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是旅行的结束,也是我生命的结束。
我无法阻止迟婉,就算说出一切的真相,也动摇不了她病态的偏执。
她要去杀掉一禾,就如计划中最后杀掉孙朝晖那样。
她会若无其事地敲开门,将一禾电晕,然后用刀片割开一禾的手腕,再将伪造的遗书放在一旁。
不!或许一禾不会那么傻,或许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我……
他真的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父亲起来了,应该是要走了吧……
希望我的死不会让他太难过……
让父亲把照片和日记带给迟婉吧……
希望迟婉可以重新找到真实……
在这之后……
我也要走了……
漂流密室 惑局(1)
神赐予光明,并非为了驱除黑暗,而是让我们更加恐惧黑暗,从而永不背叛——迟婉的世界
临近午夜的时分,就像许多其他远航的游轮,这艘刚刚离开A港返航C城、名为“东方探戈”的大型豪华游轮告别了一日的狂欢,在湿热的海风中渐渐沉睡。
……
昏黄灯光,灰色壁墙,僵硬的地板,一条深邃到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嘀嗒嘀嗒的水声时快时慢、时缓时急,既像在天花板上攀爬,又像要钻透凝固的空气,冰冷的声音可以让任何人心悸,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鬼祟身影撕成了零星碎片。
那是个干瘦的年轻男人,身上穿着极为名贵的高档西服,手上的红宝石钻戒在光影下乍或一闪,黑亮的皮鞋杂乱地在地板上起落前行,看上去显然是个纨绔子弟。他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扁塌的鼻子不断抽吸,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慌乱地四处张望,颤抖的手不停擦拭着干裂的嘴唇。此刻他忽然停住脚步,在一扇虚掩的门前不安地看了看左右空旷的走廊,又微探着头向里瞄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后闪身挤了进去。
这只是船上一处极其普通的简易卫生间,发黄的地板,油漆脱落的墙壁,四个还算干净的便池,嘀嗒嘀嗒的水声。
干瘦的年轻人伸手到便池下面摸索,很快便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一包装在透明塑料袋中的白色粉末。
“呼——”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脸上洋溢着古怪的笑容,就像重新戴上王冠的国王,瞬间连佝偻的身形也拔高了许多。
从里面将门反锁,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让自己飘飘欲仙,他也的确开始飘飘欲仙,因为,很快从卫生间内传出的不再仅仅是嘀嗒嘀嗒的水声,还夹杂着让人销魂的女人的声音——幽婉而激|情的呻吟声。
走廊依旧阴冷,灯光依旧晦涩,凝滞的空气不会因为这声音而开始欢快地流动,然而在“砰——”的一声猝然响起后,令人作呕血腥的气味却开始肆意弥漫起来。……
二十分钟前,东方探戈游轮的高级包厢内,一场毫无乐趣可言的“杀人游戏”正在进行当中。
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坐在风口抽烟的邢怀彬却未能感觉到半点清凉,体内燥热的仿佛有个破漏的炉子,他困倦地眨巴着眼睛,满是沟壑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出发前与女儿出游的兴奋之情。
“该死的,我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偏偏受不住你小子的花言巧语……”紧嘬了两口烟ρi股,邢怀彬将它用力摁灭在烟灰缸内,瞪了一眼身边的毕生,随即又将不耐烦的目光投向游戏中的年轻人:“他们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我这一把老骨头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可别到头来毁在他们的手里。”
“瞧您老说的,他们的道行能比那些刀口舔血的杀人犯还深?我就不信了……”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炯炯有神的双目和宽厚的嘴唇,二十出头的毕生可谓少年老成,与旁边那些正在“杀人游戏”中忘我的年轻人相比,显得格外成熟稳重。他轻轻晃动手中的高脚杯,目不转睛地盯着酒杯折射出来的光线,淡淡地笑了笑说:“邢叔叔对这个游戏不感兴趣么?在年轻人当中很流行的,你多了解一些,有利于增进你和晓菲之间的感情啊!”
“没那心思!扮警察、扮杀手……七八岁小孩子才喜欢这些东西……”邢怀彬不耐烦地续上一根烟,“而且,这简直就是对司法工作的一种污辱!”
三十年来,邢怀彬为侦破各类复杂的刑事案件疲于奔命,就连老伴病重去世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赶到医院。若非如此,他最疼爱的女儿也不会一直恨自己了。
努力抛开心中不快,邢怀彬斜眼瞟着毕生脸上莫名其妙的讪笑,不满地说道:“嘿!你小子拉我上船时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来着?现在船都往回开了,晓菲对我还是不冷不热,让我寒心不寒心啊?我就知道不该掺和晓菲的毕业旅行,真是自讨没趣!”
他们俩是这帮人当中最先出局的,现在只有坐在一边看其他人继续游戏的份儿。
漂流密室 惑局(2)
毕生听到邢怀彬的话先是叹了口气,继而笑道:“我已经很卖力了,邢叔叔!说来说去,还是你老放不下架子……让你陪晓菲去赌场,你死活不答应;让你陪她去跳舞,你又说自己不会;让你陪她喝喝酒聊聊天嘛,你倒好,先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让晓菲被一大帮人看笑话。唉,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其实我何尝不想好好跟晓菲谈谈心啊,可是一看到她的眼睛,就想起你去世的邢阿姨,心里头怪难受的……”邢怀彬说到这儿嘴开合了几下竟然无以为继,最后也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想起往日邢阿姨对自己的百般照顾,毕生不禁心下黯然,正不知该如何劝慰邢怀彬,这时扮演“法官”的方医生宣布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出局,于是毕生指着他岔开话题道:“你瞧瞧,继咱俩之后啊,又一个无辜的贫民被杀了,呵呵……”
邢怀彬抬头抹了一把脸,看着了一眼那个嘟嘟囔囔、极不情愿离开圆桌的年轻人,开玩笑似地说:“瞧他丧气的那个样子,就好像自己真的被杀了一样……唉,要是他真的忽然死了,恐怕这一屋子人就不会再有兴趣玩下去了吧?”
毕生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杯内的葡萄酒有少许泼溅到灰色的玻璃台上,他转回身似乎不经意的用袖子抹去台子上的酒渍,一边用端着酒杯的手指了指那愤懑的年轻人说:“他叫张伟,跟我一样刚刚走入社会,总是爱较真儿。”
有着多年刑侦经验的邢怀彬对环境中任何细微之处都明查秋毫,并没有放过毕生刚才略显不自然的反应,正想出声询问,不料游戏中的年轻人忽然激烈地争吵起来。
自打上了船,这些天邢怀彬几乎每个晚上都要和这些年青人扎在一起玩这种毫无营养的游戏,他的忍耐已经接近极限,于是扔掉指间的香烟,站起身打算以一个长者的身份过去劝几句,却被毕生一把拽住。邢怀彬眉头一皱:“嗯?什么意思?”
“呵呵,邢叔叔,咱俩现在都是亡魂,对于台面上的事情可没有说话的权利。”毕生紧跟着站起来,见邢怀彬仍旧一脸茫然,笑眯眯地冲他眨眨眼睛:“让他们吵去吧,只要不打起来,一会儿也就消停了……相互猜忌、相互指认、甚至相互攻击,只要不打起来就行。这也是杀人游戏好玩的地方,你现在如果过去劝架,恐怕连我都要忍不住鄙视您老人家一把,更不用说乐在其中的晓菲了。”
邢怀彬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唉声叹气地瘫坐在沙发上:“玩个屁游戏还这么叫真,该怎么说你们这帮年轻人才好?”
出乎意料之外的,争吵并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直到其中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将一杯红酒全泼在对手身上,按捺不住的邢怀彬终于跳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圆桌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指着“尖嘴猴腮”喝道:“要玩就好好玩,用脑子玩,规则里面有泼酒这一条吗?给我到外面好好反省,听到没有!?”
紧随其后的毕生见那家伙被邢怀彬训得脸色涨红,赶忙上前拉了拉邢晓菲的袖子,笑眯眯地打圆场道:“哈哈,大家玩得太过投入了,这么点小冲突没什么……邢叔叔,我们过去抽根烟,顺便聊聊明天一起钓鱼的事情,怎么样?”
或许察觉到自己态度有点过分严厉,邢怀彬微微点头,神情稍有不安地望向在那边玩着手中扑克牌的邢晓菲。
咣当一声,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了落花,相貌猥琐的“尖嘴猴腮”脸色铁青,微微扬起的下巴恼怒地指着邢怀彬,就连扁平鼻梁上那颗黑痣仿佛都要蹦出来狠狠抽几下邢怀彬。憋了半天,他最后只是用力哼了一声,转身便朝外走去,同时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道:“###,一个被撤职的警察牛个屁啊?信不信老子一个电话,你他娘的连养老金都拿不到……”
邢怀彬一听这话脸都气紫了,刚要追上去揪住那家伙,却被毕生伸手抓住胳膊,在他耳边低声说:“邢叔叔,忍一忍,为了晓菲,就当他放了个屁,你捂着鼻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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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惑局(3)
尴尬的寂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很不舒服,这时与邢晓菲紧挨着坐在一起的英俊青年站了起来,半弯着腰说了一大通好话,无非就是替那个“尖嘴猴腮”朋友向邢怀彬赔不是,其他人也立刻出声附和。也就是邢怀彬,要是换成别人和“尖嘴猴腮”起了冲突,这帮家伙指不定多起劲呢。坐船实在是闷,闲得没事看看别人咬架,也能打发点时间。
“伯父,我这就出去让他回来给你道歉,这家伙肯定是喝多了,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太不应该了。”
邢怀彬摆摆手没说什么,说话的英俊青年在邢晓菲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然后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爸……”盖上手里的牌,邢晓菲起身扯了扯邢怀彬的袖子,低着头小声说道:“您别跟那个混蛋高翔一般见识,您也知道他仗着当公安局长的爹平时蛮横惯了,这次来的人基本都受过他的气,大家都讨厌他。”
心里就是再有气,听到女儿说话也得咽回去。邢怀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孔,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没事、没事,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小兔崽子没什么家教,你老爸还不至于这么没涵养。”
邢怀彬跟女儿打着哈哈,转过脸正好瞧见那个被泼了酒的年轻人直愣愣地瞧着自己,于是冲他点点头说道:“赶紧回房间换身衣服吧,虽然天气热,但屋里的冷气可不小,注意别感冒了。”
小伙子闷头应了一声,默然走了出去。
一场让人难堪的争吵总算过去,独自一人坐在圆台靠门那侧的“法官”方医生敲了敲桌子,笑着大声说:“好了,好了,咱们是继续不记名投票呢,还是等他们几个回来?”
“别等他们了,反正他们三个也是少数,只要投票超过这个数就能决定谁是凶手了。”
“还是等等吧,万一他们回来搞不好又得吵。”
“我们自己投自己的,他们回来再投他们的好了,反正我已经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凶手就是——”
热闹的气氛重新回到了这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邢怀彬走回沙发坐下来,心情却比刚才更加的糟糕。他双手揉捏着太阳|茓,复杂的目光时不时从女儿的背影上扫过,紧锁的眉头以及额头清晰可见的汗珠,都充分说明了一点——他现在头疼的厉害。
坐在邢怀彬身旁的毕生眼睛死死盯着房间唯一的出口,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圆桌上的游戏似乎再也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的膝盖微微颤抖着,嘴角偶尔抽搐一下,猛然站起来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话音刚落,毕生已经跨过玻璃台子消失在门的那边,坐在旁边的邢怀彬被他这个突然的举动惊得一愣,瞬间回过神来,冲着这小子的背影瞪了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臭小子,搞什么名堂……”
由于三人缺席,杀人游戏不得不暂停片刻,“法官”方医生拿着个小本子站在中央空调下吹冷风,温文尔雅的“眼睛男”邱一禾独自走到吧台自斟自饮,“中分头”刘剑锋色迷迷的眼睛直勾勾地在邢晓菲凹凸有致的身上逡巡,张伟闷闷不乐地斜靠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而剩下的两个女生则聚在一起欢声谈笑。
邢晓菲拿着个小化妆盒补妆,背对着父亲将各种稀奇古怪的化学药剂涂抹在原本清秀的脸上,她很仔细地没有落下任何一个部位。她算得上东方美女的典范,浑圆而饱满的额头,一头乌黑长发扎成马尾束于脑后,一身淡蓝色连衣裙,外面套了件鹅黄|色的针织马甲,这让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娇嫩迷人,由内而外透出一股靓丽清秀的气质。
娇美的身子微微前倾,继而迅速站了起来转朝向邢怀彬,脸颊上露出一对可人酒窝,快步踱了过去,她的性情原本是温柔善良的,她那双清澈而漂亮的大眼睛原本就应该如此刻这般充满朝气。
愣愣地望着女儿步履轻盈地来自己跟前,邢怀彬那张常年僵硬的脸紧张地绷出一丝笑容,嘴巴微张似乎想说点什么,不料女儿却首先给了他一份惊喜的礼物。
漂流密室 惑局(4)
拥抱——那种心贴着心一起跳动的拥抱,亲情无限的拥抱。
邢怀彬心中一酸,忍不住就要热泪盈眶,离岗半年之后,此时此刻忽然发觉人生的意义又重新回到了起点,自己再也不是个生活空虚的垂垂老朽了。
“爸,还在生气呢?瞧你,气得脸都红了。”邢晓菲依偎着父亲坐下,调皮地眨眨眼睛说。
“没有,没生气,只是刚、刚才被烟呛了一下……”邢怀彬搪塞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握着女儿的手,就像握着一生一世的幸福。
这一刻所有的不快彻底消失,邢怀彬开始在心里感谢起毕生的好意来,他希望能让这种融洽、和谐的气氛能一直持续下去:“菲菲,刚才那个懂礼貌的帅小伙就是你男朋友吧?”
邢晓菲挽着他的胳膊,头斜斜地靠在他肩上,呢喃道:“是啊……不过朝晖除了有一点点帅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长处了,还是个该死的马屁精,跟爸爸你可差远了。”
她的神情显得有些恍惚,邢怀彬听着有点懵,弄不清这些话是真的,还是女儿说出来讨自己开心的。
“我看他倒是挺懂事,也比其他小伙子看上去成熟多了。”邢怀彬没有过分去纠缠女儿的恋情,那样很容易让谈话拘谨起来,这也是毕生提前给他做过功课的成果。
眼睛余光无意中扫到不远处仰起头吹冷风的“法官”方医生,邢怀彬用肩膀顶了顶女儿的头,开玩笑道:“呵呵,我把那个老法官给忘了,他不会也是你们的朋友吧,看上去都有三十了?”他故意强调一个“老”字,似乎自己比人家年轻似的。
“你说方医生呀?上船的时候被我们拉来凑数的,他不是很会玩,所以只好让他来当法官咯。”邢晓菲说完慢慢合上眼睛,“爸,我有点累,想靠在你肩上睡一会。”
“等等——”邢怀彬脱下外套披在女儿身上,伸手揽着她的肩膀温柔地说,“先睡一会儿吧,如果他们不打算玩了,我再叫你回房间。”
邢晓菲趴在父亲的腿上很快就发出轻微的鼾声,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偶尔身体会抽动一下,或者古怪地嘟囔些什么。邢怀彬不敢乱动,僵硬地靠在椅子边上慈爱地看着女儿,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长大了的女儿这副睡姿,让邢怀彬想起了她小时候可爱的模样……
就在他的腿被女儿压得发麻的时候,房门“砰”的一声突然被人撞开,把房间里的人全吓了一跳,只见平时英俊潇洒的孙朝晖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嘶哑着嗓音呻吟道:“高翔死了!”
“这个事情,我想应该只有法官才最清楚吧?”神色自若的方医生踱着碎步走过去,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显然认为孙朝晖这句话不符合游戏规则:“还差你们三票才可以决定谁作为凶手被送上断头台。”
嘴唇发紫的孙朝晖不停摇头,张大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离他们最远的邢怀彬立刻感觉事情有些异常,却因为女儿还没醒,也不敢出声询问。
“年轻人,这只不过是游戏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就算把高翔当凶手杀了,他也没有理由冲我们所有人发飙吧?更何况这是不记名投票。”方医生拖着音,一字一句地说着走回圆桌,将临时用来做投票箱的果盘翻过来,里面躺着五六张小纸片:“喏——,投票都在这里了,你的要不要加上。”
孙朝晖似乎快要因为窒息而昏厥,他软软地瘫倒在地,忽然竭尽全力,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高翔死在卫生间里了,你这头蠢猪!”
……
卫生间反锁的房门已经被踹开,从外望进去里面面积很小,几乎是窄窄的一条,大小不超过十平米,没有窗户,顶部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通风口,其设施非常简单。右手边是四个便池,对面墙上一人来高的地方钉着排挂衣钩。
从外向里的第二个便池对面,高翔半倚着墙壁瘫坐在地上,头向左耷拉,脑袋几乎紧贴墙面,看上去生气全无。惟有一双手还努力向前伸着,仿佛要抓住什么一般。他身后墙板上一条狭长的血痕向下拖曳、贯穿后脑,到地上积成一滩猩红的血泊,触目惊心。而地板上深浅不一的凌乱脚印,显然没有被刻意清理过。
漂流密室 惑局(5)
卫生间外,灯光下佝偻的毕生看上去说不出的沮丧,他双手平举、支在门框两边,翕动的嘴唇呢喃着什么。
“给我退后,听到没有!?”邢怀彬平时就看不惯喜欢凑热闹的好事者,猛力将想要从自己腋下钻过去的刘剑锋推了个踉跄,沉声吼道:“死人有这么好看吗?给我老老实实回房间去,谁也不准到处乱跑,你们现在都是嫌疑人!”
刘剑峰是个大学刚毕业的愣头青,一听有凶杀案发生,立刻兴奋起来,没想到热闹没看成,反倒被邢怀彬喝斥一通,故而粗着脖子反驳道:“切——还老警察呢,我们算哪门子的嫌疑人,高翔被杀的时候大家都在包厢,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你这一套唬小孩子去吧!”
眼神慌乱的张伟畏畏缩缩地藏在刘剑锋身后,探着脖子飞快扫了毕生一眼,含糊不清地说:“我也觉得有嫌疑的人……应该是离开了包厢的人,他们才有作案时间……”
刘剑峰听见有人附和自己的看法,立刻扬了扬难看的吊眼眉,“我看最有可能的就是陈庆,刚才高翔泼他一身红酒,换作是我也他娘的豁出去干了。”
张伟天生胆小,生怕惹上什么是非,急忙低声劝道:“别瞎猜,让陈庆听见的话不知道又要吵成什么样……”
“哼——”一声轻蔑的冷笑响起,冷傲的眼睛男邱一禾抱着双肩站在人群的尾端,几乎跟浑身颤抖的孙朝晖并肩,他锐利的目光笔直地射在刘剑锋脸上,却没有开口说话。饶是如此,刘剑锋也不敢再放肆胡言,而张伟更是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退到最后,气氛一时间变得阴冷起来。
邢怀彬沉着脸,视线慢慢挪到孙朝晖身上,不由气结地在心里骂了句“窝囊废”,尽量缓和语气冲他喊道:“朝晖,这个时候你不陪着晓菲,跟过来凑什么热闹?”
孙朝晖脸色苍白,显然还没有摆脱刚发现死人时的震惊和恐惧,嘴唇哆嗦着结巴回答:“我——我,我想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该死的,你倒是还没被吓死!”邢怀彬暗骂一句,不耐烦地摆摆手,“去陪着晓菲,这里现在还用不着你,该找你的时候,你也别想跑。”
邢怀彬不再理会身后这些心态迥异的年轻人,转身走到门口,朝卫生间里面瞟了一眼,轻轻拍着毕生的肩膀问:“什么情况?”
