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楼看到了商别离,商别离也看到了叶云楼,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起身回那画舫舱中去。
片刻之后出来,白色长衫外加了一件披风。但叶云楼知道,刚刚这人一来一去,已经换了,此刻那醉卧美人膝的已不再是商别离;因为,那双眼,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片刻之后,心中正忐忑间,却发现自己这条船忽然动了起来,缓缓朝江心驶去;情急之下,运力便想将双脚上那铁锁固定在舱板之上的一端强行拔离。正在此时,忽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道:
「你如此只会毁了这船。船底一漏,你身上挂着铁锁,就直等着沉至水底去喂王八吧!」
「果真是你。」叶云楼抬首看着浑身湿透,显然是刚自水中爬上来的人,摇头苦笑,「你就不能让我彻彻底底高兴上一回吗?既然来了,说话还是如此恶毒,莫非伤心郎君不伤人心便不自在?」
「现下原本就不是高兴的时候,一切都有些过于顺利,其中或许有诈。」商别离抹了抹脸上不断顺着发丝滚落的水珠,拔出别离刀道:「伸手。」
「你明知可能有诈,还上船来?」叶云楼心中虽然怨恼,却也知道与商别离争论不会得到任何结果,只会无端耽搁时间,也只得立刻伸出手去,将双腕间的铁锁拉开伸直。
「倘若等他们将你掳回火凤宫,情形怕是比此时还要不济。」商别离答话的同时,刀已迅如电光般砍下。
接着,只听『锵』的一声,火星四溅!铁锁被从中斩作两截。
不过,叶云楼手上的铁锁虽然断了,脚上的却没有。那铁锁似乎比已被斩断的那条坚固上百倍,商别离运力试过几次,都无法将它砍断。
叶云楼正待再开口时,外面却又匆匆闯入一人……葛情生!
「我们此番怕是免不了要恶战一场了!他们果然早有准备,我们被包围了,周围那些画舫花船中,有一半是我们的人,另一半却是他们的人;谢仇心早算计好了等我们入瓮。」葛情生边道,边抛一把剑过来,看向叶云楼脚上那铁锁道:「他们尚未逼到近前,还有些时间,快些设法脱身。」
「叔父来到中原了?他也在此处吗?若是斩不断这铁锁便不要再逞强了,他们若真急于取我性命,便也不会让我活到今日;何况,你曾说过,此行无论胜负如何,我们两人必须有一人活下去!」
叶云楼见葛情生转身出去,又急急劝道,可那人却是不由分说,将那柄剑往他手中一塞,道:
「怎么,你还未与他见过面?不过如此也好,反正我此时也改变主意了,我和你,两人都不能死。」
「商别离,此刻不是争口舌之利的时候!」
叶云楼气道,耳边只听得喧哗之声渐起,便知道敌人已到近前!面前那人却挑高双眉,全然一副不可一世的面貌。
「叶云楼,你知道便好。」商别离边道,边自怀中取出那铁簪来,别回叶云楼发间,「我送出去的东西,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商别离,你、你这到底算是什么?」叶云楼心急如焚,急过头,便火大了起来!
「算调侃?还是算情话吗?你这话说得既不是时候,又不动听!」
「你不是说,倘若连发情的心思也没了,便当真呜呼哀哉了;而且,你我不需要什么动听之辞,只需要心中明了。你这野狸子向来狡诈多端,总该不是要说你听不懂我所言之意。」
商别离一番话言尽于此,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再说下去,敌人比他所想的来得更快,也更加来势汹汹!一只铁链钢爪凌空飞入,挟风带势,强劲的力道几乎当即掀去整个舱盖!二人还未及反应,又有两只钢爪飞来,转眼间,船上已是一片光秃,只剩底盘;下一刻,靡靡魔音已隔空传来……
「商别离,你比我所料的来得还要快。我本以为依青衣神捕平日冷静沉稳的办事手段,断然不会如此莽撞行事,想不到激你一激,便就受不住了。其实,你本不必如此心急,在回到火凤宫前,我们是不会就这么剥掉他一身皮的。」
「是穆荆天!不要听他的琵琶声,那是邪功!」叶云楼连忙喊道,此时也终于明白,商别离这次行动为何如此急躁。
「穆荆天?原来他们是一伙的,这也便难怪……原来我第一步就错踏鬼门关了!」
商别离心头一颤,一阵阴风忽从江面卷起!抬首望看,只见两道人影疾扫而过,稳稳立在他们对面那艘船上,一个怀中抱了把通体全黑的琵琶,该是穆荆天;另外一个,却是去了途中伪装,终于现出本来面目的谢仇心!
