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比我提前一周返乡,就住镇上“九二零”那儿自己ρi股在流血,却忙着帮别人医痔疮――“九二零”自己倒霉事不断,点背,还让小张吃住在他那,一门心思的“解方程”背作文
但世间祸福,谁又能真正辨清意外发生了因小张火气太大,还是人们对他行窃示众印象太深,他集上买蛋与人发生冲突,竟致人重伤“九二零”似也难脱干系面对因“毛主席的客人”的到来,变得永无宁日的现状,今天在镇上召开公捕大会
会后,又押上县城,恰好与我赴考同车车下人头攒动“知青!”“军大衣!”人们都咬字特准地诠释,竟都盯住我我怎这么出彩
“斯斯文文的……”
“那瘦样儿还敢杀人?”
其实小张给带上车,就被一ρi股按在我座旁过道上他穿着肮脏的军大衣,神情恍惚地垂着头,车外人看不见见鬼了,来日集上,我百分之百会被人当作小偷兼杀人犯阶级社会,冷酷是生存的根本眼下截然不同的身份,竟让我俩“军大衣”形同陌路我窘促地一直脸朝窗外
不觉间,车已盘山上顶,行驶在人烟稀少的荒原上一天也难见着辆车的公路中央,野草跟稻谷般茂密公路旁远近的山坡,全都等距离的植着棵棵小杉敢信吗,山坡这些膝高的小杉树,全是与我年仿的弟兄在此,时间仿佛是静止的高寒而贫瘠,它们几十年非绿非黄,不死又不长,更谈何成才放眼望去,整山整岭这苍凉沉寂的世界艾连只麻雀都不见
此时车内,小张不顾颜面,“叔叔,叔叔”的哀告给松松铐遭身边两个公安几声厉喝压回去渐渐,哀号又起两公安不胜烦,去给松铐(带齿弹簧铐):“动嘞!越动越紧!”眼虽朝窗外,但我眼角余光,发现小张贪婪地盯着我的水壶,却不敢开口
同为落魄人……我百感聚胸,再顾不了那多起身去,在满车警惕的目光中,我给这坐地上的“杀人犯”送上水壶他咕咚咕咚狂饮额脸都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是泪
……
绝迹多年的全国统一招生考试,在门外蹲着对大石狮的县中学举行武装押卷,气氛森严
久违的数学,我似懂非懂的做完语文,是篇两选一的作文,我选了《成长》明知无望,我索性放开手脚,拿死马当活马医乡亲们挨户送菜的问候,脸朝黄土背朝天共悲喜的热汗,“赶年”夜火塘边的杯碗,因我殒命的大公鸡我以一个纤弱“女”知青的身份(无法与声名狼藉的群体切割,即“变性”为弱者,以换取阅卷人同情),记下父老们的恩德,记下我逐渐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的次次感动,记下“直嘎多,里嘎多”(土家语:要吃饭就要种地,要穿衣就要织布……几次我都不得不停笔,已是泪流满面真的,它使我今生今世永远感觉他们是亲人,总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感激至深
赶考回来,却似乎又忘个干净只当是街边耍猴人手下,那听见敲锣就翻筋斗拿大顶的红ρi股小猴,在应付也得意自己真会来事儿,竟能扮个姑娘家装疯
……
不可思议,我的际遇太不可思议
录取考生的些日子,千里外父母在紧张奔走平日对我家避之唯恐不及的亲戚里,关键时刻小姨出援手她是市机电局物资调配科长
计划经济年代,物质供应保持在维持生命的最低标准,除了趴河边喝水和生孩子,能保你绝对尽兴外(据统计,“文革”期间,全国人口非正常增长多达三亿,百欲全禁
穿,凭布票限买,每年每人一尺,还不够做条短内裤,保你压根不可能“变修”吃,凭粮票限供,让你每天专心地吃了上顿盼下顿,神思高度集中就白糖,都成了处方药,肝炎病人,凭医院证明才能买几两卖菜卖米……尤其卖肉的,路上即使碰到当地党政一把手主动给他打招呼,他也就鼻子里哼哼而已其执业者的尊严,那是5000千年文明史来,首次登临万众仰视的巅峰!
买来副轴承,县农机厂能救活一台车床买来卷电线,能照亮一个村寨要能买辆汽车,你的名字肯定比县委书记还响――大权在握的市物资调配科长,还不活脱脱一个“芝麻开门”的阿里巴巴?
小姨打电话给下属专区业务主管主管受宠若惊,马上找他下级,我县副县长副县长的至友,正是新到任的公社书记公社推荐的第一关,电话里,新书记当即拍胸而县“招生办”政审关,那位副县长正在积极活动还把我接去他家盛情款待为联络感情,陪宴者还包括他80岁的东北腔老娘副县长为我来县城方便,还特地在县招待所,给我订下免费长期包间俨然市井现身的皇子皇孙太大的身份反差,让我云里雾里
大规模思想教育艾恰似要把满笼子鸡,一朝全变成冲霄九万里的大鹏神鸟,岂不徒劳?要不,年年月月反复讲的阶级斗争,“千百万人头就要落地”的警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忆苦思甜,持续整整一代人高于一切的政治学习,这时,竟不敌物资部门一个电话?
