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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彩虹机 > 第7章

第7章

芝童替妈妈捏了一把汗。

自己当年真是神勇无比,体积简直庞大无敌,妈妈的肚子大到仿佛装了一只恐龙蛋……

跟着妈妈一直到家里,她才发现原来妈妈好像根本看不到自己。

这让她放松了好多。

跟1991年的妈妈见面,好尴尬呀,更何况当时自己还在肚子里,只是一个蜷缩在子­宮­里的小胎儿——想想有点太可怕,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埃

芝童环视了一下四周,原来爸爸妈妈当年住在这么简陋的一间屋里,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一个破烂烂的小电视机,算是比较好的家具了。橱柜,桌椅都很旧,地面上是斑斑驳驳的水泥地,墙皮有点脱落,屋里有一股­阴­暗和发霉的味道。芝童想到想到自己现在的家,一直在抱怨的那个拥挤的家跟眼前这个小屋子比起来,倒显得很不错了。

樱子坐在沙发上,摸着肚子,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想必对肚子里地孩子有很多美好的幻想和期待吧,芝童咬咬嘴­唇­,觉得挺内疚,从小她就是个不怎么听话的怪小孩,总是觉得缺少爱,缺少理解,缺少自由,一种冲破一切的冲动一直藏在她的心内,只要一有机会,她就会试图戳破点什么,以表达鲜明的自我。

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如此被憧憬的小孩子。

樱子不断地对肚子说:“亲爱的宝宝,虽然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是妈妈一样都爱你,已经盼了你九个多月了,什么时候你才能跟妈妈见面呢?”

芝童被妈妈的温柔所打动,感觉肚子里的小宝宝真是幸福无比,转念一想,这个小宝宝难道不是自己吗?越想越觉得奇怪,明明知道这个小宝宝就是自己本人,可是怎么也没办法跟那个“自己”联系起来,跟看任何一个陌生人,与自己无关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不一会,门响了,应该是爸爸回来了吧?

芝童下意识地又要躲,想起来自己只不过是乘坐彩虹机的透明时间航线暂时来到了此刻而已,不必紧张了,她大模大样地坐在一边,等爸爸的来临,门被打开之后,没看到爸爸,却进来一个帅哥。

再仔细一看——

这是爸爸?

不会吧?怎么可能?太意外了!

芝童几乎跳起来,想靠近点研究一下。

爸爸?

竟然是……对,芝童突然想起来,在父母的卧室房间里,一直摆放这两个人年轻时候的合影,芝童多少次都觉得好土好酸,不愿意细看,真的落实在现实中,一点都不土,也不酸。

先是妈妈,即使是在怀孕期仍然那么好看的妈妈,再就是爸爸,简直可以去演出文艺片男主角的爸爸!两个人的过去和现在的差距竟然那么大,几乎不敢相认。如果不是她如此鲜活的看到过去的他们,她根本没有想到过原来父母也是年轻的时候,而且这样好看,在她的印象中,爸爸妈妈似乎永远是被定位的样子,如今看到完全不同的他们,她才会有如此大的惊讶和感慨。

刚才那个婆婆称呼爸爸为倪子?

好吧,就先称呼他倪子好了。

倪子回到家里,看到大肚子的樱子正坐在沙发上,对着肚子里未知的宝贝在微笑,顿时被这种浓郁的亲情氛围所感染到,他凑过去,先是吻了一下樱子的面颊,然后摸着肚子里的宝宝充满了父爱地说:“儿子,你到底哪天才跟爸爸妈妈见面?”

儿子?看来,爸爸心里对未来孩子的盼望是儿子,难怪后来她出生后,根本就感觉不到爸爸和妈妈的爱,

两个人没有吵架,没有相互鄙夷,没有怒目相向,这不是芝童熟悉的父母。

16年前,当她还没出生,不,在她即将要出生的时候,原来爸爸妈妈也还是挺平和,挺恩爱的。

妈妈也许没有说谎?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一派祥和,虽然是如此熟悉的爸爸妈妈,却因为年代的不同,样子,神情,气氛完全不同,显得那样疏远和奇怪,芝童就像个跑进影院的观众一样,虽然熟悉演员,却对剧情和角­色­很陌生,于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主人公的一举一动,很快就忘记了不愉快,如果时间定格在眼前就好了,这幕戏要是永远都不会结束就好了,就这样一直平和恩爱下去,没有争吵,没有烦嚣,没有厌倦,她不必出生,他们也不要变老,就这样守着一个美好的盼望一直温馨下去,不是很好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在时间的奔走下变质的?

