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怔住,愣愣的和他对视,半晌没有动弹。
心里有很复杂的情绪在翻滚,眼眶却早已在这复杂的情绪牵引下静静湿润,连眼前的顾亦北都变得模糊起来……
“答应他……快答应他!”
“快啊!”
“你在犹豫什么?快答应!”
心里有无数个重叠的声音在怂恿着她开口或是点头,是啊,她在犹豫什么呢?还是在期待已久的幸福来临时她又患得患失的胆怯了?
沉静了片刻,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再顺从本能微微点头。
再松开一直咬住唇角的牙齿,沙哑着声音开口:“好啊……”
“真的?”捧住她脸的手忽地一紧,开始微微的颤抖,而那双桃花眼里的幽黑像突然闪过一朵烟花,满满的全是不知如何表达才好的惊喜。当大拇指上沾上从杜晓眼中滑下的泪水时,顾亦北低下头,轻轻含住了杜晓半张着的唇。
葡萄甜蜜的气息在唇齿间炙热而醉人地流淌,顾亦北眷恋地吮着杜晓的唇角,像在吮手指上奶油的孩子,这个柔情的吻被一点点加深,他推着杜晓躺在沙发上,覆身其上,将她压在沙发的角落里吻弄。手穿入杜晓乌黑的长发,揉着,垫入她脑后,又顺着滑至她后颈,轻轻重重的按压。
杜晓支支吾吾的跟随他的节拍,柔柔媚媚的迎合,眼眶却始终酸涩,这种感觉满的像是要溢出来。幸福来得这般得之不易,令她终于明白,其实不用什么浮夸、虚荣、浪漫的求婚方式,只要是他,只因是他……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深深烙入她那颗原本以为百毒不侵的心。
吻的间隙,顾亦北迷人笑着蹭她的鼻尖,呢喃唤她的名字:“晓晓,晓晓……”
“嗯……”杜晓半阖着媚眼,为他大男孩般的举动,微微笑出来。
于是他便追逐着又低下头去吻她那朵笑容,挨着她嘴唇说,“晓晓,你真的同意了?”
杜晓又模糊的“嗯”了一声,伸手揽紧了顾亦北,表达自己的决心,但又羞涩再这样吻下去可能会发生的事……于是便分开与他相连的唇,眨巴着眼问他:“洗澡然后吃饭?”
乌黑的桃花眼中有笑意打旋,顾亦北两只修长指尖揉弄着故作聪明的她的耳廓,嗓音喑哑:“洗澡……然后……吃你!”
随后他撑起身,抱起还没反应过来的杜晓,在她的惊叫声里,大步迈向了浴室。
洗澡水是在顾亦北下班回来前杜晓为他放好的,滴了两滴安神的薰衣草精油,此时宽大的按摩浴缸里水波微澜,带出阵阵幽幽腻香。顾亦北直接将挣扎着的杜晓放了进去,随后自己也一脚跨入,与杜晓面对面坐着,揽住她腰,将她拉近。
“衣服!”杜晓在心里将色急的顾亦北唾骂了一千次,“衣服都没脱……”而且浴缸?是不是又太不正常了些?
杜晓的抗议很快就被顾亦北堵回了唇里,他却可以在调戏她的间隙戏谑的说:“衣服可以慢慢脱……”
他低下头,用牙齿一颗颗解开了杜晓衬衣的扣子,顺带着吻也一点点沿着胸口蜿蜒而下,直到舌头滑到丰盈的|乳缝间,勾着顺着钻了进去……杜晓轻轻地吟了一声,胸衣后扣便轻而易举地被他自衬衣下摆沿着背脊探上的手解开,竖条纹的衬衣自肩头滑下,杜晓逃避般的后仰,可后腰还在他的掌控下,因而她后仰的姿势,反而如下腰般将胸腹送到了顾亦北唇边。顾亦北咬开了最后一颗扣子,舌头也不老实的卷入了杜晓的肚脐……滚热的热度,几乎将她灼的跳了起来。杜晓僵直着背,却仰着后颈,暧昧的呢哝不时因为他的唇和手从喉间逸出,她几乎是要疯了……
“顾亦北……”她模糊地唤他的名字,手却被他牵引着挂在了他脖子后。
重新吻上她嫣红的嘴唇,身子缓缓后仰倒在浴缸边,顾亦北按着她后脑逼的她扑倒在自己身上,捧着她脸,深而疯狂地吻她……
杜晓只比顾亦北早回家一步,刚坐下来吃颗葡萄解渴他便也到家了,故而也没来得及换家居服,此时还穿着中规中矩的花苞裙和丝袜,顾亦北将她的裙子强硬地推到腰间,手却自臀后钻进丝袜,探到最下面,沿着裤底滑缝,再突地隔着布料恶意地往里戳了下……