毕生呼出口浊气,退到旁边双手搓了搓脸颊,他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颓丧,不紧不慢地答道:“密室——”
“密室?”邢怀彬错愕地看着毕生。
毕生无奈地耸耸肩,用手指了指已经从门框上脱离的铁锁,疲倦地揉着眼睛说:“门是我踹开的,可以确认,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你踹开的门?”邢怀彬诧异地问,这纯粹是出于多年习惯的自然反应,并没想要从毕生口中得到答案,他低头稍稍看了一下现场的情况,颔首道:“你是从门下的缝隙里看见高翔躺在地上,所以才踹门而入,是这样吗?”
毕生略一点头:“说对了一半,我只踹开了门,但并没有进去。”
“为什么不进去?或许高翔还活着,还有救呢?”邢怀彬问。
毕生勉强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邢叔叔你没带眼镜所以看不真切,地板上高翔头部下面有一大滩血,根据出血量我判断他已经死亡……不想在你来之前擅自破坏这件艺术品,所以我始终没有踏进过卫生间半步。”
“你认为这是谋杀?”视线一寸一寸地在门上挪动,邢怀彬不无奇怪地问,因为在没有细致勘察现场的前提下,就做出这种非职业性的判断是很不明智的。
“我怎么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有人死了……”毕生叹了口气,“而且死得让人一头雾水。”
“毕生,你把这称为艺术品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每一件密室谋杀案都是艺术品,是罪犯精心打造呈现给我们的艺术品……”邢怀彬没有从门和门锁上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侧过头来望着毕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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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惑局(6)
“现场没有窗户,设施也非常简单,基本没有暗道的可能,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密室杀人案,自然能算得上是艺术品了!”毕生叹了口气回答。
“如果高翔是死于意外,或者是自杀呢?”邢怀彬笑问。
“那我只能表示佩服了,因为他死的真不是地方,死的也相当难看,他死前吓得都尿裤子了!”毕生夸张地用手在面前扇了扇。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邢怀彬轻轻推开毕生往里走了两步,先是环顾一下四周情况,自言自语嘀咕道:“还说是豪华舱,这个卫生间居然简陋到只有四个便池!”
毕生随口答道:“公用卫生间都这个样子,跟舱位高低没关系。”
“我看这家伙也是自己寻死,放着豪华包厢里那么好的抽水马桶不用,跑这儿来摔个狗吃屎,还一摔就摔死了。”邢怀彬不得不将眼睛眯成一条小缝才能看清楚每个角落,“你说说,像他这种富贵公子,会到这种简易的厕所来方便吗?”
“他和陈庆刚刚吵过架、红过脸——”毕生不假思索地回答。
邢怀彬这才想那被泼了一身红酒的家伙的名字:“哦,陈庆……”
“是的。”毕生顿了顿,仿佛已经将这看成一场谋杀案来对待,不无深意地说,“看来陈庆跟高翔吵架,不是没有理由的呀。”
“不要急着猜测凶手!”邢怀彬在卫生间里缓慢地走了一圈,最后蹲在尸体旁边慢腾腾地说,“这儿除了房门之外,没有第二个出口,而你又说房门是从内反锁的,我看他还是死于意外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其实——”毕生仰头看向卫生间的天花板,指着那脑袋大的通风口道:“那儿还有一个出口,只不过,凶手得拥有传说中的缩骨术才行。”
“真有缩骨术这种玩意儿吗?”邢怀彬头也不抬。
毕生无奈耸耸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刘剑锋壮着胆子偷偷摸到二人身后,正好从缝隙中瞅见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泊,不由倒抽口凉气,急忙闪了回去,舔着嘴唇低声嘀咕,“死人果然没什么好看的……”
“哼——”又是一声冷笑,只见邱一禾慢慢踱到卫生间门口,大大方方地朝里面仔细打量了一阵,然后在邢怀彬和毕生二人的逼视下,不紧不慢地推了推镜框,“高翔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他恐怕是磕药过多,失足跌倒,头撞在墙上以致出血过多而亡。”
“是吗?”邢怀彬直起腰,“何以见得?”
“那儿有一道血痕,你们自己看!”信手一指尸体头部上方三公分左右的墙面,邱一禾说完转身就走。
其实血痕邢怀彬早已瞧见,他笑眯眯地走到毕生身边,调侃道:“毕生你这下可要失望了,这不是一件艺术品,只是个瘾君子不慎意外死亡的蹩脚案子。”
毕生正想摇头,猛地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人群中猝然响起,吓得刘剑锋和张伟不由哆嗦了一下。
“谋杀!”只见个头矮小、一双眼睛地溜乱转的陈庆飞快走了出来,瞪着邢怀彬喊道,“这是谋杀,这肯定是谋杀!”
“哦?”邢怀彬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换上一身笔挺西装的陈庆,“小伙子,你又有什么高见啊?”
冷笑的陈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片,在众人面前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诡异地说道:“虽然是不记名投票,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这一轮的凶手,我投高翔上断头台!所以,他死了,哈哈哈……”
邢怀彬和毕生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可怜的神色,而陈庆则自顾自肆虐地笑着,他将纸片往邢怀彬身上一丢,大声道:“杀人游戏这才刚刚开始,还有什么比真正的谋杀更能让人兴奋的呢?是谋杀,哈哈哈,一定是谋杀,一定是!”
苦笑不已的邢怀彬刚想说点什么,不料陈庆的情绪愈发亢奋,他转过身推搡着刘剑锋和张伟往回走,嘴里咆哮着,“还等什么!赶紧回去继续游戏啊,这样刺激的游戏,难道你们想中途退出吗?走,回去看看法官打开投票箱没有,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更加精彩了,说不定这一轮,高翔真的是被选中推上断头台的杀手呢。”
漂流密室 惑局(7)
刘剑锋的情绪被陈庆调动起来了,将刚才刹那的恐惧抛在了脑后,起哄地跟着往回走,而无所适从的张伟傻愣愣站在那儿,留下来不是,回去又觉不妥,他可不想继续什么真人谋杀的恐怖游戏。
“他估计是磕药了吧?情绪这么亢奋……”毕生用鼻子点了点陈庆的背影。
“很难说……也有可能是平常被压抑的感情在这一刻突然释放出来了也不一定,显然高翔平常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次数不少。”邢怀彬回头看了一眼尸体,不无担心地说道,“看来我还是必须回去一趟,不能让那兔崽子胡闹下去。你先在这儿守着现场,我会通知船上的乘警,这个案子就交给他们处理好了。”
“你放心?”毕生神情沮丧地问。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邢怀彬笑问。
毕生尴尬地耸耸肩,用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子说:“你放心将案子交给没有任何凶杀案经验的船警来处理吗?”
“有谁说这是凶杀案吗?”邢怀彬骂道,“你小子别成天想着遇上大案、特案这种好事了,安心地打好基础,将来有的是大展手脚的机会。”
毕生忽然赶上拉住邢怀彬的胳膊,低声说,“让他们保留这一轮的不记名投票,或许对案件有什么帮助也不一定。”
“等乘警来了再说吧!”邢怀彬说完甩开毕生的手,大步朝包厢走去,昏暗的灯光扭曲着他的背影,看上去除了以往的沧桑之外,似乎还多了一点什么。
……
“别碰那些投票,你没这个权力!”方医生平静地挡在张牙舞爪的陈庆面前,双手交叉在胸前淡淡地说道,“既然要继续玩,就要按游戏的规则来。在游戏结束之前,除了我这个法官,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看无记名投票的结果。”
陈庆讪讪地挪开放在果盘上的手,勉强笑道:“好,我不看,我只想知道结果,大家也都想知道结果。”其实这个大家也只有他和刘剑锋两个人。
方医生耸耸肩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只有两双急切的眼神盯着自己,只好叹息点头,垂下双臂道:“那个高翔,不会真的是死了吧?”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掀开果盘让大家看结果。你是法官,只负责监票,对别的事没有发言权!”陈庆不耐烦地咆哮起来,青筋鼓动的额头淌着丝丝热汗。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万一投票的结果确实是高翔的话,你还愿不愿意接着玩?”方医生抬起手,却始终没有放在果盘上。他的视线冷冷地盯着陈庆,阴冷的声音在四周渐渐凝固,久久不散。
这句恐吓的话本身并没有多少份量,却唤醒了刘剑锋的脑海中对卫生间里那具尸体的记忆。尤其是那一滩鲜血,让他人心中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原来死亡离自己,是那么近。
刘剑锋刹那间害怕起来,脸色苍白如纸,似乎可以闻见刚才那股血腥味,他用力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说:“陈庆,我、我们还是别玩了吧?”
硬着脖子的陈庆在圆桌上用力拍了一掌,神经质地发出一阵大笑,“怎么可能选中谁,谁就真的死呢?即使答案就是高翔,也不过是巧合而已,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刘剑锋感觉凝重而阴霾的气氛一扫而空,同时为自己刚才紧张的表现而自嘲,他趴在桌上故作轻蔑地斜视着方医生,怪声怪气地说:“老方啊,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说起话来没有半点条理,别说大家都还不知道投票结果,就算结果出来真是那么回事,你难道还认为高翔的死跟投票有关系?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话,呵呵,那就实在是太荒唐了!”
“是啊,是啊,不可能有关联的,不可能……”声音渐渐微弱的张伟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六神无主地四处张望,心中却更加地慌张。
一个身材丰满的高挑美女紧紧抓着邢晓菲的胳膊,虽然她想说些悄悄话,但发颤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晓菲,我、我们还是不要玩了吧,怪恐、恐怖的。”
漂流密室 惑局(8)
邢晓菲很奇怪的没有点头,只是淡淡地将目光投向方医生,问道:“我们的法官大人,是时候公布结果了吧?我也想尽快知道,高翔究竟是不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杀手。”
“晓菲……”一旁的孙朝晖脸色仍有些发白,他犹豫着扯了扯邢晓菲的衣袖,凑过去低声说,“咱们还是别玩了,等警察来再说吧。”
“我知道呀,高翔死了嘛!”邢晓菲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他平常对你颐指气使、动辄打骂,如果不是你胆小如鼠,又是个名副其实的跟屁虫,我真要怀疑人是你杀的。”
“晓菲,你疯了?”孙朝晖尖锐的嗓音叫了起来。
邢晓菲转过脸来,挑衅地盯着他:“难道高翔是你杀的?如果是真的,我现在就跟你结婚,今后对你百依百顺,你想怎么样都行!”
在朋友们眼中,邢晓菲一向是个温文尔雅的女孩子,可她今天的表现却让大家觉得有些不同。或许是因为眼前出了人命案,又或许因为死的是高翔,所有人都有些反常。
孙朝晖的表情像是吞了只活老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萎靡地跌坐在靠椅内,摆摆手嘀咕道:“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随你怎么说吧……”
陈庆走回到方医生跟前大声说:“说句实在话,对高翔的死,我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甚至还他娘的有那么点儿高兴。这种人渣,老子早就看他不惯了!朝晖,你他娘的连个女人都不如,好几次不是我们兄弟几个拦着,你那张脸还不知道被这人渣毁成什么样子呢!”他似乎是平日里被高翔欺负多了,此刻内心的压抑终于得到释放,显得异常亢奋。
“人都已经死了,还说这些干嘛?”孙朝晖尴尬地抬起头,祈求地望着陈庆,“好吧,好吧……,如果大家决定继续玩,算上我就是了。”
没有人再出言反对,大家似乎都已经默认了对高翔的反感和毫不同情。房间里寂静无声,大家重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所有人都提着心、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医生掀开果盘的手,答案即将揭晓。
紧闭的房门突然咿呀一声打开了,立刻有两声女孩子惊恐的尖叫炸了起来。
皱着眉头的邢怀彬缓步而入,见到所有人全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摇头苦笑道:“都出人命了,你们还有心思玩?”
刘剑峰理了理头发,满脸的不以为然:“出了人命那是警察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句话立刻得到了陈庆的赞同,像是生怕被邢怀彬打断自己难得的乐趣。
邢怀彬看着这个故作镇定的小子,脸上淡然一笑,眉头也舒展开来。他走到女儿身边,示意孙朝晖给自己让让位子,然后翘着二郎腿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爸,你这是做什么?”邢晓菲狐疑地低声询问,而此时方医生已经开始读票。
“这杀人游戏仔细琢磨起来还怪有意思的,所以我打算跟着你们学学,呵呵……”满脸笑容的邢怀彬拉过女儿的手,“以后跟老战友们碰面啊,这游戏正好拿来打发时间呢。”
虽然是在和女儿说话,邢怀彬却不经意地看了看坐在斜对面的邱一禾一眼。直到现在,这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仍然是一幅处变不惊的模样,端的是好休养、好城府,再加上他绝佳的形象、淡雅的气质、沉稳的目光以及给人的睿智的感觉。让人乍一眼看上去,格外舒服。
“高翔一票!高翔两票!高翔三票……”全神贯注的方医生读票的速度极其缓慢,每喊出一声高翔的名字,都会观察其他人的反映。
眼看着果盘下的为数不多的纸片被摊开摆到旁边,到目前为止全是高翔的名字,急促的呼吸声愈发沉重了,连陈庆这个倡议继续玩下去的家伙,脸色都不免由红转白。
最后一张票拿在方医生手中,他不知为何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轻轻敲弹着桌面,浅浅笑道:“如果这最后一票没有写着高翔的名字,我就不得不怀疑——”
“怀疑什么?”邢晓彬没等他说完就问了一句,兴趣盎然地看着方医生,“怀疑写下这一票的人是杀死高翔的凶手?你为什么也认为高翔是被人杀死的呢?”
漂流密室 惑局(9)
方医生笑着竖起大拇指:“邢老不愧是经验丰富的邢警队长,开个玩笑,呵呵。”
其他人露出一脸茫然,陈庆更是克制不住大声问道:“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写上高翔名字的就是杀他的凶手?”
“这只是一个基本的心理臆测罢了……”方医生看了邢怀彬一眼,接着说道,“假如高翔是被咱们当中的某个人杀死的,杀人凶手由于预先知道被害者是谁,所以通常会在写名字时下意识或刻意地避开。所以呢,在这纸片上写下别人名字的人,很有可能就是——”
“就是杀死高翔的凶手……。”邢怀彬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慢慢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的毕生,“你小子让我保留好投票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吗?”
若无其事的毕生微笑着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踱到方医生身边,然后从他手中接过纸片打开摊在众人面前,大声念道:“最后一票,孙朝晖!”
“什么?”正在那发呆的孙朝晖像装了弹簧似地突然跳了起来,神情恍惚地扑到桌子上伸手想要去抓那张纸片,而毕生却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朝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上面写着你的名字,不恰恰替你脱开了嫌疑吗?”邢怀彬将孙朝晖拽了回来,笑眯眯地说道,“凶手在投票时既然会下意识地避开被害者,自然也会下意识地避开自己,所以你还用不着这么紧张——更何况,高翔更极有可能是意外死亡。”
孙朝晖松了口气,满怀感激地冲邢怀彬勉强笑了笑,而其他人似乎也都认同邢怀彬的说法。
“除非——”方医生忽然开口道,“除非凶手故意留下这个破绽也不一定,置之险地而后生,是心理战术的最高层次。”
毕生将桌上的投票拢在一起,然后一张一张拿起来仔细端详,忍俊不禁地笑道:“呵呵……我就不卖关子了,刚才乘警已经来勘查过现场,他们认为高翔是意外死亡。”
“啊……我就说他缺德事干多了吧?这不,被老天爷收走了,果然是被鬼抓了!”陈庆脸上的兴奋之情不言而喻,完全忘了刚刚自己在卫生间外大吼“谋杀”的事情。
眨巴着眼睛的刘剑峰则故作高深地清了清嗓子,有板有眼地接着说道:“想想卫生间狭小的密室,他决不可能是被谋杀的;再想想高翔的为人虽然尖酸刻薄、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也不至于跟什么人有深仇大恨。杀人啊,可不比玩游戏,动动嘴皮子就行了的……所以我觉得高翔的死跟我们投票得出的结果,只是一个偶然的巧合,纯粹的巧合罢了!”
刘剑峰这个马后炮式的总结惹来了大家的哄笑,凝重的气氛终于得到化解。邢怀彬的眼睛一直盯着毕生查看投票的双手,见他将所有投票装进一个透明的塑料袋中时,立刻起身过去捏着袋子笑道:“毕生,这东西还是交给乘警的好,他们应该很快就要来走程序问话了吧?”
毕生略一迟疑,随即松开手扬着眉毛答道:“我无所谓,反正已经认定是意外死亡了,我拿这些也只不过是职业习惯而已。”
“你这样说就好了,我还担心你误会我的意思呢。”嘴上如此说着,邢怀彬却将塑料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然后端端正正地放在圆桌中央。
毕生讪笑着挠挠头,嘀咕了一句:“意外死亡,我还能怎么误会……”嘴上说着,眼睛却四下乱转,然后锁定在心事重重的孙朝晖身上,他走过去坐到孙朝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起来。
经过一段段时间的交谈,毕生忽然提高音量,问道:“朝晖,你跟高翔应该认识很久了吧,平常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唉,他现在忽然死了,让我回去怎么跟高伯伯交差啊?”孙朝晖哭丧着脸,苦恼地弯下腰抱着头。
毕生像是随口说道:“大家都给投高翔杀手票,好像这家伙人缘并不怎么好啊?”他见孙朝晖只是叹息摇头,却并不回答自己,只好转移话题,“哦,对了!你明明比我先出去的,怎么反倒是我先找到他呀,你不会半道被偶遇的美女拐走了吧?那可有点对不起晓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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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惑局(10)
“狗屁美女!我回了一趟他的房间,发现只有陈庆一个人在,这才出来到处找。”愤懑的孙朝晖很不高兴地冲他吼了一句,仿佛想要尽快结束这段谈话,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你不用这么当真的。”厚脸皮的毕生急忙拽住孙朝晖的胳膊,“最后一个问题,以高翔平时的作派,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会主动去那个既脏又简陋的卫生间?”
孙朝晖耐着性子挣开毕生的手,忽然发现身旁的邢怀彬也聚精会神地望着自己,似乎同样在等自己的回答,只好叹了口气答道:“他可能真的是被鬼上身,否则怎么会好端端的跟陈庆吵翻脸,又怎么会跑到那该死的卫生间一头撞死呢?”
毕生嘻嘻怪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同时还不停点头,嘴上接连说道:“是啊,是啊,只可能是被鬼上了身哦!”
……
三个睡眼朦胧的乘警来包厢内走了走过场,随便询问了一下高翔的个人情况后,便打着哈欠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到自己的被窝。此刻大家对高翔的兴致已经落到了谷底,陈庆也显得意兴索然,困倦和睡意终于将这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送回了各自的房间。
漂流密室 结局(1)
关押过孙朝晖、邱一禾的审讯室,昨天自己在里面垂死挣扎,现在却是心爱的人神情淡然地坐在那儿,在门外不断徘徊的毕生始终鼓不起勇气走进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那双纯粹的眼睛,更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眼睛的主人。
等待是漫长的,分分秒秒对毕生来说都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他竖起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可除了郭启达的咆哮和邢怀彬的咳嗽之外,听不到半点林倩儿的声音,“她为什么不替自己辩解,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难道她真的是凶手吗,真的是凶手吗?”
房门咿呀着打开,见到郭启达摇头叹息着走出来,毕生飞快上前拉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郭大哥,她怎么说?”
郭启达苦涩地笑笑,回答道:“她对所有的指控具不否认,但也不愿仔细交待杀人的动机和过程。”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毕生感觉天旋地转,加上连日来的高度紧张和不眠不休,差点就此昏厥过去。抓着郭启达的胳膊,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毕生哑着嗓子问:“胡玲的情况怎么样?我现在能不能见见她?”
“毕生,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了,你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郭启达规劝道,“胡玲是在迟婉房间发现的,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还指望从胡玲那儿得到什么呢?现在还有什么能证明迟婉的清白呢?醒醒吧,毕生!”