时间倒真的是一时一刻都不停歇,芝童就在这个陌生的家里,看着自己最熟悉的两个人恩恩嗳嗳地说话,开开心心地生活,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晚上,倪子要陪樱子外出散步,芝童赶快跟了上去。

就在两个人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的时候,樱子忽然停住了脚步,脸上有一种痛苦的表情,倪子吓坏了,慌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樱子使劲点头,指着自己的肚子,对倪子说:“快点送我去医院!”

倪子显然没有做好准备,慌乱之余还在念念叨叨说没有跟单位请假,那时候他们都没有手机,遇到紧急问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但是幸好有出租车,倪子手忙脚乱地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可惜司机一看是临产的大肚子,摇了摇头飞速地跑了,芝童在一边看着也着急,她恨不能自己去拦一辆车帮忙,这样想着,她果然在路边招招手,果然拦住了一辆车,她用恳求的语气跟司机说:“师傅,请救救我妈,她马上就要生了!”

司机有点纳闷地看着芝童,又看了看痛苦不堪的妈妈,但是犹豫了一会,还是开车走了。

芝童急得直跺脚,路上来来往往的出租车,都没有空车行驶,即使有空车,一看到是临盆的产­妇­,也都莫名其妙地溜走,但是眼看着爸爸和妈妈在焦虑和痛苦地求助,她却半点忙都帮不上,芝童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就在芝童濒临绝望的时候,忽然看到爸爸站在了路中间。

车流如织,爸爸却像个勇士一样站在了路中间。

他的嘴角紧闭,魁梧的身子挺得笔直,好几辆车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拼命按喇叭,可惜,他丝毫不顾危险,勇敢地站在路中间,伸着手,似乎要冒死拦截一辆车。

“爸爸……”芝童看到爸爸的样子,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或者变身成一辆车,带着可怜的爸爸妈妈向医院走去。

虽然爸爸很勇敢,但是来往车辆仍旧没有停下来帮忙的,出租车也比平时飞快很快,妈妈还在嚎啕大哭,脸上带着非常可怕的痛苦的表情,爸爸等了好久都没有如愿,最后他绝望地回过神来,向妈妈走来。

“……我感觉我快要死了……”妈妈满脸是泪,痛不欲生,爸爸的眼睛红了,虽然他万分着急,却真的是束手无策,就在万念俱灰之际,爸爸猛然地向路边的一辆自行车跑去,他三五下就把自行车锁给砸开,满头大汗地跑来对妈妈说:“没别的办法了,亲爱的,你坚持一下,你和宝宝一定会没事的……”

虽然妈妈已经万般地难忍,但是她还是在爸爸的搀扶下上了自行车,爸爸把妈妈安置好,立刻坐稳猛蹬,像是要拼了命一样掉着眼泪一边流着汗,匆忙地向医院走去。

芝童满脸是泪地跟在后面一直跑一直跑,心里一边念着爸爸,妈妈,一种连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从来没有一刻,她是这样地心疼这两个最熟悉,最亲近的人。

当芝童跑到医院的时候,爸爸早已经把妈妈抱进了产房,自己在外面焦虑地等待着,芝童看到帅气的爸爸正在来回踱步,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刚才的一番奔波让爸爸显得很疲惫,很无助,很沮丧,芝童好像过去给爸爸擦擦汗,跟爸爸说几句话,安慰一下爸爸,可是她知道这不可能,爱听只能这样远远地旁观,完全参与不进来。

因为,这是1991年,不是她的年份,虽然她搭乘了彩虹机误闯进来,可是她并不存在,像个幽灵一样,存在,又不存在,可以观看,却无法Сhā足,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只能呆呆看着。

好残忍。

芝童站在一边看着爸爸,年轻时候的爸爸,记忆交错,情绪错综复杂,在她的心目中的爸爸一直是那个不苟言笑,脸上永远带着烦躁,出口就要吵架的人,他很少关心她,在她有记忆起,就认为爸爸妈妈都不喜欢她,对她很少有重视,就算是生病吃药打针,爸爸妈妈似乎也毫不在意的样子,让芝童觉得很寒心,慢慢的,她也就不再强求爸爸妈妈的爱,在她看来,无爱也无所谓,虽然她渴望,听说别人的家庭多么温馨是令人神往,可是自己的家庭冰冷无情也无所谓,这是一个习惯的问题。

