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项目啊,还有查找相关的资料,所以弄到比较晚。”湛博俊淡淡道。
“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三餐饭要按时吃,尽量别熬夜。”湛明澜看他瘦了一圈,有些心疼。
“还当我是孩子呢?”湛博俊轻笑,缓缓点了点头,“行了,我都知道。”
湛明澜跟着笑了一下,眼睛无意间瞟到他手腕上的那只军事腕表,好奇了:“你新买的表?”
“嗯。”湛博俊没多说什么。
湛明澜看见那圆形的精钢表壳,蓝宝石水晶的底盖,以及那V开头的精致LOGO和1938的数字,已经知道这是这个牌子的一只限量的军事腕表,价格大概在七位数左右,且国内专柜无现货,而在国外专柜定制最少需要六个月时间,一般是收藏名表的行家才会花这个钱和时间。
正想着,湛博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向窗口,压低声音说话。
湛明澜双手抱臂,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他,等他挂下电话,转过身来,才笑道:“和谁通电话呢?这么神秘?”
“一个朋友而已,没什么神秘的。”湛博俊耸了耸肩膀。
“最近和谁玩在一起呢?”她借机问。
“姐,我又不是孩子了,怎么还管我和谁玩在一块呢?”湛博俊哭笑不得,很自然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湛明澜想了想,点头道:“也是,你那么大了,我的确不该再管你了,不过呢,还是再提醒你一下,交友要慎重,别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处一块。”
做销售的接触的人形形□,出入的场合鱼龙混杂,很容易误交损友。
“我有数。”他说。
晚上,湛博俊又在俱乐部打牌。
这次的牌局多了一张新面孔,S市有名的家私大王的独子陈宁,说起来,他也是一吃喝玩乐的行家,喜好德州扑克,今天来这里和湛博俊进行两人对抗,也是因为高介一句“我这个小兄弟在扑克方面是个奇才,很少有人赢得了他”,被成功激起了胜负欲,特地赶来会会这位高介口中的扑克高手。
在高介的起哄下,双方的赌注越来越高,陈宁豪言,如果输了,地下室的那辆古斯特就归湛博俊。
湛博俊没想到对方玩这么大,蹙起了眉头。
高介笑着拍拍湛博俊的背,说:“没事,你尽管杀!输了归哥哥我。”
湛博俊很有压力,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能输,如果输了折的就是高介的面子,他这人花钱如流水,区区几百万是不入眼的,但却很看重面子。陈宁来之前,程哥就笑着对自己说,等会好好挫挫那个姓陈的,高介哥看他不爽很久了,你得替哥争口气。
灯光很柔和,满室的茶香,氛围很好,但湛博俊的神经半点都松不下来,他注意力被迫高度集中,周密地布局,谨慎地出每一张牌,时不时地逮捕陈宁的神色,猜他手中的牌。
起初的时候,陈宁总体状态算轻松,慢慢的,他神色凝重,每隔十分钟就拿出手帕擦一擦手背,一滴汗从太阳|茓的位置滑下……
还没到最终的结局,陈宁就将剩余的最后五张牌摊在桌面上,轻声说:“我认输了。”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放在桌面上。
湛博俊的喉头滚动,悬着的一颗心在这一刻终于安然地落下去,谦虚地说了句承让。
高介大笑,伸手拍了拍湛博俊的后脑勺:“好小子,赢了陈大少的一辆宝贝。”
湛博俊当然不敢伸手去拿陈宁丢过来的车钥匙,高介见他木讷的样子,笑意更浓,伸手勾起那串钥匙,亲手搁在湛博俊的手里:“哥说话向来算数,输得算我,赢得算你,这东西是你的。”
四局三胜,短短两个小时,湛博俊就赢得了一辆四百万的车,他觉得一切太不可思议,恍恍惚惚中,也有一丝莫名的兴奋从心底窜出来。不得不说,赌桌上的厮杀够刺激,让他一个晚上的血液都是沸腾的,如果此时此刻,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一定可以感受到那种跳动的力度,他甚至可以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在这一刻猛增。
低头看这把薄薄的电子汽车钥匙,两旁是压花纹的金属材质,指腹压下去,竟烫的吓人。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大赢。
为了庆祝他的胜利,高介提议带他去锦合开个包厢,尽情玩乐,他婉拒,无奈拗不过高介的热情,只能乖顺地跟着去。
去的车上,高介凑过来,伸手揽住他的腰,笑得暧昧:“待会给你玩乐的地,是比天上人间更妙的地方,不玩个尽心,可不许离开。”
“高介哥,我喝点酒就好,其他那些我是不碰的。”湛博俊摇头。
“你又不是十八岁了,早到该享受的年纪了,又没女朋友,玩玩怎么了?”高介不以为意,“憋得久了,就不像男人了。”
湛博俊抿唇,沉默以对。
到了锦合会所,高介为湛博俊开了一个包厢,叫来几个跳肚皮舞的俄罗斯少女,现场为湛博俊表演,那几个穿着暴露的少女在高介的眼神示意下,一个劲地往湛博俊的身上擦,湛博俊躲都躲不开,面色涨红,无力招架,只好借口去洗手间方便而暂时逃离这热乎乎的地方。
他离开后,坐在高介身边伺候的一名美女就拿出一包药粉,轻轻地洒在湛博俊的酒杯里,再使劲舀了舀,药粉无声无息地稀释在液体里,那杯果酒无色无味,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
湛博俊回来后,耳根子还是红的,那几位俄罗斯少女大胆热情,其中一个直接往他腿上坐,那浓浓的香脂味窜到他鼻尖,惹得他一阵恶心,用力推开她,提声:“离我远点。”
高介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懒懒道:“怎么?不合胃口?”
湛博俊只好说:“她们年纪也太小了,我不喜欢。”
“你喜欢成熟点的?”高介倾身过来,笑得暧昧,“可以教你的那种?”
湛博俊的眼眸瞬间浮现一层尴尬。
“早说啊你。”高介拍了拍他的手背,叫来了服务员,耳语了几句。
湛博俊的心中一阵无力,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驳高介的面子,刚才在洗手间,他已经有了主意,如果高介硬要塞给他女人,他就作势带回房间,然后什么都不做,多给女人一些钱,让她配合做做样子。
这么想着,心里的烦躁才被驱散了不少,他松了松衬衣领口,拿起桌上的果酒喝了大口。
包厢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长裙,长发披肩,气质极好的女人,迈着轻盈的步子过来,步步生莲。
湛博俊抬眸的时候,顿时震惊了,竟然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博俊小弟弟如同一只白羊进入了狼窝,步步深陷。
努力不过十点更新的札。
58
来者正是有知性主播美誉的付融融,一身香槟色的长裙,勾勒出她的优雅婀娜,一颦一笑间透出成熟汝人的妩媚风流。
高介立刻笑着点了点湛博俊:“他是我的小兄弟,第一次来玩,你好好作陪。”
湛博俊怔怔地看着付融融走过来,落座在他边上,鼻尖嗅到属于她身上那股好闻的轻盈芳香,体内瞬间窜上一股莫名的燥热。
他常在电视上见识付融融端庄大方的仪态,此刻近距离看她这张精致的脸,发现她比电视上显得年轻多了,笑起来很温柔,如春风拂面一般,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脑子里顿时晕晕的。
付融融坐下后,为湛博俊点了根烟,他愣怔地看她,她很体贴地将烟放在他唇上,轻笑地开口:“第一次来这儿吗?是不是觉得这里的灯光太亮了?”