杜晓腿后一个痉挛,本来就软的身子,更滩成一汪水,与顾亦北分开的唇逸出一丝媚到极点的娇呼,双颊升起酡红,她幽怨兼妩媚地瞪了顾亦北一眼。
“帮我……”顾亦北很欣赏她此时的媚态,手指越发在下面作乱,在她扭动着不知如何是好时,裹住她耳垂,一边咂摸,一边眯着同样惑人的双眸,让她帮自己脱衣服。
杜晓的手刚颤抖着给他解开第一颗,顾亦北的手指就已直接探进了内裤,再裹着浮在水里的微粘液体顶了进去……
“唔……”杜晓手上又猛是一个战栗,难耐地想撑起身避开顾亦北侵犯她的手指,却被顾亦北牢牢按回去,他开始在里面乱动他的手指,带出淫.靡至极的水声……
“顾亦北……”杜晓再无力气继续手上的工作,只能死死攀着他肩,期盼他别再折腾。
“嗯……”顾亦北坏笑着吻了吻她颈后,“没用的晓晓,算了,不要你帮我脱衣服了,裤子可以么?”
手被牵引着往他和自己的紧密相贴、已然坚硬似铁的下面探,虽然不是第一次,可杜晓还是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刚一碰就被烫的缩回手去,却又被他执住手腕,一抬眼,就见到他挑衅与期待的眼神。
“顾亦北,不……”杜晓窘迫的摇头,声音带着细喘,如一条将断的丝:“我不喜欢浴缸,我们回卧室……不不不……我们吃饭?”
“你喜欢的,你这个嘴硬的坏小孩,”顾亦北皱眉,抬起杜晓的下巴,小带惩戒般吻上去,“你都要嫁给我了,干嘛还怕疯狂?”
杜晓心里血泪滚滚:“我要悔婚……”
“真可惜,”顾亦北一挑眉,似笑非笑,“来不及了……”
三两下解开皮带,滑下自己的裤子,再扒下她的丝袜,不待她继续反抗,就压着她坐了下来……杜晓闷闷哼了一声,咬着嘴唇瞪着顾亦北,像是在斥责他的霸道和不民主,可当顾亦北一动起来,杜晓就连瞪他的力气和工夫都没了……
对,疯狂……就是这个词。
在湿滑的浴缸里,二人的衣服都没除尽,他的衬衣只解开了胸口的两颗扣子,她的腰上还有黑色的绸质花苞裙,脚踝处还挂着丝袜和小裤,可他却带着她毫无顾虑与阻碍般一同沉沦和疯狂……
她有时恨尽了这种疯狂,整个人都没了自我,完全随着他的节奏,由他主宰她全部的细微感触和整片天地……他想要她哭着喊出来,她便不由自主地嘶哑哭喊,他让她战栗僵直痉挛,她便像浑身过了电,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其实她也享受这种疯狂,却又在清醒时本能地抗拒与畏怯下一次……但顾亦北说的对,她都要成为他的妻子了,不该如此口是心非……
这想法,让她在床上醒过来时,心里完全被甜意堆满。
此时早就是夜深,星光与月色透过窗棂在墙边洒了一小片静谧,微风浮动窗纱,绕开一抹又一抹的缠绵悱恻。
杜晓已经忘了顾亦北具体在浴缸里是怎么折腾的,只知道她是被他从浴缸里捞出来的,裙子、袜子、内裤早在不知什么时候离她远去,而回到床上,他居然还缠着她来了天翻地覆、纠缠不息的一次……她貌似最后是……又昏过去了?
杜晓要泪奔了,她明明身体很好的!游泳是拿过青少年冠军的!跑步也很强悍!还学跳舞……对!就是跳舞……他是仗着自己身子软,什么姿势……什么姿势都敢试……真是什么姿势都敢试啊!┭┮﹏┭┮
哀叹着将手背搭在眼帘,却险些被手指上一个硬物将眼皮给敲肿,她微微泻开一个眼缝去看是什么东西,再后知后觉地将眼睛越睁越大……戒指?
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钻石戒指,很简单的六爪托,没有其余任何修饰,圆形的石头却是晶莹剔透、璀璨耀眼,毫无瑕疵……
每个女人都喜欢钻石,杜晓以前很嗤之以鼻,结果发现事到临头,自己竟然如此不能免俗地被这么一颗除了招贼和坚硬没有任何特色的石头吸引的转不开眼,心跳加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又是什么时候给自己戴上的?