往后几天,受小姨之托的下属的探讯电话,因出了张铁生(考试交白卷,“四人帮”借以全盘否定此次招生考试的人物)慌得一日数打,直打得这位副县长一再求饶,莫打了,影响不好是的,是的不看文化成绩了,重视阶级路线,面向工农兵可招生名额里,仍有百分之五“可教子女”(非工农兵子女)名额是的,努力,正在努力
仅过半小时,他竟喜洋洋主动解禁,转告来自县“招生办”最新消息,似天方夜谭:和全国一样,这次考试宣布无效,而“招生办”却还在热炒新闻,查找我――全县的新科状元
人抬人高无价宝县领导还传话,问我,愿不愿屈就县文化馆全国都拿这破卷卖废纸了,他们竟还在较真还要我去,阅卷的都想看看,这梨花带雨的城里妹子,长啥俊涅?
……
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三年八月五日,早上身着军大衣,我站在冷清的龚滩码头
脚边行李,比三年前多了张入学通知书,和幺妹做的双鞋昨天,一村老小直送我到村头小学边幺妹忽然跑上来,当众塞我手里!(在土家,做鞋含义重大:妻子给丈夫,阿妹给情郎我好惊讶,好尴尬因为自那夜后,我竟再没寻上与她搭话的机会而此时她虽笑着,可努力咬住的饱满的嘴唇抽搐着,眼里净是泪水我也不禁眼湿“我会来看你的……”我安慰她
想起曾经在此同行的伙伴们,我往对岸绝壁下搜索,竟一只羊也不见齐天绝壁下,大江怒涛依旧三年恍若一梦几天来,我默默收拾行李,办手续命运陡转而不激动,更没想入非非我从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是哪个环节出错,暂时通知有误?可能吗,乌鸦落在梧桐树上,也认作只凤凰?我一直迷迷糊糊
船笛拉响,在峡谷回荡满江白浪望着远方灰沉沉云底,已露出些透亮的曙红,我知道那是朝霞我似乎清醒了:“走了?――我真要走了!”
宽宏仁慈的老天啊我满脸泪水
别了,我又怕又恋的土地,身带着一生抹不去的烙印而大枫树下恩养了我的父老们,这块僻壤的所有苍生,以及我们多灾多难的民族艾却注定……明白了,我明白了在干沟消失那条小河,百代不息的流向何方
滔滔大江哟,带着几多辛酸几多愤怒和苦难,带着亘古不灭的向往――
世间任何高山,也休想挡住大江东去,滚滚东去
后记
终于到镇上已有通村公路,我匆忙雇辆农用车一条能把人颠得腰椎致残的村间公路,送我到村边惯看人世悲欢的千年大枫树,身披新绿,树下竟空荡荡的相连三间集体房及我的曾住屋树上大标语,都不见了昔日的一切,似乎都随岁月的风雨而去
一个拄棍老汉,正颤巍巍支筛晒辣椒――齐巴子!
天翻地覆的几十年过去了,村子竟还是那些老屋,只是点上了电灯青壮年都远出打工了,留守的是几个老人和伢不知是喜是忧,有的全家外出,几年不回
温饱现今已不成问题比过去,那叫天天过年说也怪昂原来的劳动工具,原来全村人整年苦拼难圆的梦,现在几个年迈老头老婆婆就轻松松搞定既像神奇的魔术,又像个天大的笑话
人世风景变换,可老来的齐巴子,仍是留守老人们的中心家族神话的破灭,似乎并没有动摇他的如往的地位,却实则是独他每月享受着近200元的“抗美援朝人员生活补贴”,老有所养,尽人羡慕
他们都争着接请我吃饭,最后妥协成摆小媳妇家堂屋里,一大桌实在太过丰盛的合宴老会计父子都不在人世了已有白发的小媳妇,忙个不停看去活得幸福而满足席间,他们都埋怨我该多要一个孩子,因为是女孩嘛没见着她在外打工的儿子媳妇但见了她八岁的孙子,我大吃一惊――怎跟我儿时系上红领巾的留照,一模一样?我惊惶地一把拉过他来,我问他想不想爸妈,听不听老师的话激动地搂着他细看,似乎又……五味杂陈几次想向小媳妇要看看他儿子照片,但当作那多人却终难出口我一夜未眠
当年幺妹如约嫁去一队昨天我即托人带信去,可直等到今天启程,也没等到她回娘家一趟一对银手镯,我仍揣在怀里揣着份似乎刚开始,就结束的恋情,揣着份沉沉的失落我知道,世间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永不可能再找回可我仍想见见她,当年那纯真难忘的姑娘,还好吗?我这才忆起,30多年前分手时的那份承诺我知道她不来见我的原因了人生如戏,而我却扮演的啥角色?