湛博俊急促地吸了口烟,缓缓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头晕目眩,热得不行,胸口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慢慢地烧着他,他急着伸手扯衣领,低头的时候,看见属于付融融那只白如凝脂的手已悄然搁在他的腿上,他的腿轻微地颤了颤,眼睛盯着那只手看。
那手指如玉葱,修长,匀致,在灯光下,像是镀了一层柔柔的光,非常自然地落在他的腿上,没有过重的暗示,却无声地透着一种亲昵的邀请……再抬眸看她的笑,独有的媚态完全不沾半点艳俗,盈盈动人,沁人心脾。
他不知道后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感觉自己越来越头重脚轻,体内的火苗蹭蹭上来,胸口的心跳快蹦出口腔,额头和背脊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像是置身在一个又闷又热的火炉里,而付融融的冰肌玉肤贴上来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觉得万分舒服,无力推开。
因为他是第一次,付融融成了主导的一方,缓缓地为他褪去衣服和裤子,纤细的,柔软的手滑入他的火源,很是技巧性地逗弄。
“和我说实话,你和言敬禹有过关系吗?”湛博俊在意乱情迷中,眯着眼睛看她,哑声问。
付融融轻轻抬了抬头,想了想后诚实作答:“他照顾过我一段时间。”
湛博俊的喉头滑动,突然伸手用力将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翻了个身便压在她身上,朝她的脸庞乱亲过去,在付融融的娇笑中,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紧绷:“我是男人,我要在上面。”
付融融非常温柔地抚摸他的背脊,轻声应着:“今晚我是你的,你要怎么就怎么样。”
湛博俊没有经验,行动莽撞,咬着牙,沉沉地压在付融融身上,急着动起来,却在还未进去,停留在入口时出了状况,顿时令他又羞又恼,低头埋在她颈窝处,自卑地不敢看她的眼睛。
“没事,你是第一次,难免会出这样的状况。”付融融鼓励他,“慢慢来,反正还有很多时间,我都会陪你的。”
挫败感再一次从湛博俊的心底冒出来,他闷声道:“那言敬禹呢?他在这方面很厉害吗?”
付融融没回答,只是笑,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语气越发温柔:“说实话,我更喜欢你。”
“真的?”湛博俊轻声反问。
“嗯。”
长夜漫漫。
隔日近中午,湛博俊才出了房间,被一名男服务员领到了一楼的西餐厅。
高介正坐在他专属的位置上大啖羊排,见到湛博俊的那刻,便暧昧地用小指划了划嘴角,笑道:“昨晚还算愉快?”
湛博俊沉默地坐下,拿起柠檬水喝了口,神色有些局促。
高介揶揄他,“看样子是真正享受到做男人的快乐了,这得感谢我吧?”
“谢谢高介哥。”湛博俊轻声道。
“对了,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付融融给你吗?”高介用刀子切下一块羊排,沾了点蒜蓉酱,塞进嘴里。
湛博俊一怔,放下水杯,莫名地看着高介。
“她以前是你那个老大哥的相好。”高介说着拿起红酒抿了口,“你晓得这事吗?”
湛博俊顿时震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高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不和你兜圈子了。”高介拿起热毛巾擦了擦嘴角,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知道你和言敬禹之间的关系,也晓得你不喜欢他,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他。”
“你认识他?”湛博俊迅速反问。
高介身子后仰,贴在椅背上,悠悠道:“你不知道吧?他和我哥高仇是合作伙伴,几年前,那场禁赌风暴中,S市的地下赌场基本都被端掉了,除了一家玛雅,玛雅是股份制的赌场,由股东合伙经营,管理,以赌三公的方式聚众赌博,股东负责抽水和放数。我哥高仇自然是第一股东,而他是第二股东,还牵线了市委书记黄渊石,因为有黄书记做保护伞,在那次大清查中,玛雅没出事。”
湛博俊闻言惊骇,万万没想到言敬禹竟然是玛雅赌场的股东之一,还和高仇有合作关系。
“本来呢,能一起赚钱是好事,我哥就是个大老粗,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就是靠三个字挣来的,不怕死,但有勇无谋,姓言的就比较聪明,在赚钱上很有一套,和我哥合作得不错,我哥当他是参谋……但他伸手太长了。”高介笑了笑,点了点桌子,“就拿这个锦合会所来说,他也有百分之五的股份,明年城西的娱乐城也有他的份,我呢,快被他挤兑死了……”顿了顿后,他前倾了身子,认真地看着湛博俊,“听说他在你们家的企业也是一人独大,过分地搞权力集中,有这回事吗?”
湛博俊喉头涩得厉害,有一种被看穿的窘迫,紧紧抿了抿唇。
“你服吗?”
他摇头:“我当然不服。”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出这口气呢?”
“你怎么帮我?”湛博俊反问。
“这个我自有办法。”高介没说明,右手拇指擦了擦左手的手背,“你只要回答我,你愿意不愿意和我合作?”
湛博俊沉默许久后面有难色,过了一会回复:“我需要时间考虑。”
要说对高介百分之百信任,是不可能的,他再单纯,也知道高介在利用自己,目标是言敬禹,或者更深的东西。
自己如果贸然答应他,会沦为他的一件工具。
傍晚,封慎赶赴和国家能源局要人的饭局,家里只剩下湛明澜和老奶奶。
到了吃饭的时间,湛明澜下楼,见朱阿姨正端着盘子上桌,问了句奶奶呢。
“她身体不太舒服,不下楼吃了,待会我送点粥上去。”
“哦,这样啊。”湛明澜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对比面前的热腾腾饭菜和清冷的客厅,突然也没了胃口,随口扒了几口填填肚子,放下筷子后走向厨房。
锅子里正熬着陈肾菜干粥,朱阿姨在一边拌凉菜。
“这个番茄需要处理吗?”湛明澜点了点砧板上的番茄。
“是啊,奶奶喜欢吃糖拌番茄。”
“我来好了。”
湛明澜把番茄过了一遍沸水,仔细地撕去皮和蒂,再用凉水洗去里面的籽,放在碗里,加上白糖,用筷子搅拌,最后装在盘子里。
朱阿姨关了火,将粥盛在碗里,连同几碟凉拌菜放在托盘上,正端起来准备出厨房,湛明澜想了想说:“我给奶奶送上去吧。”
朱阿姨点了点头,将托盘递给她。
湛明澜端着托盘,走到老奶奶的房门口,腾出一只手扣了扣门,待里面传来一句“进来吧”,她扭开门把,走进去。
“奶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呢?”湛明澜将托盘搁在床边的小圆台面上,轻声问。
老奶奶看见湛明澜没多大的意外,懒懒地笑了笑:“就是有些头晕罢了,没大碍。”
“我扶您起来喝粥。”她走过去,老奶奶却摆了摆手,自己将身子撑起来。
湛明澜笑了一下,拿过盛粥的碗和勺子,坐在床沿:“我喂您喝。”
“哪里要你喂我啊?我又不是不能动。”老奶奶伸手很利索地拿过碗和勺子,“我自己来。”
她老人家喝粥的时候,湛明澜拿起筷子夹了一些凉拌菜,放在她的粥上,夹了两次,她就摇头,轻轻说:“你出去吧,等会吃完,朱阿姨会上来收拾的。”
湛明澜微怔,听出了她话里的冷漠,有些失落地低头,伸手将挂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立刻起身。
“你出去吧。”老人家瞟了她一眼,重复道。
“奶奶。”湛明澜看着她,壮着胆开口,“我其实一直很想和您多亲近亲近,您好像不太乐意,这是我的错觉吗?”
自从和封慎结婚后,老奶奶对她的态度一直淡淡的,她每每想亲近她老人家,为老人家做点什么,却屡屡被拒。甚至,嫁到封家后,她和老奶奶说话的机会都很少,一次促膝长谈,交流心声的机会都没有。
“你说什么?”老奶奶突然抬头,蹙眉看她,语气有些生硬。
湛明澜沉吟片刻,索性将话说开:“我嫁给了封慎,就当您是我亲生奶奶,我想孝敬您,和您多说说话,陪您去外面逛逛,您却总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您误会了?”
“你多虑了,我只是好清静,喜欢一个人呆着,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呢?”老奶奶叹了叹气,将碗搁在边上,“你有这时间,不如去做自己的事情,何必琢磨这些?”
湛明澜无语,第一次领略她老人家的倔强性子,本想趁这次将话说开,将存在的心结解开,没想到她还是拒绝给自己这个机会。
“您是不是在担心,我会害到封慎?你还在介意他小时候算命的那事?”
老奶奶用手帕擦了擦嘴,直直地看着湛明澜,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问:“那你老实告诉我,你们这趟去越南,是不是出事了?”
湛明澜不知怎么回答,封慎叮嘱过她不要对奶奶说他们在越南遇险的事情,但此刻对视她老人家这双半点浑浊都没的眼睛,心里竟然完全不敢起糊弄她的念头。
“肯定是出事了,那几天我眼皮跳得厉害,晚上根本睡不着,一直做噩梦。”老奶奶说,“你们回来的那天,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但我知道封慎那个性子,他为了不让我担心,为了维护你,是不会对我说实话的。但我其实不用问就知道,你害得他不轻。”
湛明澜心重重一沉。
“不是我迷信,而是这里有不好的感觉。”老奶奶点了点自己的心窝,“他会出大事。”
“我不会让他出事的。”情急之下,湛明澜脱口而出。
“你?”老奶奶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能安分守己,将自己顾好,不给他添麻烦,就不错了,我对你别无要求。”
湛明澜吸了口气,缓缓说:“这次我们在越南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也的确我的关系……但我保证,没有下次。奶奶,我是真的爱他,我也会尽力去照顾他,保护他的,您能不能信我一回?”