“喜欢么?”耳边有喑哑的嗓音,杜晓转过眼就看到顾亦北有些朦胧的眼神和菲薄上扬的唇角。
“才不喜欢!”杜晓嘴硬,可唇角却憋不住笑容。
“没事,不喜欢它可以,喜欢我就好了。”顾亦北将她揽进自己怀里,蹭着她头顶笑言。
“厚脸皮!”杜晓拍了他一下,看着戒指又吃吃的笑了,摇头晃脑地说,“颜色比你亮就不说了,人家还比你硬,你能划破玻璃么?”
“咝……晓晓你好色.情,”顾亦北皱着眉隔远了些看她,“世上真没有比金刚钻硬的男人,你别妄想了。”
“啊啊啊!你脑子里想的什么!”杜晓回过神来,又气又恼,使劲拍他肩,然后又伸嘴去咬,咬的他一面闷笑一面痛哼。
“我饿了!快去热饭!”咬完之后杜晓一推他,撅着嘴恶狠狠的说。他们工作太忙,尤其是顾亦北,即使回家吃饭,定也是没空下厨亲自做的,而杜晓也不会做,因此还是由以前在顾家帮工替顾亦北做饭的莫婶来做晚饭。今天明明莫婶也都做好了,摆在餐桌上,杜晓回家就已闻到香气,却还没吃到口,自己反倒被吃了。
“饿了?”顾亦北懒洋洋的带着鼻音问了句,眼看并没有起来的打算,只是翻了翻身,将手撑在她身子两侧,揶揄道,“刚刚我没有喂饱你?”
杜晓愤然,拍上他脸:“喂饱你个毛毛!”
顾亦北很委屈的看了看自己:“毛毛其实……也并没有被喂饱……”
杜晓脸红的大彻大悟、非比寻常,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上,拒绝再和顾亦北继续就谁是“毛毛”,而“毛毛”有没有被“喂饱”进行深层次的讨论……
最终还是顾亦北看着将自己裹得像个蚕一样的杜晓妥协,笑得志得意满地说:“好了好了,我去弄饭,你想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结婚!”
“嗯……”杜晓隔着被子朦胧地应。
“要尽快!”
“嗯……”杜晓除了应,还点了点头……
“最好明天我们就去领证?”顾亦北用疑问语气说完,又立马模仿杜晓的语气,沉沉来了声:“嗯!”
“嗯个毛毛!”杜晓扯开被子,神色冷漠地抬脚踹在他身上,“快去做饭!”
眼看着顾亦北装作内伤地跌出门去却又无比雀跃的背影,杜晓回过神,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继续傻笑……
然后蒙住被子在床上滚了一转,心里闷骚地有个声音在娇嗔——
讨厌~!人家就要做顾夫人啦~!
作者有话要说:有好多人呼唤我写肉,这是那么和谐的纯情派代言人的风小导做的事么!
这章才没有肉呢╭(╯╰)╮
正文 风云突变战(1、2)
晚上很晚的时候,顾亦北才和杜晓一起回家,两人随意冲了冲澡便相拥而眠。杜晓最近也很疲惫,挨着枕头就睡着了,等醒来时身边已不见顾亦北,只是床头柜上的手机下压了张纸条:“老婆,早点准备好了,你起来的时候如果凉了就用微波炉热热,不过小心被烫。今天公司需要我去守着,爸妈那边可能要辛苦你了,随时联系,最迟晚上见——全世界最爱你的老公”。
杜晓用还没办法完全睁开的眼睛读完纸条,嘴角上扬到极限,拥住被子在大床上又滚了一圈后,趴在原本属于顾亦北的枕头上仔仔细细地嗅他惯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将脸蒙在里面半晌后,终于长长伸开手脚,翻身起来。下床时,又多看了一眼手上的纸条,稍稍撅起唇,不屑地嘟囔:“你才会被烫呢……”可一边念叨,一边却弯下腰,用床头柜上的笔在纸条下面一笔一划地写——“谢谢老公”。
写完后好像觉得太过肉麻太过恶趣味,又舍不得毁掉这证据,便脸通红地将纸条塞进了自己的钱夹里。
