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更怪。好像是六年前,即1882年5月4日,在《泰晤士报》上我看见了一则征寻我地址的广告,还说假如我回复他,是对我有好处的,但广告上没有署名和地址。当时我刚到希瑟尔·弗里斯特夫人家做家庭教师。接受她的建议,我在报纸上登了我的地址。更奇怪的是,有一天邮递员送来一个小纸盒,我打开后发现盒里没有一个字,只有一颗上等的珍珠。从此以后,我每年都会在这一天收到同样的纸盒,同样的珠子。除此之外,没有寄珠子人的任何线索。行家们都说这些珍珠很值钱,确实不错,你们看。”摩斯坦小姐边说边打开了随身带的盒子,里面放着六颗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上等珍珠。
“真有趣,还有其他情况吗?”福尔摩斯问。
“有,所以我来找您。今天早上,我收到一封信,您自己看看吧。”
“谢谢,连信封也给我吧。”福尔摩斯说,“邮戳是九月七日伦敦南区的。啊,角这儿有个大拇指印,但有可能是邮递员留下的。非常好的信纸,这样的信封,六便士一扎。从信纸和信封上看,写信人是挺讲究的,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快看信上写什么了,‘今晚七时请在朗厄姆剧院外左第三个柱子前等我。如有怀疑,可以带两个朋友一起来。您受到的委屈一定会得回公道。不要带警察,不然恕不相见。您的不知名朋友。’太有趣了,您打算怎么办,摩斯坦小姐?”
“我就是来请您帮我出主意的。”
“必须去。信上表示可以让您带两个朋友,您和我,对了,华生,正需要他了。他和我一直在一起工作的。”
“可是,他愿意去吗?”她脸上带着恳求的神情看着我,对福尔摩斯说。
我立即说:“为您效力我很荣幸。”
“没有别的朋友可以相托,有您两位帮我,实在太感激了。我六点到这儿,可以吗?”福尔摩斯说:“最迟六点。对了,寄珠子的纸盒上的笔迹和信上的一样吗?”
“全都在这儿。”摩斯坦小姐取出六张纸。
“像您这样的委托人真难得,在我的众多委托人之中您是考虑最周全的一个,值得很多人学习。来,咱们比较一下。”他将信纸铺在桌面上,对比着每一张,然后说:“毫无疑问,这六张纸都是一个人仿写的。您看,希腊字母e是最明显的,再看末尾的字母s是那么弯。我不想伤害您,摩斯坦小姐,我想知道这些笔迹和你父亲的一样吗?”
“不,完全不一样。”
“我想也该这样。那好了,我们六点钟在这儿等您。现在三点半,您再让我研究研究信,好吗?再见。”
“再见。”摩斯坦小姐温柔地看看我们,拿起盒子走了出去。我站在窗前目送她消失在人群中。
“她太漂亮了。”我回头对福尔摩斯说。
他靠到椅子上,点着了烟斗,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是吗?我没发现。”
我对他大喊:“机器!你简直就是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儿的机器人。”
他微笑着说:“不让一个人的形象影响你的判断力是最重要的。对于我来说,委托人只是问题的一个因素,一个单位。感情用事会影响大脑的准确判断。我所见到的最漂亮的女人,她残杀了三个小孩,原因是为了获得保险金,最终被判了绞刑。而我所认识的一个男子,虽然他的面孔让人不舒服,但却为伦敦贫民捐款二十五万英镑。”
“但是,这一次……”
“我向来不做例外的猜想,规律没有例外。笔迹的特征你研究过吗?分析一下他的笔迹,有什么想法?”
