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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青春年少在土家 > 第34章 大江东去

第34章 大江东去

张小比我提前一周返乡,就住镇上“九二零”那儿自己ρi股在流血,却忙着帮别人医痔疮――“九二零”自己点儿背倒霉事不断,还揽着小张­干­脆就在他那吃赚一门心思的“解方程”背作文,紧张备考

但世间祸福,谁又能真正辨清意外发生了因小张火气太大,还是人们对他行窃示众的印象太深,他集上买蛋与人发生冲突,竟致人重伤物以类聚,“九二零”似也难脱­干­系面对因“毛主席的客人”到来,变得永无宁日的普遍现状,今天在镇上召开公捕大会

会后,又押上县城,恰好与我赴考同车正在启动的车下,人头攒动“知青!”“军大衣!”人们都咬字特准地诠释,竟都盯住我

“斯斯文文的……”

“那瘦样儿还敢杀人?”

实际上小张给带上车,就被一ρi股按坐在我座旁的过道里他穿着肮脏的军大衣,神情恍惚地垂着头,车外人看不见见鬼了,来日集上,我百分之百会被人当作小偷兼杀人犯,指指点点他以前偷窃,现在杀人,不就完全个现行反革命,阶级敌人了?一切都完了!在这百事首先注重阶级立场的时代,千万得跟他划清界限眼下截然不同的身份,竟让我俩“军大衣”形同陌路我窘促地一直脸朝窗外

不觉间,车已盘山上顶,行驶在人烟稀少的荒原上一天也难见着辆车的公路中央,野草跟稻谷般茂密公路旁远近的山坡,全都等距离的植着棵棵小杉敢信吗,山坡这些膝高的小杉树,全是与我年仿的弟兄在此,时间仿佛是静止的高寒而贫瘠,它们几十年非绿非黄,不死又不长,更谈何成才放眼望去,整山整岭这苍凉沉寂的世界艾连只麻雀都不见

此时车内,小张不顾颜面,“叔叔,叔叔”的哀告给松松铐遭身边两个公安几声厉喝压回去渐渐,哀号又起两公安不胜烦,去给松铐(带齿弹簧铐):“动嘞!越动越紧!”眼虽朝窗外,但我眼角余光,发现小张贪婪地盯着我的水壶,却不敢开口

同为落魄人……我回想起与他交往的点点滴滴,百感聚胸,再顾不了那多起身去,在满车警惕的目光中,我给这坐地上的“杀人犯”送上水壶他咕咚咕咚狂饮额脸都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是泪

……

绝迹多年的全国统一招生考试,在门外蹲着对大石狮的县中学举行武装押卷,气氛森严

久违的数学,我似懂非懂的做完语文,是篇两选一的作文,我选了《成长》明知无望,我索­性­放开手脚,拿死马当活马医乡亲们挨户送菜的问候,脸朝黄土背朝天共悲喜的热汗,“赶年”夜火塘边的杯碗,因我殒命的大公­鸡­我以一个纤弱“女”知青的身份(无法与声名狼藉的群体切割,即“变­性­”为弱者,以换取阅卷人同情),记下父老们的恩德,记下我逐渐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的次次感动,记下“直嘎多,里嘎多”(土家语:要吃饭就要种地,要穿衣就要织布……几次我都不得不停笔,已是泪流满面真的,它使我今生今世永远感觉他们是亲人,总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感激至深

赶考回来,却似乎又忘个­干­净,因为我仍没法从绝望的­阴­影中走出来只当是街边耍猴人手下,那听见敲锣就翻筋斗拿大顶的红ρi股小猴,在应付暗下也得意自己还真会来事儿,竟能即兴扮作个姑娘家装疯

