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梦鲜就是雷清蓉今天要见的那个男子。
“真的?”
雷清蓉听了这话,又禁不住像小孩一样叫了出来。
老妇人撇了撇嘴,似乎有些责怪雷清蓉少见多怪一样,说:“可不是!要不然,土改时他父亲、他爷爷怎么会被镇压呢?又怎么会被划成地主成分?”说完,又自顾自地叹息了一句,“唉,这人呀,真没法说清!”
雷清蓉正要问是怎么被镇压了的,可看见旁边有几个人在盯着这边看,有些不好意思了,就不再问什么,随老表姨朝院子深处走去。
她们沿着一条犬牙交错的青石板秘道往前走。青石板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踩踏,已经显得十分光滑。秘道两边都是高高的院墙,浓浓的阴影把秘道遮得严丝合缝,使雷清蓉感到丝丝凉意。这凉意意境很深,像是从远古走来。不时有一扇扇厚重的木门朝秘道开着。木门两边,有蹲着威严的石狮子的,也有用千年古龟驮着粗壮的石柱的,石柱上的雕刻一如雷清蓉先前看见的一样精美。秘道里十分幽静,但从敞开的大门里,却不时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油烟的味道,让人想起凡人俗世的生活。
也不知拐了几个弯,老表姨带着雷清蓉,终于在一处敞开的大门前停住了。老表姨收了伞,回头对雷清蓉说:“到了!”
雷清蓉朝大门看了看,大门有些沧桑——两旁的石狮子只有半截身子,没有头。墙上的图案和门楣上的匾额,被人用錾子凿过。凿的人大概一方面出于义愤,一方面又有些漫不经心,把墙凿得深一锤浅一锤的,像麻婆脸上的麻斑。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有两株爬山虎,细小的藤蔓正沿着墙爬过来,似乎想用自己的叶蔓来盖住这些不协调的斑点。
雷清蓉听老表姨说“到了”,以为进了门就是。可没想到老表姨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她从两间像是门厅的小房子走过,跨过一道门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很宽很大的院坝。和先前走过的秘道一样,院坝也是由犬牙交错的青石板铺成,但由于没秘道走的人多,没那么光滑,从石板缝中透出的一些绿绿的苔藓样的植物,似有若无,仿佛中国画里的随意点染一般。令雷清蓉感到大煞风景的是,院坝里随处可见的瓜皮菜叶、纸屑塑料和一摊摊鸡屎鸭粪,在阳光下散发着一股股难闻的味道。雷清蓉想,也许正是那些垃圾和畜生的排泄物,滋养了那些石板缝中的苔藓。院坝两边,是两处敞廊,廊中四根高大的柱子,从柱础到挑枋吊瓜,再到靠房的窗棂槅门,均精雕细刻,镏金着彩。无论是动物还是花草,莫不栩栩如生,表现出刻工的精湛技艺。可是,在那些柱子和墙壁上,又不时有那些顽童们乱刻乱画留下的“杰作”。走过院坝,上了三级台阶,迎面是一排大房间,两边是通道。雷清蓉想,那房间可能就是正房了。
从房间经过时,从里面探出了许多脑袋,盯着雷清蓉看。也许他们早就听说雷清蓉今天要来的消息了。过了通道,呈现在眼前的又是一座前开后敞的大厅,一边连接游廊,一边通过过厅和一天井相连。厅里八柱屹立,高大而庄严。南北木板墙,和在前面看到的敞廊一样,厅里也是雕刻盈堂,流光溢彩。然而,厅里却堆放着一堆堆的柴禾和杂物,散发着一股霉味。有一只花狗正在柴禾堆里打瞌睡,听见脚步声,懒洋洋地站起前腿,冲她们叫了起来。老表姨急忙把雷清蓉拉到身旁,向前举起手里的伞。可狗叫了几声后又躺下了。雷清蓉随着老表姨从右边的天井拐进一条小巷。巷子里很黑,雷清蓉的眼睛一时没有适应过来,有些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不得不用手小心地扶着一面墙壁。走了五十多米,眼前豁然开朗,因为又一处天井出现在面前。这个天井的面积不大,也就七八平方米的样子。天井里的青石板有些破碎了,从破碎的缝隙中钻出了三三两两的杂草,四角和边缘墨绿的苔藓也很厚。不用说,这儿的地势低,要比前面正房潮湿得多。雷清蓉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是狭窄的,却又是瓦蓝的,非常洁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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