多年来,与命运较劲的那点自豪感,瞬时全变了味也再没了见她的勇气世间啊有一种错误,叫“年轻”
到今天,这里及邻近几个土家族苗族自治县,都才仅仅实现温饱,属国家级贫困县
二九年八月改毕
10、错过好戏
成群的黑八哥欢噪着,闪着花翅,朝霞中飞过对面山头我的心情也跟它们一样快乐飞翔,笑得像朵花
齐巴子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他已把我推作“先进知青代表”上报大队了,准备出席全专区“先代会”,还将作大会发言“那还没讲的?知青些……不都跟过海八仙似的成天晃,几个在天天出工,何况还自己养猪?开会把猪窍,听我的窍!妈那巴子,把他们看看,就讲这!全专区哪个比得上?”
谁见我都道喜招财猫似的,我见谁都挥手打招呼人也轻飘飘的,仿佛置身童话一般
可这才发现,眼下灯油盐都没了家里寄的几块钱,也早就一籽不剩慌了手脚,我爬阁楼灶顶的烘篱上没舍得吃的三个南瓜,看去好好的,可一碰一个洞――可恶的老鼠哟,几时钻瓜里偷吃了瓜籽,瓜腐了没瓜可卖,进菜园,狠心砍下留来过冬当菜的几棵大白菜
……
人流喧嚷的街口,却不见“九二零”打围的旧日景观菜背去饭馆,卖了五毛钱,捏着去买点盐煤油应急牙膏已没钱买
进供销社我看见,原来“九二零”在那麻脸大婶柜台,帮着卖毛巾肥皂人明显蔫了这大婶总瞪着眼,内分泌失调似的整天咋呼呼打雷,顾客都无不要逃
有戏!我好奇的大张着耳朵这边柜里俩营业员特快活,对那边的厄运者指指点点,正在“九二零”逸闻交流:
“沼气科普知识”推广宣传,明明就几张画图,抹点糨糊墙上一贴的活,他还就真当小鬼上香火牌了,“只就粪坑上加个盖,连节胶管子……呃,点灯不用油,煮饭不烧柴,保证你生活从此大改观……试试呀,就不兴试试?……”忙天火地要拉横幅敲洋鼓,加大宣传力度似送人金碗没人接,他缠得供销社主任见他就躲没人理睬,他就死乞百赖,在文具柜同事那强借这不,风光一回,鼓破了同事就连带他厕所边挖坑的可怕举动,都一并告了上司
农忙时下乡支农,见着都拿粪水掺草木灰拌种,他记下了今年春播将始,他找到公社书记,要求全面废止不知怎就谈崩他冲书记拳捏得紧紧的:什么“氨气”,什么“挥发”,痛心而声高猴子不吃人,生相难看多年的风浪里闯过来的书记,什么阵势没见过?可这号异类奇形的,却真不曾见……板着张红脸,他耐着性子静听当对方怎就把施肥,跟医生诊病扯了一块……终于,他亮出了他那招牌动作――竖起食指,但还是别想Сhā上嘴只得把犀利的目光,足盯他有三分钟:农民祖祖辈辈种地,还不懂得下种上肥?你忙活个啥?一颗豆芽长齐天,也还是颗豆芽知识分子的点花花肠子……“好,好,好了拜托你,就少动些心思了翱我没工夫听你把脉,我耗不起没事你就对着屋角打呵欠,趴桌上冲瞌睡,翱就算你为‘学大寨’出力…在积德,大恩大德!”书记血红着脸
原本“九二零”也并非读书读到神经短路,只因他分配到供销社挂名农业技术员,专业对口,算得是同类中的幸运者据说,他们同来的一批大学毕业生,除两个学“火箭专业”的,去县鞭炮厂,跟些婆婆们坐着搓纸筒(我绝不敢虚构),其余不管你是学的“中文”“外语”“数学”“物理”,一概集中在距县城远远的个农场里,抡锄头就如现今城市选择的垃圾填埋点由此,“九二零”不论分内分外的,也就格外的好事和热情就像郁金香,也有特别的黑色品种一样,还见他赶集天弄张条桌坐那,搞什么“施肥咨询”很是特别
闻讯赶来的“九二零”上司,见他就来气绷着张脸歪着嘴,那眼神………要吃人的相他刚接到投诉,也不知得了谁的授权,星期天,“九二零”在镇边家家菜园的转,一朵朵掐人家地里的土豆花(当地人不理解,去除花朵了增产)紫的白的捏了一大把别人若不是认定他神经有问题,要揍人当着书记面,这苦不堪言的供销社主任,向“九二零”宣布:(嗓音都变了)记好!从今收起你花里胡哨那一套,上柜台,上柜台……没事闲的往后就死人翻船,你也只管给我专心的卖毛巾肥皂!卖错了扣工资你记好还有厕所边那坑……――嘴巴闭了!马上原原本本填平再就死人翻船……
“你说这都是为个啥?割卵敬菩萨――人割死了,菩萨也得罪了书读多了害人哟,咯咯咯……”俩交流者,比瞧着马戏小丑还开心
“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时代,有扶摇升天者,必然就有踩踏入地人革命史上不当叛徒即动摇的知识分子,现今,也不外些“研究马尾巴功能”的小丑,归类资产阶级哪次运动不拿他们开刀?已被批透搞臭就只当表明立超谁没事捣鼓两拳都无碍,还能放过这号有噱头的?将“九二零”改归性情无常的麻脸大婶麾下,让他终日生存在极端气候中自顾不暇,不再惹事,或许才是上司们联手下的一剂猛药?听,那边她又在响雷
可我的,柜台后俩逸闻赏趣人,扶着货架那样笑啊颠的,手里给我打的那点煤油,还是足量?