吃过早饭已是接近中午,杜晓收拾打扮好,急匆匆地往顾家老宅赶。
阳春和段丛山是前两天便回了i市的,赶在中秋节前,两人去了i市近郊的度假村和古镇旅游,昨天联系杜晓说今天会直接赶到凯宾;杜远也不必说,晚上径直去酒店便是,倒是顾亦北的爸妈因为工作原因要中午才到i市,顾亦北有事,委托了兄长顾亦南去接的机,接完一并回了顾家老宅。
说到这里,要先提及杜晓他们现在的住处。因为之前为苑飘飘的事情俩人闹翻过一次。那一次杜晓质问顾亦北是不是一直住在老宅这个小区只为了和苑飘飘做邻居,让顾亦北哑口无言。险些失去杜晓的顾亦北,将她从香港追回来后,便另外在别的小区买了处大房子,和杜晓一起搬了过去。
这样在顾亦北家人回i市时,也能顺利去老宅落脚,不至于见到他俩同居的种种迹象和证据而觉得尴尬,即使“同居”这件事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航班没有延误,杜晓到顾家的时间也不早不晚,刚好等到顾天立和袁慧夫妇到达并进行完简单的休憩整理。路迟也在,乐呵呵地到门口来接她,接过她手里提的一些东西,压低声音告诉她:“你看到我短信的吧,奶奶也来了。”
“看到了的,开车,就没来得及回。”杜晓做了个深呼吸,顺着路迟眼神示意看过去,便见到欧式沙发上端坐了一位银白头发的老妇人,脊梁挺直,气质非凡,正向她们这个方向看来。杜晓露出个乖巧的笑容,仪态端庄地由顾夫人袁慧拉着走过去给她介绍:“晓晓,这是顾亦北的奶奶。”
“奶奶好。”杜晓立马点头,微笑着唤道。
“嗯,你好,”顾家前任当家主母、为顾家如今地位做出不可小视的贡献的章小西女士冲杜晓微微一笑,点点下颔,招呼她到身边去坐,“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叫你晓晓好么?”
“当然。”杜晓自是点头。
章小西近距离仔细端详着杜晓,随后抬头冲顾夫人笑了笑:“是个漂亮孩子,虽不及圆缺,但比迟迟好看。”
“怎么又拿我来比?”路迟一边不满地“哇哇”大叫,又委屈地靠在章小西身边,“奶奶,虽然不是顶漂亮的,但我长得挺可爱的呀,而且我很能干的好不好嘛?就是才貌不能双全的确是个遗憾来着。”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想来亦南将你宠上天了,”章小西拍了下路迟的膝盖,又继续打趣她,“要真能干就该早些结婚,亦南这样的好男人要是你抓不稳,看你还敢说这两个字?而且,我始终认为,断不该有弟弟在哥哥前面结婚这种事发生。”
一句话,杜晓的脸色便瞬间苍白下去。心跳更加迅疾,直想,莫非顾亦北的奶奶回来,竟是要反对她和顾亦北在一起的?是她出了什么错了么?
章奶奶说完,路迟也呆住了,幸好顾夫人打岔笑着说:“妈妈真是说笑了,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哪里还讲这些?”
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的顾亦南此时也走过来,坐在沙发侧首,浅浅一笑,淡淡说:“奶奶,您忘了,迟迟是要出国进修的。”
章小西无法认同地摇摇头:“出国进修也可以先把婚结了啊,孰轻孰重也该分清才是。何况,据我所知,晓晓不也只是本科毕业么?”
“奶奶,结了婚让我怎么忍心放那么大一个帅哥在家里独自出去留学啊,心里肯定跟掏心掏肺似的,”路迟挠着头,急得不行,想了想一咬嘴唇,“那如果实在要比晓晓先结婚的话,我就不出国了吧……或者我和晓晓一起结婚呀?”