「谢仇心!」
「叔父!」
见到那张俊逸、清净如同神人的面容,商别离与叶云楼的心中同时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好似喉中都可以尝到他所带来的血腥之气!
「月寒、别离,别来无恙。果真是造化弄人,想不到老天竟会让你们二人走在一起。」谢仇心开口叹道,声音温婉而动听,世上大概再也没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会如他一般清雅。
「你来中原,恐怕不止是为了我们二人吧?」商别离边问,边悄然抓住叶云楼的手,用力握了一握,好像在对他说着什么。
「我来,是为了结盟。」谢仇心微微一笑,答道。
「结盟?为什么结盟?结什么盟?」商别离再问。
「你成熟,也沉稳多了。只可惜,你此时问得太多,当初问得太少。」
谢仇心定定地望着商别离,只有立在他身畔的穆荆天注意到,这一时间,有多少复杂得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瞳中闪过。
也正由于看到了这些从未在他望着自己时见到的情绪,所以,穆荆天立刻向商别离与叶云楼发起奇袭,而且没有经过谢仇心的同意,有意违背他的意志!
因为,真正已经无法等下去的人是他!当谢仇心与商别离真正见面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惊觉自己竟已对那个男人恨之入骨!只要他多活在世上一天,他便一天无法安宁,有如芒刺在背、痛苦不堪!故而,他这一出手,就狠得要将对方碎尸万段!甚至没有再使用琵琶,直接将藏在腰间的杀器甩手抛出,直击商别离胸口!
而商别离,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情生,快走!」
叶云楼只听身边之人朝船头的葛情生高吼一声,自己已随他猛然腾空而起!那杀器扑了个空,轰轰然将船板凿穿了一个碗口般的洞!
紧接着,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爆裂之声传来,一眨眼的工夫,那船已经支离破碎!
原来,就在适才那几句话的时间里,商别离脚下早暗中施力,将固定着铁锁的那处船板踏裂,最后那声大吼,也是最后一次发力,一脚踩踏下去,三人凌空而起,船便再也支持不住,落了个碎尸万断的凄惨下场!
「如何,可以施展轻功吗?」一脱身到了空中,商别离立刻问道,一只手仍紧紧扣在叶云楼腕上,船毁了,可是他足上的铁锁仍在。
「可以,你且放手,专心迎战吧!」
虽然多了那束缚,行动起来不甚灵活,但总算已不再是连根基都被人锁住,一步也动弹不得。
「好!」
尽管心中仍非十分放心,商别离却也不得不立时放手,因为穆荆天手中的那杀器已经又攻了过来,倘若不分开应付,两人反倒会相互拖累对方。
分散躲避的同时,两人这次也都看清了那杀器的模样。
它一端缠绕在穆荆天手中,仿佛一条乌黑长鞭,柔韧灵活;另一端却似一条双头怪蛇,坠了两只比成年男子拳头还要大上两圈、前端平坦如砥的锥形铁锤,怪异非常!进攻时,那两只铁锤飞来荡去,躲过一个,又难避过另一个,令人防不胜防!
「可恶!」
商别离低咒一声,险险躲过同时夹袭自己胸口与后心的一击。
穆荆天这杀器狠毒异常、力道奇强,伤人必死!而且,打斗时两人相距甚远,即便是轻功极高、身手灵活之人,也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机。如此这般下去,精力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耗尽;此时,只要稍微出现一个小小的差池,便会命丧当场!