“我可以信你一回,但如果有下次,不管是不是你直接造成的,我都得请你离开他。”老奶奶语气平静,目光清澈地看着她的眼睛,“到时候你能乖乖离开吗?”
湛明澜震惊。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信这个,但我很信,我坚信这世间没什么东西是抵得过命的。”老奶奶说,“我接受你,不过是因为封慎他喜欢你,有你在,他会快乐,但如果这些最终是换来不好的结果,我只能阻止。我先将话摆在这里,到时候你别来求我,求我也没用,我不会心软的。”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湛明澜喘不过气来,待耳畔再次传来“你可以出去了,我要休息”,她木然地起身,轻轻地走出房间,却面对面地撞上面色尴尬的朱阿姨。
“那个,我进去收拾一下东西。”朱阿姨看着湛明澜,轻声道,“你脸色不太好,早点睡吧。”
湛明澜轻轻点了点头,回到房间,照了照镜子,脸色苍白如纸。
封慎回来的时候,脱下了外套,交给朱阿姨,朱阿姨轻声说:“今天奶奶不舒服,没下来吃饭,她上去送吃的,好像被奶奶说了一顿。”
“好,我知道了。”封慎卷了卷袖子,径直上楼。
进了奶奶的房间,他开了灯,轻声问她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大碍。”老奶奶笑道。
封慎走过去,俯身看她,伸手探探她的额头,问得直接:“您又说她了?”
“你倒是解释清楚,什么叫又?我之前说过了她了吗?”
“那今天是为什么?您身体不舒服,她特地送吃的上来给您,您何必训她?”
老奶奶欲撑起身子,封慎伸手,她老人家赌气地撇开他伸过来的手臂,哼了哼,坐直了身体:“就算被我说几句又怎么了?她就如此委屈吗?你就要急着为她出气?”
“我没有急啊。”封慎坐下,浅笑道,“我是担心您总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耗费心神。”
老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封慎,你得适可而止,别太宠着她了。我们做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要记住明德高僧说的话,切莫用情太深,噬情反噬心。”
“如果一个人活在世上,连动情都要反复思量,那乐趣何在?”封慎说,“我的命不至于薄到毁在一个女人手上。无稽之谈,听过笑一笑就行了,您真的无须放在心上。”
“那越南的事情怎么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老奶奶急着打他了一下,“你在越南的那几天,仙人是托梦给我的,说你出事了!”
“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你看我命多硬,死都死不掉。”封慎依旧风淡云轻。
“住嘴,不许说了。”
“那以后我们都不提这事了。”封慎拍了拍奶奶的肩膀,“您看在我的份上,以后别拿这事说她了,她其实胆子挺小的,这种说法会令她害怕的,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您也得向我保证,以后不许想这些了。”
59
B市东郊区一代近日来进行厂房拆迁,零零落落的中小型工厂都已关闭,夜色中一股呛鼻的化工气味源源不断地窜出来,弥漫在空气中,秽浊的一片。
厂房仓库的门被打开,沉重的脚步声逼近,随着一声脆响,一簇火苗跃动起来。
被捆绑在地的男人身体僵硬,冷汗从额际滑下,面色苍白,却连眼皮都不敢抬。
言敬禹手持打火机,伸出长腿,用鞋尖抬起他的下巴,目光清冷地打量他,待看清楚那张瘦削发白的脸,轻笑了一下,慢慢收回脚:“放心,死不了你的。”
天色骤变,几个闷雷响彻耳畔,很快,大雨降临,黑压压地席卷这片人烟罕至的地方。
一辆加长的车停在盐化厂门口,车门被打开,两个黑色便服的保镖左右夹持罗锦麟下车。
两天前的傍晚,罗锦麟在家接到了陌生电话,对方称已经请了他的儿子罗克杰到他们的地方做客,不为求财,不为谋利,目的只是想和罗锦麟会一面,交个朋友,只要他赏脸,他们会好好招待令公子。
挂下电话,罗锦麟蹙眉沉思了许久。他这个二儿子罗克杰虽然不务正业,喜好赛车和赌钱,经常性地出入风月场所,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行径屡屡让他头痛,却深知他胆子小,小祸不断,大事不敢沾染,而如今听闻对方的语气,总感觉这事性质严重,不为求财,不为谋利,那更深的目的是什么?
请他这个老头子过去见面,交个朋友?那需要拿他的儿子当人质?
罗锦麟性格沉稳,遇事冷静,没有直接回复对方的要求,他花了近一天半的时间,到B市各大娱乐场所和地下赌场找罗克杰,得出结论,罗克杰的确是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他正思忖着该怎么办,对方的电话又拨来,还是客客气气地请他过去一趟,他自然没有立刻答应,对方才笑道:“看来您老完全不在意二公子的死活,早知道这样,我们不费这劲了,今晚将他套进袋子里,随便找块江域安身,也省的您心烦,再见。”
他这才紧张道,你们在什么地方,我答应见面。
“我们会派人来接您。”
车子载他到了盐化厂门口,下车的时候那两个保镖依旧是一左一右,无声地夹持他的手臂,快步往前走。
有些发潮的厂房仓库,角落里还堆着数十袋饲料,六米高的天花板上缀着的光管灯黄暗,光线浑浊。左侧摆放着一张简陋的办公桌,言敬禹正坐在办公桌的椅子后,外套挂在椅背,双手交叠在桌子上,低头想着什么。
门缓缓打开,尘埃扑面而来,罗锦麟咳了一声,眯起眼睛,环视了一圈,立刻看见角落里被人按在椅子上的儿子罗克杰,罗克杰嘴上被封了胶布,见到老爸的那一刻,似乎很激动,鼻翼煽动得厉害。
“克杰。”罗锦麟沉声道,声音紧绷,“你不要乱动。”
随即将目光落在办公桌后的人身上,借着浑浊的光,他看清后头坐着的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虽然看不清楚长相,但整个轮廓看上去不像是那种粗犷的道上人,反而给人一种斯文人的感觉。
“你就是罗锦麟。”言敬禹抬头,认真地看他,然后点了点自己对面的椅子,“请坐。”
站在罗锦麟边上的两个保镖立刻一左一右地持着他过去。
待罗锦麟坐下,言敬禹立刻按了桌上的劣质台灯,橘黄|色的光亮起来,刺眼得很,罗锦麟的老眼一阵发酸,几乎睁不开,本能伸手去挡光,短暂的适应后,借着亮光,他看清了言敬禹的脸,心头一震。
“今天来是有些事情要请教你,希望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敬禹声音平缓,目光对视罗锦麟,“只要你肯配合,我的这些人不会对你和你儿子做什么,但如果你不配合,我们就会做得比较难看。”
“你是谁?”罗锦麟问得很小心,整个人保持警觉性。
“我姓言。”言敬禹打开手边的名片盒,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家父言舜清,家母向楠,你应该认识他们。”
罗锦麟拿过名片看了看,轻轻放下,蹙眉,一股疑惑:“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是吗?”言敬禹对他的糊弄没什么意外,将手边的一份资料递给他,“这上头有你的银行账号和你的英文名,我想我不会找错人。大家时间都很宝贵,如果我有一丝不确定,”他说着斜了一眼角落里的罗克杰,“就不会大费周章地,用这样的方式请令公子来我这里做客。”
他语气一直很平,没有特别的情绪,却带着直接的威胁,此时此刻,罗锦麟才真正意识到他是个难缠的角色。
言敬禹伸手将台灯转了个方向对准他,光源直直地照在罗锦麟的脸上,像是审问。
“你和向楠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和她有经济上的往来?你和封耀华又是什么关系?”言敬禹说着前倾了身子,有条不紊地问下去,“以及,他们那起意外,你参与了吗?”