脸色苍白的杜晓看着路迟,轻笑了下:“迟迟,出国是你的梦想,难得见你上进一次,没得为我牺牲吧……”
“啊,这怎么能说是牺牲呢?以后总有机会嘛,而且奶奶说的对,我也觉得该死死将顾亦南拴住比较好。”路迟说着就去握顾亦南的手,顾亦南对上她急切的目光,神色温柔地用手指拨了拨她额发。
“妈,怎么就说到这事上了?”一直坐在沙发上不言语的顾天立此时终于Сhā口,语气稍显威仪严肃,“今天是讨论晓晓和小北的婚事的,我觉得他们先结婚没什么不好,你那都是老思想了。”
“唉,我不过开个玩笑,”章小西略显活泼地笑笑,握住杜晓的手拍了拍,“别为了我老太婆的胡言乱语坏了兴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Сhā不上手了。迟迟你如此上进想去读书也别为我一句话改了计划,女孩子趁着年轻到处走走,年纪大点才能安稳地持家。”
路迟忙不迭地点头,又挽着奶奶撒娇,连声说:“奶奶最好了。”一边撒娇一边还给杜晓做出让她安心的表情,杜晓微微勾起唇角,悄悄对她摆了摆手。
旁边的袁慧注视着正恬淡笑着,笑意里却仿佛带着些自讽的杜晓,心里微微一叹,面上却露出温柔笑意,拍拍杜晓的肩:“晓晓,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杜晓跟袁慧去了楼上的主卧。袁慧从样式古朴又精细的梳妆台里拿出一个楠木雕琢的盒子,递给杜晓,“打开看看。”
杜晓微怔着接过,打开,只见盒中央的深蓝色天鹅绒布上躺着一只通体剔透的圆镯,绿的像最温和养眼的湖水,在似晴非晴的天色下柔柔地铺开一抹波光。杜晓被诱惑般伸手去触那镯子,入手温凉润泽,真是极品好玉。
“这……”杜晓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看向袁慧,袁慧正用慈爱至极的目光凝视着她,随后伸手取过盒子里的镯子,牵过杜晓的手,将镯子为她抹上手腕。她看着这镯子的眼神也是极其眷恋,仿佛在看一位老情人,随后浅浅一笑,“晓晓你皮肤白,戴这镯子真好看。”
“这镯子?”杜晓知道,这镯子必定有个很特别的来历,而现在她未来的婆婆要送给她。
袁慧拉着她在房内的太师椅上坐下,抚着她手腕上的镯子说,“这镯子是天立的曾祖父给他曾祖母的聘礼。顾家先祖是在晚清做大官的,随后的时间,也一直在宦海起伏,直到天立的父亲那一辈,开始一半从商一半从政,从政的大多是旁支,留在大陆,从商的却渐渐移往香港,为了扎根势力,和香港当地的大家族多有联姻,奶奶她便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香港大家闺秀,所以思想可能比较传统些,之前就和我们讨论过亦南和小北该谁先结婚的问题。但你别介意,她一向是以孩子的幸福为先,像迟迟,你知道她这样的出身,身子又有可能不能有孕的缺陷,可奶奶现在照样将她捧在手心上,当亲孙女那般疼,可你去问问迟迟,最开始她也是经历了奶奶的刁难和考验的。”
“我懂的,伯母,”杜晓说完后,还觉得自己该承诺些什么,便又嗫嚅着说,“我很珍惜和顾亦北的感情,会对他很好的。”
“嗯,那便好,”袁慧微笑,目光再度落在杜晓手腕上的镯子时,唇角多扬了半分,“还没跟你讲完这镯子。这镯子本是一对,十分珍贵,代代相传给主房媳妇。你知道顾聿衡和辛圆缺?顾聿衡的爸爸顾天行是天立的弟弟,当年奶奶给了顾聿衡妈妈一只镯子,可她和顾聿衡爸爸离婚后,就将镯子还了回来。后来辛圆缺的妈妈肖雪嫁给顾天行,奶奶也没将镯子再给肖雪。因为虽然肖雪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很喜欢肖雪的温柔善良,却觉得自己的儿子为她乱了心智,而后来辛圆缺嫁给顾聿衡,奶奶同样没把镯子给圆缺。一大概是认为在这一代,圆缺和顾聿衡也算是偏房,另外的原因,也是觉得圆缺折磨了聿衡太多年,她心里有些介怀,但听说了你和小北的事后,便将原本还到她手里的那只镯子给了我。这下,我手里便有了一对。你如果刚刚还对奶奶的态度拿不准,现在该更明白奶奶的意思了吧?她是看好你的。”
见杜晓点头,袁慧便继续浅笑着说,“我准备将奶奶新给我那只留给迟迟结婚时给她,你手上这只,是我戴过的。当年,我还险些摔碎了它……”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袁慧眉梢弯弯,唇角轻扬,此时的她不见半分素日凌厉干练的样子,仿佛就此落入了柔软的回忆。停了片刻后,她又笑起来,“我好像还没对你讲过,当年我曾经怀疑天立喜欢你妈妈……”
下午就这样聊了会儿天,杜晓便先告辞去了凯宾,在定好的包厢里再等着他们先后到来。
顾亦北刚给她打完电话,说他已经下班,英国那边的事也有了解决办法,还问她是不是对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那声音是真正欠扁,却让她十足亲切,听了便仿佛就地满血复活,充满力气地愤愤骂了句:“滚!”