必须设法与他近身对决!
商别离心念至此,身子立时一荡,开始以退为近,首先拉开与穆荆天之间的距离,闪避到那双头蛇所能攻击的范围之外,再迂回前进,设法与其拉近距离,使他无法再继续发挥这件奇兵异器的优势!
而此时,葛情生与叶云楼眼看商别离一人苦战穆荆天,却是分-身乏术,根本无法上前相助。
葛情生正被十几人同时围攻,手中一把多情刀挥舞起来虽是游刃有余,一时半刻想要摆脱纠缠却也很难。
至于叶云楼,挡在他面前之人正是银羽!
叶云楼的功力本是该在银羽之上,奈何脚挂铁锁,无论起落都被束缚;不仅束缚,也是负担,那铁锁十分牢固,且异常沉重,在无形中又多消耗了他三分气力。
「原来你最初便是和叔父一同来到中原!」
叶云楼用力挡开银羽斜挑而至的一剑,额上早被丝丝渗出的汗水浸得濡湿一片;被那锁链一坠,他的身体也变得沉重如铁,每次腾身跃起,都被那股力量狠狠向下拖拽。
「是,所以我才不得不三番两次,对你苦苦相逼!我有我的苦衷,奈何身边时时有人监视,根本无法与你说明!」
其实倘若不是叶云楼此时一心担忧商别离的安危,便会发现,他的对手与其说是在进攻,倒不如说只是在闪避抵挡他的攻击,或是说,他根本没有与他相斗的*。
「什么苦衷?」
叶云楼发问,剑却未停,节节向银羽逼近,想要冲破他这一道关卡!
「你以为我想如此对你吗?我从十二岁开始就奉了老凤帝之命照顾襁褓中的你,在我心中你才是唯一的凤帝!
你根本不知道,谢仇心他早有夺取凤帝之位的野心,所以才事事亲力亲为!他这么做根本不是因你年幼,替你考虑,而是要在不知不觉中收买人心!就连那场大火也是他暗中安排的,只是没有想到,你竟会偷了天羽去玩;这一把火未将你烧死,却使天羽毁于一旦!
那日,我无意中听到了这一切,所以才能及时赶到,将你救出!这一切根本不是什么凑巧之事,而是一个天大的阴谋!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总管,根本无力扭转乾坤!」银羽边打,边一刻不停,一口气将憋在心中二十年的话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偏要助纣为虐,一心想取商别离的性命?」
叶云楼倒抽一口冷气,被银羽这番话惊得面色煞白!
「因为要反抗谢仇心,根本比登天还难,之后多了这穆荆天,就更是难上加难!如今,他们手中不止握有火凤宫和偏锋客栈两派人马大权,还与中原某些势力勾结起来,沆瀣一气,公然与之对抗,压根毫无胜算!
所以,我才只有出此下策,利用商别离、借助葛情生之力对付他们二人!无论如何,能除得了一个便是一个,哪怕只能伤他们一臂也好!火凤宫真正的主人是你,而不是谢仇心,我定要助你夺回大权,才不愧对老凤帝对我的养育和栽培之恩!」
银羽在慷慨激昂之下,不止是脸,连一双眼都变得煞红如血!
「所以,你不惜随他来到中原,滥杀无辜?」叶云楼叱问,「我爹为君宅心仁厚,事事皆以北蛮诸部百姓为重,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如今你自己却忘了自己所说的话了吗?为了一己之私,肆意杀戮,弄得生灵涂炭,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便能瞑目了吗?」
一连串的质问,咄咄逼人,问得银羽当场一愣,再说不出半句话来;就只这一愣神的工夫,叶云楼已经欺身而上,一掌将他震开,直朝商别离的方向冲去。
只可惜,未到近前,已经又有一人杀出,拦住了他的去路,而且,比上一个对手更加难缠。
谢仇心!