“让我见见胡玲吧,就算了却我的一桩心愿……郭大哥,算小弟我求你了。”毕生欲哭无泪,事实上他何尝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只是他不能眼睁睁地就这样看着“林倩儿”被送进大牢。
郭启达闭着眼睛想了想,“胡玲受惊过度,需要一点点时间来调理,我看你还是先跟迟婉好好谈谈,然后再决定是否去见胡玲吧。”
“迟婉……我还是喜欢叫她倩儿。”毕生呢喃着点点头,猛地又请求道,“能让我们两个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吗?”
郭启达耐不住毕生的眼神,颔首道:“好吧,我想邢老也不会反对的。”
说完郭启达径直转身将邢怀彬从审讯室内叫了出来,两人交谈了一阵后,郭启达冲毕生摆摆手说:“去吧,不过千万别感情用事。”
心跳声犹如敲鼓一样在脑子里砰砰直响,握着门把手的毕生深呼吸几次后,打起十二分精神推门而入。
白色的墙壁、天花板、地面,白色的桌子、椅子、茶杯,白色的脸庞、双唇、纤手,除了林倩儿的长发和眸子,整个世界仿佛都是白色的,苍凉的白色,让毕生刹那间有种号啕大哭的冲动。先前想好的许多开场白不翼而飞,哪怕是挤出一丝微笑都显得如此艰难,望着淡如湖水的林倩儿,毕生只能木偶一样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来,接着便是凝固般的沉寂。
林倩儿低垂着头,短发轻拂在额头,正在看手中的《本草纲目》,就如几天前二人在过道上相遇时一样。
“倩儿——”声音颤抖的让毕生难以置信,他慌乱地咳嗽起来,继而自嘲似地笑道,“几个小时之前,我跟你一样,被当成杀人凶手受到他们的盘问,那种感觉真不是滋……不过没关系,你看我现在已经洗脱了嫌疑,你也会的……”
“嫌疑?”林倩儿头也没抬,淡漠地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没有嫌疑,我就是凶手,所有人都是我杀的。”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毕生忽然冲动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死死抠着桌沿,大声咆哮着:“不可能!倩儿,那不可能!你这么瘦,这么小,怎么能杀了孙朝晖、邱一禾那样的大男人?”
林倩儿不置可否地笑笑,用手指指脑袋说:“有时候杀人是要用这里的,小同学,所以我要扮成你的模样。”毕生为之气结,扑通一声坐回椅子,喃喃地不知要怎么反驳才好。
林倩儿似乎被勾起了兴致,放下手中的《本草纲目》歪着头望向毕生,说:“除了胡玲之外,孙朝晖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他跟胡玲关系那么密切,我假扮她肯定一眼就会被看穿,但你就不同了,穿上增高鞋、戴上帽子,看上去还真有点像哦啊。”
漂流密室 结局(2)
“你就是这样靠近孙朝晖的?”毕生闷哼一声说。
“是啊,他胆子小,不敢开灯,我走进去还没说话他就跑过来了,所以很顺利地就把他给电倒了……”说着林倩儿朝毕生的后面瞅了瞅,“打你那一闷棍还疼不疼,一定肿了很大个包吧?”
毕生摸了摸后脑勺的疙瘩,没好气地说“暂时还死不了,你是怎么知道孙朝晖下落的?”
“笨死了,我一直都在跟着他呀!”林倩儿回答。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何时离开审讯室的呢,你不会也跟着我吧?”毕生追问。
林倩儿用手敲了敲桌子,“你摸摸桌子下面,看看有什么。”
毕生伸手在桌子下面摸索一阵,很快苦笑着取出一枚纽扣大小的东西,摇头道:“窃听器!唉,其实我早就该想到这一点了,你都能进入任何房间,自然随时都能用上这玩意了。”
“这东西还不少呢,孙朝晖决定要去仓库跟你见面的事情,也是通过它知道的。”林倩儿回答。
“孙朝晖选择仓库应该是临时决定的吧?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想出了一个几乎天衣无缝的栽赃嫁祸的方案?”
“所以说杀人是要用脑子的,赌场的环境我早就熟记在心了,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反倒是你,能在那种非常紧迫的情况下、短时间内发现那些疑点,着实让我刮目相看哦。”不知是不是因为谈到自己得意之处,与毕生刚进房间相比迟婉似乎变了个人,言语之间也生动起来。
眼看着林倩没有丝毫辩白的意思,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毕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挠着头琢磨了半响,决定先将所有事情问个水落石出,于是整理头绪,清了清嗓子道:“倩儿,你是怎么把高翔诱进卫生间的?他那种人应该不会——”
“邱一禾的遗书上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只不过那个毒贩就是我。”林倩儿非常配合,“你和邢怀彬对这个案子的分析我都听到了,其实在杀死高翔的过程中,有个很重要的环节是你们忽略了的。”
“是什么?”毕生心想到了这一步居然还有忽略的问题,不大可能呀。
“你们就没有想过,凶手如何掌握时间,恰到好处地拨通电话吗?”
“什么电话?”
“榆木脑袋,当然是卫生间通风口内的手机呀!不是亲眼确认高翔是独自一人进入卫生间的话,任何人也无法远距离掌握让铃声响起的精准时间的。在这之前我可是先给高翔打了个电话呢,告诉他有我这有上好的货,不过二十分钟内不到洗手间就甭想交易了,这可是整个密室铃音机关最重要的环节。我亲眼看着高翔走进卫生间,等确定他开始吸毒之后才又拨通电话的。”
毕生闻言恍然大悟,拍着脑袋连声说是,又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选择先杀高翔呢?而不是陈庆或者孙朝晖?”
林倩儿咬着牙,低下头恨极了一般说:“他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禽兽勾当,是最该死的,现在我还嫌他死得太痛快。”停了片刻,忽然又对毕生眨眨眼说:“如果不先杀他,我毒贩身份岂不就暴露了?”
毕生刚要问高翔怎么会相信你呢,旋即想到以林倩儿的聪明对付高翔那样的草包自然手到擒来,恐怕又要被骂成“榆木脑袋”,便改口说道“那高翔的尸体也应该是你盗走的吧?”
“嗯,废了我不少功夫呢。”
“很难想象你居然能很下心肠来分尸,当时难道你就不觉得害怕吗?”毕生晃了晃头,发现自己是越来越无法理解眼前的林倩儿了。
“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恐怖了……”摆了摆手,林倩儿随意道,“我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冰冻起来了,所以只是用刀将头颅和四肢斩下来带走,其他的都扔进打肉机里搅碎了。哦,我记得好像还碰到了你呢,是不是?”
是啊,高翔尸体被盗的那天清晨,也正是自己和林倩儿真正相识的开始,随后又有了迄今为止让自己最为难忘的一顿早餐,此刻想起却恍若隔世。毕生不由得一阵懊恼和心酸,涩声道:“当时你带了个行李箱,说要换房间,高翔的尸体就在行李箱里吧?”
漂流密室 结局(3)
“对啊,我用塑料袋装好放在里面的,总不能把它留在房间里吧?”林倩儿笑道。
“那换房间呢?也只是个谎言吗?”毕生追问道。
“那倒不是……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怕连累了同房的人而已。”
毕生捏了捏眉头,心想还是不要问林倩儿与自己相遇是否也是刻意为之了,“对了,陈庆被杀的时候,你不是在咖啡厅吗?应该没有作案时间才对吧?”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差不多快要完成陈庆房间现场的布置呢!”林倩儿笑着说,“其实这里我耍了点小花样,一方面让晓菲帮我热着咖啡等我,另一方面告诉你我在咖啡厅,等你快要到的时候,我再给晓菲去电话,让她跟你说我刚刚离开!”
毕生叹道:“我就说那咖啡厅服务员怎么骂我是铁公鸡呢,原来你让邢晓菲一直帮你热着那杯咖啡……嗯,那刘剑峰呢?也是你杀的吗?”
摇摇头,林倩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闷哼一声说:“邱一禾这件事做到倒是很漂亮,否则他早就被汽油活活烧死了,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死的那么干净、安详。”
“邱一禾房间的汽油机关果真是你布置的啊!”
“嗯,只不过没料到他警觉性那么高,连灯都没开就找到了……”林倩儿回答。
“那盛装汽油的塑料袋,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真可以在通电的情况下产生火花吗?”
“你知道读名牌大学有什么好处吗?就是可以认识有着各种各样才能的人,那袋子是我找朋友定做的,他在这一行已经是声名显赫的专家级人物了。”林倩儿似乎不愿牵连到别人,缄口不再谈及。
“倩儿,我有个地方不明白的,你应该知道邱一禾不是左撇子,可为什么要在他右手腕子上割脉?”毕生自然明白林倩儿的心思,于是转移话题道。
“我知道啊!但他吃了安眠药睡着后就那个朝右靠的姿势,我可不想画蛇添足再帮他摆一次,只好在他的右手割脉了。”林倩儿说着眨了眨眼睛。
“我发现伤口除了有几处试探性痕迹之外,整个割脉的过程都干净利落,与寻常人自杀时会有犹豫性反复伤口不同,你这样就不怕别人产生怀疑吗?”毕生忍不住问。
林倩儿忽然不无忧伤地叹了口气,回答道:“原本我是想要留下反复性伤口的,只不过邱一禾主动提出希望我能手脚利落一点,所以只得快刀斩乱麻、一挥而就了……话说回来,邱一禾倒是个我见过的最有真性情的男人,明明知道自己会死,仍坦然地将安眠药吃了下去,还问我要不要由他自己动手,甚至连那封遗书,都是他主动代劳完成的。”
毕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没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就死的吧?”
“对此我无可奉告!”林倩儿瘪瘪嘴,“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你最好咽回肚子里去。”
对于林倩儿这么直接的回答,毕生再次无言以对,惟有狠命挠头,仿佛抓破了脑袋答案就会倾泻而出。连日的疲累和心中的痛苦搅在一起,让他看上去仿佛苍老许多。
林倩儿定定地看着面容扭曲的毕生,小声的说:“对不起,我本不想陷害你的,只是为了争取时间,我不得不这样做。”
“嗯……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毕生强迫自己从痛苦中挣脱出来,愣愣地答道。
没等他说完,林倩儿居然调皮地笑了,“不过你没让我失望,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证明自己清白的。”
毕生不知所以地瞪着林倩,脑中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
“怎么,生气呢?”林倩儿眨了眨眼睛,单手支着下颚嬉笑道,“别生气了,虽然跟你开了个不小的玩笑,但我也没想过要你替我背黑锅哟……”
毕生现在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明明是来帮林倩儿寻找洗脱嫌疑的线索,怎么最后扯来扯去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小气鬼,别闷不作声嘛!为了让你不至于蒙受冤屈,人家可是特意提前十分钟进入了仓库……”林倩儿好像很委屈似的,“还有啊,我特意把孙朝晖的手机留下来,还特意将用来制造密室效果的铜环也遗落在现场……为了你,我做了这么多特意的事情,你就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吗?”
漂流密室 结局(4)
毕生哭笑不得,但原本窒闷的心情倒因为这几句话缓解了许多,叹道:“原来这些都是你故意留给我的破绽啊?”
“当然是特意留给你的呀!不过,我也没料到孙朝晖醒的那么快,不仅拍了照片,还在手机里留了条短信,着实吓了一跳哦。”在谈及作案经过时,林倩儿就像在说一个有趣的故事。
“什么短信?我怎么没找到?”毕生问。
“当然被删了呀,我可不想那么早就暴露自己,否则哪有时间去解决邱一禾呢,你说是不是?”
“唉——”毕生用力地叹了口气,“也幸亏是我毕生,换作另一个人,哪能发现这些纰漏啊,还不是被你平白无故地冤枉死?”
林倩儿无所谓地笑笑,“其实,只要是好人,就不会被冤枉死的,我不是很快就杀了邱一禾吗?当时你还被关在这个讨厌的房间里呢。”
毕生想想也是,如若自己当时找不到那些破绽,邱一禾的死亡倒也是个有力的提示,只不过——“那如果邱一禾被确认为是自杀呢?我岂不还是无法洗脱嫌疑?”毕生纳闷地问。
“确认自杀的话就更简单了……”林倩儿得意地扬了扬头,“如果自杀成立,那遗书就是正确的,孙朝晖便是被邱一禾所杀;如果自杀不成立——”
毕生由衷地感慨道:“那杀死邱一禾与孙朝晖的凶手是同一人,因为遗书详细描述了如何谋杀孙朝晖的经过。无论邱一禾是否是自杀,我的嫌疑都可以洗脱。倩儿,你真是一个天才!”
林倩儿笑而不答,似乎在说“那是当然”。毕生看着她几近无邪的笑脸,心下一痛,缓缓地问道:“倩儿,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呢?为什么还要费一番周折,寄卡片给我这个陌生人呢?”
林倩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着头沉思了半天,冷不丁说道:“毕生,还记得我问过你有关灵魂的事情吗?”
毕生点点头。
“如果我说杀他们是为了救赎某个人的灵魂,你相信吗?”林倩儿从未有过这样的表情,期待中夹杂着少许不安。
“倩儿,你说的某个人,是你的女友吗?”毕生见林倩儿脸色骤变,急忙道,“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我看了有关她的一则新闻。”
皱着眉头,紧咬着嘴唇,林倩儿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她头疼得仿佛快要撕裂,双手则用力地抓紧胳膊,“他们侮辱了她,让她的灵魂被恶魔抓在手中,只有杀了他们,只有杀了他们才能救赎她的灵魂……”
毕生心疼地过去握住林倩儿的手,一字一句道:“倩儿、倩儿,我不问了,不问了……”
好不容易在毕生的安抚下缓过劲来,额头冷汗直冒的林倩儿喘息着说:“你会陪着我么?在船靠岸之前,你会一直在这陪着我吧?”
“嗯!我会陪着你,决不离开你半步!”毕生用力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害怕一个人了……”林倩儿身子发抖,“毕生,你说,等我死了之后,我的灵魂会不会来修正曾经犯过的错误啊?”
……
林倩儿趴在桌上睡着了,她一直握着毕生的手,就像担惊受怕的小女孩,说着梦话沉沉睡去。
慢慢将手抽出来,毕生脱下外衣将它披在林倩儿肩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或许因为是林倩儿,或许因为毕生的死脑筋,就如他自己所说,决不会轻言屈服和放弃,无论摆在眼前的证据如何确凿,他始终相信一点,以林倩儿的心性,决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杀害毫不相干的人,更何况这是一起预谋许久的连环杀人案。
走进警务室,盖着薄被的胡玲躺在沙发上发出轻微的鼾声,郭启达和邢怀彬则坐在一起低声谈着什么,不住揉眼睛的毕生拖曳着双腿过去,先发制人道:“根据林倩儿记载的资料,高、陈、孙、邱四人在六年前还并不相识,这是事实吗?”
不知毕生何以问到这个,邢怀彬和郭启达都未能及时回答,而毕生显然也并非想要什么答案,他往沙发上一倒,自言自语地说:“难以置信,简直难以置信,四个完全不相识的人,如何会在同一艘船上出现,而且还共同奸污了一个女子,你们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漂流密室 结局(5)
“你究竟在说什么呀?”郭启达困惑地推了推毕生,“你不会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休息,导致大脑短路、疯言疯语起来了吧?”
双眼微合的毕生摇摇头,用一种难听的沙哑嗓音说:“你们知道倩儿的杀人动机吗?她认为高、陈、孙、邱便是当年侮辱了她女友的几个畜牲!”
郭启达错愕地啊了一声,而邢怀彬却咳嗽道:“她不是正常人,任何细微的地方也会导致她产生极不合理的妄想。”
“可她看上去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毕生双手掩着额头,“我觉得她是真的这样认为的,她觉得只有杀了那些侮辱她女友的畜牲,才能让女友的灵魂得到救赎,而那些畜牲是谁,并非因为一时的妄想症而来,就像,就像倩儿能够清晰地记起六年前的情景一样。”
“别把自己给逼疯了……”邢怀彬探身过去抓着毕生的肩膀,“毕生,好好睡一觉吧,你需要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我还不能睡——”毕生絮絮叨叨着,“真相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我还不能睡,我会揭露真相的,在船靠岸之前,我一定会揭露真相的。”
郭启达叹了口气,言不由衷地说:“我知道你肯定可以的,但在那之前,你还是听邢老的话,稍稍放松一下神经,这样也有助于让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你说是不是?”
缓慢摇头的毕生似乎正在渐渐睡去,无法抵挡的困意不断蚕食着他的意志,他太累了,因为林倩儿的缘故,就连一直以来支撑他保持清醒头脑的欲望也慢慢瓦解。
如果不是一声突兀的尖叫,如果不是胡玲从噩梦中惊醒,或许毕生真的会一觉睡到游轮靠岸,但现在,他打了个激灵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窜到胡玲旁边,抓着胡玲的肩膀大声道:“胡玲!孙朝晖给你留下了什么?”
胡玲仿佛还没有完全摆脱噩梦的纠缠,神情慌张、下意识回答道:“网址……”
“什么网址?”毕生乘热打铁,他知道胡玲一旦清醒,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套出话来了。
“,登陆帐号是gaoxiang,密码是六个八,里面有一个视频,是高翔他们——”胡玲一口气说到这,猛地清醒过来,立刻一把将毕生推倒在地上,惊恐地摆着手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毕生飞快冲同样还没睡醒的郭启达道:“船上什么地方能上网?”
“收发室有几台电脑!”郭启达被这种紧迫气氛感染,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在这保护胡玲和林倩儿,我去收发室!”毕生转身就往外跑,却忽然在门口停住,他转过身来对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邢怀彬说,“邢叔叔,是时候揭露真相了,你难道不想随我一同去吗?”
邢怀彬摇摇头,摆手道:“人算不如天算,该来的总是会来,人不可能一辈子在真相面前转身而逃。不过,无论你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最好能赶在船靠岸之前,因为船一旦靠岸,事情就不是你我能掌控的了。”
这话让毕生惊出一身冷汗,慌不迭扭头去看墙上的挂钟,而郭启达和胡玲也不约而同地朝那儿望去,于是乎三人同时抽了口凉气,“十六点三十八分,距离抵达澳门的时间尚不足两个小时!”
……
船上的广播一遍一遍地重复放着相同的声音,那柔柔的标准的普通话在渐渐低沉变红的夕阳中充满了离别时的忧伤,归心似箭的旅客们再也无暇欣赏日落的优美景色,忙碌的船员们也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谈着上岸后的娱乐。这个时刻,只有两种人的心情是低落的,一种是在船上赌场里输个精光的赌徒,另一种就是无法面对岸上现实生活的逃避者,而坐在审讯室内等待的郭启达和邢怀彬等人,恐怕心情就不是低落二字能道尽的。
“他正在往回赶,很快就能到了!”这已经是郭启达半小时内给毕生去的第八个电话,他坐在邢怀彬和林倩儿对面,身旁是已经收拾好行李的方医生和胡玲,汪耀明则站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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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结局(6)
“有没有什么发现?毕生应该不会空手回来吧?”决意要看到最终幕的方医生担心地问。
“你紧张个什么劲,人家小姑娘都比你放松得多……”汪耀明调侃完方医生,自己却也加了一句,“毕生这小子办事真蘑菇,查个资料居然花了这么长时间,害我们在这儿穷紧张。”
虽然毕生并未在电话里透露半点情况,但郭启达相信这一趟他并没有白跑,于是安慰道:“还有时间,我们不要着急,相信毕生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他已经让我失望了!”林倩儿趴在桌上,左手来回翻着《本草纲目》,“他答应过不离开我半步的,可是等我一睡着,他就跑了!”
“嘿,小姑娘你这就错怪人了。”汪耀明替毕生打抱不平,“他这样不辞辛苦地折腾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还你一个清白?”
闷闷不乐的林倩儿哼了一声,似乎并不领情,她忽然直起腰,问身旁的邢怀彬道,“晓菲呢,你不是说她马上就会来的吗?”