“我没有。”罗锦麟很快回答,声音略显急促,胸膛起伏,随即双手压在桌面上,镇定自己的情绪,“我和向楠算是朋友,那段时间,她经济上有困难向我求助,我借钱给她,帮她渡过难关,就是这么简单。至于他们出了交通事故,我得知后也很是震惊,难以接受。”
“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对。”
“如果是普通朋友,她怎么会开口向你借钱?你又为什么要选择用瑞士银行的账户汇款,前后一共四次,金额还不小。”
“当时她向我借钱,我也觉得有些意外,她说是你父亲言舜清的生意资金需要周转,否则捱不下去,我问她需要多少,她报了个数目,我就汇给她,选择瑞士银行是因为我当时还处于一段婚姻关系中,经济上的支出需要和我当时的太太交待,她清楚我国内的公司,个人账户,为了避免麻烦,我才用自己在国外的账户汇款,绕开她的视线。”罗锦麟缓缓地说,“前后四次?因为时间太久了,我不太记得清了,不过的确不止一次。”
言敬禹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开口:“看来你是打算一直用谎言来对付我,既然你这么没诚意,我也无需再对你客气。”说着,眼睛看向角落里的罗克杰,示意边上的两人可以行动了。
罗锦麟的心瞬间悬在了胸口,待看见站在罗克杰身边的一位打人模样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针管,隔着管壁,轻弹里面的气泡……他惊恐地喝斥:“你们要做什么?!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令公子在皇室赌场豪赌八天八夜,连输近亿元,欠下了一ρi股的债,如果不是我作担保,按规矩,他的双手双脚都得砍下了钉在赌桌上。”言敬禹又拿出一张赌据,朝罗锦麟扔过去,声音冷到了极点,“他走出赌场那一刻,命就搁在我这里了,我就是他的王法。”
罗克杰奋力挣扎,摇头,发出绝望的呜咽。
“这是陷阱,他再没脑子都不会输这么多的,一定是你在布局,他上了你的当!”罗锦麟粗声道,伸手指着言敬禹,“你有备而来,用他来威胁我?!”
“威胁这两字不太好听。”言敬禹扬了扬眉,冷笑道,“我做人做事,向来愿意给对方留有余地。刚才你走进来,坐下的那一刻,我就对你说了,只要你配合,我不会做出什么难看的事情,但如果你不配合,我就只好用比较激烈的手段逼你配合。”
说着吩咐那边的人给罗克杰打一针。
罗克杰的瞳孔失焦,在针孔逼近的刹那,竟然晕了过去。
“够了!都给我住手!”罗锦麟吼道,“你们这些肮脏不堪的东西,敢用这样的卑劣手段?这里是B市,天子脚下的地方,你们是哪里过来的人,敢这般放肆撒野,视法律为无物?!”
言敬禹不理会他,朝罗克杰身边的人扬了扬下巴,命令:“将他弄醒。”
“别碰他!”罗锦麟眼神微红,情绪濒临崩溃,伸手狠狠地将桌子上的台灯带到地上,气喘吁吁,“我告诉你,他要是出什么事,我就和你拼命。”
“将他弄醒。”言敬禹无视他的情绪发泄,继续下命令。
两个打手模样的人立刻将瘫软的罗克杰拉扯起来,拿起早准备好的水枪,往他的脸上开打,没一会,罗克杰就呛着睁开眼睛,脸上一点生机都没有,耷拉着脑袋,从椅子上摔下来,边上的人顺势伸腿,往他的腰上重重一踹,他痛苦地闷哼,迸出了眼泪,身子扭成了虾米状。
“克杰。”罗锦麟面色苍白,膝盖开始发颤,心逐渐沉到谷底的同时,也升出了一种疲惫和妥协的软情绪。
“坐下继续谈,还是继续看他受折磨?”言敬禹的语气还是维持一如既往的平和。
罗锦麟驼着背坐下,整个人在刹那间衰老了不少,粗声说:“你父母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何苦害他们?我也没那个能耐。”他突然停顿,又移开了话题,“我说的是实话,我清清白白,从没有过害人性命的念头,你不能错怪人,再白白害我儿子的性命。”
“你和我母亲向楠只是普通朋友?”言敬禹重复问。
罗锦麟点头。
“那封耀华呢?”他压低了声音,“他和我母亲有实质性的关系?”
罗锦麟闻言,搁在膝头的双手有些局促地动了动,答道:“他们以前是恋人,好过一段时间。”
彻底静默下来,一个答案似乎要破土而出。
“好过一段时间?好到什么程度?”言敬禹微笑了一下,双手搁在后脑勺,琢磨似的表情,然后问,“我能证明吗?”
罗锦麟侧头,对上言敬禹的眼睛,发现他眼神又深又厉,镇定的情绪隐隐呈现龟裂之态。
即使不提言敬禹这张脸,他眼睛藏着的狠厉,激进的手段,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冷然气质,和封耀华一模一样。
“他不是故意不要你的,他们分手后,她一直瞒着他,没将你的事情告诉他,他是后来才知道。”罗锦麟声音透着疲惫,太阳|茓跳得厉害,双手缓缓地摸着膝头,“他的身份和地位太特殊了,那不是一般家庭,要承认你的身份是不现实的,再说他还有自己的老婆,大家都有难处。”
“是谁在他们车里安装了爆炸系统?”言敬禹硬声打断。
罗锦麟声音急促,摇了摇头:“那是个意外。”
“意外?”他的声音轻了下去,迅疾地起身走过去,俯身拉住罗锦麟的衣领,“你倒是解释一下,这个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是他的老婆商慧国,不过她也付出了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章想写多一点,但是今天实在头痛得不行,于是就写了这么点,泪奔,好挫败,俺知错了,请原谅俺TAT。
亲爱的宝贝们,明天休息日,俺清晨就爬起来,多写点字数,对指。
下一章,照片风波……算风波么?不知道大封会不会又被刺激?嗯……
后头就是言敬禹的计谋,发展比较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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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婚姻百象,有些是浪漫主义,有些是务实主义,前者重视爱情,后者重视利益。封耀华和商慧国的婚姻就是后者。商慧国的爷爷祖籍山东,战争时期入国民党,战后迁徙至台,家族政治地位显赫,老人家共有三子,都是军商界要人,其中成就最大的莫属二儿子商柏青,而商慧国是商柏青备受宠爱的小女儿。
显赫的家世,凌厉的美貌,很自然地成为商慧国骄傲,甚至是不可一世的资本。
少女时代的商慧国心高气傲,却折服于封耀华。
当时的封耀华杀遍澳门赌场,赢得盆满钵满之外也获得了小赌神的称号,消息被放大后刊登在澳门的晚报上,声名四起,引起了在澳门求学的商慧国的注意,好奇之下,她托朋友带自己溜到赌场,目睹了正在玩百家乐的封耀华,就是一面,便倾心于他的风貌。
于是,她主动结识封耀华,展开热烈的攻势,无奈年轻时候的封耀华沉迷于赌博,对风花雪月的事情无感,她在他那里屡屡受挫,一气之下,收拾包袱离开澳门去英国留学。
再见面已经是四年后。
四年里,封耀华的人生跌宕起伏,可谓精彩纷呈。先是因为不懂收敛锋芒,树敌无数,被澳门赌场封杀,被迫离开澳门转去香港玩赌马,正意气风发之际又因为得罪了当地的恶势力而被逼迫离开那弹丸之地……投奔S市开鞋店的二叔,当起了学徒,却忍受不了枯燥无趣的生活,偷偷和在游戏厅结识的朋友做起了卖水果的生意……不得不说,他的头脑灵活,商业嗅觉灵敏,从水果摊到连锁店,到兴起的贸易进出口公司,到火红的艺术品交易所,无往不利……他的事业风生水起的同时,也认识了温柔美丽的向楠,初次品尝爱情的喜悦。
商慧国回国后便接手了父亲商柏青在S市的生意,顺利进入了S市的上流社会,在商圈里游刃有余,也很快重遇了封耀华。
故事就往比较俗气的方向发展,封耀华利用她对自己的好感,拓展自己的社交圈,攫取有利资源,而商慧国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背景和人脉,帮他在事业上打开更好的局面,目的在于和他有进一步的亲近,这样的暧昧关系维持了近一年,直到商慧国向他求婚,他在爱情和利益间思量许久后,选择了后者。
对封耀华来说,爱情是不能当饭吃的,对向楠的感情随着时间逐渐趋于平淡的同时,也意识到她的温和,美丽,善解人意只适合做解语花,而不是一位在事业上可以辅助他,在外可以帮他搞好公关的妻子。再者,封母也更倾向于能干得体,家世显耀的商慧国,对小家子气的向楠并不欣赏,各方利益权衡之下,他最终选择了商慧国,而非向楠。