「醉剑……这是把好剑,剑好,名字也好。」谢仇心微微一笑,将手中那把绽放着熠熠冷芒的长剑抛还给叶云楼。
「月寒,你的剑术是我自小手把手教的。这许多年过去,你在江湖上也有了些名气,今日便让叔父看看你的长进如何吧!」
一席话,不温不火,却如一支温柔的箭,轻轻射入对手的心房,在你可以反抗之前,他已经用最温婉的方式诉说出一句最凌厉的话语。
你毫无胜算!
叶云楼闻言,心下又是一沉。
的确,诚如谢仇心所说,自己的武功是他手把手一点点教出来的,优势在何方,劣势在何处,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尽管七年已过,他一人漂泊江湖之时也曾与无数高手交锋,吸取各家所长,独创出一套醉剑剑法,可终究脱不开最初的基础;何况,此时的他,适才对抗银羽已觉力不从心,就像一只戴了枷的老鹰,想要逃出猎人的掌心,可谓有翅亦难飞!
而这时,谢仇心又开口说了几句话,想不到这几句话反而激起了叶云楼的斗志!他说……
「你知道吗?商别离适才穿的那件白衣我认得,他当年就是那般出现在我面前的。看到他再次以同样的面貌出现在我面前,我才发现,自己对他仍然没有忘情。所以,我决定杀了他,用他的血和人皮制成天羽,当作我的凤袍。」
「你休想!」叶云楼低低咆哮一声,翻腕间寒光爆闪,手中醉剑恍如天龙出世,直取谢仇心!
谢仇心冷笑一声,挺剑相迎,二人就此战在一处,难解难分!
这样一来,形势立即逆转!
此刻,心急如焚之人倒变成了商别离。
商别离本来已经接近了穆荆天,以左肩骨作为代价。
在算准了距离及力道之后,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那双头蛇与自己擦肩而过。因为相距过远,他虽被击中,以双头蛇的杀伤力来说却算不上遭到重创,只是左肩骨被震裂而已。
原本,至此他已可以顺势制住穆荆天,使他既无法再使用这件奇兵,也无暇弹奏琵琶使用邪术。可是就在他俯冲而下的那一刻,谢仇心翩然飞上天际,直取叶云楼;同时,也拨乱了他的心弦,使他一颗心当即一紧,砰砰急跳数下,脑中出现了一瞬闪神……
就在这一瞬,穆荆天疾退数步,收了那双头蛇,自身旁侍从手中取回那琵琶,五指齐动,轻轻一拨,立时魔音滚滚,如浪涛一般涌出。
「不好!」
商别离忍住脑中剧痛,勉强站稳脚跟。若是不能立刻阻止穆荆天,这一战必败无疑!不仅会败,还会败得凄惨无比、全军覆没!如同那日的偏锋客栈!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这个意外来得极快,别说是商别离,连突然遭到暗箭袭击的穆荆天都毫无察觉!待他感到右手食指一痛,惊愕之下,力道失控,琴弦立刻『啪啪』连断两根,魔音戛然而止!
而等再仔细看去时,发现刚刚击中自己的不过是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再想寻找出手之人时,已经不再可能。那人掷出石子后,早已立刻在一片混乱中隐去身形,而他,必须对敌应战。
意外之后,穆荆天的对手已不再是商别离,而是终于杀出包围,冲至近前的葛情生。
「此处有我,你快去吧!」
葛情生喊了一声,举刀劈向穆荆天;商别离无暇犹豫,立时一个错身,重又冲天而去,但是,仍然晚了一步。
穆荆天所放出的魔音不过一时,可就那一时,已足够本就微占上风的谢仇心抓住机会,一剑刺穿叶云楼的左肋!
「你来晚了。」谢仇心微笑,对着商别离,「我在这剑身上蓄满了力,只要我想,他的身体马上就会立时四分五裂,这一定是你最不愿见到的。」
「你想怎样?」商别离问。
「我要你死!」谢仇心答道。那一刻,他不再像神人,而像一个狰狞的恶鬼!