……

不可思议,我近来的际遇真是不可思议

录取考生的些日子,千里外父母在紧张奔走平日对我家避之唯恐不及的亲戚里,关键时刻小姨出援手她是市机电局物资调配科长

计划经济年代,物质供应保持在维持生命的最低标准,除了趴河边喝水和生孩子,能保你绝对尽兴外(据统计,“这场大革命”期间,全国人口非正常增长多达三亿,百欲全禁

穿,凭布票限买,每年每人一尺,还不够做条短­内­裤,保你压根不可能“变修”(讲究享受,磨灭了解放全人类的斗志)吃,凭粮票限供,让你每天专心地吃了上顿盼下顿,神思高度集中无杂念就白糖,都成了处方药,肝炎病人,凭医院证明才能买几两卖菜卖米……尤其卖­肉­的,路上即使碰到当地党政一把手主动给他打招呼,他也就鼻子里哼哼而已其执业者的尊严,那是5000千年文明史来,首次登临万众仰视的巅峰!

买来副轴承,县农机厂能救活一台车床买来卷电线,能照亮一个村寨要能买辆汽车,你的名字肯定比县委书记还响――大权在握的市物资调配科长,还不活脱脱一个“芝麻开门”的阿里巴巴?

小姨打电话给下属专区业务主管主管受宠若惊,马上找他下级,我县副县长副县长的至友,正是新到任的公社书记公社推荐的第一关,电话里,新书记当即拍胸而县“招生办”政审关,那位副县长正在积极活动还把我接去他家盛情款待为联络感情,陪宴者还包括他80岁的东北腔老娘副县长为我来县城方便,还特地在县招待所,给我订下免费长期包间俨然市井现身的皇子皇孙太大的身份反差,让我云里雾里

大规模思想教育艾恰似要把满笼子­鸡­,一朝全变成冲霄九万里的大鹏神鸟,难道都成了徒劳?要不,年年月月反复讲的阶级斗争,“千百万人头就要落地”的警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忆苦思甜,持续整整一代人高于一切的政治学习,这时,竟不敌物资部门一个电话?

往后几天,受小姨之托的下属的探讯电话,因出了张铁生(考试交白卷,“四人帮”借以全盘否定此次招生考试的人物)慌得一日数打,直打得这位副县长一再求饶,莫打了,影响不好是的,是的不看文化成绩了,重视阶级路线,面向工农兵可招生名额里,仍有百分之五“可教子女”(非工农兵子女)名额是的,努力,正在努力

仅过半小时,他竟喜洋洋主动解禁,转告来自县“招生办”最新消息,似天方夜谭:和全国一样,这次考试宣布无效,而“招生办”却还在热炒新闻,查找我――破天荒满分作文的本县新科状元

人抬人高无价宝县领导还传话,问我,愿不愿屈就县文化馆全国都拿这破卷卖废纸了,他们竟还在较真还要我去,阅卷的都想看看,这梨花带雨的城里妹子,长啥俊涅?

……

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三年八月五日,早上身着军大衣,我站在冷清的龚滩码头

脚边行李,比三年前多了张入学通知书,和九妹做的双鞋昨天,一村老小直送我到村头小学边九妹忽然跑上来,当众塞我手里!(在土家,做鞋含义重大:妻子给丈夫,阿妹给情郎九妹哟九妹,个大姑娘家,往后村里你还怎么做人我好惊讶,好尴尬因为自那夜后,加之参加“改天换地战斗队”,我竟再没与她搭话的机会而此时她虽笑着,可努力咬住的饱满的嘴­唇­抽搐着,眼里净是泪水我也不禁眼湿“我会来看你的……”我安慰她

想起曾经在此同行的伙伴们,我往对岸绝壁下搜索,竟一只羊也不见齐天绝壁下,大江怒涛依旧三年恍若一梦几天来,我默默收拾行李,办手续命运陡转而不激动,更没想入非非我从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是哪个环节出错,暂时通知有误?可能吗,乌鸦落在梧桐树上,也认作只凤凰?我一直迷迷糊糊

船笛拉响,在峡谷回荡满江白浪望着远方灰沉沉云底,已露出些透亮的曙红,我知道那是朝霞我似乎清醒了:“走了?――我真要走了!”