正在发愣的邢怀彬愕然地摇摇头,说了句“可能还在收拾东西吧”,便不再出声。
大家左等右盼,总算盼来了毕生,可是毕生阴沉着脸走进来,二话不说往椅子上一坐,然后就死死地盯着邢怀彬,保持着一种愤怒的沉默。
“骗子!”林倩儿忽然抓起《本草纲目》朝毕生扔了过去,“小骗子,你说过不离开我半步的!”
表情严肃的毕生弯腰拾起那本书放在桌上,依旧瞪着邢怀彬似乎在等待什么。
“毕生……”邢怀彬苦涩地笑笑,僵硬地用手敲了敲桌子,“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刻……该来的总是会来,人不可能一辈子在真相面前转身而逃……当年你父亲也是这样对我说的,你就尽快开始吧,不用顾忌什么!”
眉头紧锁的毕生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打开,然后按了几个键放在林倩儿面前,沉声问:“倩儿,你告诉我,视频中的女人是谁!”
只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林倩儿立刻躁乱起来,她的眼睛变得赤红,原本安详的脸庞也痛苦地扭曲起来,她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反复了好几次后愤怒地砸着桌子喊道:“把它拿走!把它拿走,我不要看到它,我不要看到它!给我拿走啊!”
眼中闪过一抹悲怆的神色,同样激动的邢怀彬居然伸出颤抖的手挡住了屏幕,而林倩儿就像被火烧灼了一样,整张脸涨得通红,压在桌上的双手也不停地抽搐。
究竟是什么样的视频,让邢怀彬和林倩儿如此动容,郭启达、王耀明以及方医生都非常好奇,无奈手机屏幕被邢怀彬的手挡住,他们也不好意思凑过去看个清楚。这时毕生好像也在忍受着某种折磨,从喉咙底部滚出一句相同的问话:“倩儿,你告诉我,视频中的女人是谁?”
“我女朋友,是我女朋友……”林倩儿突然疯狂地冲毕生吼了起来,“毕生,我恨你,我恨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不原谅你!”
毕生看来是铁了心肠,不仅对林倩儿的愤怒置之不理,而且硬生生扯开邢怀彬的手,再次将手机拿起来递到林倩儿面前,大声说:“倩儿!你看清楚,这是你女朋友吗,是你女朋友吗?”
“是的!是的!是——的——”被逼急了的林倩儿忽然一把抱住毕生的胳膊,张嘴便咬在了他的手上。
剧烈的疼痛让毕生不由发出一声闷哼,但他却并没有将手缩回来,因为跟真相比起来,这种疼痛根本算不得什么。他直等到林倩儿的情绪缓和下来,松开自己的手,才呼出口浊气飞快道:“倩儿,你真的看清楚了?她确实是你女朋友?六年前自杀身亡的女朋友?”
或许是因为情绪得到发泄的缘故,林倩儿这一次并没有让视线逃离手机的屏幕,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你问多少次都一样,我心里很清楚,她是我在这世上最爱也是唯一爱过的人!”
“不!她不是!”毕生突然将手机推到邢怀彬眼前,斩钉截铁地说,“倩儿,她不是你已经死去的女友,她是邢晓菲,是邢怀彬的女儿——邢!晓!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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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结局(7)
画面上人事不省的邢晓菲正遭受着高翔的棱辱,狞笑的陈庆正在宽衣解带,咬牙闭着眼睛的孙朝晖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神情冰冷的邱一禾则双拳紧握,站在画面的角落里。看着这些,邢怀彬并未有更加过激的反应,只是眼中死灰的颜色越来越浓,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这时林倩儿忽然笑了,她咯咯笑着将手机从毕生手中抢了下来,然后将它合上随手扔在一旁,说道:“毕生,你真是不长记性……邢晓菲原本是邢晓菲,但现在她已经不是邢晓菲,而是我女朋友!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这句话的。”
“我明白——”毕生慢慢坐下来,“邢晓菲过去是邢晓菲,但现在她是你女朋友的鬼魂所化。”
诧异地看着毕生,林倩儿问:“你也相信有人死后会有鬼魂吗?”
“鬼魂?”毕生哽咽着说出这两个字,摇头叹道,“倩儿,我很想说我相信,那样或许我能好受一些,但是——”
“我不要听但是!”林倩儿激动地说。
毕生难过地摇摇头,有些话他不得不说,为了那残酷的真相。他抬手指了指邢怀彬,飞快说道:“这个白发苍苍、饱经风霜的老人,就是邢晓菲的父亲……邢晓菲是她女儿,实实在在的女儿,实实在在的一个人,她不是你女朋友,更不是你女朋友的鬼魂所化!倩儿,她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她是邢晓菲,她跟你我一样,都有父母、有亲人、有朋友,如果你女友的鬼魂确实存在,你觉得她会夺走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的身体吗?她会这样做吗?”
林倩儿情绪激动地拒不承认,只是一个劲说“我不听,我不听……”。
“好吧,好吧……倩儿,你冷静下来,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毕生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问出这句话,因为话一出口,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忽然放松了,“你记得你女朋友的模样吗?”
眼中噙泪的林倩儿犹豫着指了指手机,含糊不清地回答:“就,就是那个样子,我记得,就是那个样子的。”
苦苦地笑了笑,毕生将一直盖在桌上、打印出来的照片翻过来,推到林倩儿双手之间,轻声细语道:“好倩儿,你看看她……”
林倩儿看着照片上柔柔的漂亮女生发愣,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噼噼啪啪往下直掉,直等到泪水将照片整个打湿,她才抽泣着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忘了她的模样?为什么会忘了她的模样?我怎么会将别人当作她?怎么会这样的啊……”
害怕林倩儿由于情绪失控而发生意外,毕生第一时间抓住她的双手,温柔地说:“这不能怪你的,不能怪你的啊,倩儿……这都是邢晓菲的错,她利用你的失忆,利用你对感情的执著,是她故意让你犯错的……不要自责了,我的倩儿,不要再责怪自己,你受的委屈已经太多、太多,不要再难为自己了……”
这个时候始终在一旁呆若木鸡的邢怀彬忽然叹了口气,他从口袋取出两张传真的照片,看了看翻过来盖在桌上,“毕生,这是你走后发过来的传真,我不知道是否该让你看看。”
毕生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可邢怀彬却道:“你打算让她永远活在谎言中吗?你既然为她揭示了一个真相,为什么不将一切真相都袒露在她面前?”
不等毕生回答,邢怀彬猛地拽住林倩儿的手,将那两张传真啪地一声拍在她手里,“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会忘记最爱的人的模样吗?那是因为你潜意识想要将她忘掉,因为指使那些畜牲侮辱你女友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第一张照片不堪入目,四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正在弓虽暴一个柔弱女子,而第二张照片上,迟婉正好从镜头后面走出来、露出大半张表情残忍的脸。
看到这两张照片的毕生终于忍无可忍,愤怒地咆哮起来,“邢怀彬!你们父女俩伤害倩儿还嫌不够吗?你们一直利用她来杀人,到最后不仅要让她白白送死,还用这么残酷的真相来折磨她!你究竟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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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结局(8)
面对毕生的指责,邢怀彬只是淡淡地笑笑,“毕生,该来的迟早会来,真相是无法掩盖的……这是你父亲对我说的,我希望你也能记住。”
何尝不明白邢怀彬话中的道理,只是毕生觉得这个真相对林倩儿来说实在是太过残酷了。“她会崩溃的!”,这样认为的毕生发现林倩儿竟然止住了哭,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反而平静地看着照片自言自语:“她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对她难道不好么?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痞子抛弃我?让我孤零零一个人?她不知道我失去了她,就等于失去了生命吗?”
林倩儿竟然恢复了记忆,她一边絮絮叨叨地呢喃,一边将传真照片撕得粉碎,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毕生,冷静地说:“高翔、陈庆、孙朝晖以及邱一禾,他们四人皆系被我所杀……早在三个月前,我便开始独自谋划这次杀人行动,确切地说,一开始我并没有作案目标,我是先制定的杀人方案,后选择的杀人目标……至于为什么会是高、陈、孙、邱四人,一方面因为上船那天得知邢晓菲是我的小师妹,另一方面是四个人都让我觉得讨厌……”
毕生知道林倩儿这是要一人包揽所有的罪名,心有不甘道:“可是那个录像——”
“录像是在我盗取了警务室内证物的时候发现的,它没有删减地保存在高翔的手机里,所以这更加坚定了我杀光他们的决心!”林倩儿说到这顿了顿,“当然,再将手机嫁祸给陈庆之前,我已经将这段录像删掉了!”
“我总算明白了你们为什么要冒险将证物盗走了,就是害怕这段录像的曝光!”毕生嘘叹道。
“事实上没有我们,也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我只是为了单纯的嫁祸才冒险行动的。”林倩儿保持着一贯的冷静语调,只是话锋却极为犀利,“邢晓菲与邱一禾的关系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如果我们是同谋,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将邱一禾杀死的。”
“你这是在大包大揽!倩儿,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吗,你被别人利用来作杀人的工具?”毕生问。
“我说过,你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林倩儿坚持道。
“那你怎么解释刚才的那些话?你可是口口声声说邢晓菲就是你的女友!”毕生锲而不舍地固执于真相,事实上,作为精神病患者,林倩儿并不一定会受到法律制裁,在某种层面上来说,由她一人背下全部罪行,或许是个明智的决定,毕竟邢晓菲只是个一心想要复仇的受害者。
“我这里有问题,你不知道吗?”林倩儿指着自己的脑袋,“我有妄想症,如果你相信我说的话,那你真是个疯子。”
“好!”毕生咽了口唾沫,正打算说出传真上关于林倩儿杀人方案中早就有四个被害者名字的破绽,没想邢怀彬忽然Сhā嘴道:“迟婉,你为晓菲做的已经够多了,不用再说下去了……而且我相信,毕生肯定已经找到了你大包大揽的破绽,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蒙羞啊!”
林倩儿神情一滞,摇头叹道:“你帮我转告晓菲,我并不怪她!”
邢怀彬木讷地点点头,失魂落魄地说:“如果晓菲能听到你这句话再上路,那该有多好啊!”
这话让所有人错愕当场,毕生更是一ρi股跌在椅子上,半响才不无自责地说:“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它是这样的残酷,坚持真相,真的还重要吗?”
第一个作出反应的是汪耀明,他拿起对讲机让距离邢晓菲房间的船员尽快赶过去,然后伤感地问邢怀彬:“邢老,你女儿她——”
神情恍惚的邢怀彬从兜里拿出两个小本子,一边摩挲一边说:“今早跟晓菲分手的时候,我就有了这种预感,她让我将这个还给你……”
将封皮发黄的本子递给黯然的林倩儿,邢怀彬道:“这个是晓菲无意中在学校图书馆找到的,也是从这本日记开始,她走上了一条复仇的不归路……晓菲说日记还给你,还说如果没有你的日记,她或许早就已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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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结局(9)
说完邢怀彬又翻了翻剩下的那本,送到毕生的手边说:“对于将你牵扯进来,晓菲感到非常抱歉,她说或许这本日记能够解除你的一些困惑。”
毕生无言地接过日记,犹豫着说:“邢叔叔,这些东西是不是应该——应该做为证物——”
“毕生!你真是个很无趣的男人!”林倩儿生气地叫道。
“是啊,不要太拘泥于形式了,现在人都已经死了,就别再纠缠于这些东西了。”方医生也有些看不下去,出言劝道。
“你说的没错。”邢怀彬用力吸了口气,“无论怎么样,日记已经交到了你手里,你要怎么处置都是你的自由,而我——也有必须去做的事情……小郭,给我戴上手铐吧……”
“邢老,你,你这是做什么呀?”郭启达慌张地问。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我不仅没有揭露它,反而极力想要掩盖……我知道只要毕生在,真相迟早会被揭露,为了达到隐藏真相的目的,我甚至不惜诬陷毕生……不过,就像毕长江当年说的那样,他说他并不后悔,因为他虽然不是个好警察,但起码他还是个好公民;而我也不后悔,因为我虽然不是个好警察,但我想这次我应该勉强算个好父亲……”邢怀彬仰天长叹,“真相我会一五一十地向当地的公安部门自首的,毕生你就放心吧……你不用学我,亲手将最亲密的人送进监狱,那真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啊!”
……
游轮在澳门港口靠岸,走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毕生默默地念着邢晓菲日记中开篇的第一句话:
神赐予我们光明,并非为了让我们能够驱除黑暗,而是为了让我们更加地恐惧,从而永不背叛——迟婉的世界
……
《邢晓菲的日记》
(三个月前)
我不会原谅他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
他又来找我了,问我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躲着他,我从没有想过他会是这样的人,他连最起码的做人的尊严和道德都没有,他还以为我蒙在鼓里,还以为我对那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吗?
但是这次我没有赶他走,我说有点累,心情也不好,呵呵,我还让他明天带我出去兜风散心。看来女人天生就会演戏!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应该是足够用来忘记任何痛苦的事情的,可是我没有,自从收到那段视频之后,我每天都在不停地搓洗自己的身体,尽管我知道那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也根本无法让自己忘记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我不知道是谁把录像发给我的,但我很感激他,起码他让我看清了某些人的丑陋脸孔,但我恨我自己,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恨自己甚至没有勇气结束掉这肮脏的生命!!!我真是一个很没用的人,我是天底下最没用的女人,因为我居然成了他用来讨好高翔的工具,呵呵,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
……
今天我终于见到迟婉了,那天无意中看了她的日记之后,我便一直在期待这个时刻,之所以到现在还不要脸地活着,我就是为了见到她呀!
她没有让我失望,果然从医院里逃出来了,只是个头比我想象的要小,也更漂亮,说句心里话,我真不敢相信她会是那么可怕的人。
她应该没有怀疑我,是的,肯定没有怀疑,我能从她眼睛里感觉得到信任,她是真的将我当成那个可怜的女人了!
竟然找人弓虽暴自己最爱的女人,若非看了她的日记,真的很难相信。呵呵,为什么不相信?他不也对我做了相同的事情吗?只不过迟婉为的是爱情,孙朝晖为的是欲望罢了。
终于要开始了!
终于要开始了!
今天重新回到他身边,就是第一步!!!我要复仇!!!我要将他们一个个全部杀死!!!杀死!!!
8月24日(游轮出发前十天)
今天对我来说是个幸运日,一方面是那几个畜牲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仅对我的邀请没有怀疑,还主动提出要承担所有的费用。他们一定还想再来一次吧?肯定是这样,我从他们的眼神中能看出来,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牲,这次我要让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漂流密室 结局(10)
其实,最让我高兴得还不是这个,而是迟婉给我寄来了非常详细的资料和杀人方案,这是她将近三个月来的辛劳成果。
仔细地看过了那些资料和方案,不得不承认迟婉确实是个天才,我想就算是父亲,也不一定能够看透这背后的玄机吧?
嗯,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呢,破例喝上一大杯红酒吧,也算是一种庆祝,很快所有的苦难便都要在那艘游轮上结束了!
……
9月3日(游轮出发前三天)
今天我去了迟婉住的地方,是乘着天还没亮偷偷去的,我不想被人发现。
迟婉非常听话,两天前便离开了那个地方,我把方案塞在床上的被褥中后就赶紧走了。
我发现,女人只要狠下心肠,一样可以坏得非常彻底,我就是个鲜明的例子,换作以前,就算敲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样做的。
我还给毕生寄去了卡片,他小时候就喜欢破案、推理之类的东西,我想他看到卡片上的留言,应该也会跟我们一起上船吧。那样或许就用不上那些留在迟婉房间的东西了,父亲不是总夸他将来会成为一个好刑警吗?
最好是在杀死孙朝晖之后,他发现迟婉是凶手的证据,这样一来所有坏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
9月6日(游轮启程的第一天)
等了三个月,我的报复计划终于启动了!!!
毕生果然按我预想的上了船,只是没想到父亲也会来,八成是被毕生硬拉来的,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该死的毕生!!
不过谁也别想阻止我!!!该死的人一定要死!!!
我要用他们的血来洗刷耻辱!!!
……
9月17日(游轮返航的第一天高翔被杀当晚)
这几天父亲半步也不离开我的左右,害得我不敢轻易去与迟婉碰头,对行动的准备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不过迟婉没有让我失望,她干掉了高翔!!!
高翔离开包厢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可是当他真的死了之后,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大喊大叫,或者冲到卫生间里去看上一眼。不过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让别人发现异常,而且我也有事情要做,所以不得不留在包厢。
我把迟婉亲笔写的投票偷偷加进去了,这个应该可以引起警察的注意,不过一时半会肯定也查不到迟婉头上来,那样她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剩下的事情了。
……
孙朝晖的表情让我看着真的很爽啊,过去他一直把高翔当成靠山,呵呵,现在高翔死了,我看他怎么办!
不要急,慢慢来,我会将他留在最后的,我要让他知道自己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
父亲明显在担心我,在我房间里坐了很久都不愿离开,他一定以为我被吓坏了吧?可惜他一点都不了解我,更不会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可怕事情!如果早几个月,他能这样坐在我身边抓着我的手,或许——
没什么如果的,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尽快回去,让我好好享受一下复仇的快感!!!
……
9月18日(陈庆被杀当晚)
我没有想到毕生居然会喜欢迟婉,这让我吓了一跳,他怎么就会喜欢迟婉呢?
不知道我说的那些话能不能打消他的念头,如果毕生对迟婉心生好感的话,就很难会去怀疑她了吧?
还有迟婉当成宝贝一样拿在手里的书,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找到的,上面虽然只是一些诗词,但我不能让她再一天到晚看这个!
保不定什么地方会让她想起那些已经忘掉了的事情。
……
不明白邱一禾是怎么了,感觉他好像知道我在做什么似的,而且过去从未主动跟我说过话,现在却突然对我大献殷勤,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哼,懒得管他想做什么呢,反正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也有份,就算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碰过我一下,我不会单单对他心慈手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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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结局(11)
……
9月19日(刘剑峰被杀当晚)
刘剑峰死了,邱一禾亲口对我说是他杀了刘剑峰。邱一禾说杀刘剑锋很容易,因为他根本没想到邱一禾会杀他。邱一禾还说他这么做都是因为爱我太深了,他不想那盘记录着我所有耻辱的录像流传出去,为了我他不惜做一切事情。
或许,是因为孙朝晖的再次背叛让我忽然想靠一靠宽厚的肩膀;或许,是这段时间邱一禾的体贴呵护,我开始动摇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喜欢他,但我背叛了迟婉,是的,我想不通,我怎么会为了邱一禾撕毁与迟婉的约定呢?