和商慧国完婚后,封耀华的事业蒸蒸日上,一发不可收拾,名利双收的同时却也慢慢体会到精神方面的空虚。性格强悍的商慧国无法给予他感情上温柔的慰藉,他不禁回想起另一张美丽温婉的脸,整日心心念念,终是没忍住内心的澎湃,再次主动联系她。
那时的向楠还是单身,在一家小加工厂做文员,生活平凡单调,经不起封耀华这样的撩拨,再次陷入了他的情网,两人维持男女关系五个多月,最终被封母发现,强势的封母狠狠训了儿子一顿,语条清晰地向他剖析利害关系,态度严厉,字字警告,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错误行径。虽然心里依旧舍不得向楠,但紧跟而来的商慧国怀孕的事实让他开心之余也对妻子深感内疚,思量许久后,他忍痛割舍了和向楠的关系,给予她一笔丰厚的经济赔偿,真正做了两清。不久后,向楠就离开S市去邻市生活。
原以为旧事已尘封,却在十多年后意外地接到了向楠的电话,向楠开口向他借钱。
时过境迁,向楠在封耀华的生命中早就没了痕迹,他处于一个商人的立场,对涉及钱财方面的问题保持高度的警惕,随便找了个借口婉拒了她的要求,她情急之下,拿出了最后的筹码,告知他言敬禹的身世。
她很认真地说,言敬禹是你的亲生儿子,我从不说假话,也不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
他震惊得几夜未睡好觉,随后托挚友罗锦麟在国外开户,将钱汇到向楠的账上。
然而像是着魔一般,惦记起自己的亲生骨肉,心心念念想见一面。为此他特地赶到H市找向楠,提出见儿子的要求,向楠起初不同意,却拗不过他的半求半威胁,最终答应制造一个机会,让他见言敬禹一面。
于是,在学校门口的不远处,坐在轿车里的封耀华隔着玻璃窗,第一次看见了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儿子。
那样的个头和身材,整体的轮廓,和他少年时期一模一样,他心跳飞速,双手发颤,一种强烈的情绪从内心深处冒尖,怎么也压抑不住。
之后,一次又一次鬼使神差地从S市赶来,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背着双肩包出来,再看着他消失在自己视野外。
恼羞,愧疚,心疼,各种情绪复杂交织起来,但沉淀下来后,他迅速恢复理智,这个儿子是不能认祖归宗的,他能做的只是在经济方面给予他们呣子补偿。
他约向楠出来,提出自己的想法,准备给言敬禹立一个教育基金,供他去国外最好的大学念书,甚至允诺待他成年后以隐形股东的身份加入封氏企业。
向楠对此没有拒绝。
他曾对罗锦麟坦言过自己的复杂心情。
“他是一个意外,不属于我正常的生活轨迹,如果被商家那边知道了,就是一个十足的把柄,我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可他偏偏又是我舍不得放下的东西,我能做的只是让他过得好点。我承认自己很自私,但处于这个位置,我第一考虑的只能是自己,老罗,别人不明白,但你该明白我的。”
谁知这暗暗的接触还是被商慧国发现了端倪。这些年,他和商慧国之间的关系已经陷入破裂的边缘,是比貌合神离更漠然的境地。他在生意上也时常受到商家家族势力的掣肘,对商慧国的最后一点温情和感激随着时间消失殆尽,而婚姻中长期存在的冷暴力最终让商慧国的精神方面出了严重问题,她多疑,逞强,自负又自卑,时而沉默抑郁,时而狂躁不安,连看陌生人的眼神也带着一种高度警惕,就连对自己亲生儿子封慎也是不闻不问,极度冷淡。
安Сhā在封耀华身边的侦探呈上照片的那一刻,商慧国几欲崩溃,想到自己被欺瞒这么多年,想到封耀华在他们结婚后不久后就背叛她的事实,想到自己当年为封耀华付出这么多,却没有得到过半点真心回应,想到这些年封耀华对她的冷漠和无视,甚至连碰她一下都会皱眉嫌恶……她恨之入骨,一念成魔,竟起了歹念。
她布局了大半年,派遣私家侦探进入向楠和言舜清的生活圈,掌握他们的作息生活,顺利给他们制造了一些小麻烦,舒心畅快之余,又觉得不够,她那么痛苦,凭什么那对呣子还过得那么好?于是,她继续源源不断地给他们制造麻烦,一次比一次的情节恶劣。
每次看见他们遭殃,都会心生快意,然后再计划下一次该怎么对付他们。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魔怔,闭上眼睛脑子就会浮现照片上的向楠呣子,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侦探,问对方他们呣子今天做了什么,不放过他们生活的一个细节。
那个夏天恰好是言敬禹中考结束的暑假,为庆祝他获得市第一的好成绩,一家三口去邻市的海边度假,住的是家庭旅馆,为了玩的更开心一点,言舜清租了一辆当地车,白天开车去玩,晚上那车子就停在家庭旅馆的外头。在邻市的第二个傍晚,向楠提出去那里著名的凤仙山看晚霞,言敬禹却没有兴趣,因为白日里玩得有些累,这会只想躺在床上打会游戏,言舜清不愿让向楠失望,就答应陪她一块去。
两人开车前往风仙山的途中出了交通事故,车子撞上了山路一侧的水泥防护台,随即竟起了火光,有路人亲眼看见车子爆炸的过程。
……
商慧国在得知他们出事的消息后,惊出了一身冷汗,那枚微型炸弹是她派wωw奇Qìsuu書com网人跟踪前去,安装在言舜清和向楠的车底。为此,近几个月内,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在玩具车上反复进行爆炸效果模拟,确认将爆炸力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会造成某种程度的身体创伤,但绝不会致死。不料,老天竟然开了这样一个玩笑,一枚恶作剧般的微型炸弹,将一切都毁灭了。
惊恐之余也暗生了爽意,这证明什么?是老天要收拾他们。
商慧国既然做了,就有心理准备,真相迟早会被封耀华查出。对此,她竟然升起了一丝畸形的希冀,如果封耀华知道了会怎么样呢?真想看他那副复杂的面孔。
半个月后,她迎来了封耀华一记暴力的拳头,那一拳将她的一排牙齿都砸了下来,封耀华像疯了一般,不依不饶地扑过去,将她从床上扯下来,扣住她的脖子往墙上撞去,若不是商慧国的保镖及时冲进房间,她真的会死在封耀华的手里。
“你根本不是个女人,你是个疯子,神经病!”封耀华怒吼,眼眸中血色一片,“商慧国,我要和你离婚。”
他压制住杀意,选择饶过她不是因为对她还有感情,而是忌惮她背后的家族势力。
这是他最后一次妥协。
万万没想到薄情无义的封耀华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对她起杀意,商慧国万念俱灰,这段苟延残喘的婚姻走到了尽头,经过七个月的财产分割,双方在协议书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唯一的儿子封慎在封母的强烈要求下,跟了封耀华。
对这个伤心之城已无半点留念,商慧国动身回台湾养病。
她乘坐的中华航空民航机离奇坠毁澎湖海域,机上二百人死亡,成了当年的灵异事件,据报道说,澎湖海域过去35年里发生10宗空难,16年来坠掉5架飞机,被称为澎湖百慕达。
封耀华得知消息后,一夜未眠,隔日,两鬓苍白如雪。
封母落泪,抱着孙子嘴里轻念,这一切都是命。
厄运猝不及防,短短两个月后,封耀华在赌桌上猝死。
……
“他的身份和地位太特殊了,那不是一般的家庭,要承认你的身份是不现实的,再说他还有自己的老婆,大家都有难处。”
罗锦麟的话反复萦绕在言敬禹的脑海里。
原来他真的是封耀华的亲生儿子,只能活在暗处,不能走到阳光下的私生子。
那个薄情无义的老男人,将他定义为一个意外,在正常生活轨迹之外的东西。
而那个交通事故,真相竟然是如此丑陋不堪。
雨水打在车窗上,模糊了言敬禹的脸,指间的烟上已经积蓄了一段灰白,轻轻落下,那露出来的星火灼伤了他的手指。
他轻笑了一下,认可了这个事实,自己羞辱的身份,可以被随意摆布的人生,被恶意波及的命运……一股恶心从胃里翻腾上来,他重重呛了一口,将烟捻在自己的左手背上,随着刺啦一声,皮肤上出现一个红肿的印记,慢慢变焦色,整个过程中他竟感受不到半点痛。