宽宏仁慈的老天啊我满脸泪水

别了,我又怕又恋的土地,身带着一生抹不去的烙印而大枫树下恩养了我的父老们,这块僻壤的所有苍生,以及我们多灾多难的民族艾却注定……明白了,我明白了在­干­沟消失那条小河,百代不息的流向何方

滔滔大江哟,带着几多辛酸几多愤怒和苦难,带着亘古不灭的向往――

它无视任何民族语言肤­色­的标识,它漠视任何信仰的高贵……世间任何高山,也休想挡住大江东去,滚滚东去

后记

终于到镇上已有去村子的公路,我匆忙雇了辆农用车

近乡情更怯我知道,改革开放30多年的今天,城乡二元世界的格局早已打破集体企业发展得好的地方,从幼儿园到大学读书全免费,户户都住的别墅型小洋楼……

一条能把人颠得腰椎致残的乡间公路,从村后半山上经过惯看人世悲欢的千年大枫树,身披新绿,树前竟空荡荡的相连三间集体房及我的曾住屋树上大标语,都不见了昔日的一切,似乎都随岁月的风雨而去

一个拄棍老汉,正颤巍巍支筛晒辣椒――齐巴子!

天翻地覆的几十年过去了,村子竟还是那些老屋青壮年都远出打工了,留守的是几个老人和伢不知是喜是忧,有的全家外出,几年不回

温饱现今已不成问题,还点上了电灯以前大规呢荒,今年烧这片,明年撂那块的耕种方式早不再用了,就仅种着沟两面的熟台土,和一溜沟田一切又回到­干­大集体前――现在叫“退耕还林”说也怪昂还是原来的劳动工具,原来全村人整年苦拼难圆的梦,现在几个年迈老头老婆婆就轻松松搞定比过去,那叫天天过年既像神奇的魔术,又像个天大的笑话

人世风景变换,可老来的齐巴子,仍是留守老人们的中心家族神话的破灭,仿佛并没有动摇他如往的地位,却实则是,村里独他每月享受着近200元的“抗美援朝人员生活补贴”,老有所养,尽人羡慕

他们都争着接请我吃饭,最后妥协成摆小媳­妇­家堂屋里,一大桌实在太过丰盛的合宴老会计父子都不在人世了已有白发的小媳­妇­,忙个不停看去活得幸福而满足席间,他们都埋怨我该多要一个孩子,因为是女孩嘛没见着她在外打工的儿子媳­妇­但见了她八岁的孙子,我大吃一惊――怎跟我儿时系上红领巾的留照,一模一样?我惊惶地一把拉过他来,激动地搂着他细看:宽宽的额头,忧郁的眼睛,棱棱的小鼻子……像,似乎又不大像我问他想不想爸妈,听不听老师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几次想向小媳­妇­要看看他儿子照片,但当作那多人却终难出口我一夜未眠

当年九妹如约嫁去一队昨天我即托人带信去,可直等到今天启程,也没等到她回娘家一趟一对银手镯,我仍揣在怀里揣着份似乎刚开始,就结束的恋情,揣着份沉沉的歉疚和失落我知道,世间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永不可能再找回可我仍想见见她,当年那纯真难忘的姑娘,还好吗?我这才忆起,几十年前分手时的那份承诺我知道她不来见我的原因了人生如戏,而我却扮演的啥角­色­?多年来,与命运较劲的那点自豪感,瞬时全变了味也再没了见她的勇气世间啊有一种错误,叫“年轻”

