻屋,头一回如此热闹他抱手里刚会说话的孩子,是二嫂四闺女,已过继给他瞧那小腿小臂,瞧那可爱的小脸,瞧他父女的逗乐学话,多投缘!虽说去组成“非常家庭”当队长的传闻没见兑现,可老光棍攀上这门亲,却活得有声有­色­

山区,下雪就停活放长假他整出的大动静,更给长假的村寨更添喜庆都来凑乐,挤满一屋议论昨天批斗会石楼易姓,半边红当年为这老婆发昏不值议论这雪要下大才好,夜里再下点凌(打霜),好撵麂子攀着十年前同食堂“饭友”情缘,齐巴子展开火塘外交跟这非官方使者,大到来年下湖北挑苕秧安排,小至开春农户间扯辣椒苗茄子秧,都预约停当

我来烤火凑热闹,也被当作本村特产样,拿来向客人展示一番;而小张,则被他钦佩的“活雷锋”糟践得一文不值:不出工,跟些男女知青遍访天下“难友”,数月不归我更有新发现――手捏着指头大点黑石子,放上点似巴茅花绒子的东西,再把寸长截铁皮一敲,那点绒子就冒烟,再吹吹就起火了这即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取火装置,火镰

同作共息的几个月过去,可对我来说,这片土地依然迷雾笼罩:

坡上做活,见到小伙们把个小嫂衣服脱了,丢树梢上欢声里,小嫂当众­奶­子甩甩地爬树她老公,眼见着绝对的个人资产尽人共享,堂堂法人代表竟也满面荣光就这看似温厚的小嫂吧,上回大田里拉排薅秧,听她脆生生叫声“知青”,我调头去应,即落下一脸的水抹脸迷惑间,我见她,正得意的把当作消防水龙使的大­奶­子,塞回衣襟旁边两嫂子,还探头来脆生生问我:“吃到没?再喂一口嘛,翱嘻嘻嘻……”土家没有入浴的概念,哪怕浴盆也不可接受净身,都习惯在个碗大的木盆里,拧毛巾擦拭他们把我坐盆里热水洗澡,等同于杀年猪烫水除毛来调笑的我天天的洗,洗坏了但大热天,村里也偶尔呼声动宇的邀伙,倾村出动,去一队那河湾洗澡青山绿水间,相距不远,男女脱光的各自一处洗嬉,全都自然而然间或水花乱溅,喧声沸扬,一个偷觑者,被嫂子们掳去“开荤”……

我注意到,那二嫂一直在“兄弟”卧房忙碌,往板床上铺换暖和的新稻草

几巡叶子烟烤红苕后,主客研究起肥田倒秧种糯谷的利弊有人邀春儿来段百听不厌的唢呐“张家二姑娘”可唢呐手,此刻正执着于老会计的达谷套路探究结实缓慢的“马过桥”,懒散怪异的“牛擦痒”,热烈疯狂的“蛤蟆塘”……生活因快乐而­精­彩春儿的陶醉,感染了众人参与合奏:“嘣嚓嚓嚓――,嘣嚓嘣嚓――,嘣嚓嚓嚓……”谷穗击斗声,翻把擦围席响,都活灵活现那种热情专注快乐……我这才瞅出,一群乌合之众,原来也都如此迷恋着本行!

下午,懒搞得送客直送到对面山口后往回,他小调悠悠刚上山凹抬头猛见面前立着个人,朝山下村子久望是半边红老婆见了懒搞得,从不多言的人语不成声:“……我走了,他爷儿俩就好了往后有个灾病的……”着件洗得背上都已发白的单衣,她趴下给他一记记磕头

“哪哪……爷儿俩?”懒搞得站着,他被如此大礼给弄蒙了等他有几分清醒,撵去,只见着天坑(石灰岩地区,地下水溶蚀形成的深陷的独特地貌)边一双黑布鞋

……

天坑边人多声静

那黑古隆咚处,长宽不过几丈,冬来还时有阵阵雾气飘出坑沿草和几棵矮灌,湿漉漉的在土家,天坑并不少见而几乎每一个天坑,都装着不寻常的故事传说不知何时也不知­干­沟里哪个村寨,一个50岁寡­妇­跟个30岁侄子通­奸­,被人发现奇闻疯传,养眼者络驿不绝最终寡­妇­来此完结了羞耻,所以这也叫“寡­妇­坑”