妈妈被推进产房,生死未卜,爸爸着急的要命,只有芝童淡然得不得了,她想安慰一下爸爸,说没事的,一会就会见到那个你们不喜欢的宝贝大女儿了,但是理智提醒她,闭嘴,这是1991年。

等了好累了,似乎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芝童感觉自己的眼皮有点打架,实在撑不住了,产房内还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生……1991年?为什么会是1991年,明明自己是1994年出生,为什么……难道爸爸妈妈为自己隐瞒年龄?可是,这又有什么必要呢?乱七八糟地想着,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在产房门口,却又感觉不太一样,医院还是这一间医院,可是发现很多设施跟刚才她进来的时候不太一样。

芝童也顾不得管那么多,她关心的是妈妈到底出来没有?自己到底降生没有?

爸爸还在徘徊。

奇怪,这么一会功夫,为什么爸爸的发型,穿着都变了?甚至她觉得爸爸老了很多的样子,而且眼窝深陷,比刚才看到的爸爸瘦了好多,帅气的外表也因此打了折扣。还在狐疑中,想看看表,为什么这么久妈妈还没有出来,却发现手表也停止了走动,手机也完全没有信号,似乎跟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

不一会,产房内出来一个护士,脸­色­很冰冷地说:“难产,手术吗?”

爸爸吓得面­色­苍白,也顾不上形象,一把抓住护士的胳膊说:“不会吧?为什么会难产?大人怎么样?孩子呢?”

护士不耐烦地说:“你再多问几个问题,孩子大人就都有危险了,这是手术单,签字吧。”

爸爸哆哆嗦嗦地不敢下笔,护士厌烦得直翻白眼,不断地催促,但是爸爸的手始终哆嗦着不敢下笔,芝童忍不住在一边说:“爸爸,勇敢一点,签吧,签吧!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大人孩子都没事……”

爸爸的表情有点夸张的紧张,他完全六神无主,甚至感觉他的眼眶里还有泪水,护士还在催,爸爸却迟迟无法做出决定,他一直在追问手术是否会有危险,一会担心妻子出事,一会又担心胎儿出事,护士已经完全没有耐心地说:“手术有风险,你自己看吧,都写着呢,赶快点啊,一会手术室里的大夫就要下班了……”

爸爸仓皇地读完手术可能造成的一切可怕后果后,吓得一ρi股坐在了凳子上,他没办法选择。

护士厉声说道:“到底做不做啊?不做的话,出了问题是你的责任啊!”

爸爸弹跳起来,对护士说:“我想跟我妻子说句话。”

“现在没时间了,你赶快做决定吧!”

“求你了,就说一句,求你了!”

护士拗不过爸爸的坚持,一脸不高兴地折回产房,不一会,一条内线接通了,妈妈的声音从产房里传出来,她狂烈地喊叫着,那种声音简直可以用不忍卒听来形容,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叫,完全不像电视剧里生孩子的女人那样夸张的虚假的尖叫却比之更惨烈的号叫,听得芝童毛骨悚然,生孩子原来这么惨烈……太可怕了……

再回头看看爸爸,听到妻子的死亡般的惨叫声,脸吓得像一面白墙一样,僵持,木讷而且坚硬,芝童已经没词语来形容此刻的爸爸了。

“签字呀!爸爸,坚强点!”芝童不断地在一边念叨着,却无能为力。

爸爸喃喃自语地说:“樱子,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第二个,尤其是,我也没办法接受你也会有危险,樱子……告诉我该怎么办?”

芝童完全听不懂爸爸在说什么,失去了一个孩子?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怎么回事,爸爸好像突然被半路经过的神灵打了气一样下定了决心,迅速地在生死书上签了字,眼角的泪哗哗地掉下来,他像个孩子一样一边擦着泪一边颤抖着递给护士,护士丝毫没体恤爸爸做这个决定的艰苦,也许是司空见惯,情感都已经麻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芝童看到爸爸几乎整个人都崩溃了。

半个多小时后,护士再一次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对爸爸说:“倪松林,女儿,七斤半!”

爸爸转忧为喜,竟一下子无法相信,他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近了那个小婴儿,眼含热泪地接过来,笨手笨脚,根本没有抱婴孩的经验,他问护士:“这就是我女儿吗?”