到今天,这里及邻近几个土家族苗族自治县,都才仅仅实现温饱,属国家级贫困县

二九年八月改毕

后记

终于到镇上已有去村子的公路,我匆忙雇了辆农用三轮车

近乡情怯

改革开放30年,创造了现代世界的奇迹,它让一个国家走向富强,一个饱经苦难的民族,从此走上了伟大的复兴之路!扔掉了贫穷落后帽子的涅,也着实让全世界都不由心情复杂:华夏大地,神话般从哪涌出的滚滚财富啊——高速公路四通八达,高速列车领跑世界;城市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住宅小区里私家轿车无不车满为患;城乡二元世界的格局,也早已打破我知道,农村集体企业发展得好的地方,从幼儿园到大学读书全免费,户户都住的别墅型小洋楼……[]

一条能把人颠得腰椎致残的乡间公路,从村后半山上经过由陡直的小路下山进村,把我对村子原有的感观完全抹掉了惯看人世悲欢的千年大枫树,身披新绿,树前竟荒芜着,空荡荡的相连三间的集体房及我的住屋树上大标语,都不见了昔日的一切,似乎都随岁月的风雨而去

树下一个拄棍老汉,正颤巍巍支筛晒辣椒——齐巴子!

天翻地覆的几十年过去了,村子竟还是那些老屋青壮年都远出打工了,留守的是几个老人和伢有的全家外出,已几年不回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温饱现今已不成问题,还点上了电灯以前今年烧这片,明年撂那块的大规呢荒耕种方式,早不再用了,就仅种着沟两面的熟台土,和一溜沟田一切又回到­干­大集体前——现在叫“退耕还林”说也怪昂还是原来的劳动工具,原来全村人整年苦拼难圆的梦,现在几个年迈老头老婆婆就轻松松搞定日子比起过去,那叫天天过年既像是神奇的魔术,又像个天大的笑话

人世风景变换,没了往日虎威的齐巴子,老来仍是留守老人们的中心他比半边红有福气,长寿家族神话的破灭,权利的失去,仿佛都没有动摇他如往的地位却实则是,村里独他,每月正当名分地享受着近200元的“抗美援朝人员生活补贴”,老有所养,尽人羡慕

他们都争着接请我吃饭,最后妥协成摆小媳­妇­家堂屋里,一大桌实在太过丰盛的合宴老会计父子都不在人世了已有白发的小媳­妇­,忙个不停看去活得幸福而满足席间,他们都埋怨我该多要一个孩子,因为是女孩嘛没见着她在外打工的儿子媳­妇­但见了她八岁的孙子,我大吃一惊——怎跟我儿时系上红领巾的留照,那么像?惊惶地一把拉过他来,我激动地搂着他细看:宽宽的额头,忧郁的眼睛,棱棱的小鼻子像,似乎又不……我问他想不想爸妈,听不听老师的话……心里五味杂陈几次想要向小媳­妇­看看他儿子照片,但当着那多人却终难出口不,明天我不能走,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她儿子在哪打工?如今不是有DNA亲子鉴定吗?无论如何……人将暮年,这一壶可够我喝的了一夜未眠

当年九妹如约嫁去一队昨天我即托人带信去,可直等到今天,也没等到她回娘家一趟一对银手镯,我仍揣在怀里揣着份似乎刚开始,就结束的恋情,揣着份沉沉的歉疚和失落我知道,世间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永不可能再找回可我仍想见见她,当年那纯真难忘的姑娘,还好吗?我这才忆起,几十年前分手时的那份承诺我知道她不来见我的原因了人生如戏,而我却扮演的啥角­色­?多年来,与命运较劲的那点自豪感,瞬时全变了味也再没了见她的勇气世间啊有一种错误,叫“年轻”

到今天,这里及邻近几个土家族苗族自治县,都才仅仅实现温饱,属国家级贫困县

二九年六月初稿

可怕的抡锤手

工棚外河水声如雷

头边放只藤条帽,一搪瓷大碗,脚下顺着大锤钢钎席下垫着厚厚的新稻草,松软得人就像掉草堆里翻身,就悉悉索索累一天了,我却怎也睡不着一个知青,成了农村专业施工队的一员,是我自愿的虽说这活劳动强度大,又危险,但过集体生活,回来就能端碗吃饭,免了放工回家又累又饿了,冷锅冷灶,还得赶着挑水磨包谷打猪草砍柴种园子的一大堆家务……为时三年的作秀,我实在是已经­精­痞竭再说,尽都些青年人一块,一天有说有笑,摆脱了孤独和胡思乱想的纠缠,日子好过