持续的空白后,脑海里呈现唯一的温情画面,于这个冰冷的世界,像是唯一的火光。
那还是他刚进湛家的时候,少女时代的明澜,总喜欢跟在他的ρi股后头,用甜甜的,清脆的声音叫他哥哥,待他回头看她,她会献宝似的用手捧出零食,漫画书,奇异的小玩意,讨好般地递给他。
像是怕他沉浸在父母双亡的悲伤中不能自拔,怕他对新环境格格不入,怕他寂寞孤独,所以她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很积极地安抚他。
起初,懒得搭理她,时间长了,越来越觉得她单纯可爱,他很早就希望有这样一个妹妹,可以照顾她,保护她,满足当大哥的欲望,谁知因祸得福,竟然实现了愿望。
一起读书,一起爬树摘果子,载着她去听演唱会,甚至一起抱着睡在地板上……漫长的岁月,她在身边是最温暖的相伴。
缓释了他内心的冰冷,痛苦。
想起她,他冷峻的脸色稍霁,眉眼间竟然多了一丝温柔。
她应该是属于他的。
这个猛然窜出来的念头让他的太阳|茓陡然一跳,双手在方向盘上收紧,低头笑了一声。
到现在,才肯承认,心里是后悔的,自己远没有那么冷静理智,那么潇洒不羁。
每晚,都会想一想她,念着她的好。
以前那种感觉不会这么强烈,自从她离开了他,那份好,一点点重现,分量越来越沉,压在心上,沉甸甸的。
最讽刺的是,她现在属于别人,而那个男人是封耀华可以摆在明面上的亲生子。
连这个都要和他争。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刷有频率地移动,摇上窗,将自己完全沉浸在静默的世界里。
伸了伸长腿,拿过手机,随意地调出那张他偷Pāi的照片。
这张照片的角度拍得很妙,看起来就像是两具亲密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彼此摩挲,彼此爱抚,火热的画面让人浮想联翩。
偷Pāi的时候抱着强烈的破坏欲,最终不忍,作罢歹念,给了她一个完满的婚礼。
现在又不同,这个歹念源源不断地从心底冒尖。
他伸出一指,很是温柔地摩挲照片上她的脸,像是她柔软的肌肤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那细腻的肤质,在指腹下流连,还有她香甜的气味,挣扎时候的喘息,跟真实似的拂上他的感官,他用心体会着,眼眸逐渐变深,多了一抹难言的燥热,良久,低下头,平静地看了看自己某个昭示淫^念的部位汹涌而来的变化,察觉到支起的胀痛,呼吸微微急促,英俊的眉目间多了一丝不耐,赶紧关上了手机,丢在一边。
周一的大会上,湛明澜做完汇报工作,言敬禹缓缓抬头,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片刻,评价道:“不错,抓住了产品的功能重点,很有针对性,值得表扬。”
湛明澜有些意外,心想,真是难得被他表扬。
会议结束,众人鱼贯而出,湛明澜拿着文件走向电梯,突然感觉有一阵热意从背后贴上来,侧头一看,高大的言敬禹竟贴得她很近,因为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眼睛,她本能往外走了一步,他倒是好整以暇,伸手点了点她裙子腰侧的蝴蝶结,微笑道:“怎么打得这么紧?”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轻描淡写:“你这样看起来像是一份礼物。”
暧昧铺天盖地地袭来,她立刻正色道:“我回办公室了。”
他抱臂在胸,扫了她的脸一圈,笑容和缓:“和你开玩笑的,不用这么怕我吧?”
“你无聊不无聊?需要我提醒你我的身份吗?”她义正言辞,“想逗女孩子的话,找别人去!”
说完转身就快步走开。
他颀长的身体轻轻靠在墙上,等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才收回目光。
手机铃声作响,他接起应酬似的说了几句,挂断后,视线顺势落在屏幕上的图片,眼眸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手指轻点了一下,对象是一串陌生号码。
然后放回口袋,伸手摘下自己的领带,将软软的布料卷成一团,捏在滚烫的掌心里。
阳光下,靠在天台的护栏,正在喝水的某人,缓缓打开手机,这张亲密的照片清晰地映入了眼眸。
视线固定在屏幕上,良久,才选择退出来,将手机塞回外套的口袋。抬头将水一饮而尽后捏紧矿泉水的瓶盖,一个过度用力,锯齿状的盖缘刺破了手心。
61
这天的工作量很大,湛明澜忙得颠三倒四,以至于回到家,没有一点食欲,随便吃了点东西,匆匆上楼就倒在床上,累得打起了轻鼾。
睡得很沉,连封慎上楼进门的动静都没听见,直到他的长腿不小心磕碰到沙发边的小几,带下了搁在上头的烟灰缸,碰的一声,湛明澜才睁开眼睛,侧头看见他,他正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然后俯身去捡烟灰缸。
“回来了?”她揉了揉眼睛。
他朝她笑了笑,然后走过来,往床上一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和道:“很累?看你脸色不太好。”
“今天很忙,忙到中午都没时间打个盹。”湛明澜侧了侧身子,一手枕在脸颊下,安静地看着他,暖黄|色的灯下,他的眉目近在咫尺,映入眼眸,真实地感受到一种叫幸福的东西。
在越南行之后,她越发觉得现世安稳的幸福是多么可贵,每晚和他同枕共眠,或秉烛夜谈,什么都不用做,拉着对方的手,依偎在一块,那感觉就非常美好。他不是擅长说甜言蜜语的男人,在感情上也不屑做那些虚浮的事情讨她欢心,但所及之处,总能传递给她一种沉静力量,让她感受到强有力的庇护。
甚至于,有时候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心会莫名其妙地动一下,再动一下。
“澜澜,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辛苦。”他捏了捏她的脸,说道,“呆在家里,看看书,养养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觉得无聊了就去逛个街,买点东西,这样的生活方式也不错。”
“咦?”湛明澜有些小意外,反问,“你要全方位地包养我?”
“包养自己的老婆合情合理。”
湛明澜扑哧笑出来,随即伸出手,很温柔地抚摸他的眉眼:“你会宠坏我的,到时候我会越来越嚣张跋扈,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他缓缓落下她的手,贴在唇上轻吻了一下:“我不介意,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湛明澜这才意识到他并非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提议她辞职,乖乖呆在家里,被他金屋藏娇。
“那样我会很无聊的。”她说,“我已经习惯这样忙碌的状态,停下来会觉得空虚,再说工作也给我带来很大的成就感,我舍不得放弃。”
“那以后有了孩子呢?”他问。
“有了孩子的话,我会选择呆在家里好好照顾他,等他大一些了再回去工作。”湛明澜笑说,“你别太担心我了,我早就适应这样的工作力度了,睡一觉就元气充足了。”
封慎“嗯”了一声,将她的手放回原处,说道:“我去洗个澡,洗好后来陪你睡觉。”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在湛明澜听来,却有些旖旎的味道,等他进了卫浴室,她伸手轻捏了耳垂,感觉有些热。在嫩黄|色的灯下,低眉垂眸,心又不争气地跳了快一下,脚丫子也有些烫烫的。
隔着门,隐约听到卫浴室里花洒的声音,她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完全没了一点睡意,直到十五分钟后,他穿着浴袍出来,走到冰柜前,打开后取了一瓶冰水,拧开后喝了一口,回头,看见灯光下的她,脸庞微红,眉眼却明净得醉人。
他将水放回原处,走过去,上了床,捏了捏她的脸,笑说:“怎么还没睡,不是说很累吗?”
“我等你洗好澡陪我睡啊。”
她娇娇柔柔的声音让他微怔了一下,随即靠近她,唇落在她的脖颈上,低声反问:“想要了?”