“废话,跟你不像吗?”护士又送了爸爸一个白眼,转身又走了。

爸爸满脸泪水变成了满心欢喜,满脸堆笑地看着手里这个小小的婴孩,恨不能拿所有的爱来歌颂这个七斤半的小女孩,旁观的芝童也觉得受了感动,凑过去看,咦,刚出生的小孩子好难看,红红的,皱皱地,像一个小老头,可就是这样一个小老头,牵动了多少人的心,芝童抬头看了看表,从她到医院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了,这十几个小时内,她看到的一切无一不是在告诉她,爸爸妈妈是多么爱她。

可是……

满腹狐疑的芝童鬼鬼祟祟地跟在护士后面,问道:“请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8月20号呀。”护士说。

“1991年吗?”

护士说:“你过糊涂了吗?现在是1994年。”

1994年?

刚才明明不是1991年吗?明明跟在叫不到车到医院的爸爸妈妈后面,来到了医院,在产房门口等候的……为什么突然变成了1991年?

又想到爸爸刚才凄厉无比的表情,过分夸张的恐惧,以及他的喃喃自语: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

原来!

原来如此!

竟然是这样?

在她出生之前,也就是1991年,爸爸妈妈曾经拥有过一个孩子,但是,那个孩子并没有存活下来?然后,在三年之后,她才出生……

爸爸妈妈都受到过巨大的刺激,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失去了他们宝贵的第一个孩子,也许是一个中所盼望的男孩,彩虹机让芝童目睹了一切,但是跳过了最残忍的一幕,直接过渡到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芝童自己的降生,她无法想象当第一个孩子宣布夭折时候爸爸妈妈会有什么样的绝望,想都不敢想,如今她很幸运的,跳过了残酷一幕,直接看到了自己的降生。

于是,理解了爸爸一夜变老的原因。

于是,知道了妈妈积郁成疾的理由。

于是,知道了自己总是觉得得不到爱的因缘。

第一个孩子的死给他们的打击应该是无比巨大的吧,大到后来他们的­性­格都改变了,大到他们积蓄的仇恨都转化成对彼此的厌烦,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吗?

几个护士走出来,把手术完毕的妈妈推了出来,爸爸抱着小婴孩冲上去,激动地声音颤抖地说:“樱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真害怕你会出事……”

刚刚做完手术的妈妈面­色­苍白,身体极度虚弱,几乎说不出话,爸爸还想说什么,医生说:“你赶快去办理出生证明吧,孩子取名了吗?”

爸爸说:“没……”

“赶快取一个呀!”医生没比护士好到哪里去,一样没耐心,没爱心的样子。

爸爸急的抓耳挠腮,芝童忍不住在一边说:“倪芝童呀!”

没想到爸爸竟然好像听到了一般的,大声说:“芝童!对,就叫芝童,倪芝童,樱子,这名字你应该不会反对吧?女儿的出生,是你的疼痛,可是,这也是我们的希望,我们的未来,我们的爱!”

芝童拍了拍脑瓜,差点没晕过去,原来自己的名字,竟然是“妈妈的痛”。

办完了手续的爸爸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握住妈妈的手,不断地说着话,刚才所有的惊恐,担忧,生死未卜都已经成为过去,爸爸等到了妈妈平安的消息和女儿的降临,妈妈渡过了可怕的手术过程,这个小宝宝存活了下来,而芝童——芝童却在这一刻决定离开。

一切都很明白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前,情况原来是这样的。

世界是这样的,爸爸是这样的,妈妈是这样的,还有那个丑的惊动了世界的自己,是这样的。

还有什么比这一幕场景更加令人感动的呢?

如果她有能力,能拖着爸爸和妈妈一起来到1994年,来到这个时间,这个片刻,一起欣赏当初迎接她来这个世界的前前后后的一切,那么,爸爸妈妈会有怎样的感受,会说什么样的话,会不会像她一样彻底感动?会不会后悔后来把那么珍贵的感情摧毁成那样子了呢?