房间里的机关一定花费了迟婉不少的心血,邱一禾甚至无法完整地将机关拆除掉,我辜负了迟婉,这让我的心情非常不好。
邱一禾早就知道这次毕业旅行意味着什么,因为那晚拍摄的录像,就是他发给我的。
他说第一次见到我时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我,他对那晚在一旁的无能为力感到非常绝望,他还说,随时随地都愿意为我去死,还说要替我一了百了,杀掉孙朝晖后任凭我处置。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刘剑峰到死也想不到邱一禾会杀了他灭口。
我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但我还是很不争气地相信了,我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了他,关于我的、关于迟婉的,我一边哭,一边说,感觉真的是从未那么痛快过。
……
9月20日(孙朝晖被杀当天)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从未想过要把父亲牵扯进来,但他还是应该知道了吧,因为带走邱一禾后,回来他就奇怪地将我抱在怀里,却一句话都不说。
我又哭了,昨天在邱一禾肩膀上哭,今天在父亲怀里哭,我原本不想这样的,但我忍不住,就像眼泪自己跑出来的一样。
父亲让我出去的时候,还是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我想邱一禾应该都告诉他了吧,只是当时我不知道他会决定怎么办。
直到很晚父亲来电话,说孙朝晖已经死了,毕生可能会来找胡玲,让我想办法拖延时间,我才终于明白,在我和原则之间,父亲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我。
这让我很难过,就算孙朝晖死了,我也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我甚至开始有些后悔,将迟婉这个魔鬼带进自己糟糕的生活。
迟婉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也是个可怜的魔鬼,她可以策划出完美的谋杀,可以将一大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可以毫不费力地杀掉孙朝晖并嫁祸给毕生,但她却连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而做都不知道。
是我开启了这个可怕的潘多拉盒,是我在利用她对爱情的执着,或许,我应该去看看她,把真相告诉她。
……
9月21日(邱一禾被杀当天)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是旅行的结束,也是我生命的结束。
我无法阻止迟婉,就算说出一切的真相,也动摇不了她病态的偏执。
她要去杀掉一禾,就如计划中最后杀掉孙朝晖那样。
她会若无其事地敲开门,将一禾电晕,然后用刀片割开一禾的手腕,再将伪造的遗书放在一旁。
不!或许一禾不会那么傻,或许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我……
他真的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父亲起来了,应该是要走了吧……
希望我的死不会让他太难过……
让父亲把照片和日记带给迟婉吧……
希望迟婉可以重新找到真实……
在这之后……
我也要走了……
漂流密室 乱局(1)
……
夜晚陷入沉寂,海面上升起了浓雾,游轮破浪的声音混合着海风特有的咸腥味道,在空中弥漫开来,如果闭上眼睛,会让人有种如在梦境的感觉。
这时,一个身手矫健的黑影从热气腾腾的窗户内攀爬出来,裹着一件宽大、过长的黑色连帽披风,夜色中无法看清身形和容貌,甚至连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
黑影四下望了望,然后敏捷地沿着船体上的金属箍条一路往右,很快便翻进了寂静无声的走廊。借着浓厚的雾气隐藏踪迹,黑影迅速而谨慎地快步上了顶层的甲板,在甲板靠近驾驶室的边缘处停住脚步,不时抬起手腕琢磨时间。
上个世纪流行的旧歌金曲从驾驶室内飘出来,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船员们的哄笑。半蹲着的黑影在骤然响起的钟声中猛然冲了出去,借着钟声掩盖慌乱的脚步,笔直地穿过驾驶室外一片空旷的地带。钟声停止后,黑影尽量伏低身子,以免被船员发现,就像深夜的幽灵,沿着墙角悄无声息地溜进了紧挨着驾驶室、在其后面的过道。
这里跟其他地方一样是睡神控制的世界,安静、漆黑的过道除了灰蒙蒙的雾,什么也看不见,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但是黑影显然有备而来,毫不犹豫地一路快行,最后停在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金属铁门前。
铁门已经上锁,黑影推了推纹丝不动,忍不住呼出口浊气,然后飞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在铁门的电子感应锁上晃了一下。
“哔——”,铁门应声而开,黑影急急忙忙走了进去,反手将门锁上。
接下来半分钟内,黑影一动不动地蹲着,直到眼睛适应了四周的环境,才动作迅速地在房间内的大抽屉里翻找起来。
黑影的手看上去有些颤抖,手指僵硬地拿捏不住任何东西,但黑影似乎顾不得这些,只是拼命将不需要的东西扔在地上,然后继续翻找下一个抽屉。
终于,黑影找到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里面装着钱包、手机、房间钥匙卡、纸巾、一小袋白色的粉末以及那寥寥几张投票的纸片,黑影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从喉咙底部发出沉闷的笑声。
从塑料袋内取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按了几个键,直到屏幕上出现一段模糊不清的画面,才心安理得地将塑料袋连同手机一同塞进了披风上的大口袋内,却弯下腰将那些投票藏在了木桌靠内的墙角。
扫了一眼狼藉的现场,黑影似乎很不满意自己的紧张和慌恐,叹了口气看看表,摇头走出去,并将门重新关上。
奇怪的是,黑影没有循原路回去,而是径直奔向对面的厨房,用同一张卡片打开房门后,便隐没其中。
不久,一种若有若无的奇怪声音从厨房内传出来,那像是刀刃砍在骨头上的声音,又像是牙齿嘶咬肉筋的声音,只是这些奇怪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似乎逐渐被越来越寂静的夜晚所吞没。
……
站在栏杆处的毕生圆瞪着炯炯有神的双目望着走廊的尽头,双手Сhā在口袋内就跟雕塑那般一动不动。不知不觉中海上升起了薄雾,这让头顶原本就昏暗的灯光显得更加晦涩,毕生抬起右手看了看表,奇怪地自言自语道:“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回来了才对,就算晓菲忽然睡意全无,想跟他好好聊天,同一房间的女伴也是不会答应的。”
掏出烟盒用手捏了捏,他无奈苦笑着将干瘪的烟盒朝一旁的垃圾箱扔去,不料僵硬的肌肉让他的准头偏失,烟盒弹跳着落在了地上。叹了口气,“今天无论什么事情做起来都那么不顺”,毕生走过去弯下腰,可手刚碰到烟盒时,一双穿着黑色军靴的大脚出现在他眼前。
“啊!邢叔叔——”直起腰将那烦人的烟盒塞进垃圾箱,毕生挠挠头讪笑道,“我还以为晓菲打算留你在那儿过夜呢。”
额头冒汗的邢怀彬稍微有些气喘,他摆摆手靠在栏杆上叹道:“别提了,晓菲愣是要我陪着她,说什么她没睡着之前不让我离开。唉,都这么大的丫头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缠人。”
漂流密室 乱局(2)
“呵呵,邢叔叔你现在心里肯定乐开花了,何必在我这晚辈面前撑场面呢?”毕生毫不客气地从邢怀彬口袋里取出香烟给自己点上,猛吸一口,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没后悔跑这一趟吧?和晓菲化解矛盾,父女俩重归于好,你该怎么感谢我?”
邢怀彬笑呵呵地揉了揉毕生的脑袋:“小兔崽子,胆子越混越大了,居然跟老子我讲条件!?”
“算侄子我学了一回雷锋!”毕生站过去与他并肩而立,靠在栏杆上吐了个漂亮的烟圈,忽然问道:“邢叔叔,你不会真认为高翔那小子是死于意外吧?”
邢怀彬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呢?”
毕生沉默了片刻,像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跟您这么说吧,根据我多年探案的经验来看,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高翔确系被人谋杀的,不过凶手的做案手法我还没有弄清楚。”
“根据你的经验!?臭小子——”邢怀彬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笑骂道,“你才二十出头,大学刚刚毕业连工作都没有,也就跟着我跑过几个案子而已,真亏你好意思说的出来。”
毕生捂着脑袋嬉笑道:“别动手呀!那我说凭直觉行不行?”
邢怀彬点头道:“破案需要直觉,但直觉并不是判断一个案件是否成立的理由,要有证据。这个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吧?”
“所以我才改口说凭经验的嘛。”挠着头的毕生说话的当儿迅速闪到邢怀彬对面,免得又要挨一次可怕的爆栗攻击,“要不这么说,以您老人家的经验,这究竟是不是一起谋杀案?”
叼着烟的邢怀彬没有立刻回答,猛吸了几口烟,考虑了半晌才答道:“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我更倾向于乘警的看法。现场我们都看过,你说的密室谋杀太有主观倾向性,至少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是一起谋杀案。”
“呵呵……”毕生一边笑一边将紧握的拳头伸到邢怀彬面前,神秘兮兮地说,“猜猜看,我拿到什么了?”
邢怀彬猛地一愣,看着毕生慢慢展开的拳头,一枚黄灿灿的钥匙躺在他的掌心。
“这是卫生间的钥匙?……看来你小子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神色疲惫的邢怀彬软软地斜靠回栏杆,望着黑蒙蒙貌似平静却暗流涌动的海面,叹息道,“就算能够进入了案发现场,可我们能发现什么新线索呢,高翔的尸体已经被运走,那儿只有四个脏兮兮的便池和地上一摊凝固的血迹,你认为能找到充分的证据,证明他是被谋杀的吗?”
毕生压低声音说道:“邢叔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草率了?难道就因为死的是高翔——这个让所有人厌恶的人吗?”
“唉……,我已经退休了,毕生。”邢怀彬无奈地侧过身来看着他说,“而且如果假定高翔是被谋杀的,我们都有嫌疑:你是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人,高翔是因为和我发生争执才离开的,而陈庆随后也出去了……”
毕生赞成地点点头,邢怀彬接着说道:“跟你小子讲句心里话,要说杀人动机,就凭他那副流氓无赖的德性,我当时的确有种宰了这小子的冲动!”
“你没有杀他!”毕生固执地否定了他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或许我一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一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就是为了报复呢?毕生你难道忘了,是谁将我无缘无故从刑警队开除的……?”说到这里,邢怀彬的神情略显激动。
他忽然语气一转,用只有毕生能听得见的声音接着说道:“你小子不是问我,为什么在这件案子上那么草率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是因为我怀疑——你是凶手!”
“我!?”低垂着头的毕生吓了一跳,差点掉进海里。他一脸茫然地看了看邢怀彬,很快又嬉皮笑脸地摆摆手:“邢叔叔你可别乱开玩笑,三更半夜的,我会不小心被你把心脏病都吓出来的。”
“我没有开玩笑!”邢怀彬严肃地说。
“可是我并没有杀人动机啊?”毕生笑着为自己争辩。
漂流密室 乱局(3)
邢怀彬似乎不想过多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于是神情不耐地问道:“或许没有,或许有,但你有杀人时间,这一点是很明确的吧?”
“好!就算我因为他对你老人家不敬,从而动了杀机,但相比而言,同样有杀人时间的陈庆和孙朝晖,他们的动机岂不比我更有说服力吗?”毕生不服气地说。
“据我所知,孙朝晖还要指望高翔讨生活,而陈庆虽然也有自己的公司,也从高翔那儿得了不少的好处,所以他们才会一直忍受高翔那个恶劣的家伙。真正来说,你并不比他们更安全。最主要的一点是——”邢怀彬将烟头弹向黑夜之中,眼神闪烁着续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所说的密室谋杀。”
“是啊,密室谋杀!”毕生叹息着摇头苦笑,“门是我踹开的,我的确有时间将现场伪造成假密室,只需要先将门踹开,然后再从内反锁,颠倒一下这两个步骤的次序就行了。可是有一点我没有告诉你,孙朝晖在我之前就到过卫生间。”
“不要欺负老人家记性不好,臭小子。”邢怀彬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声音一下高了几个调,“我刚才听见你和朝晖的谈话,当时你亲口问他,为什么先出包厢,结果却是在你之后找到了高翔?”
毕生懊恼地跺了跺脚:“那是在套他的话呀!我亲眼看见他从卫生间门外走开了,当时还叫了他一声,结果他没有回答我!再说,如果我是凶手,就不可能一直追着你再查一下这个案子了……”
邢怀彬定定地望着毕生,眼神说不出的复杂,他思量良久方才叹道:“我相信你说的,我也会去问一问朝晖是不是这个情况——”
“不能打草惊蛇!”如释重负的毕生急切地说,“邢叔叔,先不说他是否在我之前到过现场,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吧?”
“一头撞死——你想说的是这个吧?”邢怀彬沉声答道。
“是的。如果孙朝晖不是凶手,他如何知道高翔是撞死的?就连我们两个人也不能妄下断语,始终没正眼看过尸体的孙朝晖如何得知?”毕生一口气说完,满怀期待地等着邢怀彬的答复。
“朝晖这家伙一向胆小,凶杀案发生的时候他连脚都软了,再加上被你逼迫,可能是口无遮拦胡乱猜的。”神色不为所动的邢怀彬再一次让毕生失望,他滴水不漏地接过了这几乎是最大的破绽。
毕生现在除了失落之外,更多的是愤懑,他嗓音沙哑地说:“邢叔叔,你在包庇他。”
“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再者说,抛开个人感情不谈,我还是更倾向于高翔死于意外,而且是不小心滑倒一头撞死的。”用手拢了拢衬衫的领口,入夜之后海上便有些凉了,邢怀彬踱到毕生跟前笑了笑,拍着他的肩旁劝道,“回去睡吧,都已经凌晨三四点了,再不睡明天的钓鱼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沉着脸的毕生摇摇头没有回答,却在邢怀彬的手离开肩膀打算回去的时候,迅速地说了一句:“我很好奇,邢叔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回现场确认一下?”
邢怀彬停住脚步,叹了口气:“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跟你再去一次案发现场。”
“既然我们都很好奇,何不走一趟?或许会有什么发现,或许忽然灵机一动、茅舍顿开呢?”转过身来的毕生扯着邢怀彬的胳膊笑道,“走吧……!既然我相信你不是凶手,而我也明确表态,自己决没有杀高翔,那邢叔叔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难道,你真的是在庇护孙朝晖?”
“哈、哈、哈——”邢怀彬冷笑三声,“他这种秀花枕头……?值得我费心思去包庇吗?真搞不懂,晓菲怎么会看上这样中看不中用的窝囊废!”
……
被毕生踹开的门临时用一把铁锁禁锢着,门外两条的颜色鲜艳的黄|色警戒条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的警戒区,当中竖着面暗红色的告示牌,其上写着“禁止入内”四个黑色仿宋字。
毕生将钥匙递给邢怀彬,一言不发地上前将黄布和告示牌挪到一旁,然后指了指铁锁道:“邢叔叔,钥匙是我借着你的名头找乘警要的,从现在开始我就跟着你,啥也不碰,免得有破坏现场的嫌疑。”
漂流密室 乱局(4)
“臭小子,生我的气呀!”邢怀彬瞪了他一眼,将铁锁打开,收拾好铁链放在门口,然后推开咿呀怪叫的房门走了进去。
卫生间里浓重的血腥味还没来得及消散,天花板上、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似乎也已罢工,不再发出嗡嗡的声音,邢怀彬只觉两眼一摸黑,仿佛外面偷跑进来的灯光也被黑暗吸走一样,完全无法满足视物的需要。
“其实我来这里真没有什么意义,我现在就跟瞎子一样,什么都看不见,更不要说在这里寻找案件的蛛丝马迹了。”邢怀彬不得不凭着记忆在墙上摸索开关的所在,他一边唠叨一边让道给毕生进来,这时啪的一声,闪烁的昏黄的灯泡亮堂起来。
卫生间内除了地板上剩下的一摊凝固的暗褐色鲜血,现场其他情况与两个钟头前没有太大的不同。小心翼翼的邢怀彬尽量沿着墙根慢慢移动,尽管能看清楚的东西不多,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马虎,“你问过乘警导致高翔的死亡原因没有?”
“脑颅大量出血,前额偏右上接近太阳|茓处有钝器严重挫伤的痕迹,我想,他就是一头撞在这儿死掉的。”毕生的意图非常明确,灯一亮便径直奔到便池对面的墙边,仔细地观察墙上一列微微发亮的挂衣钩,“邢叔叔,你过来看看,这是凶手故意卖给我们的第一个破绽。”
闻言快步走过去,邢怀彬眯着眼镜凑到近前,只见一列六个排列均匀的金属挂衣钩,只有最中间的那个被刻意打磨过。只不过原本这些钩子都是暗红色,加上打磨的程度并不明显,所以染上鲜血后乍一眼看上去倒也于其他的没什么不同。在被打磨过的钩子上方,有黄|色记号笔标注的提示:“死者头部撞在此处,导致头颅破裂、大量出血。”
“看来这海轮上的乘警也并非都是饭桶嘛,连我都没注意的地方,他们居然也找到了……唉,看来我真是老咯。”邢怀彬一边仔细地查看挂钩的细节,一边不停叹息着说。
“你刚才没戴眼镜,加上这里的灯光确实太昏暗,一时半会儿没能察觉也是正常的。”毕生安慰道。
整张脸几乎贴在墙上的邢怀彬可不会这么容易被他哄,笑着反问道:“那你说乘警怎么就能找到呢?瞧他们那睡眼朦胧的模样,估计视力当时还没有我好呢——少装模作样了,臭小子,知道是你第一个发现疑点的!”
尴尬地挠挠头,毕生嬉笑道:“我也是在你走了之后察觉的,当时由于不敢擅自进入破坏现场,所以就稍微提醒了一下乘警,不料他们果真找到了。可惜啊,可惜他们竟然草率地将这谋杀认定为意外死亡,难道他们就没有发现挂衣钩被打磨的迹象吗?”
“我不是说了吗?——他们都是从被窝里被拉起来的。我只是怀疑他们的智商,或者说怀疑他们敬业的态度。也不稍微想一想,什么人会选择在卫生间里用脑袋去撞挂衣钩,这种既可怕又遗笑万年的自杀方式啊?”唉声叹气的邢怀彬很不满意同行的表现。
“邢叔叔,乘警的结论是意外死亡,可没有说高翔是自杀的哦。”毕生忍着笑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倒是情愿他们的结论是自杀,如此我还能在你面前保留警察这个名称的尊严。”总算将脸离开墙壁,邢怀彬指了指挂钩下方地毯上的那滩血迹,苦笑道,“这挂钩的高度都快赶上高翔的身高了,我就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得出不小心滑倒,撞在挂钩上意外身亡这样一个荒诞无稽的结论呢?这高翔莫非是世界级的溜冰选手,一个滑步,在倾斜不到十度的情况下,能产生足以将脑壳撞裂的冲击力?”
尽管邢怀彬太多的比喻和牢骚有利于他们拓展思维,但毕生好像并不大愿意听,所以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结论:“要么是高翔自己拼尽全力往上撞,要么就是——有人从后面摁着他的脑袋,砸在这要命的挂钩上。”
“我倾向前者。”邢怀彬果断地说。
“邢叔叔,你不是又在拿我开玩笑吧?”这下毕生可是真的糊涂了,“刚才你自己还在说这是种既可怕又遗笑万年的自杀方式,怎么现在又——”
漂流密室 乱局(5)
“别紧张,听我把话说完。”带着温和的笑容,邢怀彬用手指轻轻揉捏着太阳|茓,“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的话,高翔这小流氓自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呵呵,臭小子,我破案的兴趣被你勾起来了,只有在状态良好的时候我才会这样用‘但是’的哦。”
“我知道……,你状态好的时候废话就特别多。”毕生不耐烦地挠着头,“但是什么呀,邢叔叔你别卖关子了好不好?”
神经叨叨的邢怀彬得意地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边,哼哼唧唧半天,吊足了毕生的瘾头才说:“但是如果高翔产生了幻觉呢,他完全有可能将自己一头撞死在这个挂钩上。”
“幻觉?”毕生沉吟了一阵,狐疑道,“你是说高翔躲在这里吸毒?”
“呵呵,不愧是我最佳搭档的嫡系传人,一点就透啊。”邢怀彬将嘴上叼着的香烟从左边挪到右边,干干地吧唧了两声,“假设一下,高翔从包厢离开后忽然毒瘾发作,或者说他一直就在游戏中压抑着毒瘾,他首先会想到回房间锁起门来吸个痛快,但是,呵呵,但是很不幸,陈庆先他一步占领了据点,让他不得不转移阵地,而这里就成了他的最佳选择。”
“邢叔叔,我真是很佩服你的想象力,但是,你这毕竟是一种假设而已。”毕生驳斥道。
神采奕奕的邢怀彬不以为然,竖起食指摇了摇:“什么人上厕所的时候会从里面将门反锁?如果仅仅是小便,请注意,这里只有小便池,连蹲大号的地方都没有,他会因为房间里有一个陈庆,而不屑于用那里的卫生间?象高翔这种一向狂妄的家伙,你觉得他会舍近求远、放弃舒服的房间来这找恶心吗?不会,绝不会,他甚至有可能会将一泡尿撒在陈庆的头上,我认为他绝对做得出来。”
“是啊!”毕生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沮丧地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吸毒产生幻觉,以至于将自己撞死在挂衣钩——不对,不对,这里不对!”
“什么地方不对?”邢怀彬现在乐于回答毕生的任何问题,因为他心情好得出奇。
“这个挂钩,这个挂钩不对!”毕生急促地说,“这挂钩明显有人刻意地处理过,这是凶手在向我们挑衅,是凶手故意留给我们的破绽。”
哭笑不得的邢怀彬照头给了毕生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不长进的家伙!这挂钩是钝器,钝器洞穿头颅,表面与碎骨和裂缝激烈撞击摩擦,你说能不留下划痕吗?还刻意打磨、向我们挑衅、故意留下破绽,你以为这是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啊,给我多用点脑子好不好?就你这样,八辈子也别想给我当徒弟!”