「我心中原本只有火凤宫,从未想过要对任何人动情,是你让我破了例;可是当我为你破例之后,你却背叛了我……所以,你必须死!只要你死在我面前,我就留月寒一条性命,如何?」
「好。」商别离点头,几乎毫不犹豫。
「不准!商别离!倘若你胆敢那么做,我立时便死在你面前!」
叶云楼的一声怒吼,震天动地,却阻止不了高高举起的别离刀……
就在别离刀将要落下的那一那,第二个意外发生了!
箭!
一支利箭凌空射来,目标是谢仇心的面门!
当然,躲过这一箭对谢仇心来说并不算难,他只被划破了脸颊。
不过,箭躲了过去,却再也躲不过叶云楼趁势对他胸膛推出的一掌,与商别离当头罩下的那脚!
一片血雾弥漫飞散……
谢仇心受创,急急后退。
这一退,他才发现,不自觉间,下方水上大局已然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中。
应有悔!
应有悔立在一艘船上,是战船,也是官船。漠江之上时有贼寇强盗出没,那正是官府为剿匪而备的战船!
见情势不妙,谢仇心不敢再多恋战,立刻飞身回到穆荆天身边,与包围上来的官兵厮杀成一片。
这一战,直直持续到子时。
战火熄灭,烽烟终止,漠江已成一片血池。
◇◆◇
清晨,江风中尚带着一丝血气。
『天下皆收』仍然准时开门,迎接世上走投无路之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裁缝?商人?还是六扇门中之人?」
葛情生对着面前那正小心翼翼拭去翡翠面具上沾染的血污之人发问。
「都是,葛侯爷。」
应有悔抬头,晨曦柔化了他额前眉间的那条疤,一时竟重现了那副破碎面容曾经的清俊秀雅。
「你既与官府关系斐浅,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也就不足为奇了。」葛情生啐道。
「你不进五弟他们吗?」
「他们此时最不需要的就是外人前去打扰!我好容易方才把那五个『当家的来、当家的去』的碍眼小子通通轰出房去,岂有自己再去多事讨嫌的道理?」葛情生撇了撇嘴,一张俊俏的娃娃脸被头顶树冠的阴影隐去半边,反倒锐利了不少。
这恐怕才是这个男人的本来面目吧?
应有悔如此想着,又道:「你休要小瞧他们五个,虽说他们不过是几名厨子、车夫,只会些粗鄙工夫,但此番可以获胜,五弟与叶云楼能顺利逃过此劫,还全靠他们关键之时两次出手,扰乱了对方阵脚。如此说来,叶云楼果然也是个奇人!」
「这一干人等之中,最奇的恐怕该说是你吧?竟能动用官府之力去营救朝廷钦犯。」葛情生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般说道。
「不是营救朝廷钦犯,是剿匪。」待应有悔再抬头看去时,葛情生已倚着树干睡去,仍是一张无害的娃娃脸。
◇◆◇
房中,商别离正半躺半靠在榻上,换回了一身惯常的青衣。
商别离原本并不想躺,可是身边那负伤较重、不得不躺的人,却硬要他也躺下作陪。
「此时想来,你那时应该不会是当真想要自我了断吧?」叶云楼抓住商别离的手,边道边有意无意地把玩。
「当然不可能,他要我死,我便乖乖去死,岂不成了痴子!」商别离挑了挑眉。
叶云楼闻言,叹了一声,正欲开口,却又听他继续道:
「而且,我还要救你。」
这一句话,立时令人瘫软到心窝子里去,半晌,叶云楼才又无奈道:
「你七年前救我一命,我却就此欠你一世,该也算因果报应了。」
「我在山中之时便已说过,我救你一命,你同时却也救了我一命。如今若说欠下了什么,那也不止是你一人吧。」
商别离的语气并不热烈,脸色也很平静,只是稍稍收拢五指,仍像在江上之时那般,紧握着叶云楼的手。
这一刻,已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风破窗卷入,纠缠的已不再是垂落的鬓发而已。
大劫暂过,只要彼此一副胸怀、几许温情,已然足矣。
PS.欲知后续如何,敬请期待──《多情自古伤别离》之《红莲赋》。
天羽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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