她没回答,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凑过去亲吻他的额头……
他将她整个身子放平在床上,解开她的衣扣,一边亲吻她的身体,一边扯下自己身上的浴袍,挺拔健硕的身子寸寸袒露在她面前……情动的气息弥漫于室,她主动地摸上他的身体,沿着他的胸肌往下,摩挲他的腹肌线条,再按在他的腰间……他被她惹起了一团火,直接将她两只不安分的手扣在头顶,调整了姿势,蓄势待发的部位抵在她承欢的地方……她低叫了声老公,他轻笑了一下,低头封住了她的唇,哑声道:“乖。”
……
半夜里,湛明澜被小腹的胀痛弄醒,在他怀里挪了挪身子,感觉到不对劲,暗呼糟糕。
“怎么了?”黑暗中,他睁开眼睛,一手臂还枕在她的脖颈下。
“例假来了。”她说。
他侧身,开了灯。
她起身,低头看了看,果然,白色的床单上有一团红色,不禁懊恼:“才过了大半个月,怎么又来了,越来越没规律了。”
他素有洁癖,这会却眼眸含笑地看她懊恼的样子,点了点她的额头,下了床走到饮水机边,帮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喝了点热水,然后去洗手间处理干净,回来的时候看见属于她的位置上垫了一块柔软的黑毛巾,心想,他竟然不嫌弃她弄脏了床单,也没赶紧从橱柜里那新的来换,真不是他的风格啊……
“快睡吧。”他挺从容的,“再不睡,天就亮了。”
“我去换床单。”
“不用。”他拉过她的手,“垫块毛巾在下面就好,明天再收拾。”
于是,又是热乎乎地上了床,因为小腹依旧酸胀,她习惯性地蜷起了身子,他见状将她的身体扳直,带入怀里,大掌贴在她小腹上,轻轻地揉。不得不说,被他揉了一会,整个人舒服多了,困意又袭来,湛明澜垂下眼帘,一手环住他的腰,呈现很有依赖性的睡姿,再次睡了过去。
隔天起来,封慎让朱阿姨煮了一碗冰糖炖蛋,又烤了热乎乎的吐司当湛明澜的早点,她吃了后,觉得精气神十足。
饭桌上,老奶奶无意间提起周五要去军区医院做全身检查的事,湛明澜想了想说我陪您去吧。
“你不是要上班吗?”老奶奶咬了口馒头,看了她一眼。
“没事,我请半天假好了。”湛明澜说。
老奶奶笑了一下,摇头说:“有朱阿姨陪着就好了,不用你费心了。”
正在看报的封慎闻言抬起头,淡淡道:“她想去就让她陪您去吧,都是一家人,费心也是必须的。”
湛明澜立刻点头。
老奶奶低头喝了口粥,沉默了很久,还是不同意:“让朱阿姨陪我去就够了,你们专心忙自己的事情,不用管我。”
封慎收起报纸,喝了口咖啡,笑道:“您是我们的长辈,家里的一宝,不管您管谁呢?就这么说好了,让澜澜陪您一块去。”说到后头,态度竟然有些认真了。
老奶奶瞪了孙子一眼,没再拒绝。
事后,封慎对湛明澜说:“奶奶脾气比较倔,对付她,需要软磨硬泡。”
湛明澜莞尔:“我只是想和她多亲近亲近,你别用对付两字好么?”
封慎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周五,湛明澜请了半天假陪奶奶去做体检,朱阿姨也跟着去。
做完最后一项肝胆脾肾的B超,三人就在外面的休息区等结果。
朱阿姨趁奶奶闭目休息的时候,趁机递给湛明澜一张妇科门诊的专家号:“刚才奶奶做检查的时候,我排队挂的,你不是月经不调吗,去看看。”
湛明澜意外,朱阿姨怎么知道自己月经不调?
“是你老公特地嘱咐我的,说着连带着看看你的问题。”朱阿姨笑道,“我怕你嫌麻烦不肯去,就趁刚才的空档帮你挂了号,是个老专家,应该不错,你现在就去,我和奶奶在这里等你。”
湛明澜心里感动,从朱阿姨手中接过单子,点了点头:“那您陪着奶奶,我去看看。”
专家门诊的人不是很多,湛明澜等了一会就轮到了,详细陈述了自己的情况,老医生帮她号脉,看了舌苔后叮嘱了一些事项,然后开药。
下了楼,拿好了药走回去,朱阿姨正在喂奶奶喝水。
“回来了。”朱阿姨笑着对湛明澜说,“配了药了吗?”
湛明澜打开袋子给她看。
奶奶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女人应该照顾好自己这方面,否则以后生孩子会有麻烦的。”
湛明澜点了点头。
奶奶又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朱阿姨凑过来对湛明澜说话:“奶奶有点吃醋了。”
“是吗?”湛明澜笑,心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封慎对她好得有些“明目张胆”了,老人家有些吃味也属正常,她不介意,快步走上去,拉过奶奶的手,亲昵道:“奶奶,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对面的面馆吃面吧,我请客。”
奶奶似乎对她突然的亲近感到不适应,试图不动声色地松开她的手,却被她扣得很紧,她自说自话道:“我想吃虾鳝面,您喜欢吃排骨面还是黄鱼面呢?”
……
吃面的途中,收到了封慎的短信,他问她现在哪里,她说正陪奶奶吃面呢,奶奶看上去有点吃醋,吃我的醋。
“是吗?”他回复。
“是啊,谁让你总是在她面前维护我?”
“所以,是我做错了?”
“你当然错了。”她在后头加了一句,“但是很讨人喜欢。”
过了很久,他才发来一个笑脸。
这个笑脸还是她添加到他手机里的,很萌态的一个表情,她说:“以后就发这个,特可爱,可以拿来卖萌。”
“卖萌是什么意思?”他在这方面显然和现代年轻人脱轨,瞅着这个复杂欢脱表情,觉得有些奇怪。
“装可爱呀,会让人很喜欢的。”
“真的?”他当时看着她,目露浅浅笑意,像是斟酌。
“嗯,真的。”她说完加了句,“对了,这只能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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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身体除了血糖不稳定,腰椎的老毛病之外,没有发现新问题,回家后,朱阿姨依照医嘱炖了一锅百合枸杞甲鱼汤给老人家补身体。端上桌面的时候,一阵浓香飘逸,封慎亲自舀起勺子给奶奶盛了一碗,再盛了一碗放在湛明澜面前。
“可以补气养血。”他微笑。
湛明澜有些不好意思,这毕竟是朱阿姨特地炖给奶奶喝的,自己没理由占便宜,但封慎连碗带汤,亲自搁在她面前,她也就听话地“笑纳”了。
奶奶很淡定地喝汤,没有抬眼皮看他们。
汤汁鲜美十足,喝着很受用,整个胃都是暖暖的,湛明澜喝完一小碗,放下勺子,封慎从容道:“还要吗?”
“……”湛明澜反应过来后立刻摇头,“不用了,一碗足够了。”
奶奶依旧非常淡定地喝汤,微微动了动眼皮。
湛明澜在桌子下方的腿伸直,踢了踢封慎,封慎侧头,“嗯?”了一声,她彻底噤声,不再发一字。
回房后,她戳他的手臂,提醒:“你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一碗汤而已,奶奶没那么小气。”
“如果她和我生气呢?”她笑道。
“当着她的面你就让着她,等我回来,再来调节。”他说得挺轻松的。
“怎么调节?我告诉你,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是最可怕的,你当心成为一块夹心饼干~”
“不会,其实很简单。”他伸手按住她的腰,手掌的热度立刻传递过来,笑道,“两边哄。”
“挺有经验的嘛,你是不是哄过很多女人?”她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
“没有几个。”他捏了捏她的腰,“你是哄得最多的。”
“废话,我是你老婆。”她纤细的手指摩挲他的下巴,感受到微微的粗糙,“咦?胡髭好像又长出来了,我帮你刮刮。”
“好。”
湛明澜这晚兴致很高,帮封慎刮干净了下巴的胡髭,又帮他洗了头。当拿着花洒冲洗他头上的泡沫,她问舒服吗,他享受似地应了一声,她笑着一边为他冲洗泡沫,一边用手按摩他的头皮,却一不小心,让一团泡沫飞溅到了他的眼睛上,她立刻拿毛巾帮他擦干净……
“我自己洗个头只要几分钟。”他闭着眼睛,懒懒地笑,“现在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吧。”
“享受的主,有什么可抱怨的?”湛明澜说,“我的手都快酸死了。”
“那待会我帮你搓背?”他提议。
“好啊。”
两只折腾了近一个多小时,终于洗干净上了床。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肌肤舒爽干净,头发上还沾着水珠,湛明澜躺下,伸了个懒腰,然后拿起床柜上的日历看了看,轻声提醒道:“下周六,是个大日子。”
封慎跟着躺下,盖好被子,双手枕在后脑勺:“什么大日子?”
“某人三十二岁的生日。”她问,“对了,往年的生日,你都是怎么过的?”
他轻笑,腾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说:“很简单,吃一碗八珍面就作数了。”
“那这次,你想怎么过?”
“没什么想法。”他实话实说,“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上一次正式过生日还是在十三岁,爸妈帮我办了个生日派对,请了一些贵客前来,气氛很热闹,收到的礼物也很贵重,只不过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一直假笑着叫他们叔叔阿姨,撑着精神和他们聊天,很累,经过那次,我就说以后再不想过生日了。”
“嗯……那我们可以温馨一点,帮你做蛋糕吃好不好?说起来我很久没做过蛋糕了,可惜了我的烘焙技艺。”她说着贴近了他一些。
“好。”他答应了,顺便叮嘱,“少放点糖,我吃不惯太甜的东西。”
“那礼物呢?你想要什么?”