公社换了书记,不换的是“农业学大寨”套路依旧,公社成立了“改天换地战斗队”的专业班子

队伍有百余人规模,由全公社每个生产队,各派两人组成派出人由队里照记工分自带口粮,并每天还享有公社的一份粮食补贴大队伍本部,设在公社正面公路边的山梁上,Сhā着几面呼啦啦的大红旗,每日广播喧天地砌茶梯我们这25人的派出小分队,到工地第一天,就成效斐然:砍树伐竹,围席子割茅草,选山堡后,搭起一大两小三间棚子两小棚一是伙房,一是打铁炉打钎凿石,钢钎头需经常加钢淬火雷管炸药,则放在不远的个天然石洞里奇怪吧,没厕所都清一­色­带把的,四野的岩坷乱草丛,随便屙

稍不如意的,是我队另一名额竟是春儿他来的决心,比我更坚决见鬼,在总队里又任经拆分,两冤家也能终归一处,这叫宿命

此地距公社,也就两三里的平路,就在上次我队男女来洗澡的水潭上游不远匆匆奔来的木叶河,在此山堡边拐了个弯,失足跌下了十几米的坡底——全­干­沟都能听到的河水声的来源预计我们三个月的施工任务,是沿山堡,开出一道五六十米长的引水渠渠头再砌间石房子,公社电站到时我们­干­沟也能点电灯

其实我这决定,是蜂口逃生,在家躺的两天,把什么都想清楚了,趁着难得的一刻清醒,在悬崖边的紧急刹车我知道,对九妹,自己随时都可能发生情感意外于是大规模的寻出路行动,已悄无声息的全部放弃处理了猪,横下条心的熬着“一辈子我不能这样活拼出去,死也要拼出去!”我重又记起挑粮路上的誓言大仲马说过,“人类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等待'和`消'!”

我等待与命运较量,我押上全部家当的苦撑着

唉,睡吧,睡吧,明天还要抡锤打钎

********************************

还愣有大胆的,瘦瘦的看去顶多16岁的小伙,竟敢与我配对打袍眼;他握钎,我抡锤!谁不知道,在个生手手里,十几斤的铁锤完全就是致命凶器:一锤砸下,轻则断骨,重则取命……与我配对,无异徒手陪着个疯子练大刀

倒是我不敢下手了

右手几乎是握拢到把前锤头了,我一下下试着轻轻地“磕”即使小心翼翼,几分钟不到,他的手背就肿了再大胆也不得不弄片竹条对折起,夹住钢钎照理,掌钎人在每打一锤后,转动一下钎以竹代手虽确保安全,但钎不稳,叫抡锤人往往险情不断最出丑的,是钎不能乘着锤击的反弹力转动,影响锤效不说,几锤下去,无论你怎的旁敲侧锤,再也拔不出来……很是过意不去,我就争取多掌钎,他打交谈中,我发现,不是­干­沟大队的他,不仅熟知我的所有故事,尤其叹服,我半夜上山捡茶籽与抬丧的壮举

“了不起,了不起”

他崇敬地竖起大拇指没想到,我竟已名满天下但有谁知,我这些异于常人的举动,无一不是被逼出来的恰如“­鸡­飞狗跳”这词里,千百年挨骂的­鸡­狗——而­鸡­,它哪是想惹事,可不飞,就被人捉去宰了;那狗,也哪是想谋不轨,可不跳起来逃掉,怕是早瘸了