一路上,芝童没注意到自己一直在掉眼泪,远处的月亮很美好,这一天因为她的出生而变得不平凡,这一天,因为来自2011年的她回到遥远的1991年和1994年参观而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一切都在急速变化,一切都在重新组合,一切开始在芝童的心里打上重重的问号,以及叹号。

她怎么会怀疑妈妈的爱,怎么会怀疑爸爸的爱?怎么会怀疑自己是一个不受重视,没有价值的,令人讨厌的人?妈妈的痛苦,爸爸的煎熬,不都是因为她的降生而引起的吗?这么多年了,她认为自己理所当然地出生在这里,出生在这个讨厌的家里,什么都能让她轻易地厌烦,可是,她竟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当初因为自己的到来,妈妈命悬一线,爸爸欣喜若狂,这是多么有爱的一家人……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真的是那个没有来得及出世就夭折的小婴儿吗?他影响了他们对她的爱?

芝童边走边想,走着走着,渐渐觉得街景非常熟悉,再走着走着,觉得累了,坐在路边休息一会,不一会,看到了101末班车,笨重无情却又亲切无比!她又惶恐又惊喜,惶恐的是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2011年的现在还是1994年的过去,惊喜的是马上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马上可以见到妈妈……

顾不上管其他的,芝童跳上了车,满脸是泪地一路颠簸到家,下车之后她拔腿而逃,用从来没有过的激动的情绪冲向家中。

推开门,妈妈正在织毛衣,眼神空洞的妈妈,可怜的,被抛弃的妈妈……芝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她向妈妈扑过去,大喊着“妈妈”,投入到妈妈的怀抱中,痛痛快快地大哭起来。

记忆中从来没有跟妈妈如此亲密地接触过。

从小,芝童就是个古怪的小孩,又不会装傻哄大人开心,又不懂扮可爱赢得好评,已经自我认定为一个讨厌的怪物,所以所有的行为也尽量配合这个自封的称号,好累,做个好人很累,做个坏人也一样很累,真的好累好累好累,原来妈妈的怀抱如此温暖,根本不是她想象中那样冰冷,及时是在妈妈失魂落魄的现在,她仍然有这样的怀抱接纳自己,这种发现是否已经太晚?

不过,妈妈的态度并没有因为芝童的醒悟而改变,当然,她一直活在2011年,活在已经习惯的生活环境中,哪里知道芝童已经进行了时间之旅,造访了他们的过去。

她皱着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儿,厉声说:“你哭什么?怎么了?是不是又做错事被老师给罚了?还是闯了什么祸?告诉你,如果你再闯祸,老师要请家长,我决不会再去!现在家里乱成一团,你最好让我省心点!”

生平第一次,芝童没有觉得妈妈的唠叨可恶,她脑海里一直回想着亲眼见到的画面,想着妈妈失去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又遭遇难产的情景,便不再斤斤计较妈妈的言语,她紧紧抱着妈妈,眼泪狂流,第一次觉得那么心疼妈妈,第一次警告自己再不要做个坏小孩,一定要像个乖女儿一样讲话,于是,她真的就做到了,她说:“妈妈,对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

芝童的话也让妈妈惊讶不已,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女儿对她建筑起了一座高高的城墙,虽然她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每天都见面,每天都会一起吃饭,睡觉,呼吸的都是一样的空气,她却从来没能进入过女儿的城堡里看看究竟,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丈夫对她横竖看不惯,女儿也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家当然是家,家人也当然是家人,却又好像是一座无法越界的巴别塔,结婚近20年,扪心自问,她不懂她的丈夫,不懂她的女儿,甚至她连自己都不懂了。

这日子过得……

芝童的眼泪仿佛是串鞭炮,把她突然震醒了。

好吧,这些日子,自从丈夫失踪后,她也掉了魂,这一刻她才清醒地意识到,这个家即将要破了……可怜的芝童,她太自私,只顾自己沉迷,却丝毫没有为女儿考虑,她一下子也抱紧了女儿,才发现女儿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多少年了,她真的关心过她吗?三个如此亲密的人仿佛某天说好了要赌气,大家比着看谁更冷漠,更讨厌,更自私,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母女两个来的太迟的拥抱和来的太汹涌的眼泪让她们一下子体会到了相依为命的感觉,虽然爸爸不在了,可是妈妈还在,虽然丈夫不在了,女儿还在,至少她们还拥有彼此,这种感触在这样的时刻显得多么珍贵和雄壮,足以抵御千军万马,足以对抗彻底的忧伤,芝童感觉到自己正在长大,正以一种飞快的方式释放着能量,这种能量一直被她紧锁在身体里,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得到,自己也已经变得如此强大,强大到可以做妈妈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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