出店来去邮局,准备给家里发封经济告急信咦!街上人,怎都对我闪着警惕的目光,闯我怎陡变得这么惹眼?人们,却都争相往公社那边赶跟去小桥前,我止步了一个特大新闻在轰动――小张集上扒窃,被扭送公社
大开眼界者,人山人海
……
赶集回来才晓得,今天我顶不划算
冬来活闲,不赶集的,都安排坐隔壁大屋抹包谷籽屋前坝子,暖阳里,都几人围着个筐,名正言顺的侃笑包谷一颗颗掰,笑话逸闻色情段子一大挑只需泡杯茶,当得坐茶馆听书楼上包谷棒子堆里,小伙小嫂疯死,就摔成骨折都没人管可还跟平日样工分照拿最是一年舒服时
更可惜,还错过出好戏
懒搞得二嫂,居然抱伢找上门了大白天俩男女紧关大门先前普遍看好的三人戏,似乎已远离戏路奇迹般,没见吃药,二嫂男人已能下床,气色明显好多了,但脾性全变像被人捏住短处,变得从未有的阴柔和气短屋里屋外,连给丫头梳头擦鼻涕,都自觉揽下,还总给那婆娘献殷勤扮笑脸,那温柔艾当今的上海男人们都会自愧不如不知属于易燃物无心摩擦,引发惊天大火,还是十几年残酷的精神折磨,二嫂丈夫对天地神灵,对自己都信心丧尽后的精心安排总之,这剧情叫人越看越疑:共屋檐下俩同性,非但没生死不容,反而愈像劫后重逢的俩亲兄弟唯一让人看清的,是二嫂那丈夫:他虽然装佯,低调,目光躲闪,却满脸喜气,肯定是个大赢家
最神奇莫过二嫂――五个伢的娘了,怎和懒搞得,就热乎出生生死死的味道是意外到手青春重回的仙方,还是无意服下了枯木逢春的神药?真是艾她也变得水润光泽,跟菜园里经霜的辣椒似的,红艳艳的
虽说这地方几乎无话不“荤”,但对女性禁忌特别多正月初一十五,姑娘媳妇不进堂屋女性长幼,万不能从谁扁迪跨过大姑娘,忌讳与本姓人说笑,或同坐一条凳轻则被看做没教养,重则斥为不齿贱货几十里山乡,别说离婚,连寡妇,都没听说过再嫁三天两头,只要懒搞得去了,邻里都无不是怪兮兮的天下能有永远看不懂的戏?夜半听门的,没事找事进屋的盆响影动,都被无限放大她家不远,总站着人指指点点第二天,她家几丫头,都成妇女们的围猎目标问艾套艾抽丝剥茧绕来绕去,不外“奶娘(娘)昨晚跟哪个睡?”
屋脊那多孔玩意上,昔日婀娜多姿的瓜蔓和朵朵黄花,都不见了剩条露瓤的老丝瓜,悬着哲人说,别人是地狱在村里,她已完全不敢露面
――看看,大白天公然追上门来,一把年纪还这馋细腰大ρi股,这号婆娘“闷骚”!
听着来自“线人”渠道的报料,抹包谷的,都再坐不住了九妹娘领头回家探看进门分把钟即出来,像闻到阵扑面恶臭,“呸,呸――”啐两声,再地动山摇地猛摔上门但除了自家的蠢狗几声破胆尖叫外,没人前来助阵大伙可全都心里有数哟:那单身汉一辈子闭关自守,结实得像一袋子苕,跟齐巴子同样的臭脾气,还有暴力倾向九妹家黑狗,见他都夹紧尾巴
而从来都本本分分的花生米,竟蚊子般划着长手长脚摸上去,贴门上喔,有情况了他伸着只张开的手,就像电影《鸡毛信》里,当年山垭口那棵预警鬼子进村的“消息树”坎下屋脚拐角后,藏头露脑的各色裹头将士,翘首一片
哭?都不懂了关紧了大门,干柴烈火的谁哭,懒搞得?那你就外行了不是,眼下……女的?没搞错吧……花生米哟花生米,先天就决定了这方面没感觉哭?这当口那娘们儿只怕一身骨头都酥了,一碰就响,是纠床吧?