哭丧着脸的毕生期期艾艾地凑到挂钩前,仔仔细细地用手、用眼将那些划痕摸索了一遍,最后满脸涨得通红转过身来道:“邢叔叔,呵呵,我、我那个什么,我是被别人误导了,先入为主地以为这是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被人误导?别在这儿找借口!”邢怀彬轻轻给了他额头一个爆栗,转身往外走去,“回去睡觉吧,记得将一切恢复到来之前的模样,哦,还有,明天别忘了让乘警找人查一查,高翔体内应该还有残存的毒品成分。”
毕生哭丧着脸跟在他身后,脸上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我早就想睡了,就是睡不着……”
两个人回到甲板上,邢怀彬丢给毕生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歪着身子靠在栏杆上。口中吐出的淡蓝色烟雾在海风中迅速消散了,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毕生和他并排站着,看着这小子皱眉不语的表情,邢怀彬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往日消逝了的记忆:“我说毕生,这几年你……”
“嗯?……我怎么了?”毕生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听见邢怀彬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打住了,这才转过脸来满脸疑问地看着他。
“唉……,你小子真像你爸爸。他总是喜欢在推断案情时和我争得脸红脖子粗,我们老哥俩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各查各的,看谁能找到真凭实据……。”眼前的毕生让邢怀彬想起了自己的老搭挡——毕生死去的父亲毕长江。
漂流密室 乱局(6)
“你刚才想问我什么?”毕生故意岔开话题,他从来不和邢怀彬聊自己早已去世的父亲。
尽管夜深人静的时候,毕生曾经无数次地想起父亲来,但是每次邢怀彬一开口,他都会觉得血管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心口堵得慌。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只好闭口不谈。
邢怀彬凝视着他:“我知道你一心想为你老爸争一口气,想证明我是错的。但当年那件事情……”
“那都是老皇历了。啊……唔……。”毕生张着嘴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很晚了,咱们爷俩还是回去睡吧。“他甩手将烟头扔进海里,挺了挺腰,往房间走去。
很久以前邢怀彬就发现毕长江的事对于毕生来说,是个解不开的心结。他很想和这小子好好地谈一次,但毕生每次都是这副欠扁的德性,连话都不让自己说完就溜了。
邢怀彬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跟着他一起回了房间。
这,也是邢怀彬的心结。
……
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饱满双颊红润而娇嫩,望着镜子里美艳可人的自己,不停变换各种引人遐思表情的胡玲完全迷失在自我陶醉之中。
她纤细的双手轻轻地揉捏胸部两团雪白的肉球,时轻时重、时缓时急,丰满的臀部也在椅子里面扭来扭去,翕动的双唇发出一声声喘息,“嗯……就是这样……握着我……,用点力,啊……你太用力了,对我温柔一点……咯咯,你脸红了呢,我喜欢你脸红的样子——”
“你很想要我吧,从你的眼神中我就看得出来,你很想要我,想的都快疯了,是不是?我就知道,那个干瘦的女人根本满足不了你,她有我漂亮吗,有我这样惹火的身材吗,有我骚吗?呵呵,你喜欢浪的女人,你的眼睛不会撒谎,你喜欢我这样的女人,你喜欢我趴在你下面淫荡地大叫……我知道的,嗯,你不要这么性急,我会让你慢慢体会欲仙欲死的感觉,这是那个女人永远也无法给你的……”
细汗潺潺的身体滑到了地上,手也不再仅仅是停留在胸部,眼神迷离的胡玲双腿交叉紧紧夹着自己的右手,就像只虫子一样在地毯上蜷缩、绷直、再蜷缩、再绷直,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上凌乱的红色睡袍仿佛都快要燃烧起来,“用力、用力……求求你,求求你,晖,晖,你让我死,让我死……啊,要死了,要死了,晖……”
突兀的彩铃声猛地响起,杜德伟那首经典的“脱掉、脱掉,把外套脱掉”,此时却将临界于Gao潮的胡玲吓了个半死,原本香汗淋漓的她此时却冒出一身冷汗,趴在地上屏住呼吸半分多种,才触电一样跳了起来扑到床上拿起手机。
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电话,她很不高兴地呼出口浊气,尽量平缓呼吸问道:“喂?你找谁?”
“呵呵,是我啊,这么有磁性的声音你听不出来?”
不知为何,胡玲居然如释重负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只是兴致被人打断,不免有些气恼:“刘剑峰?你吃错药了,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有病啊你?”
“别这么凶嘛……。人家躺在床上睡不着,脑子里全是玲姐姐你美丽动人的身影,如果不给你打电话、听听你的声音,我真会会疯掉的……可怜可怜我这个没人疼的小家伙吧,玲姐姐……”
将自己扔在松软宽大的抱枕上,胡玲的左手意犹未尽地在小腹处缓慢抚摸,同时声音也变得有些妩媚起来:“睡不着你可以看影碟打发时间,难道跟我说上几句,你就能安心睡觉了吗?”
“我有看碟啊,可是里面的明星大腕连给姐姐提鞋都不配。我越看越想姐姐,心口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挠似的,难受得不行啊,姐姐。”
能将刚刚相识不到一天的小伙子迷到如此地步,胡玲脸上泛出得意的笑容,她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也算为这难熬的夜晚增添一些浪漫色彩:“那你要姐姐怎么做呢,听你说得这么可怜,姐姐我倒真想帮帮你哦。”
漂流密室 乱局(7)
“真的吗?那、那姐姐来找我——不,不,我去找姐姐你吧?我们可以在海风的吹拂下倾吐心思,或许再喝上几杯红酒,这肯定会成为我这辈子永远难以忘记的幸福时光的。”
“这可不行,我又不了解你,说不定你是个大坏蛋呢。”
“呵呵,姐姐你才不会担心这个呢,因为你自己就是个大坏蛋,你把我这颗脆弱的心都偷走了。”
“小家伙,你的嘴真甜,不过光是嘴上功夫好可不行哦,姐姐的要求很严格的。”胡玲又开始兴奋起来,闭上眼睛将正跟自己说话的人幻想成孙朝晖,不规矩的左手顺着平坦的小腹滑到了大腿内侧,轻柔而缓慢地抚摸起来。
“说出来不怕姐姐笑话,虽然我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处男,但地上有的招式我全会,天上仙人的招式我会一半,姐姐试过之后肯定会忘不了我的……”
“真的吗?”微微气喘的胡玲有些心动了,侧过身斜斜地躺着,视线在自己玲珑、性感的身段上移动。她的皮肤非常白晰,饱满的双|乳交叠在一起轻微颤动,深深的|乳沟随着呼吸一开一合,加上翘翘的美臀和睡袍下修长紧绷的双腿,她相信任何男人也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姐姐很想看看你究竟有些什么招式呢,只不过我跟别人住在一起哦,所以你不方便来。”
电话里响起刘剑锋如饥似渴的声音:“那我们找个隐秘的地方——”
“哼,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街边的廉价妓汝吗?”
刘剑锋急忙解释道:“不,不,不,姐姐误会了、误会了……都怪那该死的医生,三更半夜也不睡觉,在客厅里面不知道摆弄些什么玩意,有事没事还冷笑几声,跟他住一块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医生?你是说那个三十多岁的方医生?这么晚了他还在做什么?”在胡玲的印象中,三十多岁的男人总是容易疲倦的,特别是在没有女人的时候,一次手Yin就能让他们心力憔悴地躺在床上跟死猪一样。当然,胡玲所接触的都是一些被酒色掏空了的男人,换作邢怀彬,年近花甲却仍然精力充沛。
“是啊,就是他!他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放了一大堆纸片,拿着放大镜在那儿一个一个琢磨——咱们聊他干啥,太煞风景了……姐姐,要不我出去支开他一阵,你偷偷进来?”
“你说他在琢磨纸片?是不是我们无记名投票的纸片啊?”胡玲坐了起来,不无紧张地问。
“应该是吧?玲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这方医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没事琢磨投票干吗?警察不都已经说了高翔是死于意外吗?”
“……玲姐,你跟高翔的死有关系?”
“没有,他是死于意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刘剑锋你不要胡说八道!”
“既然没有关系,你为什么如此关心投票的事情?……那最后一张投给孙朝晖的票,是你写的?”
“不是!”胡玲大声叫了起来,“我警告你,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否则我要你好看!”
“你终于露出马脚了,当时我看你的表情就很不正常,果不其然被我一试就试出来!呵呵,想要堵住我的嘴也不是不可能的,只不过——”
“陪你上床?”胡玲冷笑着问。
“哈,这个条件太便宜你了——”
“你他妈有病!!”胡玲没让他把话说完,将手机砰地摔在地上,脸色气得发白,愣了一阵之后,翻身扑在床上懊恼地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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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1)
……
为何幽灵总是出现在深夜?因为夜晚没有它们讨厌的声音。
还是那条深邃到没有尽头的走廊,还是那片昏黄的灯光,只不过损坏的卫生间的门上了一把黑乎乎的铁锁,外面也用黄|色警示带围了一圈,但这些恐怕并不能阻止幽灵的进出。
鬼魅般的影子从浓雾中飘出来,眨眼功夫便来到黄|色警示圈外,他轻轻地将警示牌挪到一旁,取出工具把门上的铁锁砸开,顺手抓起门边的垃圾桶,然后悄无声息地飘入卫生间。
尽管外面有灯光泄进来,但卫生间的能见度依旧很低,影子摸索着将垃圾桶倒过来在房间的中央放好,稍稍等待后,非常利索地爬上垃圾桶,伸长了胳膊象在天花板上摸着什么。
有轻微的摩擦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叮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断裂了一样,然后摩擦声再次鼓噪,直到影子呼出一口浊气才彻底静止。
影子好像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身上的包袱内,然后弯腰从垃圾桶上下来,拍拍手将其放回原位,紧接着便飞快地消失在浓雾的黑暗中。
……
石英钟嘀嗒、嘀嗒地响着,躺在床上的毕生辗转反侧,怎样也无法使自己入睡。他身子蜷缩成虾米状,头深深地埋在枕头下面,焦虑地发出凌乱的喘息声。每每遇到困惑时他就会这样,仿佛面对的难题是睡眠的炸弹,不将疑问化解,便会在梦中被炸得粉身碎骨。
毕生从床上跳起来将枕头“砰”地摔在墙上,随后又垂头丧气地坐在床缘,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墙角,一动不动。
良久,他抬起头看了看时间,才是凌晨五点,于是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发现邢怀彬的鼾声是周围唯一能听到的响动。地上散落着不少干瘪的啤酒罐,昨夜回来后邢怀彬就已经在喝了。毕生绕过这些罐子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蓬乱,水渍顺着前额的发角滑落在脸上。他用手将蒙着灰尘的镜面擦干净,然后理顺头发,顺手拿起一包手巾塞进口袋,微微沉吟后转身出了房间。
走廊内更加安静,浓雾也并未散去,昏暗的灯光仅仅能够照亮前面不到四五米的距离,毕生裹紧外套、双手环抱在胸前,步履沉重地慢慢走着。他知道这个时候警务室里肯定不会有人值班,就算去到那儿也做不了任何事情,可与其躺在床上倍受煎熬,倒不如出来走走散散心。
警务室位于游轮顶层,在一长溜贴了各类门牌房间的最里头,这儿倒是偶尔有人出入,打扫卫生的服务员、起早准备做饭的厨师还有酒气熏天的船员,与其他死寂的地方相比热闹很多。毕生站在过道上远远地看见了警务室紧闭的铁门,也就再没有过去看看的打算了,他靠墙站着点了根烟,然后慢慢合上眼睛,让四周凌乱的声音烘暖自己。
就在毕生以为自己快要站着睡着的时候,忽然被人轻轻撞了一下,可等他睁开眼睛,浓雾中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黑色背影。他甩了甩僵硬的胳膊,一边捏着刺痛的脖子,一边尽量躲开忙碌的人们朝黑影消失的方向快步走去。
走了大约五六分钟,毕生不知不觉竟已上了甲板,嘈杂声、笑闹声瞬间从前面直扑过来,他四处张望努力搜寻黑影的行踪,可很快发现,浓雾中此时是人头攒动,根本就无法确定自己追踪的对象。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自嘲似地摸了摸下巴。
现在正是看日出的大好时刻,太阳刚刚从海平线上露头,只是因为雾没有消散,所以空中斑斑点点的全是暖洋洋的黄|色光线,毕升伸了个懒腰,刚要转身却听见背后平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朝自己而来。
犹豫着往前走了走,很快他便看见穿着运动衫、慢跑过来的方医生。
带着耳机的方医生也发现了佝偻着身形的毕生,于是主动迎上去打招呼:“毕生,这么早就起来了?”
脸上一层油腻的汗脂,神情恍惚的毕生错愕地摇摇头,看了一眼方医生苦笑道:“不是起得早,而是一夜没睡。”
漂流密室 残局(2)
方医生摘下耳机放进上衣口袋,笑眯眯地说道:“呵呵,看来你们年轻人的心理素质还是不行啊,身边忽然有人无缘无故地死了,想要睡着确实有难度。”
“我只是有些晕船而已,所以身体不大舒服睡不着,跟是否死了人没有关系,你想的有些太多了方医生。”
“是吗?那看来晕船的不止你一个,跟我同屋的刘剑锋也是一晚上没睡,现在还在床上翻来覆去呢。”
“刘剑锋?”毕生愣了愣,“哦,是那个中分头吧?他也没睡着?”
方医生点点头:“八成是的!我夜里醒了一两次,就听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偶尔还大声囔囔着什么……”
毕生勉强打起精神,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你真是有心人啊,方医生,你一定听到了他囔囔的内容了吧,何不一块说出来给我听听呢?”
“什么意思?”方医生显然对他这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毕生耸耸肩膀:“没什么,随你喜欢去理解好了。”
“疑心不要太重,不然你这一头乌黑亮丽的短发很快就要掉光了——”神情不悦的方医生拉长着脸,用非常严肃的口吻说道,“我年龄比你大,唐突地称你一声老弟,不为过吧?”
毕生无奈地点点头,多此一举地解释说:“方医生你误会了,我刚才说到话没有任何嘲笑你的意思。”
方医生望着他问道:“有也好,没有也罢,我三十好几的人,这点儿肚量还是有的……老弟,跟我说说看,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凶手?什么凶手?”毕生心情好像很不好,明知故问道。
“当然是杀死高翔的真正凶手了,你难道还以为是杀人游戏中的凶手吗?那我可不需要你来猜,因为游戏中我就是法官,我清楚地知道每一个人的身份。”方医生激动地说。
毕生转过脸来看着他:“那你告诉我,昨晚玩游戏的时候,是哪个一开始就把邢叔叔给干掉了,接着还让我来背黑锅,真够狠的!”
方医生不满道:“别跟我打马虎眼,我在跟你谈论的是高翔,昨天死在卫生间里的高翔!”
“哦,高翔啊?嗯……他死于意外,昨天晚上乘警也说了,你没有听见吗?”毕生还是在装傻充愣,他不明白方医生为什么会认定高翔是被人杀死的。
“我听见了,但我不相信,你也一定不相信吧?你心里肯定有怀疑的人,说出来听听,很可能我们俩想到一块了也不一定。”说着,方医生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个小子装腔作势的答复让他很不满意。
“方医生,你真像是个小孩子,呵呵……唉,如果真要说有凶手的话——”毕生冷静地观察着方医生神色间的细微变化,“那就是卫生间墙壁上的挂衣钩!”
“挂衣钩?”方医生奇怪地眨了眨眼睛,“真该死,我真该到现场去看一看的!你能不能弄到卫生间的钥匙,或许我能找到蛛丝马迹,就像无记名投票那样。”
毕生嬉笑着摆摆手,就差没将“别开玩笑”四个字写在脸上:“你的职业到底是医生还是秘密警察啊,这里面有你什么事吗?”
“我是个医生,同时也是个非常不错的推理小说家,至于你说这里面没我的事,我可并不这么想,素材总是来源于现实生活的。”方医生不无得意地说。
“那很抱歉,方医生、方大作家,这里没有你要的素材,这里只有一群无聊的年轻人以及一次跟车祸无异的意外事故。”毕生一字一句地回答。
方医生饶有兴趣地盯着毕生,仔细打量了半响才说:“其实,你不用刻意瞒着我,你我对于高翔的死应该是持有相同看法的——这仅仅只是个开始,陆续还会发生不知道多少起精心设计的谋杀案。你说,我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好了老弟,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无论现在还是不久的将来,你和我,都将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盟友!”
毕生听得一怔:“等等,方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明白啊?什么开始,什么盟友,方医生你——”
漂流密室 残局(3)
方医生故作神秘道:“老弟,不要再装下去了,我对你的秘密一清二楚,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的,因为我迫切希望看到这个游戏能够继续进行下去。”
这话把毕生吓出一身冷汗,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有意无意地将双手藏在身后,不温不火地答道:“方医生你真是个很有趣的人,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秘密,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呢?而且这个秘密还跟高翔的死有关,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呵呵,抱歉,万分抱歉,我有些兴奋过头了,所以请你原谅我的冒失。”方医生笑着摆了摆手。
毕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眼皮子跳了跳,若有所思地问道:“上船的时候我好像跟什么人撞了个满怀,不会这么巧,那个人就是方医生你吧?”
“你总算想起来了。”方医生用右手食指在空中划了个小方框,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心照不宣,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免得一不小心被人发现,呵呵——”
气恼的毕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苦笑着说:“不论你信不信,高翔的死只是个巧合,乘警昨天已经当场结案了。”
方医生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绝不会是巧合。而且高翔也绝不是死于意外,这一点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想不用我挑明吧?!”
“随你怎么说吧,总之这个结论不仅仅是乘警单方面得出的,我和邢叔叔也持有相同的意见。”毕生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说完转身便想离开。
诧异的方医生歪着头,伸手拉住毕生的胳膊:“昨天有个很明显的破绽,足以说明高翔并非死于意外。当时我认为你和邢怀彬都已经发现,所以就没出声,但现在看来你们似乎把它给忽略掉了。”
“什么破绽?”毕生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如果仍然是你那个老掉牙的、罪犯不记名投票的心理学说,那还是请你收回去吧,我现在要好好睡一觉,眼睛都肿了。”
脸色微微涨红的方医生松开手,仿佛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冷言道:“既然你不感兴趣,我又何必多次一举?你尽管睡你的春秋大觉去吧,无知的年轻人!”
毕生冷冷地瞪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躁乱,但他很快恢复正常,耸耸肩没有道别转身离开。
……
重又回到警务室外面,可是房门依旧紧闭,毕生在那儿徘徊了一阵后,低声咒骂着在门上踢了两脚,与方医生的邂逅以及谈话让他原本糟糕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离开甲板,毕生主动找上乘警休息的房间,把他们从酣睡中吵醒之后,将卫生间的钥匙交到他们手中,并仔仔细细交待清楚昨夜邢怀彬的判断,请他们尽快联系岸上的公安部门检查高翔的尸体,确定他死前是否吸过毒。可乘警却告诉他,至少要等到四天以后船才能靠岸……。
看着两个乘警一脸的闷闷不乐,毕生也是无奈,讪讪离去后却在回房间的路上与拉着行李的林倩儿不期而遇。
与方医生和刘剑锋等人一样,林倩儿也是临时被拉进“杀人游戏”凑数的一员,只不过由于游戏刚开始她便有事离开,所以毕生倒把她给忘了。
“你——你是林倩儿?”毕生尽量从酸痛的脸上挤出几丝笑容,以免让自己看上去过于疲倦和唐突。
头上戴着编织线帽,帽子的边沿几乎盖住了眉毛,身材娇小的林倩儿右手托着个行李箱,左手拿着本书边走边看,听到有人说话便微微仰头,愣了半响后才嗯声问道:“有什么事吗?我现在比较忙,或许要到下午才有时间。”
讪笑的毕生挠挠头:“林倩儿,你八成是认错人了,我叫毕生,昨天我们在一起玩过游戏,你不记得了?”