他嘿嘿的笑,她傻傻的听,问他什么时候到,他的一句话又让她忧虑起来:“我在回老宅的路上,先换个衣服再接奶奶过来。她居然赶来了,我很惊喜,她怪我之前邀请她没诚意,我得想方法哄哄,你们下午见过,聊的开心么?”
“挺好的,你赶紧的吧,我再给我妈她们打电话。”匆匆收了线,杜晓心头一阵慌乱,怕顾亦北奶奶会不会说她什么不好的话,或者说动顾亦北在娶她一事上再多考虑考虑,将时间定的晚些……
其实这些事并不需要她太担心,她知道如果奶奶的要求太无理,顾亦北便会率先拒绝,结婚这件事,从一开始着急的便是顾亦北而并非她……
或许是他给她的幸福感太重,让她前所未有的快乐,却也害怕这快乐某一日突然碎裂,她被打回原形不说,手上还只有一滩永远也抓不住的泡沫……
杜晓在房内的沙发上没多少仪态地坐下,手耷拉在沙发上时,腕间一凉,有些惊到了她。她垂眼看去,发现是那只才得到的玉镯。厅内偏黄的灯光,让那翠色变得更浓厚了些,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水来。摩挲着这镯子,细腻柔润的触觉使杜晓的心渐生平静,她想了想,又从钱夹里拿出早上夹进去的纸条,认真看过顾亦北飞扬的字体,看着那还有些陌生的“老公”和“老婆”两字,唇边一点点生出一抹笑意。
她是和顾亦北过日子,又不是和他奶奶过;她又不是人民币,注定不是谁都喜欢她,干嘛计较这样一个小Сhā曲?总归她要好好地对顾亦北就是。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收好纸条站起身,刚好包厢门被轻敲两声,由服务员推开,提醒她有客人来了。她起身,顺着门看出去的瞬间便浑身僵住……
这这这,太不靠谱了啊,她爸怎么能把她后妈带来了呢?
杜远怎么能把宋婉带来了呢!?
连个官方的笑脸都还没来得及摆出,正想对她爸使个颜色看能不能现在、立即、马上让宋婉消失,杜晓却听得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笃笃”闷响又从走廊那头传进没关的房门……
一看到阳春和段丛山的身影,再看清阳春眼睛瞄到宋婉时脸上出现的嗜战的兴奋……杜晓就有了上吊的冲动……
杜远和段丛山……宋婉和阳春……袁慧和阳春……顾天立和阳春?
杜晓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如果她要安稳地结这个婚,应该重新投胎,绝对不要眼前这个红颜祸水得太过招摇的亲妈……
正文 风云突变战(3、4)
“暖暖……”杜远看到阳春的一刹,脚下不自觉上前一步,声音低缓得仿佛这两个字在他心口已经百转千回无数遍。
阳春听到这两个字步伐间似是也有了点凝滞,随后却移转目光,看向自己身边那神色突然冷厉了许多的段丛山,娇媚一笑,问:“你也不记得我有这样一个|乳名了吧?”
她用了个“也”字,隐隐说明她自己对这两个字已经无比陌生……
杜晓觉得她娘是真的心狠,虽说当年的确是杜远迂腐在前,懦弱为因,逼得阳春离婚远走,她也因此而对杜远心有介怀。但或许她还是同情弱者的,此时眼见自己亲爸脸色瞬间苍白下去,竟然隐隐觉得不忍。
而此时杜远或许是过于激动的原因,竟身形微晃,手捏成空拳掩在唇边开始剧烈地咳嗽,随后又掏出手帕掩着,闷闷地咳,依旧久久停不下来。挽着他的宋婉先或许是有些计较那“暖暖”二字,随后却觉得心疼,帮杜远一面温柔拍着背一面问他怎么样,又鼓起眼睛去瞪阳春:“姐姐可是出息了,但至于这般趾高气昂、全不念旧情的样子么?”
“旧情?”阳春微微勾了勾唇角,放低声音,凑近宋婉饶有兴致地说,“如果我念旧情,你就该担心、害怕、吃醋、恐慌了吧?”
“你!”宋婉一急,手指都指了出来,气得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你以为你在老杜心里还有多少分量?少高估自己的魅力了,多大的岁数了还不知道自知之明四个字怎么写么!?”
阳春懒懒地用手在脸旁扇了扇,迎着宋婉的气急败坏只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怎么写啊,妹妹需要我写出来教教你吗?”
宋婉战斗力比阳春不知是低了多少个级别,脸色胀得红中发紫,可绕来绕去只能愤愤说一句:“阳春你这个毒舌妇,难怪老杜当初不要你!我想段先生以后也不会要你的!”