我回答:“写得很清楚,这个人的性格似乎很坚强,具有一些商业经验。”
他摇摇头道:“这人写的长字母和一般字母几乎等高,d字母像a,再看l像e,意志坚强的人怎么也不会把长字母和一般字母写得等高。信中的k字不太统一,大写的还可以。我现在要出去调查一些情况。给你一本书——温伍德·瑞德的《成仁记》,一本非常出色的书,一个钟头后我就回来。”
我手捧着书坐在窗前,其实心思早就飞到了这本好书之外,飘到了我们刚才的那位客人身上——她的一举一动和奇特境遇。她十七岁那年父亲失踪,那么她现在应该是二十七岁,这正是她从幼稚走向成熟的一段时期。我坐在那儿一阵胡思乱想,直到大脑产生出危险信号。唉,我怎能朝那方面想呢?她只是这个案子的委托人,除了这个,没有任何身份。如果我的前途黑暗,自然应该独自担当,不要再去痴想,妄图扭转这孤独的宿命。迷雾团团
福尔摩斯五点半才回来。他看上去挺高兴,看来是找到了一些线索。我为他倒了一杯茶,他拿起茶杯说:“这案子不奇怪,看来情况只有一种解释。”
“什么,难道你已查出真相了?”
“现在还不能这样说,不过我发现了一条非常有用的线索,但是还得补进一些细节。在一份旧《泰晤士报》上,我找到了住在上诺伍德的前驻孟买军第三十四团的舒尔托少校的消息,1882年4月28日他就去世了。”
“可能我的脑子太笨了,福尔摩斯,我不懂他的去世和此案有何关系?”
“你真不理解?那咱们这么分析吧。摩斯坦上尉回伦敦只可能找舒尔托少校一个人,但舒尔托少校在他失踪后却说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在伦敦。舒尔托在四年后死了,之后不到一个星期,摩斯坦就收到了第一颗珍珠,并且以后每年一次。现在又有一封这样的信,并说她受了委屈。除了十年前她父亲失踪了还有什么委屈呢?况且,为什么那个不知名的人在舒尔托死后才给她寄东西呢?难道舒尔托的后代知道了这秘密,并用这些珠子为前辈赎罪吗?你怎么看这事呢?”
“怎能用此法来赎罪呢?太不可思议了,并且,六年了,为什么现在才开始写信呢?另外,他说要给她一个公道,他怎么还她公道呢?还她父亲?这也不大可能,但你也不知她受了什么委屈。”
“确实奇怪,让人难以琢磨。”福尔摩斯神秘地说,“不过今晚走一趟就会全明白的。摩斯坦小姐的马车到了。准备好了吗?时间不早了,赶紧走吧。”
我戴好帽子,拿了根手杖,福尔摩斯则把枪放在了衣兜里。可能他认为今晚的行动会有危险吧。
摩斯坦小姐穿着一身黑衣服,系着围巾,面色虽然苍白,却极力保持着镇静,超乎寻常的克制。她拼命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快速回答了福尔摩斯的几个问题。
她说:“爸爸来信常提到舒尔托少校,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在安达曼群岛作指挥官时,他们常在一起。对了,我从爸爸的书桌上发现了这张纸条,但不明白上面的意思,也许您愿意看。”
福尔摩斯慢慢地展开纸条,在膝盖上铺开,用放大镜细看了一遍。
他说:“这纸是印度特产,以前是钉在木板上的。图好像是哪个大建筑的一部分,上面有好多房间和走廊。红十字画在中间的点上,仍有模糊的字样,是用铅笔写的‘从左边337’。四个十字好像一块儿连到了纸的左上角,充满了神秘的气息。旁边极不规范地写着,‘四签名——墨赫米特·辛格,乔纳森·斯茂,德斯特·阿克勃尔,爱勃德勒·克汗’。从这纸条我也推不出什么,但无疑这纸条非常重要。看它两面都挺干净,说明曾被细心地放在皮夹里。”
“我从他的皮夹里找到的。”
“摩斯坦小姐,您收好它吧,这也许对我们以后有用。现在这个案子我可以重新考虑了,它比我想的更复杂难懂。”他边说边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皱紧眉头,目光凝滞,由此可知他正在认真思考。我和摩斯坦小姐轻轻地谈论着我们这次行动及可能产生的后果,但不管怎样,我们的伙伴总是沉默着,直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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