林倩儿带着狐疑的表情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昨夜恐怕也没有睡好,她松开拉着行李的右手,伸过去用大拇指在毕生眼睑上摸了摸:“你眼睛里面都是血丝,看来我提前退出游戏倒是个很明智的决定。”
漂流密室 残局(4)
被林倩儿意外亲昵的动作吓了一跳,但肿胀的眼睛却说不出的舒服,毕生不易察觉地往后仰了仰,心坎儿怦怦直跳,虽然他和邢晓菲、胡玲两个美人儿从小一起长大,但却从未有过现在的这种感觉。他感觉脸蛋开始发烫,紧张的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幸好林倩儿的手指很快便离开了自己,于是急忙掩饰道:“别提了,昨夜简直是一场噩梦,我也很幸运你能提前退出呢。”
一口气飞快说完,毕生见林倩儿似乎想要离开,急忙又道:“对了,你刚才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
“没什么,我以为你是来请我卜卦的。”林倩儿扫了一眼毕生的额头,闷闷地说,“这几天你要小心行事,如果有可能尽量呆在屋里不要外出,否则恐怕会有牢狱之灾。”
毕生绝没想过一个如此稚嫩可人的小姑娘,居然是位行走江湖的半仙,他用指背提起林倩儿左手正在看的书,哑然而笑道:“《本草纲目》……唔,呵呵,有意思,我原以为你会看心理学方面的书呢。”
“以前看过。”林倩儿脸色转冷,盯着毕生的眼睛问,“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请让一让,我现在比较忙。”
“哦,我没事,就是跟你打声招呼,交个朋友。”嘴上说着脚下却没有动,毕生指了指林倩儿身后的行李箱问,“怎么了,这大包小包的是要下船吗?呵呵,如果真离开的话,恐怕只能坐救生艇咯,这船四天之后才会靠岸。”
“你说话喜欢夸张,我对这样的男生没有好感。”林倩儿用胳膊肘顶开毕生,重新拉着她那个玲珑的行李箱往前走。
毕生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一脸傻笑地看她从面前走过:“是不是与你同住的那人太吵,所以想要换个清静点的房间?不过现在你找不到船务人员的,他们统统都还在睡觉呢,估计一个小时之后才会起来。”
停住脚步的林倩儿回转身,忍俊不禁道:“或许,拜我为师的话,最多半年,你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卜卦算命吗?那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见自己的话让林倩儿停留,毕生多多少少有些骄傲,他过去接过行李箱,跟在林倩儿身后亦步亦趋,“一夜没睡好肚子肯定饿了吧,现在餐厅里肯定有热腾腾的早点在等着呢,要不我请你吃个早饭,就当是拜师的见面礼,你觉得怎么样?”
低着头看书的林倩儿回答道:“肚子确实有些饿,但跟没睡好无关,我现在身无分文,昨天晚上只啃了半个馒头。”
“半个馒头?那另半个呢?”毕生好奇地问道。
“另半个在我上卫生间时,被同住的那个妖女扔进了垃圾桶。”林倩儿面无表情地回答,似乎只是在说一个跟自己无关的故事。
“妖女?”毕生越来越觉得这个林倩儿有意思了,那种淡漠于世的气质绝非她这个年龄的女生该有的。
“三分裤、露背装,大半个肥硕的Ru房在外面左抛右抛,你说她不是妖女,是什么?”林倩儿嘴唇翕动着回答,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
“对,是妖女,彻彻底底的妖女,呵呵——”毕生开怀地笑着,快走两步与林倩儿并肩,“跟妖女住在一块肯定不舒服,换作是我呀,也要换房间,我想这个要求船务会接受的。”
“换房间是为了她好,就算她每天接二十个客人,我至多将门关好,带上耳机不闻不视。”林倩儿忽然侧过头来看着毕生,表情格外严肃地说,“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担心什么时候忍不住就把她杀了……她跟我一样,我卖的是脑子,她卖的是身体,我们之间原本没有贵贱也没有利益冲突,所以我不想杀她,所以我才要换个地方。”
不知为何,毕生居然觉得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反而认同地点点头回答:“是啊,杀人也要有它的价值,这个世界上该杀的人那么多,依靠卖身体养活自己的女人永远排不上号。”
“我忽然有些喜欢你了。”林倩儿说这话就像她翻书一样,依旧没有任何感情,“带我去吃点东西吧,当作我刚才给你算命的酬劳。”
漂流密室 残局(5)
毕生笑着答道:“那实在是太好了,我还在担心你会拒绝呢。”他想了半天才明白,这女孩子刚才说自己有牢狱之灾原来就是在算卦,看来行走江湖混饭吃还真容易。
“拒绝?为什么要拒绝?我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有免费的早餐,我又怎么会拒绝?只不过——”林倩儿合上《本草纲目》,连同双手一起塞进了外套的口袋,“我胃口很大,你得准备足够的钱才行。”
“我想一顿饭的钱还是有的,虽然我刚刚毕业连工作都还没有,但身上的钱足够我俩在下船之前填饱肚子。”毕生嬉笑着说,不经意间看见一抹淡然的笑容从林倩儿眼中闪过,那感觉让他很舒服,仿佛泡了个热水澡一样。
林倩儿歪着脑袋看着他:“听你的意思,接下来几天你要养我?”
毕生咧着嘴,尽量装出一副憨样:“你说话真是难听啊,我本来就没几个钱,也就是是想交交你这个很有意思的朋友而已。”
“我不喜欢交朋友。”林倩儿加快脚步,“更不喜欢没钱又爱装阔的朋友。”
对林倩儿态度变化之快有些措手不及,毕生挠着头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追上去讪笑着说:“呵呵,可我刚才还听你说有些喜欢我了。”
“喜欢?”林倩儿反问,“你觉得我真有说喜欢你吗?”
“你没有说过?”毕生使劲挠头,头皮都快被他挠破了,“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无聊的地步,可我想你起码不会讨厌我吧?”
林倩儿打量了他一眼:“没有。我只是不喜欢你说话夸张的口吻罢了,其他的都好。”
毕生抿了抿嘴:“是吗?那我以后要多注意,不然你要是动了杀心,我可就要遭殃了。”
林倩儿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用脚侧碰了毕生一下,嘀咕道:“你最喜欢什么样的死法?可以提前告诉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考虑的。”
毕生装作当真的样子答道:“嗯,大概——大概我喜欢被你气死吧,这样或许不错哦。”
“油嘴滑舌,你又多了一点让人讨厌的地方。”林倩儿说着沉下脸来。
毕生耸耸肩,鼻头皱了皱说道:“反正我就是这张嘴的毛病,如果我是个哑巴,那就完美无缺了。”
“是吗?那要看你能不能找到位置了——”林倩儿将手从口袋内抽出来,指着前面餐厅外一大堆嘈杂的人,“还是提前告诉你吧,免得你尽做些无用的事情……我不仅身无分文、是个靠骗人度日的半仙,我对男人也丝毫不感兴趣。”
“同性恋?”毕生几乎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将这句话咽了回去,他尴尬地摸着下巴回答:“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呢?我真是觉得你很有意思,很有气质,很有魅力。所以真是想跟你做朋友,别误会,就是做普通的异性朋友而已。难道一个男人并不是无端跟你搭讪,并不是无端请你吃早饭,在你眼中看来,也一样是图谋不轨吗?”
林倩儿忽然笑了,用手捏着毕生的鼻子道:“小同学,你真是可爱的一塌糊涂。”
“嘿——”毕生故作不高兴地躲开,“长幼有序,我可比你大!”
“我比你大三岁,小同学!”转过身走到人群的外缘,林倩儿双手拢在胸前。
“啊,这么准确啊?是你算出来的吗?”由于行李箱高度不够,所以毕生不得不半弯着腰,看上去就像是林倩儿的跟屁虫一样。
林倩儿漫不经心地回答:“跟算命无关,你自己亲口说的,说你大学刚刚毕业,还没有工作。”
毕生可不会这样轻易服输,笑着问:“很多跟我一同毕业的人都是二十三、二十四的样子噢,你怎么确定就比我大三岁呢?”
“听口音,小同学,大城市的孩子入学年龄都是很正规的,除非你留级或者中途退学。”林倩儿用肩膀撞了毕生一下,“你不像是会留级或者退学的那种人吧?”
跟其他上了岁数的老年人不同,邢怀彬的睡眠一直没有任何问题,他可以睡得很早,起得很早,也可以睡得很晚,然后太阳晒ρi股了才从被窝里爬出来,半夜也不用爬起来上厕所。
漂流密室 残局(6)
“砰、砰、砰……”,邢怀彬猛然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拿起床头的手表一看,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他一边囔囔着“来了”,一边穿好衣裤打开卧室的门走出去。
客厅内跟昨晚的情形一样,双手用力揉搓着脸颊的邢怀彬踢开了几个易拉罐,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外面两个臃肿、脸色臊红的乘警正不安地立在那儿,仿佛遇到了什么惊恐的大事。
嘴角有颗长毛黑痣的乘警叫做郭启达,他上前一步,肥胖颤抖的手按着房门低声说:“邢老,这么早打扰你睡觉真不好意思,只不过——”
“不早了,已经十点半了!”邢怀彬打了个哈欠,侧身让他们进来,随手关上门,待他们在沙发上局促不安地坐下来后,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问:“出了什么事?把你们俩吓成这个样子?幸亏毕生这小子不在,否则又要嘀咕了。”
郭启达有些懊恼地动了动ρi股,想要站起来却又觉得不合适,他就那样半悬着身子,声音沙哑地说:“这种事原本不应该来烦劳邢老你的,可船上就我们两个半道出家的乘警,船长也说最好找你帮帮忙,所以这才过来麻烦你。”
“不用客气,直说吧,是不是死亡现场被人撬开了?”邢怀彬慵懒地问。
“不、不仅仅卫生间的锁被人撬了,而且——而且——”郭启达用力咽了口唾沫,他身旁的搭挡不耐烦地推了他一下,站起来大声说:“邢老,卫生间的锁昨夜被人撬开,我们警务室让人偷了,连存放在厨房冰柜里高翔的尸体也不翼而飞!”
邢怀彬不由愣住,身体保持着压腿的动作,直到郭启达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邢老”,他才猛地醒转,起身问道:“尸体被偷了?”
“是的,我们两个也觉得奇怪。明明已经将这次案件定性为意外死亡,即使是有人杀了死者,这种结果对凶手来说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为什么还有人要多此一举,引起我们的怀疑呢?”郭启达低声说着,显然这个问题他曾和同伴激烈地争吵过。
他的搭挡按捺不住地大声说道:“这是凶手在故意嘲笑我们的无能!昨天结案的时候我就说这案子不会那么简单,可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我们这个脸算是彻底丢到家了。”
低头沉思的邢怀彬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两个一眼,不紧不慢地问:“毕生有没有让你们检查尸体,看看是否在死前曾吸过毒?”
郭启达连忙答道:“有!他一早就来通知我们这件事。我们也正打算下了船之后就送去警局让法医检查,可刚才发现尸体居然不见了。”
邢怀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他勉强笑着走到二人对面坐下来,继续讯问:“警务室也被盗了吗?丢了些什么东西?”
“都是高翔身上的遗物,有钱包、手机之类的。对了,还有一张房间的钥匙卡和小包的白色粉末,我猜那是纯度极高的毒品。”郭启达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顺手想要去拿桌上的啤酒,却又尴尬地笑笑将手缩了回去。
“你猜……?你猜那是毒品?在被盗之前,你们自己难道没有鉴定过吗?”邢怀彬不满地沉声责问。
“没,没有,昨夜实在是太晚了,我们将物证放回到警务室之后就回去了。”郭启达又开始流汗。反倒是他的搭挡粗着脖子吼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白粉,不是白粉难道还是面粉、洗衣粉不成?”
邢怀彬摆摆手对此不置回答,左手两指用力地揉了揉太阳|茓,他的头又开始疼了:“明明已经用天衣无缝的作案现场蒙混过关,什么样的凶手会张狂到如此地步,他对自己是不是过度自信了?”
另一名警察咬牙切齿地骂道:“他妈的,肯定是个疯子!”凶杀案发生之后,百忙中的船长多次询问了有关情况,现在警务室被盗、尸体不翼而飞,更是第一时间下达指示,让他们全力配合邢怀彬侦破此案,邢怀彬在刑侦界的大名由此可见一斑。
“撬开卫生间的门,有可能是为了破坏犯罪现场,或者那里有我们不曾发觉的线索。而警务室被盗,应该是高翔的遗物中有明确指向罪犯的证据,所以这个人才会冒着被抓的风险。至于尸体……,在没有进一步线索之前,我没办法猜测了。”
漂流密室 残局(7)
说到这里,眉头紧锁的邢怀彬用力吸了口气,起身叹道:“在这儿说也没用,你们还是带我到这几个地方去看看,凶手动作越多,可能留下的线索就越多,这或许是我们破案的一个机会。”
“对,对,我们也是这个意思。”郭启达拉了拉同伴的袖子,两人站起来跟在邢怀彬身后走了出去。
毕生和林倩儿走到餐厅,早起的乘客比毕生想象的要多得多,他和林倩儿在外面足足等了十多分钟,才找到一个跟人拼搭的位置。这也是没办法,谁让他和邢怀彬合住呢,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忽然带了一个奇怪的女生回房间。
热腾腾的腊肉粥、黄灿灿的鸡蛋饺,再加上一大碗馄饨面,林倩儿将这些扫荡一空用了仅仅四五分钟,她似乎很珍惜食物,碗里干干净净的跟洗过一样,就像她的脸庞,虽然有些苍白,但毫无瑕疵仿佛用纯冰雕成的那般。乘着毕生还在细嚼慢咽,林倩儿和同桌的一对老夫妻攀谈起来,很快便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并成功作了今天的第一笔生意。
二十块钱,在高翔、陈庆这些人不屑一顾、身上根本找不到的票子,却足足花费了不是很欢喜言谈的林倩儿近半个钟头。看着她那将老人的手捧在掌心认真的表情,听着她并不是很专业但却能让人心花怒放的话语,目不转睛的毕生连筷子上夹着的半个饺子掉在桌上都没有察觉。
他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气息,是在这之前从未有过的,他的心神、他的脑海都非常的安宁,就好像刚刚从床上起来,听着妻子絮叨今天的新闻一样。
四周的人来了又走了,他们匆匆忙忙地吃过早饭便忙着自己的生活,可是坐在林倩儿对面的两位老人,他们幸福而快乐地与林倩儿说话,眼神中流露出的感情无异于膝下承欢的儿女。
和熙的阳光终于刺破浓雾开始扩散,昨夜的阴霾和沉滞也随之一扫而空,慢步走在前面的林倩儿仰着头,编织线帽下逃出来的几缕黑发随风摇曳。她左手紧紧地握着两张十元的钞票,右手则是老人送给她的一块小石头,她的表情满足而充实,让身后探头看着她侧脸的毕生羡慕到了嫉妒的地步。
“你知道吗,林倩儿?其实你刚才的算命和卜卦一点儿都不专业,连街边摆地摊的都不如。”毕生依旧顽强地弯腰拖着行李箱,微笑着说,“但是我很佩服你,佩服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握住那两个老人家的心境,而且一层一层剥茧般为他们开解了烦恼,就这一点来说,恐怕世上最好的心理医生都不如你。”
“我说过,我看过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林倩儿的心情也不错,转过身来一边倒退着前进,一边看着毕生的眼睛,“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富有吗?不是腰缠万贯的富翁,也不是知识渊博的学者,而是我这种在生活中一点一滴满足自己的无产阶级。”
不得不承认,林倩儿的这句话有几分哲理。毕生望着她白皙的面颊,尝试着感受她此刻的心情:“嗯,你说得有点意思,我也想做你这样的人。只是我的满足感来自于侦破各类案件,任何一点点蛛丝马迹的揭晓,都可以让我感到满足。”
“你的志向是当个警察?”林倩儿问。
“不,我不做警察,警察受到的约束太多,他们墨守成规,太注重程序和形式上的东西。而我,我要做一个不为人知的地下法官,用自己的头脑和智慧解开各种复杂的谜团,惩治那些没有受到法律制裁的罪犯,让他们的罪行曝光于天下。”毕生还是第一次和陌生人聊起自己的心事,尤其对方还是个女孩子,让他觉得有些别扭。
“很崇高的理想啊!可惜——”林倩儿垂下头,“可惜很快你自己便要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说你有牢狱之灾并不是随口而道。”
“呵呵,这应该是你看面相看出来的吧?我一夜没睡,脸色当然不好看。”毕生嬉笑着摆摆手,故作神秘地凑过去低声说,“昨夜参加杀人游戏的那些人,你还记得吗?”
漂流密室 残局(8)
林倩儿微微摇头,“我记性不是很好,只记得有三个漂亮的女孩子,其他的,都忘了。”
唉……,十几个人却只记得女生,难不成她真是同性恋?真是可惜……。
毕生有些失落地想着,接着说道:“他们当中有一个忽然死在了卫生间里,凶手杀人的手法相当精致,是件不可多得艺术品。”
“啊?死了?是气质很好、古典型的,还是很风骚、总用ρi股说话的那个?”林倩儿诧异地问。
毕生愣了愣,摇头苦笑道:“死的是个男的,他在卫生间里自己用头撞死在了挂衣钩上面。”
“哦——”林倩儿居然拍拍胸脯,好像松了口气,却对高翔的死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兴趣。她转过身背靠在甲板上雪白色的桅杆上,自言自语地说:“这么说,昨晚我提前离开是个遗憾呢!杀人游戏忽然转变成了现实,一定会很有趣吧?”
“林倩儿,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死的,被谁杀了吗?我说这件凶杀案是件艺术品,并非全无根据的。”毕生走过去不依不饶地说,仿佛一定要让林倩儿见识一下自己的推理能力似的。
可惜林倩儿并不打算给他机会,而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游戏今天晚上还会继续吗?”
“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不会,这要看大家的心情,不过昨天高翔死了之后,我们将游戏延续了一个环节。”毕生无精打采地回答。
林倩儿歪着嘴角,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笔,拉过毕生的手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拉过行李箱道:“如果继续的话就打这个电话叫上我,如果只是请我吃饭或者别的事情,那就算了……,我对男生不感冒。”
……
原本用黄|色布带警示起来的卫生间此时已经洞开,外面两个男性清洁工人正在努力维持现场的秩序。沉着脸的邢怀彬好不容易穿过人头攒动的人群,第一眼便看见了卫生间里正仰头琢磨什么的毕生。
他停住脚步,拽着郭启达的手,视线望向毕生压低声音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打算去找你的时候他就来了……怎么,邢老,这小伙子不是你徒弟吗?”满脸诧异的郭启达见邢怀彬叹息着点头,他看了看毕生,细声细气地说,“邢老,警务室门只有我们两个的钥匙卡能打开,可是——可是——”
“凶手并没有撬门而入,是吗?”邢怀彬冷冷地问。
“是的,是的,我记得清清楚楚,走之前门确实锁上了,如果没有钥匙卡,除非有电钻等工具,否则门不是那么容易开的。”郭启达侧过头去看毕生,“但是从昨夜到今早,只有他一个人进入过我们房间。”
“那你还让他进到这个犯罪现场?”邢怀彬恼怒地咆哮起来,吓得身周看热闹的人不由往后退了退。他铁青着脸走到卫生间外,冲里头纳闷转过头来的毕生喊道:“毕生,你赶紧给我出来!”