尖嘴猴腮人,着急的狠狠的晃“树”,比划――二嫂在哭!
……赶集回来,没顾得开门进屋大枫树下,我提着那点油盐,听戏迷们描述他们都亢奋而紧张有男人吼骂了好几家忘了烧火做饭
……
猪喂了,人吃了赶集也累得够呛忙完,我坐油灯前发呆
挑粮路上没让九妹接担的事,得赶紧跟她赔礼她其实对我很不错,人好别人涅有涅,体力有体力,样样内行,还怪机灵的
上回磨包谷剩的点糠,拌猪草最多还能对付两天红苕已所剩无多,春荒时候哪舍得多掺于是刚才喂食,猪就在槽里左拱右拱,不满地憋叫,不吃虽日复一日,奋力涂抹着生活苦楚的底衬,但我心底的亮色犹存,仍凑油灯下坚持写日记今天却难有一字晚餐吃苕没菜的代价高昂阵阵热辣辣的灼热,从心口直涌喉头,却也没法让头脑停下:风雨里一年苦挣下3500工分,望眼欲穿的年终决算出来了,扣除分粮,居然只收入八元六角,还没一分能兑现我理解了小张的偷窃
谁都有过浪漫的季节往日我读些名著读得ji情飞扬,梦想哪一天也成作家仰慕那些百代相传的诗歌,我也曾写些句行今天翻翻,全是小儿呓语原来《猎人笔记》的山村人情,不外是些无聊贵族的自我放逐“羊牛下来”的诗意,也纯粹吃饱没事的人犯痴饿他三天,保管再不哼不唱人最大的聪明,即在懂得随遇而安不见城市公园里搔首弄姿的鸢尾兰,在这儿,都垃圾般蜷在那田边地角?它的唯一用途,是妇女做豆豉时垫筛底,叫“豆豉叶”本就个凡体肉身艾我竟长年云间漫步,今天才掉下地――真实生活,哪件能写纸上
脚下是坚实无情的现实我已学会过日子学着社员们,平日拿红苕土豆当主粮,分得的两箩包谷舍不得吃,拌上“六六六粉”防虫,放着备荒“大麻风不怕吃母猪肉”,我也早就斯文扫地前些时,花四毛钱,芭蕉叶裹块红兮兮的瘟猪肉回来煮熟,连肉带汤,我呼啦啦风卷残云我看人和神的最大区别,即在知不知饿
喝冷水也不管用,心口烧得难受要是那几棵白菜不卖……躺下吧,或许会好些熬,熬吧,熬到开春了,岩坷的野葱可以扯来打汤
冬夜,随风送来哗哗河水声,好真切
那水声起处的沟头一队,小河拐弯处凉桥边,有角破屋附近,总有个人影晃来晃去他是个倒霉的孤老汉,九妹那“准丈夫”队里的远房小叔解放那年,他被过路的国民党兵掳走,两年没音讯某天,他终又游魂样出现在凉桥边老母成了房前一堆土,叫他无法接受他不住的叨念:“晓得烂没烂,晓得烂没烂?”清醒还是糊涂,莫非他要臭气熏天的扒出来?这个嗜酒石匠的遗腹子,八岁才断奶,平时就有些犯浑他差点没把亲亲的父老们吓死结果,他也仅围着坟打转,跟坟里人频频沟通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似再听不懂话了
往后什么互助组,人民公社化,都没能“组化”他管你是提着他耳朵喊,还是厉鬼样比划,他就楞着世人们笃信火候到了猪头烂,要耐性,可猛火文火的轮番烧艾到头也无不是柴尽锅干不,直到工作队撤村,也没死心,干脆让他不得安宁――每日到公社报到学习磨,软磨,磨他个嘴歪人垮终告饶……可这下倒好了,一人一份的定量供给时期,两月来一日三餐风雨无阻,公社食堂平白多了名再难赶走的编外食客面对全公社唯一的单干户,社教工作组也终失耐心,下了结论:傻子,脑子坏了随他去吧怕有损形象,至今公社户籍册上,都没他的名,任其自生自灭好在是庄稼人出身,任怎的智障脑残,他都没忘了本分在老母坟边薄地,种几颗苞谷,撒两把豆,继续跟坟里人沟通
这些,干活时九妹讲得绘声绘色
今天赶集路上,我有幸一睹这久经铺垫的角色了朗朗冬阳之下,神神叨叨的大傻,腰上吊只瓶,一步一颠地拄棍回来他酒气冲天,额脸红如烤鸭在这尽人挨饿的时代,他却在拿着余粮换酒喝,真金白银地高消费
