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以后,陈薯娃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新政权刚刚建立,工作千头万绪,实在忙不过来,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他觉得非常疲倦,想睡会觉。可刚刚合上眼,猛地又睁开了。迷糊中,像是有人突然推了他一掌似的,他猛地想起老首长嘱托的事来。这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他也没去帮老首长完成这事。从老首长嘱托的事,陈薯娃又想到了从下面反映的情况,这个县在运动中的扩大化倾向最严重!那个曾经救过老首长和他的性命,在最困难的时候支持过红军的德公,现在会不会也……想到这里,陈薯娃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仿佛有人从头向他泼来了一瓢冷水,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猛地站了起来,冲门外大叫了一声:“张德胜!”
“到!”警卫员小张马上进了屋。
“备马!”
“是!”
没一会,小张将两匹快马牵到了院子里。陈薯娃没来得及多想,跨上马,反过身在马ρi股上狠狠抽了一鞭。马飞跑出城,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向前奔驰,清脆的马蹄声撒了一路。但陈薯娃还嫌马跑得不快的样子,不断地用鞭子抽着,恨不得一下就飞到罗家老房子似的。
不管陈薯娃怎样快马加鞭,他还是在下午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才赶到这个乡。
可一切都晚了。
当陈薯娃在河边沙滩上,看着被夕阳余晖笼罩着的罗家几具苍白的尸体时,他的脸变青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额头上的两道疤痕扭曲得十分可怕。他在罗轩德的尸体前伫立了一会,突然回过身,从眼里喷射出两道红红的火苗,怒不可遏地冲陪同前来的乡农会的人吼道:“是谁下令枪毙他们的,啊?”
乡农会主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畏缩地说:“是……我……”
陈薯娃猛地拔出腰间的手枪,拉开枪栓,骂出了一句非常难听的话,抓住了乡农会主席的衣领,眼睛像要暴出来似的,咆哮着问:“谁给你枪毙他们的权利,啊?这中间还有孩子!孩子!”
乡农会主席被首长这副神态吓坏了,半天才嚅嗫地辩解说:“他……他可是全乡最、最大的地……地主……”
“最大的地主?”陈薯娃重重地推攘了乡农会主席一下,盯着他,仍然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什么,啊?知道什么?我毙了你!”说着,陈薯娃抬起了枪。
警卫员小张从没见首长发过这么大的火,他急忙走过去,挡住了陈薯娃。
过了一会,陈薯娃才慢慢冷静下来。他松开了乡农会主席,过去给罗轩德一家五口合上了眼睛。接着脱下帽子,在几具尸体面前默默站了几分钟。然后,陈薯娃又才转身对一旁呆若木鸡的乡农会主席厉声问:“罗轩德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乡农会主席这下明白过来了,急忙说:“据他们村农会主席罗文望报告,罗轩德还有一个儿媳妇,昨天晚上突然不见了!”
陈薯娃一听,立即大声命令说:“给我找!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她找到!”
乡农会主席答应了一声“是”,马上将功折罪般,带着农会的人朝罗家老房子跑去了。
陈薯娃等他们走后,觉得有些不放心,过了一会,也带着警卫员去了罗家大院。
罗家老房子里一片混乱和繁忙,上百个农会会员和民兵,在每间屋子、每个角落仔细地搜索罗家逃走的女人。最后,有人爬上了屋顶,终于在一道风火墙下,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鲜蔓。
当鲜蔓被带到全副武装、满脸怒气的陈薯娃面前时,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她突然不再感到害怕了,只是有些觉得对不起未婚夫,没有保住他们罗家的根。她挺起胸膛,闭上了眼睛。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