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邦建国开始,反思秦亡就是一个课题,一种思潮,刘邦时期的陆贾,刘恒时期的贾谊,都是其中翘楚。刘邦/吕后、文帝、景帝三代人也确实亲力把反思的结果付诸实践,秦朝完全中央集权家天下,那我就分封诸侯;秦朝滥用民力,那我就无为而治;秦朝打匈奴打南越,国家负担太重,那我就和亲,谁也不打;秦朝老百姓负担太重,那我就把税率定到;秦朝法律太死太硬,那我就简化软化,粉饰包装一番,大搞以德化民……诸如此类。效果有好有坏,时好时坏,比如分封诸侯,前期可以稳定国之根基,后期成了祸害;比如自由经济后期造成比较严重的贫富不均。但是瑕不掩瑜,积极影响完全盖过消极影响,要不然后代文人也不会论及盛世必言文景。
到了刘彻时期,这股反思风潮非但没有弱化,反而有愈演越烈之势。什么东西到了极端,大概都会背离原始的轨道,人长太高会驼背,竹子长太高会弯。反思秦亡这个概念,在刘彻时期,进化成了俩字:崇古。
这是矛盾的结果。汉承秦制,无论在外围怎么修改美化,核心还是秦始皇那一套,以法治国,以法治民,所谓霸道治国。这一点谁都明白,高吕文景时代的学者,不否认这一点,反思秦亡就是反思,秦朝好的方面沿用,不好的改进就是上文刚提到的那些,对秦朝的肯定其实是大过否定的,反思但是不反秦。这是非常积极的态度,批判地继承。但是到了刘彻这里,情形就不大对了。前文说过,刘彻这个人心太大,他要开拓领土,他要打匈奴,他要搞掉所有的诸侯,集权中央,唯我独尊,而且已经付诸实践了,于是问题出现了这些都是秦始皇干的事情啊。反思秦亡反思了七十年几代人,又回到秦朝了,刘彻能承认自己是第二个秦始皇吗?当然不可能。不但不能承认,而且要大肆否认,把秦始皇和秦朝打入万劫不复,就如历来的大人物们,发动战争越多,杀人越多,越要标榜自己是为天下苍生,一个道理。所以刘彻要反秦,但是秦朝该反的都已经被他的先辈们反完了,留给刘彻发挥的没剩下什么,总不能反对秦朝中央集权,以法治国吧,当然不可能,这是帝国的核心。于是刘彻钻到竹简书堆里,一番尘土飞扬后,刘彻出来了,他找到该反什么了秦始皇焚书坑儒,禁止天下文人以古非今,就反这个。秦始皇禁止以古非今,刘彻便大肆更化崇古。怎么崇古呢?学习周朝?乱死了,不要;商朝?不行不行;夏代?什么东西。再往前就是尧舜禹了,所谓上古唐虞三代(唐尧、虞舜),就它了。
上古这一摊不知道含水量多大的历史,是儒家文人的最大特长,随便找本论语读读,就知道唐虞三代在儒家是什么高度的存在,那简直就是完美旧世界啊。董仲舒就是靠这个,在刘彻第一年的求贤中,横空出世。但是董仲舒是一个纯粹的、高尚的、脱离低级趣味的学者,刘彻没他爷爷刘恒那份夜半虚前席的浪漫跟董仲舒探讨学术,刘彻追求实用即便是虚,也要虚得实用。所以刘彻对董仲舒非常尊重,跟尊重汲黯一般,奉为帝王师,但也就仅此而已,董仲舒只是个高级顾问的角色。
刘彻第八年的春天,中原发生一次大灾。黄河由于严重的凌汛,在顿丘决口改道(河南清丰县)。当年夏季,黄河再次在濮阳县决口(河南濮阳市),洪水泛滥,十六个郡受灾。汲黯和郑当时,奉刘彻令,发动十余万人,抗洪救灾。但是当年的降雨量实在太大,决口堵一次垮一次。黄河是在南岸决口的,混蛋田蚡当时还在,他有一块地在黄河以北,他怕堵了南岸,再决口冲了北岸,淹了他的地,于是向刘彻施加压力,说黄河决口是天灾,既然堵了这么久还堵不住,看来是老天降灾,我们就不要逆天行事了,附和田蚡的大有人在。刘彻本来就有了放弃的想法,借田蚡的台阶,放弃黄河大灾不管了,任其泛滥-这个事情刘彻做得很不地道,可以理解,不可以原谅。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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