一个被轰轰烈烈的世界抛弃的傻子,没有过翻身作主人的自豪,也不大跃进,就荒里种,草里收;可谁能弄明白艾怎就过上了尽人眼羡的日子人们说,那当然?,自种自得,那该几大的劲呀――难怪懒搞得宁可长年半死不活的饿着,也不肯出工,“我才不给哪个养伢耶,懒搞得”而眼前这大傻,也从此不再孑然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再孤凄总见着些沾亲不沾亲者,上门蹭饭,还不乏谁也不识的些拖儿带女的远亲,尤其在过“赶年”前后,川流不息
这也许放在任何时候,都会令人难以置信,感觉太过滑稽,但这就是眼前尽人共睹的事实
〃土家过“赶年”的由来,与其祖先的战事有关明嘉靖年间,皇上令土家兵与侵犯我国东南沿海的倭寇对阵,限期于腊月三十启程故提前一天过年,赶赴前线土家将士屡战屡胜,建立光辉业绩于是这腊月二十九过年的习俗,流传至今)
“喵呜――,喵呜――”悠悠的猫儿叫春,一声声由远而近
我陡来精神今天之前,准确讲,自煮瘟猪肉的当夜起,怎就有了这九命家族成员的来访届时,只需你跟它套近乎,温柔的喵喵唤着靠上去,把备好一头系住房柱的绳套,套它颈上,再赶紧死命拽住绳头此刻,任拉得房子将塌地嗝嗝作响,任悬空的访客肢爪乱舞――沉住气,莫手软,直至气绝,也不会泄露一丝哀鸣这一手,是知青都会,而且有人还更有高招:深夜在锅口上“咣――咣――”地一阵荡刀,就该动手烧水,等着美味上门了听见这有似将要砧板上切肉的致命诱惑,猫们没有能抗拒的现今凡有知青落户山村(不论男女),猫就绝迹,已成不争的事实我也如此两次得手
赶紧荡刀吧!我慌不迭的抢去外屋,拿起刀可好失望艾叫声明显已越去越远直至远处河水声阵阵传来,还立在灶台边
吹灯躺下不放心,我又尖起耳朵听一阵:圈里小发瘟的还真有个性,空着肚子也再不哼了我盘算着:唉,明天还是剁些苕掺着喂吧,别舍不得,猪挨饿不长
“老弟呀,你忘本啦!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莫嫌我老汉说话罗嗦……”――半夜了,哪家伢发高烧说胡话,连亲老子都不认得了?我屏息细听是队长家小巴子,在高声诵课:“单干好比独木桥,走一步来摇三摇互助组好比石板桥,风吹雨打不坚牢人民公社是金桥,通向天堂路一条”
听那百代不息的小河流淌,阵阵如潮如浪,诱人而又悲壮一路去山高谷深艾它奔向何方?
12、哪个是东西
〃在县城转车华夏大地,神话般从哪涌出的滚滚财富昂高速公路四通八达,城市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住宅小区无不塞满私家小车……原来五天的路程,现在要是坐火车五个小时即到本打算一家人自驾车来,可我仍钟情于30多年前原汁原味的驿程,只身走走停,品味光阴倒流的感慨看,就连过去青石板街面,破败小镇般的县城,也成了陌生的现代城市!只是我还仅认得的桥头这尊主席挥手的塑像,高楼阔街间,怎会变得这小了?我围着转了一圈,看了又看,怎也不敢相信)
哪个是东西
春天来了雨雾遮住了坡对面的山,地边不远的杉树梢连那些声声鸟鸣,都裹在无边的雾幕里,不知远近挖荒,一天天已挖上后山顶,野猪出没的与四队交界处