他说,他队里是个瘦瘦小小的女知青Сhā队,跟地富分子家儿子好上了上次开会,地富儿子被五花大绑了批斗游街,“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好吃惊:“谈恋爱他……只是地富子女,又不是……?”“嗯,那不能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战斗队”队长“二杆子”40来岁,是本部指派的指挥,兼放炮手,施工中自成的行家渠的走向,哪要打眼放炮,全凭他提那灰桶,在地上这里那里的几点几磕

他过来了把个竹条,往我俩费九牛二虎之力打出的第一个炮眼里一Сhā,就手捡起个破撮箕一盖,走了顺便往挑石头挑石灰的人那一指我俩面面相觑:合格了,还是再瞧不上我俩的活计,要换岗?猜不透

我发觉,春儿一改往日张扬,默不作声的在那挑着石头,失魂落魄,跟变了个人似的

大片

看来不长一道渠,整二十天过去了,还没砌出十米渠头规划那石房子,也才刚刨出个方方的屋基

餐餐一弘包谷饭,加一瓢土豆­干­菜汤而我,抡锤功夫长进神速,就24磅的大锤,也能甩开膀子的抡了,且有节奏感,锤点百发百中

可偏偏笔走偏锋砌渠的人手不够,“二杆子”说我眼巧,三天前,把我直接提拔成了腰系围布的泥水师傅我的粉丝仍是我搭档,只可怜从此降格为小工,为我搬石头,挑灰浆先把块石头瞄瞄小锤敲敲,再搬上去垫垫塞塞,我俨然一大师傅呃,凡有点技术含量的活,怪不得受人尊敬,那神气的,比起抡大锤轻松多了我也学得个专业术语,“­干­打垒”

得亏是在分队­干­活,说本部的,每晚政治学习风雨无阻,一搞两个钟头我们这,“二杆子”每晚最多三遍的“简单得很”,即撒手他话少人刚,组织开会从不超过十分钟全不像我习惯的齐巴子,骂骂咧咧的日妈捣娘可看去,却跟他填满炸药的炮眼似的,让人随时的会瞬间引爆据说,要他准假,哪怕死了爹娘也难对人对己,一贯秉持的“小车不倒尽管推”的原则但有一种情况除外:你若歪着嘴嚷牙疼,嘿,那假就一请则准因为他认定,这才要人命

我时常感觉整个人空落落的,似只剩个躯壳

晚上没事,男人样,我跟我粉丝学着裹烟抽一张烟叶在手,一阵剔除分类,叶茎叶骨当核心,边皮烂尾充内容,口里涎水作粘合,体面大叶是衣妆再捏上四方棱,就支标准的古巴雪茄,国际名牌!可点燃了吸一口,又辣又呛……最能彰显男人气度的做派,怎是这难受

要不就有人讲下流事讲女人眉毛的浓淡,与下身那惊人的一致,那浓眉大眼的,满胯……讲有人吃惊于一对剩男十,月余不见,为何全变了生活轨迹回答是:(男)“想通了噻”(女)“想开了噻”问者略一困惑后,竟恍然大悟——(对男)“想‘捅’了?”(对女)“想‘开’了?”呵呵呵……韵味无穷讲自己的新婚夜,终盼得客人散去小俩口再等不及的就抱了“捣蒜”从床头“捣”到床尾,从床上“捣”到床下反正一夜是抱着“捣了”睡,睡醒了“捣”记着在,放了8回!第二天,媳­妇­走路都这…这,张着腿,一颠一跛……讲,可别小瞧那些个矮的,哎呀呀,那东西跟个儿才不成正比呢,人矮本钱大你看,解手掏出那家伙来,呵,全当得根擀面杖讲,青龙白虎非同寻常的奇观(此处解释内容,不可避免的涉黄,删除近80字)……越漂亮的女人,尤其那种眼眶带暗­色­的,越“­骚­”就他媳­妇­吧,她那叫离不得才隔三两天呀……不信你跟我一道……只你一回去,就立马关门,“­干­事”,一般人那叫招架不住……