四面高处,全是成片的杉树林

天坑故事的续编,却跟懒搞得有关“大跃进”找水,人们总认为,天坑跟沟头消失的小河有关公社驻队­干­部,把懒搞得吊下去由于种种原因,这王老五的­精­­干­大胆,和他的牢­骚­怪话同样有名十来丈粗绳放完也不着底拉上来,他晃晃悠悠退几步,人,就跟那绳样瘫地上,连说话都磕巴了:他听见了鬼笑,呵呵呵的笑,抓他怕是那老寡­妇­风­骚­不改,哪还见得童子身的光棍他宽背上,真还道道血痕没人说得清,往日抡起大油锤,锤得地动屋摇的彪汉,披红戴花的“模范互助组”组长,三两年,怎就堕落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这回他哭了,哀告­干­部放过他他保证,往后做活,再不邀人躲岩坷里打扑克;在食堂,再不锅面“飘”油水锅下舀­干­的;再不发牢­骚­他改,都改

也就再没人下天坑“大跃进”没找到水,­干­沟也依然是­干­沟

时代,把我们这辈人都打造成了纯粹的唯物者想情看,点燃几根裹上染­色­锯末的竹签,就是对神灵的犒劳?揩ρi股的草纸打几个孔,就成了另一世界的流通大钞?朝着个泥塑石凿的疙瘩磕头,就能让个大活人从此想啥来啥?打死我也不信呀还有什么正月初一至初三不准扫地,还有小孩不能吃­鸡­爪,不然写字手会发抖,还有未婚男女不能吃猪蹄,不然找不到对象,即便有了也会分手……“头上三尺有神灵?”为些荒诞说法,跟人辩得犯了急,我甚至红着脸打赌:无论是人人敬畏的崖口黄桷树,还是百求百应的巨石观音,我敢当众冲任何一座显灵菩萨撒尿生怕我遭雷劈,会伤及无辜似的,从此,竟再没人敢跟我“pk”

而寡­妇­羞跳天坑的故事,又是真是假?有回天坑边地里扯豆,风吹苞谷叶咝溜溜响看看左右无人,我趴下了,伸头往黑洞洞的天坑里瞅来瞅去此时,我像个趴在飞行的“波音737”引擎上的玩命者,耳边,只剩下奇妙的似风又似回声的庞然轰响好一阵也没听出个名堂再起身去,我搬来块头大的石块,偷着丢下去听了半天,竟没听到落底

但从今我离那天坑远远的:一个在人前几乎从不言语战战兢兢的小老鼠般活着的女人,活生生就此跳了下去!站在人群后,总认为自己有帮凶之嫌我是哪根神经短路哟,冬里就急着挖什么南瓜坑

坐湿地上,半边红面前摆着那双鞋大姑娘幺妹,和齐嫂立守在他两旁,搀他劝他,怕再有不测半边红全然不顾自己革命退伍军人形象,大把地抹泪,绝望地连连摇头,罪人样跪着不起:“你说的去洗菜呀,荞花……你腿有病艾鞋都不穿……”

荞花!――看,几面坡秋荞,花开花落太短暂,都谢了却茎叶殷红的一大片,一大片美得那么尊严

那边,几个­妇­女围着懒搞得为自己那一刻反应迟钝,他肠子都悔青了实则已不在乎他悔些什么他高境界的援外故事,身上巨大的人格变异,使他迅速走红而令人着迷:“准”队长举止“有派”,新郎般一身新还­性­感地敞着衣衫上面的两颗扣,露出宽阔厚实的胸膛

尤其是脚上的新鞋,天呐,二嫂做的?(在土家,做鞋含义重大:妻子给丈夫,阿妹给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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