两年多来,对我队辽阔的疆域,我已心中有数:前沟后坡的熟田台土,加上蜿蜒相连,时种时撂荒的几沟几岭,还有隔山隔水,来去一回得一天的几块历史遗留“飞地”,看一遍够跑两天做庄稼全凭的广种薄收也许是个无解的谜吧说搞集体前,到处黑森林,庄稼就仅种村前村后点田土,不及如今十分之一;干活都避日避雨,赶早趁晚弄弄而生活富足,哪像现在大规模“开疆拓土”,整年累死累活,还糊不上口
挖荒是农家最苦活计之一烧荒则通常在前几天进行这活却不是谁都能干的不仅要熟悉山岭走势,连同相关的森林植被,还要通晓山火的因风乘势一切在事先都要有个全盘企划否则将引发山林大火,后果不堪设想这高技术活,让我深深景仰:烧荒者手持杉树皮火把,漫不经心的不时这点一丛,那燃一团,情同大师布棋随着悠闲的山歌声,各燃点渐渐连成线,瞬间汇成漫山遍野的大火即刻风呼火啸,烈焰冲天,烟火遮天蔽日……
几天前烧过的原始荒土,一片灰烬中残枝根根先得把它们砍掉,再扬锄,把土都盆大一块块的斩断其互络的根须,翻过来,而后奋力将这上万年的热拥拍散“世上三般苦,хх(性交)打铁挖生土(挖荒)”哪山歌,就咏叹过这拼命的活
附近几块熟土,本也年年白给野猪们种的如今竟还挖荒,给这些突嘴类广增奉飨――就如公狗走道到处洒尿,也仅仅为了向邻队宣布主权
披蓑戴笠的人们,像中世纪武士长阵般威武,而草灰和雨湿,让他们张张花脸看去不无滑稽温水煮青蛙,日复一日,我已习惯了每天上工雨雾中,撑着湿漉漉的锄把,我竭力向东南方饮若晴天,远远望去,能见着一片无尽峦海之上,横空出世的八面山它九十里一体的巍巍身躯,四下绝壁灿灿顶上,竟一如桌面般平展据说,上面还流淌着条河
令人肃然起敬的世上奇观
解放前,方圆千里无宁日,那是罂粟绑票的世界,湘西土匪的老巢乡亲们说,解放时工作队进村,斗地主,分田地,打土匪几千年来,亿万农民头一回实现了自己拥有土地的梦想!敲锣打鼓,一村男子赤身祼体,腰围稻草,跳起传统的“茅谷斯”迎救星(土家男根崇拜风俗,也可见一斑),跳得不辨日夜那是发自肺腑的拥护和感激而解放大军也不易艾几天几夜,只见远远的八面山朵朵烟云升腾,战斗打得异常残烈懒搞得提着那把全村头号大杉刀,跟着担架队,要求赴前线:“做死它狗日的,留了害人!”而如今,眼前的雨雾里,往日的什么都不见了
挖荒至此,也意味着春种未始,土已备齐万里长征到陕北的感觉,写在每个人脸上
下边熟土里,享受过节日喝过开耕酒的齐巴子家大黄牯,耕地毫不费力春儿不无夸张地吆牛晃犁,翻起的土坯压得草星儿不露近来,他行踪诡异只要见我跟九妹一起,他就贼样的探头探脑昨早,他挑担草,就对面撞过都不理不睬哼,当真跟我斗,你小子还嫩了点!早知今日,当初他就给憋成个十月怀胎,我也只当是没瞧见看,他下颌微仰,还把条抢眼的白毛巾,当作注册歌师执照系颈上显摆(东家的酬谢物)而此时,他倒仿佛在用犁,缓缓地展开幅深棕色的巨毯一群聪明的八哥,在新翻开的土陇间忙碌着朦朦雨雾里,花翅闪闪时落时起,给这幅画毯更添上鲜活一笔听,他压低嗓子,往这边悄悄送歌了:
大田栽秧行对行,
一行绿来一行黄──
秧苗发黄是欠肥草,
小妹脸黄是欠(渴盼)情郎──
他有个小本本,记着“女儿十八春”“考哥”“张家二姑娘”“太阳出来照白岩”等,全当宝贝谁都看出,他对九妹心数不正虽说是同年,一起丢石头长大,可论辈分,九妹是他本家姑他却一天九妹九妹的喊,扮酷作秀围着转前不久,还买个佩给九妹那老牛挂上,死活不要钱
我把他恨到骨子里了
而九妹呢,心气高,还是庙里泥塑似的,面对痴迷者全没知觉本来嘛,她早就定亲有主的人,再说,姑侄间真有这事,几十里山乡还不笑得满地找牙?九妹也是的,干脆离这家伙远些呀,怎还跟他有那多话讲?