他点了点她的鼻子:“别费心了,我什么都不缺。”说完伸手按了按床边的钮,嫩黄|色的壁灯一点点暗下去,“乖乖在我身边就够了。”
黑暗中,她抵在他怀里,突然说道:“给你生个宝宝,好不好?”
他低头,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唇,目光灼灼,认真地问:“准备好了?”
“嗯。”她说,“在越南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活着回去,我就要抓紧时间做没做完的事情,包括好好生活,和你生一个宝宝。”
“真的准备好做妈妈了?还是勉强呢?嗯?”他不禁地笑了,笑声透着一些愉悦。
她摇头:“不是勉强,是真的准备好了。”
如果说以前对此还有心理负担,现在已经打破了对未知的恐惧。为他孕育新生命的画面一点点清晰起来,最是水到渠成,完全的心甘情愿。
“我有些意外。”他的笑意更浓,彻底跃上眉眼,声音贴在她的耳畔,“你愿意为我生宝宝,我挺骄傲的。”
封慎三十二岁的生日,一大早,湛明澜就忙碌开了,烘焙新鲜的点心,帮着朱阿姨打下手,做各式菜肴,奶奶就坐在客厅里,一边听收音机里的豫剧,一边和封慎说话,满室的声音让朱阿姨眉开眼笑,说“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湛明澜将杏仁粉和糖粉拌在一起,加入鸡蛋和黄油搅拌均匀,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朱阿姨又说:“等以后澜澜你有了孩子,家里就更热闹了,奶奶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想到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捧着一个玩具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咯咯地笑,跑到奶奶面前,老人家含饴弄孙……这画面真令人莞尔。
中饭很丰盛,朱阿姨摘下围裙,特地解释:“这个牛肉饺子一半是澜澜包的,这个苦瓜炒蛋,也是澜澜做的,还有那个西兰花,也是澜澜洗的,茄子,也是她切块的……”
湛明澜立刻说:“都是朱阿姨的功劳,我就帮忙打打下手,做一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
“挺不错的。”封慎低头看着满桌的菜,轻轻卷上了袖子,微笑地拉开椅子坐下,“朱阿姨,您也坐下,一块吃吧。”
朱阿姨婉拒,她还是老派人家的那套作风,觉得下人不该上主桌和主人一同用餐。
“坐下吧。”湛明澜拉开椅子,按着朱阿姨的肩膀,笑道,“您也忙了一个上午了,半口水都没喝,现在一定饿了,我们一块吃。”
奶奶点头:“宝琴,就和我们一起吃吧。”
朱阿姨有些局促地坐下,憨憨地笑了笑,拿起了筷子。
封慎吃了不少,尤其是饺子,连吃了好几个,湛明澜发现他总挑那几被压得扁扁的,口子松松的饺子吃,心想,那不是我包的吗?
“封慎,这是你大婚后的第一个生日。”奶奶拿起八宝茶喝了口,神情和蔼,声音柔柔的,“我就祝福你,平安健康,婚姻和美。”
“谢谢奶奶。”封慎拿起酒杯轻抿了口酒,笑道。
奶奶转了转小杯子,朝向湛明澜,笑容很浅:“我也拜托澜澜你多多照顾他,他自小就很孤独,父母不常在他身边,别的小朋友一块玩耍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写字,没多大乐趣。幸好呢,他很懂事,人也早熟,行事会掌握分寸,从没有让我担心过,希望他以后也能顺顺利利的。你嫁到我们家来,也是一种缘分,希望你能对他多包容,多理解,多支持一些。”
“奶奶,我会的。”湛明澜看出了老人家神情的郑重,也认真地点头。
封慎反倒笑得响亮,伸手点了点奶奶的手背:“奶奶,她是我老婆,是我该包容,照顾她才对。”
“彼此照顾才是夫妻的相处之道。”奶奶斜了他一眼。
“澜澜挺好的。”封慎放下酒杯,又手持酒壶为自己的杯子倒满酒,清冽的酒香弥漫开来,他眼眸带着浅浅的酒意,微笑淡而笃定,特别的丰神俊朗,“她一直做得都很好,我很喜欢。”
湛明澜在心里“呃”了一下,偷偷看了奶奶一眼,果然她的面色非常复杂,嘴角似乎在微微抽搐,随即轻叹一口气。
吃完菜,湛明澜端上了亲手做的蛋糕,切好分给大家,封慎尝了口说味道不错。
“我只放了一勺糖,所以不会过甜。”湛明澜说。
朱阿姨也尝了一块,大赞好吃,说没想到澜澜这么会做蛋糕。
奶奶因为血糖高的关系吃不了一点甜的,就静静地喝茶,看着他们和乐融融的样子,垂下眼眸,没再说话。
一个下午,两只都窝在书房里看书,湛明澜偶然间翻到了李渔的《□》很有兴致地翻开读,封慎站在她身边,像个老师一样伸出手抽走她手里的书,挑眉:“怎么偏偏选了这本?”
“我还没读过这本。”
封慎笑容依旧很好看,低头翻开其中一页,缓缓道来:“未央生道,请问妇人是喜干的多,还是不喜干的多?赛昆仑道,自然是喜干的多,大约一百个妇人只有一两个不喜干,其余都是喜干的,只是这喜干的里面分两种,有心上喜干,口里说要干的,有心上喜干,故意装作不要干,待丈夫强他上场,然后露出本相来……”
湛明澜听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这段话在说什么,立刻笑出来,兴奋地伸手抽过他的书:“我要自己看。”
她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捧着书,慢慢品味其中的奥妙,封慎就坐在专属自己的一把长椅上,看着自己的英文小说,偶尔低头看她一眼。
就这样待到了近傍晚,因为中午吃得很多,此刻一点也不觉得饿,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就出了门,到外面闲逛。
逛了一圈后,去了莫侠开的那家品酒室,走进去发现今晚人很多,一楼的十几张桌子都被客人占满。
莫侠见他们来了,从应酬中脱身,笑着走到他们面前,捶了捶封慎的胸膛:“结婚了就将兄弟忘记了,多久没来转转了?”
“今天是他生日。”湛明澜笑着提醒。
“好吧,我原谅你。”莫侠打了个哈欠,“生日快乐,想喝什么,吃什么都随意,报我名字就好。今晚人太多,多到我都不知道谁来了……现在得去招待一下,顾不上老朋友了。”
“你去吧,我们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就好。”封慎说。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因为地方有些小,封慎长腿长臂,坐着有些局促,湛明澜就将自己的椅子往后挪了挪,将木桌子腾过来一些,做这些的时候,余光飘到一楼的藏酒柜前的人影,顿时一怔,视线慢慢地落在对方身上,看清楚了那颀长挺拔的人。
正是言敬禹,他看见湛明澜的那刻,浅笑了一下,抬起手臂打了个招呼。
身后是嘈杂的音乐,有人在玩扑克,随着“轰”的一声,赢家欢喜,输家愁。
她将目光收回。
光逐渐暗了下来,投射在言敬禹脸上,影影绰绰的,他坚毅的眼神一直胶着在湛明澜身上,以至于她偶尔的侧头,视线都会和他交织在一起,怎么也躲不了。
“看见你大哥了?”封慎低头,将盐洒在柠檬上,再浸到酒里,轻轻晃了晃。
“嗯。”湛明澜吸了口果酒,点了点头。
封慎后仰了一□子,将视线投向言敬禹的位置,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即开口:“那过去打个招呼?”
“没事。”湛明澜用习惯搅着冰块,语气有刻意的冷,“不用管他。”
“真的不用管他?”他笑着反问。
“嗯。”
“我想,”封慎突然起身,收敛了笑容,来到湛明澜这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起身,顺势扣住了她的手腕,“应该去打个招呼。”未等湛明澜回复,她已经被封慎拉起来,差点没站稳,身子前倾,磕到了他的肩膀,他停步,平静地看她猝不及防的样子,给她短暂的时间收拾好情绪,扣住她手腕的手滑下去,慢慢地和她的五指相扣,沉稳地迈开步子。
他一边拉着她一边低声:“手和冰块似的,紧张成这样。”
声音不轻不重地擦过她的耳朵,错觉似的,她好像听出了他话里的一点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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