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梦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于是就板了脸说:“吵什么吵?不就是五万块钱吗?等村上有钱了,还她不就得了?我们这样大一个村,难道就没有男人了,非得要一只母鸡来打鸣……”
“什么?你说什么?”罗梦科刚说到这儿,雷清蓉一下从人群中快步走到了主席台上,两眼愤怒地闪着像是猫眼里迸发出的绿光,瞪圆了眼珠子,盯着罗梦科问道:“母鸡为什么不能打鸣?母鸡打鸣总比那些不打鸣的公鸡好!”说完平息了一下心里的怒气,然后才接着大声说:“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我都没有说什么!因为我本来就不想和你们争,可是你现在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明确地告诉你,这个村主任我还非当不可了!”
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了一片喊声:“当!清蓉,当!”“婶,当!”
罗梦科气得额头上暴出了两条青筋,手脚像是抽风似的哆嗦起来,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粗气,咬紧了牙齿说:“你倒想当,可是还轮不着你!党管干部,你知道么?你要当,党支部研究了吗?乡党委批准了吗?啊……”
罗梦科还要继续说下去,忽然一个响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罗梦科同志,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高明生,正推着他那辆老掉牙的“嘉陵”摩托往会场走来。大家不由得“啊”了一声,连台上的当事人也压根没想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
高明生是接到罗梦科的电话,特地赶到罗家老房村来的。他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要向罗梦科了解一下,村里是不是存在两个不同房支间的家族矛盾,这种矛盾最好是化解在萌芽状态中;二是要他在以后的工作中,大胆培养和使用雷清蓉,等时机成熟后,再找罗述良谈一谈,让他写份辞职申请,再由村支部把雷清蓉提出来,交由村民选举,这样顺利地完成村委会负责人的交替。没想到他一来,就碰到了这样的场面。高明生一想,既然双方已经闹到了这个程度,群众又有这个愿望,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快刀斩乱麻,按照《村民委员会自治条例》,完成村委会负责人的罢免和选举?想到这里,高明生就跳上主席台,对罗梦科说:“党管干部不错,可党根据什么原则管干部?那就是看群众拥护不拥护!既然群众有这个要求,党支部为什么不能因势利导,顺从民意?”
高明生说完,罗梦科嚅嗫着说:“可高书记,这……”
高明生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先别说了,看我猜得对不对!”说着,高明生走到了罗述良面前,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述良同志,梦科同志可是在为你抱屈,说你工作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可你毕竟也是一位老同志、老党员了,也该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道理!我们每个人都一样,总有一天要卸下担子,交给年轻人的!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你这位老同志还是有这个觉悟的!”说着,附在罗述良耳边,轻轻地又补了两句:“谁叫你年龄一大把了,说话做事还那么不谨慎呢?千万不要做既把人得罪了,又把神玷污了的事,我的罗大哥!”说完,又亲切地拍了拍罗述良的肩。
罗述良本来是含了一肚子气要向党委书记发泄的,可一听了高明生这番话,什么都明白了。于是他顺坡下驴地说:“我听组织的!”话虽然还是气鼓鼓的,但已经表明他愿意放弃村主任这个位置了。
高明生笑了笑,又走到了罗梦科面前,仍然微笑着对他说:“我刚才猜得不错吧,梦科同志!”说着,也附在罗梦科耳朵边,轻声说:“别把自己弄得太难堪,见好就收吧,散会以后我再和你谈!”
罗梦科听了,却还是有些不服气地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高明生还是低声说:“依法主持选举!”
罗梦科仍然赌气地说:“要主持你来主持,人活一张脸,我这张老脸还放不下!”
高明生见罗梦科一时还转不过弯的样子,又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于是就说:“好好,我来主持!”
直到会议结束,雷清蓉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是合法的村委会主任了。只记得会议结束时,高明生过来向她表示祝贺,并对她说,他今天要去和罗支书聊聊,没时间过来看她,以后再和她交流。也记得罗述良、罗述坤几弟兄从她身边经过时,那种恨不得一口把她吃了的目光。当然还记得大伙儿簇拥着她的情景。
雷清蓉回到家里时,鲜老太太正坐在天井里,怀抱琵琶,一边盯着面前的曲谱,一边轻轻哼着,神情既专注又安详。阳光从天井斜射下来,照在她背后古朴凝重的槅子花窗上,明亮而温暖,和怀抱古琴的老太太十分和谐。雷清蓉一看见老太太,就高兴地叫了起来:“妈,我当选为村主任了!”
老太太这才从曲谱上抬起头,目光落在儿媳妇身上看了一会,说:“是吗?”
雷清蓉说:“当然是!是高书记亲自主持的选举!”说着,就把会场上发生的事对老太太详细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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