跟通常一样,九妹挖荒站我左边鬼精鬼精的,她总警惕地与齐巴子遥遥保持着距离,是个做活耍滑的行家锄头轻巧得似卖糖郎的小敲锤,拉起家常不紧不慢,还算得个十足的“冷血杀手”图省事,间苗,她哪管啥去弱留壮,随手瞎扯,留下的绝对都纯属命大;薅草,她干脆把套种在苞谷下的豆苗,跟野草都呼啦啦一齐铲光,眼都不眨可她采来的苞谷杆呀,甜得像甘蔗;转眼从哪弄来捧绿水晶般的“奶子王”艾比葡萄还甜
为挑粮路上的事,我才试着向她道歉,就被她灿烂的笑容给全拦下了谁说胸大无脑?前些时经她指点,我才发觉,种土豆自己整天挑的粪桶,比谁都大于是当夜我支起灯,拿出哥留下的锯子刨子,拆桶墙缩桶底,狠下一通功夫果然,此后每天挑粪下来,我就再不搽那虎骨酒想必即便就挑着去登那半截入云的巍巍昆仑,也无大碍
她将来出嫁,肯定轰动八乡――
她家养了十几年的断角牛,终成废物队里也再不愿给计养牛工分前不久,这天终于来了牛,早牵出栏,鼻绳系在屋前大核桃树上脖颈,还加了根拇指粗棕绳当年沟岔口,它曾独战三匹恶豹牛栏边大锅下,烧着旺火说欧牛蹄得煮一昼夜欧艾能抠出一盆肉熬那汤哟,又白又稠大补,伢喝了不尿床牛胯下那只嫩红柔韧的大卵包,也早被老会计看上他烟杆差个荷包除村里老小外,还有个都不认得的汉子,也在那蹲着等说是在山顶四队做活的木匠,要几片牛肋做尺
齐巴子操刀铺席的铺席,端盆的端盆几个汉子共牵条长绳,围着牛打转,最终将牛轰然放倒人们紧张的捆着,喊着四蹄朝天了,老牛还在挣扎悲号:“哞,哞――”
土家人敬牛即便在这物资短缺,人就拿钱也难买酒喝的时期,仍保持着春耕开始,犒劳耕牛喝白酒的遗风此外还有农历四月十八给牛过节的习俗据说,土家王当年兵败,只身逃到条大河边身陷绝境时,游来条牛,他拉着牛尾得以过河求生于是土家人代代铭记着这一天感恩,让泡息,名为“捧节”既定节犒酒,代代铭恩祭拜,又下此毒手这也许就是土家习俗里,最令人困惑的章节
牛的大眼睛里涌出滚滚泪水不是亲眼见了哪信,原来牛也会哭哭湿了脸颊,脸上绒毛全湿得一缕缕的难怪杀牛人都作贼样心虚,备条破褂,就为遮住这直视天良的眼睛
大人小伢都静了春儿拿着半瓶剩酒递去,齐巴子苦药样咽了两口有愧于这勾当的罪孽,还是应急的行规,齐巴子跟媳妇哭婆婆般念念有词:“牛哟牛,你的苦命今天熬到了头阴曹地府送你走哟,来世投胎,变虫,变鸡,变猪狗,再莫变作人和牛”我听得眉头拧起狗肉上不了正席哟,又来了访访看,哪头牛灌酒了有事,你才两口下肚就撒疯――人能和牛并论,来世莫变“人”和牛?
该出手了他左手拿起那破褂,右手执把两尺长刀,脸色白中泛青地上,还放着把雪亮的利斧
“莫杀,莫杀!”发疯般,九妹上去抱住牛颈不松手
齐巴子前去,凶巴巴巨人般立着:“冉九妹,我扎实告诉你,这是集体财产啊”见仍不奏效,他动粗了,慌脸伸手强拉也就即见他跳了起来蹦跳着,嗥叫着被九妹狠咬了一口“黑了良心艾都不得好死的呀!”她边哭边骂一个大姑娘家放泼,谁上前劝骂谁,人人一鼻子灰
世上最好的是你哩,最苦的是你哩,
拖了一年的犁耙,嘴里吃的是青草
二月三月夜里哩,落大雨像瓢倒,
主人要摸黑整田哩,火把绑你角上
雷公也助威哩,吼得地皮也震动了
主人拼命打你哩,就搓的缆索都扯断
看看你架档的地方,看看你拖缆索的地方,
活肉变成了死坨坨,你哩没有半句牢骚
她哭唱着《柞词》,牛号人哭爹娘出来吼骂都压不住僵持到下半天,她认承下等牛老死后,牛肉仍归队里认承下已纳入队里年终分配预算的24块钱牛皮钱这笔巨款,就不吃不喝,她最少也得白干五年来还认承下从此养它,再不要报酬,就出嫁都窍传统规矩的宰废牛,破天荒被她搅和成这样收场
……
砍着,挖着,翻着,拍着手上锄把,满是泥灰
我也说不清,她身上是啥吸引着我却装着没事样几时起,上工也变得那么美好,出门前我会先站窗边小镜前,蘸点水把头发抹了又抹,还为鼻梁边冒出颗痘没少着急;夜里听到点响动,我会莫名其妙的期待好久
锄把撑腰,她斜着身,怯怯地望着我出神我自从抬丧绾着圈竹篾归来,从她和乡亲们眼里,我就能读出莫大的敬重要知道,就土家男子,敢于抬丧的都不多而我,实在话,却再不敢领教那腰将裂开的可怕感觉了
最近,不光嫂子们笑她,我都觉出她有太大的改变洗衣,再不用茶枯(茶籽榨油后的粕,去污)锤棒,改用肥皂了,泡沫大团的细细搓晒衣,也再不往篱笆上摊开――学我们牵起长绳,一件件像挂万国旗还学着女知青涅,不裹头,吊着两辫,像个可爱的瓷娃娃
云山雾罩,小弟唱罢兄登场那边的齐巴子,今天也不知为啥精神失常,花着张脸扯起了发颤的破嗓,半男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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