“小婉!”杜远此时其实并未完全缓过气来,却匆匆叠起手帕收好,喊住宋婉,手却紧紧握住她的,声音也缓了下来,还带点才急咳过的嘶哑,“别说了。”
宋婉依旧一脸不平地斜睨着阳春,却咬着嘴唇慢慢放松下来。可阳春却被她刚刚那句话彻底掀开怒火,此时冷冷一笑,在宋婉的乍然安静中凉凉开口:“杜夫人,我是毒舌,杜远是不要我,可是我也不稀罕,没了他,我照样能好好活,毕竟我和你这种只知道依靠男人的女人价值观完全不同。至于丛山……”
阳春抬眼看一眼身边唇角只有极浅极薄笑意的段丛山,对上他深沉的目光,柔了声音,“我倒是想他有一天不要我,让我再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惜我上蹿下跳、黔驴技穷,也没能如愿。可能是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我,所以即使错过了二十年,最后我还是没翻出他的手掌心。我是真心在谋算‘他不要我’此事,可惜他好像已经见过我所有的丑陋面,我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不如妹妹不吝赐个教?”
“都给我停了!谁再说就给我出去直接定了生死再回来!”这次不待宋婉语塞或是发飙,杜晓便急冲冲喊了“卡”,瞪出来的霸气眼神先扫过杜远和宋婉,再落到阳春与段丛山这边,尤其是警告般看着阳春许久。见两方都安静了,她冲众人撇了撇嘴,下巴抬向包间内的沙发,冷声说:“先坐会儿。”
宋婉像是对杜晓这般态度有些不满意,可见到杜远率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便也跟着坐下,只是落座时还有些愤愤不平的模样。阳春倒没坐,反而挽着段丛山随杜晓到了走廊上,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戳了戳她额头:“我这是给你出气呢!你倒是胳膊肘向外弯!”
“行行行,出气,”杜晓还头疼着,看一眼段丛山后又说,“可你刚刚的表现我还以为你是还为我爸吃醋。”
“吃醋?”阳春瞪她一眼,下巴往身边的段丛山抬了抬,“我既没瞎又不傻,吃哪门子醋?”
杜晓听了,立马看向段丛山,果然段老先生刚刚还很僵硬的唇角此时浅浅扬了上去。
嗯,显然他也听明白了阳春的意思,是说她现在有了好的,哪里会计较那可悲的过往。
真难得看阳春示一次软,是否说明她现在已经被段丛山软磨硬泡的没有办法,只能敞开了她那冷艳高贵的心扉?
想到这里,杜晓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苦痛……原谅她吧,这把年纪的肉麻她实在看不太惯。
“不过……”
在杜晓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时候,阳春又出声说:“杜远是怎么想的才把宋婉带来?”
“我怎么知道?”杜晓用极低的声音警告阳春,“但你别招惹她,算我求你,今晚很重要,等会儿要是你们在顾亦北家人前掐起来我才真是不好说。”
阳春闻言扶了扶盘上去的头发,微微一笑,“我是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拉低了我的身份。”
杜晓一撇嘴,“看你这傲慢样子,我倒想问,为什么段叔叔今晚会把你带来?”
“喂,我是你亲妈!”阳春愤然,听见身边段丛山的一声轻笑更是愤然,作势要打杜晓,最后却只是轻轻拍了她脸颊一下,脸上的愤慨渐渐平息,美丽的眼眸中情绪浮浮沉沉,只得一句慨叹般的轻语,“你居然都要嫁人了。”
杜晓心中酸涩,视线却静静斜着她,蹙眉:“把‘居然’二字去掉我或许更感动。”
阳春“哈哈”一笑,“我慨叹时间呢,你想到哪里去了?不过你真考虑清楚了要嫁给顾亦北那小子?隐隐看出来你今晚有点心烦意乱,嗯?”