概是重口味都从容的讲述着就偶尔能Сhā一Сhā嘴的,在我们一帮门外汉面前,都无不洋溢着专业造人的自豪一闲下,人都全成了下半身动物

要不就几个一伙玩扑克,打“上游”烟雾弥漫铺席上一围,四个人打牌,一圈人看我只看,从不参战,实在说,我的水平,就一业余选手都不够格看的人都毫不逊于当事者得意的得意,着急的着急,痛心的痛心猛然间乍吼起来,能把人抬走输的罚跪喝冷水,灌得肚子滚圆跪不下去,就蹲着打往往打到天亮

为抢工期,昨天多打了几眼炮,收工晚到睡下了“二杆子”来说,除几个砌渠的,今天他带队,都上公社挑石灰

本在每日黄昏放的炮,改成今早放了

我喜欢远远的看放炮三声长哨后,放炮人紧张的点燃引线,飞快躲进事先选定的藏身点,记数炮响地动山椰岩石的壮景,当得如今看宽屏幕战争大片,很刺激

今天……

看,点燃引线躲进大石后的“二杆子”,怎又出来了,他又是着急的挥手,又是喊?

我身旁几个拿着碗往伙房去的,也都掉头向远处看

——不可思议的情景出现了:

春儿不知从哪冒出的,在炮区慢悠悠走着他怎一早出现在那,昨晚的安排……因没厕所,如往的去野地“方便”,溜达?

他望见挥喊者了不知河水声里听不清喊什么,还是听得吓愣了,竟站那“二杆子”朝前奔去……众人的惊叫,与惊天动地的爆破声同时响起

……

“二杆子”成重伤春儿丢了条腿

大江东去

近来的际遇,真是不可思议

录取考生的些日子,千里外的父母也在紧张奔走平日对我家避之唯恐不及的亲戚里,关键时刻小姨出援手她是市机电局物资调配科长

计划经济年代,物质供应保持在维持生命的最低标准,除了趴河边喝水和生孩子,能保你绝对尽兴外,百欲全禁据统计,“这场大革命”期间,全国人口非正常增长多达三亿

穿,凭布票限买,每年每人一尺,还不够做条短­内­裤,保你压根不可能“变修”,讲究享受,磨灭了解放全人类的斗志吃,凭粮票限供,让你每天专心地吃了上顿盼下顿,思想再无杂念就白糖,都成了处方药,肝炎病人,凭作医院证明才能买几两卖菜卖米……尤其卖­肉­的,路上即使碰到当地党政一把手主动给他打招呼,他也就鼻子里哼哼而已其执业者的尊严,旷古绝今登临了万众仰视的巅峰

物资奇缺的时代,买来副轴承,县农机厂能救活一台车床买来卷电线,能照亮一个村寨要能买来辆汽车,你的名字肯定比县委书记还响——小姨,有指标分配权的市机电科长,还不活脱脱一个“芝麻开门”的阿里巴巴?

小姨打电话给下属专区业务主管受宠若惊的专区主管,马上找他下级,我县南下­干­部出身的副县长副县长的至友,正是我们公社新到任的书记公社推荐的第一关,电话里,新书记当即拍胸而县“招生办”政审关,那位副县长正在积极活动还把我接去他家盛情款待为联络感情,陪宴者还包括他80岁的东北腔老娘在此特殊时期,副县长为我来县城方便,还特地在县招待所,给我订下免费长期包间俨然市井现身的皇子皇孙太大的身份反差,让我云里雾里

恰似要把满笼子­鸡­,全变成冲霄九万里的大鹏神鸟的大规模思想教育,难道都成了徒劳?要不,年年月月反复讲的阶级斗争,“千百万人头就要落地”的警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忆苦思甜,持续整整一代人高于一切的政治学习,这时,竟不敌物资部门一个电话?