“不是恐婚,”杜晓嘀咕了一句后,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迟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慌,觉得有事要发生,刚刚看到我爸带着宋婉来的时候就是这感觉,顾亦北给我打电话说要先回趟老宅接他奶奶的时候也总觉得不稳当……”
“回老宅接他奶奶怎么了?”阳春不解。
“下午……”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杜晓才嗫嚅出声,“我看出他奶奶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她凭什么不喜欢你?”阳春稍稍抿起唇角,隐隐藏着怒气,“她要是敢对你挑三拣四,这个婚我们不结!又不是我们求着她,姑且不算丛山的身家,只是我就能保你过富足至极的生活,何况对你有意思的可不止顾亦北一个……”
知道她在说段淮的杜晓脸隐隐红掉,偷偷看了段丛山一眼,却见他只是望着自己温和的笑,倒没有责怪她欺负了他儿子之类的。然后她突然想起段丛山对段淮的一贯冷漠态度,心口一滞,暗想如果什么时候合适的话,或许她可以跟她继父谈谈——段淮怎么也算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虽然他和阳春错过那么些年,现在却也是终成眷属,那当年的恩怨便该顺理成章地过去了,不该对段淮还那么忽视。
“走什么神呢?”阳春的手在若有所思的杜晓面前轻轻一晃。
杜晓回过神,摇了摇头:“可是我只喜欢顾亦北一个……”
“没出息!”阳春敲她一下,听到段丛山提醒般咳了一声,又觉不自在,整了整面容,拉杜晓到一边,悄悄说,“我当年对你爸也是,以为他妈妈喜不喜欢我和我嫁给你爸无关,一时意气,后来才明白,家人的不喜和排斥带来的压力会日积月累,爱情磨损的速度便不自觉加快了,你会很累。但……”
阳春抬起杜晓的手,看着她腕上晶莹的碧玉,细细打量,一笑,“这玉都给你的话该没有大问题了。袁慧当年把这玉当宝贝,其实我压根就没打过她男人主意……”
正在阳春不屑般微扬下巴时,走廊口出现了顾天立夫妇,后面跟着顾亦南和路迟,杜晓见到他们一来,立马收起懒散模样,站直,甜丝丝地喊:“伯父伯母。”
“就快喊爸妈了,”袁慧柔笑着上前,怜爱地碰了碰杜晓颊边垂下的卷发,然后才看向她身边的阳春,微笑,“妹妹还是这么漂亮,看着竟一点没老。”
“姐姐也不差呀,风姿气度较年轻时还更好了些。”阳春唇角一勾,笑容完美,杜晓额上却抹下两滴冷汗,有个说话总夹枪带棒的亲妈……好累……
好在这应该是她们过往习惯了的交流方式,袁慧根本不以为意,也淡淡笑笑:“妹妹过奖了,不过当年我是真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做不了仇人,却要做一家人。”
“仇人?姐姐这话说的。我早已不是阳家人,姐姐也嫁给顾大哥多年,我们之间就不该再提阳家和袁家多年的恩怨,至于其他仇怨,我们……有么?”
阳春笑得娇媚,袁慧笑容也很是淡定从容,摇了摇头,“没有,自然是没有的,是我糊涂了,提过往干什么,今天还是谈谈孩子的事。”
“那也不该站着谈,我们进去边吃边说。”阳春挽上袁慧的手,亲热地将她带进包间,说笑间也还记着回头招呼,“顾大哥,丛山,快进来坐吧,咦,不过顾亦北呢?怎么男主角还没到?”
“哦,他送奶奶过来,落在后面了,城里今晚不知道要搞什么活动,有些堵车。”
“嗯,不急,我们先聊聊。”
眼见着四个长辈进去后,路迟收起目瞪口呆的神色,过来撞了撞杜晓,“有没有觉得在看宫斗片?”
杜晓疲惫地点头:“我妈估计也很久没遇到对手了……”
“嗯,阳阿姨很强,影后不是浪得虚名的!”
路迟吃吃地笑,最后还是被一边看不下去的顾亦南给打断:“杜晓,你给顾亦北去个电话,刚刚在停车场我给他打没人接,他们应该跟我们差不多时间到才对。”见杜晓点头说“好”,顾亦南又看向路迟,状似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你是在这陪杜晓呢?还是那我进去继续看……‘宫斗’?”
最后两个字发的既轻且浅,带着疑问的调子,掺着蛊惑的味道,于是那个没头脑的路迟自然是为男色所惑,呆呆地被他揽进了房间。杜晓轻叹一声,拨通了顾亦北的电话,等待音绵长,一声声敲在她心口,同样是久久没人接。杜晓只觉心跳入擂鼓,还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她喘不过气来……等到那头提示无人接听后,她迫不及待再次按下通话键,重拨过去,却是相同的结果。
杜晓收了线,手渐渐攥紧,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地吸气,不断告诉自己不许多想。过了许久,她觉得心跳稍微沉静了些,才婷婷走入包房,对已经入座正在交谈的众人解释说顾亦北手机暂时不通,可能是不知道被堵在哪块信号屏蔽的地方了,又吩咐服务员开始上凉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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