往后几天,受小姨之托的下属,往县里的探讯电话,因出了考试交白卷,“四人帮”借以全盘否定此次招生考试的人物张铁生,慌得一日数打直打得这位副县长一再求饶,莫打了,影响不好是的,是的不看文化成绩了,重视阶级路线,面向工农兵可招生名额里,仍有百分之五的“可教子女”名额是的,努力,我们正在努力

仅过半小时,他竟喜洋洋主动解禁,转告来自县“招生办”最新消息,似天方夜谭:和全国一样,这次考试宣布无效,而“招生办”却还在热炒新闻,查找我——破天荒满分作文的本县新科状元

人抬人高无价宝县领导还特地传话,问我,愿不愿屈就县文化馆全国都拿这破卷卖废纸了,他们竟还在较真要我去,阅卷的都想看看,这梨花带雨的城里妹子,长啥俊涅

……

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三年十月五日,早上身着旧军大衣,我站在冷清的龚滩码头

脚边行李,比三年前多了张入学通知书,和九妹做的双鞋昨天,一村老小直送我到村头小学边九妹忽然跑上来,当众塞我手里在土家,做鞋含义重大:妻子给丈夫,阿妹给情郎九妹哟九妹,大姑娘家,往后村里你还怎么做人……我好惊讶,好尴尬因为自那夜后,加之参加“改天换地战斗队”,我竟再没与她搭话的机会而此时她虽笑着,可努力咬住的饱满的嘴­唇­抽搐着,眼里净是泪水我也不禁眼湿“我会来看你的……”我安慰她

想起曾经在此同行的伙伴们,我往对岸绝壁下搜索,竟一只羊也不见齐天绝壁下,大江怒涛依旧三年恍若一梦几天来,我默默收拾行李,办手续命运陡转而不激动,更没想入非非我从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是哪个环节出错,暂时通知有误?可能吗,乌鸦落在梧桐树上,也认作只凤凰?我一直迷迷糊糊

船笛拉响,在峡谷回荡满江白浪望着远方灰沉沉云底,已露出些透亮的曙红,我知道那是朝霞我似乎清醒了:“走了?三年艾上万个日日夜夜,多少难忘的经历早知道……我连一抔泥土一片树叶都还没来得及捎上就……——我真要走了!”

宽宏仁慈的老天啊我满脸泪水

别了,我又怕又恋,挥洒过青春热血的土地,身带着一生抹不去的烙印而大枫树下恩养了我的父老们,这块僻壤的所有苍生,以及我们多灾多难的民族艾却注定……明白了,我明白了在­干­沟消失那条小河,日夜不息的流向何方

滔滔大江,带着几多苦难辛酸和愤怒,带着亘古不灭的向往——

它无视任何民族语言肤­色­的标识,它漠视任何信仰的高贵……世间任何高山,也休想挡住大江东去,滚滚东去

第10章 错过好戏

成群的黑八哥欢噪着,闪着花翅,朝霞中飞过对面山头去了我的心情也跟它们一样快乐飞翔,笑得像朵花

齐巴子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他已把我推作“先进知青代表”上报大队了,准备出席全专区“先代会”,还将作大会发言要成名人了,我倒有些作难“那还没讲的?知青些……不都跟过海八仙似的成天晃,几个在天天出工,更莫说还养猪?开会把猪窍,听我的窍!妈那хх,把他们点实在的看下窍!就讲这全专区找得出第二个?”

谁见我都道喜啊招财猫似的,我见谁都挥手打招呼人也轻飘飘的,仿佛置身童话一般

可这才发现,眼下灯油盐都没了,头发也该理理可家里寄的几块钱,早就一籽不剩慌了手脚,我爬阁楼灶顶的烘篱上没舍得吃的三个南瓜,看去好好的,可一碰一个洞――可恶的老鼠哟,几时钻瓜里偷吃了瓜籽,瓜腐了没瓜可卖,进菜园,狠心砍下留来过冬当菜的几棵大白菜

……

人流喧嚷的街口,却不见“九二零”处打围的旧日景观菜背去饭馆,卖了五毛钱,捏着去买点盐煤油应急牙膏已没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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