“怎么了?”毕生奇怪地走到邢怀彬跟前,看了看两个充满警惕神色的乘警,苦笑道:“我就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所以在你来之前先进去探探情况,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一起再简单不过的意外死亡,就被你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弄得现在人心惶惶,这笔帐我以后再跟你算!”邢怀彬怒瞪了毕生一眼,大步走进去,“好好在这儿待着,不准走开!”
卫生间除了掉在地上的铁锁之外,里面跟昨天几乎没有任何区别,毕竟是个简易的场所,四个便池、一排挂衣钩、地上一滩血、还有头顶脑袋大小的通风口,所有这些东西并没有任何一目了然的线索。
邢怀彬眯着眼睛仔细看过去,等到外面的人渐渐散去,两个乘警也不耐烦地在一旁走来走去,他才如毕生一样站在通风口下面,仰头发呆地往上望着。
“毕生——”邢怀彬的语气软了下来,“你刚才就是在看这个吧?”
毕生双手趴着门缘点头道:“邢叔叔你眼睛的视力变好了嘛,我盯着看了好久才发现上面好像有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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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9)
“我才没有发现什么痕迹呢,我是由那脚印联想到的。”邢怀彬抬手指了指通风口下方偏后的便池,“便池顶盖上面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脚印,但我很奇怪,为什么前两次你没有发现它呢?”
“你不是也没能发现吗?我经验不如你,没发现应该很正常吧?”毕生笑嘻嘻地说。
邢怀彬可笑不起来,他侧身瞪着毕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忘了带眼镜,这脚印又这么模糊,我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吗?”
“昨天晚上我一进来就直奔挂衣钩而去,后来你那番非常独到的撞墙理论让我自愧不如、叹服不已。其他的也就没有注意,所以我没发现,应该也不奇怪吧?”毕生寸步不让地反击,他知道现在唯一清白且公正的就是身边那两个榆木脑袋的乘警,若是被他们误认为自己有凶手嫌疑,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说得有道理。”邢怀彬抬起头又打量了一会儿通气口,将郭启达唤进去道,“想办法打开通风口看看。”
“通风口?”郭启达早就被两人的你来我往弄昏了头,现下忽然让他打开通风口,不由得有些诧异,“邢老,通风口这么小,凶手不大可能从这里进出吧?如果他可以,为什么还要撬掉门上的铁锁进来呢?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照你这么说——”邢怀彬冷冷地瞟了毕生一眼,“有钥匙的人就一定不会撬门咯?”
郭启达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苦笑不迭的毕生,尴尬地笑道:“邢老的意思我明白了,凶手或许故意将门撬开,就是为让我们认为:他没有钥匙,或者说,他没有进入这个卫生间的其他方法,是这样吗?”
“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有别的意思……”邢怀彬摆摆手道,“小郭,动作快点,看看通风口有没有新的线索。”
找人弄来一副双脚梯,郭启达踩在上面很快便顺利地拆下了通风口,他伸手在里面掏了掏,然后低下头叹了口气:“一无所获,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过依我看,这个通风口在不久前肯定被人拆开过,上面的螺孔都有崭新的划痕。”
一把推开身边的乘警,毕生快步走进去,在尸体、通风口以及有脚印的便池之间走了几个来回,然后抬起头看着邢怀彬说:“现在高翔的死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他是被人谋杀!”
邢怀彬低头沉思着,仿佛正在为一个很困难的问题所困扰,而两个乘警一上一下望着他,仿佛都想听到他口中的结论。
“说吧,毕生,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那我就保持沉默,听你说个够!”这是邢怀彬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毕生控制不住地亢奋起来,走到挂衣钩旁边,依次指了指挂衣钩、通风口以及便池,朗声说道:“这三样东西最大的关联之处在于,他们是在同一条直线上,根据尸体的位置,以及这是件密室谋杀,所以尸体决不可能被移动过,也就是说——”
毕生跑到便池旁,指着上面模糊的脚印道:“当时高翔就是站在这个便池上面,伸手去摸这通风口,然后从上面径直掉下来,头部撞在这个挂衣钩上!他为什么无缘无故要爬上便池、去折腾通风口呢?毫无疑问跟吸毒没有关系,跟幻觉也没有关系,而是有人在通风口上放了什么东西,故意引诱他上去的!”
“你的话不无道理。”邢怀彬耐心地等到毕生的情绪稳定下来,慢慢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高翔被通风口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从而站在便池上想要取下来的话,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失足掉下来,而且不偏不倚、好巧不巧,偏偏就撞在这该死的挂衣钩上?”
“挂衣钩和通风口的距离,以及通风口和便池的距离,再配上高翔的身高,我有绝对的把握能计算出来,他如果摔倒,颈部以上的某个部位一定会撞上挂衣钩!”毕生理直气壮地回答。
“精彩,真精彩,不愧是当年第一神探的儿子。”邢怀彬淡然地笑着,可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赞许的神情。
“你不用担心,更不用着急,迟早有一天,我会把这个称号从你那儿夺回来的,我以我父亲的在天之灵发誓!”毕生硬着脖子说。
漂流密室 残局(10)
邢怀彬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但是,在那之前,请你告诉我,高翔摔下来的时候是死人还是活人?”
“当然是活人,你把我当傻瓜吗?”毕生吼道。
“既然你说他摔下来的时候是活着的,那我问你,一个活人摔倒时本能的动作是什么?双手朝前、双腿微屈吧?那这门短小的挂衣钩,如何能在他双手的保护下,扎进他的脑袋?”邢怀彬走到血迹旁边,双手高举过头,“就是我这个样子,他的脑袋会击中挂衣钩吗?你告诉我,毕生。”
懊恼的毕生忽然没了言语,他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又输给了这个老头子,内心的憋闷让他更加觉得煎熬:“或许,凶手给他吃了安眠药、镇静剂或者其他东西,让他的手不能动弹——”
邢怀彬笑了笑,忽然轻轻拍着郭启达的肩膀说:“小郭,你们两个先出去一下,我有点事情想跟毕生私下交流。”
郭启达纳闷地看了邢怀彬一眼,随后点点头拉着搭档走了出去。
待二人消失在门口,邢怀彬才叹息着说:“你乱了,毕生,你的分析和推理忽然乱得一塌糊涂。如果高翔身体不能动弹,他又是如何爬上便池的、伸手去够通风口的呢?你也说了,这是件密室谋杀,凶手总不成将高翔抱上去,扔下来撞死在挂衣钩上,然后又从里面将门反锁,然后顺着这脑袋大的通风口爬出去吧?”
毕生脸上滚烫,呢喃着说不出话来,而邢怀彬仍旧和颜悦色地拍着他的肩膀,“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成立,我担心的只有一点,这个犯罪现场毕竟是已经被破坏掉了的啊!或许你所说的谋杀,只不过可能是某个自以为聪明的人,在高翔死后,卫生间被撬开之后,故意伪装出来的呢。”
“你果真是在怀疑我!”突如其来的怀疑严重伤害了毕生的自尊心,他恼怒地瞪着邢怀彬,语气中充满不忿道,“邢叔叔,难道你就没有嫌疑吗?明明是谋杀,可你偏偏要想方设法将案子定性为意外事故,你这又是什么居心?”
“我自然也有嫌疑,但并非你所说的这个理由,只是我也有杀人动机罢了。将案子定性为意外事故,是因为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凶手作案的任何痕迹……”邢怀彬不紧不慢地回答。
“好,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高翔吸毒的,你又是凭什么猜测他是因为吸毒过于亢奋,以至于一头撞死的?”毕生缓和语气追问道。
“猜测,合理的猜测,加上一定的证据。”邢怀彬低声回答。
“一定的证据?什么证据?死者在死前吸过毒,是这个证据吗?”毕生冷笑道。
“尸体不见了,你还不知道吗?”邢怀彬目不转睛地盯着毕生,“无论高翔是死于意外、还是被人谋杀,昨夜有人偷走了他的尸体,现在我们连这唯一的证据也没有了。”
“你,你怀疑我为了证明你的错误,所以故意盗走了尸体?”毕生闻言彻底愣住,很没礼貌地叫了起来,“邢怀彬!你要适可而止!”
邢怀彬走到毕生身后,叹息道:“沉住气,沉住气……当年你父亲可比你要有耐心得多呀,直到我给他戴上手铐,他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毕生浑身一颤,猛地转过身,愤怒地瞪着邢怀彬,语气中充满了恨意,“我终于明白父亲临死之前说得那句话了,他要说,他是清白的!他是被你冤枉的!他是被你这个好兄弟、好搭档冤枉死的!”
邢怀彬脸部痛苦地抽搐起来,他双手紧握着拳头,不可遏制地咆哮起来:“你给我住嘴!你父亲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他决不会在事实面前狡辩,就是到现在,他也是我最好的兄弟,每年他的祭日我仍旧会在他坟前不醉不归!”
“咯咯——”毕生的笑声中散发出冰冷的寒意,“邢叔叔,你错了,错的一塌糊涂!我会证明给你看,谁才是真正的智者,谁才配拥有第一神探的称号,我会证明你是错的,而且错的很彻底,我一定会的。”
脸色沉郁的邢怀彬摇摇手,似乎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我了解你的个性,毕生,你太好强了,我害怕这会害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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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11)
看着邢怀彬疲倦、苍老的背影,毕生半响才垂下头哑着嗓子抱歉道:“邢叔叔,对不起……”
摆摆手无所谓地笑笑,邢怀彬拍着毕生的肩膀说:“我相信你不致于如此胡来,盗走尸体的只可能是凶手,而且尸体上肯定存在我们没来得及发现的线索,才让凶手铤而走险……不过,毕生,你还是给我消失一段时间的好,否则,我真没有把握能排除掉你的嫌疑……现在看来,高翔的死,有可能仅仅是个开始!”
说完,邢怀彬径直走了出去,而毕生愣在那儿一言不发,直到郭启达一头雾水地走进来推了他一把,他才自言自语地说:“等着吧,一出出大戏很快就会上演,凶手是谁,绝对是我们大家都意料不到的……”
“是啊,是啊,说不定就是你呢。”郭启达满脸不悦地说道。他心里认定盗窃警务室的就是毕生,因为他一前一后来了两次自己的房间,在那种自己犯迷糊的当儿,完全有机会偷走钥匙卡、并连同卫生间的钥匙一起送回来。
……
餐厅内热闹非常,穿着溜冰鞋的服务员在柜台、厨房、餐桌之间像鱼儿一样飞快地游动着。孙朝晖坐在靠近窗户、风景最好的一张台子旁,端着血一样红的葡萄酒,闷闷不乐地低着头。
他似乎没有什么食欲,面前搁在碗上的筷子非常干净,应该还没有动过。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口气饮尽,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孙朝晖侧过头来看着邢晓菲,满脸虚伪的笑容:“晓菲,都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伯父怎么还没来啊?”
“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正在查办昨天高翔的案子。”细细地品着碗里的鱼羹粥,邢晓菲头也不抬地回答。
“高翔的案子?”发出惊讶之声的不仅仅是孙朝晖,连坐在对面的胡玲也古怪地叫了一声,只有她旁边闷头吃饭的眼镜男邱一禾神色不动。
邢晓菲微微抬起她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好奇地问:“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过去我跟你们说我爸爸查案子也没见你们这么惊讶过呀?”
“这完全是两码事嘛,死的人可是高翔啊——”胡玲闷闷不乐地说,拿起筷子却发现自己对桌上的佳肴失去了兴趣。
用纸巾擦了擦嘴唇,孙朝晖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假装不在意地问:“昨天警察不是说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吗?说高翔死于意外什么的,我也没注意听。”
“是啊,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好像连尸体都草草地放在厨房的冰柜里呢。”胡玲吐了吐舌头,赶紧把面前的食物推到旁边,“哎呀,以后不再上这儿吃饭了,一想到高翔跟这些食物躺在一块,我就想吐。”
邢晓菲看了看胡玲:“瞧你们两个,真有那么点夫唱妇随的意思,干脆我把位子让给你好了。”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开玩笑还是有意如此说,她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冲闷头猛吃的邱一禾道,“一禾,吃完没有,陪我去玩两把梭哈,你只许输不许赢!”
面带妩媚笑容的胡玲似乎并没有在意邢晓菲的语气,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孙朝晖。可惜孙朝晖不想见到自己的女朋友跟活死人邱一禾独处,赶紧站起来笑道:“正好我也没有胃口,还是我陪你去吧,你没看见一禾正吃得津津有味吗?”
邱一禾忽然抬起头,俊俏犹如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怪笑。他一边用纸巾擦试碗筷和勺子上的污渍,一边沉声说道:“陈庆没有来吃饭,如果朝晖你不介意他跳上赌桌用钱砸你的话,最好还是我陪晓菲去。”
孙朝晖的脸涨红得犹如猪肝,隐忍着心中的怒气说:“一禾,这事情你答应过我不说出来的!”
“我是君子,言而有信,只不过晓菲早就知道了,是吧?”邱一禾清澈的眸子定定地望向邢晓菲,就如一汪纯净的湖水般,里面没有半点杂垢和污渍。
邢晓菲漠然地扫了孙朝晖一眼,冷冷地说道:“二十万可不是小数目,别说只是绕着桌子爬一圈,就是让我陪他上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可惜陈庆从没拿钱砸过我!”
漂流密室 残局(12)
孙朝晖被她说到了痛处,脸色通红,显然是无地自容了。他知道邢晓菲说的只是气话,可自己当初被陈庆的二十万砸在地上爬,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他颓然坐回到椅子上,幽怨地望了邢晓菲一眼,低声说:“晓菲你不要玩得太大,你心脏不大好——”
“放心,我会买单,她不会有压力的。”邱一禾站起来走到邢晓菲身边,非常绅士地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有两个麻烦的家伙过来了,朝晖你和胡玲还是赶紧回房间吧。”
孙朝晖扭头望去,正好瞧见满脸嘻笑的刘剑锋和阴沉着脸的方医生朝他们走来,不由心中忐忑,与胡玲对视了一眼后,尴尬地摆摆手说:“他们两个还能吃了我不成?不过晓菲你可得当心一禾,死在他怀里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邱一禾笑了笑,是那种温和得犹如春风般的笑容,他微微偏过头去柔柔地看着邢晓菲,低声问:“你相信朝晖说的话吗?”
“不相信,我知道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打动你的心,你就像危崖峭壁上那株珍贵的仙人草,谁也没有资格将你采摘在手里凝视。”邢晓菲夸张地说完这句话,扯着腼腆而笑的邱一禾往外走。
与孙朝晖、陈庆还有高翔不同,邱一禾出身名门望族、长在书香门第之家,父辈、祖父辈乃至曾祖三代都是赫赫有名的文人。他有教养而不拘谨,阔达而不放肆,在沉默寡言的背后,总是有一双###的眼眸在亮着,仿佛可以将每个人的心境一览无余。
他不是很喜欢微笑,俊俏的脸庞说实话有些僵硬,好像是用美玉雕成的一般,但这并不能抹杀他与生俱来的幽默感和雅致。往往看似无意的一句话,有时候旁人想上七八分钟才能体会其中的意思,继而非常放肆的捧腹而笑。邢晓菲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像邱一禾这种人,居然会与三个品行低俗的登徒子为伍。
当邢晓菲在邱一禾的陪同下走进赌场时,忍不住驻足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一禾,你真是个很奇怪的人呢!”
“是吗,我以为你不会这样想的。”领着邢晓菲来到一张台子前,那儿一场赌局正好刚刚开始,五六个神情迥异的中年人正各自看着手里的扑克。
邱一禾为邢晓菲拉过椅子,温文尔雅地说,“只要活着,谁都有不可告人的一面,只因为我不善隐藏,所以你才会觉得我很奇怪。”
邢晓菲矜持地弯腰坐下,待邱一禾侧着身子坐到旁边时,才接着笑道:“但你似乎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感情啊,呵呵——”
“我恐怕是个没有感情的动物——”接过服务员送上的一大摞筹码,邱一禾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淡淡微笑着回答,“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最应该为高翔的死难过的人是我才对。”
“为什么这么说?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替他难过呢。”邢晓菲心不在焉地抠着面前的底牌,“我听说,你父亲、祖父的冤案都是高翔帮忙摆平的,就是因为这个才要为他难过吗?”
黑色的筹码在邱一禾几根细长的手指上不断翻着跟斗,他垂着眼睛,柔声道:“因为他,我才有机会认识你呢。”
“啪”地一声,指间的底牌掉在了台面上,有些意外的邢晓菲噘着小嘴,眨了眨眼睛,又将底牌重新扣上,“一禾,我忽然开始相信了……。”
“相信什么?”邱一禾抬起头,单纯地望着邢晓菲,“相信孙朝晖说的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姑娘死在我怀里?”
“你真聪明,聪明的人就像红颜一样,总是薄命的。”将面前的四张牌扔了出去,邢晓菲忽然扭过头来盯着邱一禾,抬起手在他眼睛底下戳了两下,“你知不知道,你这双眼睛很漂亮,漂亮的让人窒息,但若是看久了……一禾,要是有一天我嫁给了你,你猜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挖了我这双可以杀人的眼睛?”邱一禾柔柔的声音就像海绵一样,能吸走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坐在旁边的几个中年阔妇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其中一个面容俏美、身材姣好的女人竟是主动走了过去,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漂流密室 残局(13)
好奇的邢晓菲张大了眼睛,待那少妇讪讪离开,凑过去问道:“一禾,刚才她跟你说什么?”
邱一禾淡然一笑:“她问我有没有兴趣和时间,单独讨论一下歌词诗赋。”
“咯咯——”邢晓菲右手撑在邱一禾的膝盖上,头埋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好好笑了一阵,“一禾,你……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有三个多亿的遗产,在死之前恐怕是数不过来了。”邱一禾就像在背诵台词,但这种呆板的语调反而让邢晓菲更加捧腹。
他似乎不大明白邢晓菲在笑些什么,脸上也看不见半点骄狂和放纵,只是伸手轻轻捏起桌面上新发的几张牌看了看,忍不住摇头叹息道:“晓菲,别只顾着笑,你又拿了一手扑街牌。”
“没关系,正好帮你缩短一下数钱的时间——”邢晓菲好不容易从邱一禾怀里挣扎出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牌,抓起桌上的筹码就扔了出去,也不管那里有多少钱,拍着桌子喊:“梭了,梭了,抢钱的赶紧跟上啊!”
邱一禾看着大声呼喝的邢晓菲发呆,手不由自主地搭上她挥动的胳膊,忍俊不禁地耳语道:“晓菲,我以为我已经很会演戏了,没想到你比我还会演。”
“是吗?”邢晓菲诧异地侧过头来看着邱一禾,直到桌上所有的筹码全部推到她面前,她才苦着脸说:“一禾你太坏了,居然连我都骗!这下怎么办,难道你也要我数一辈子钱吗?”
“两个人坐在床头、背靠着背数钱,不但比一个人躲在被窝里要数得快,还会有趣得多!你说是不是,晓菲?”邱一禾眼中泛起层层涟漪,浑然忘了眼前的人已经是别人的女友。
“我很想的——”邢晓菲不无难过地摇摇头,轻轻推开邱一禾的身体,低声道,“但我不想死在你怀里,更不想死在你的钱堆里。”
“我原以为你不会相信的……。”邱一禾固执地说了半句话。
“我是不相信朝晖那番鬼话,但我却信不过自己。”邢晓菲低着头,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东西来,而邱一禾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知道那是很不绅士的事情,故而淡淡地点点头,起身走到吧台为邢晓菲端来了一杯格外漂亮的饮料。
……
走在去接林倩儿的路上,嘴唇上还留有油渍的毕生说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
或许很好,因为他很喜欢跟林倩儿交谈,或许很差,因为刚刚邢怀彬居然同意了自己和方医生几乎异想天开的提议,这让他有一种陷入迷局的糟糕感觉——“把游戏进行下去,因为杀死高翔的凶手,毫无疑问就隐藏在游戏者当中,只要将所有人聚在一起继续游戏,那凶手必然会露出一定的马脚,因为有很多事情只有凶手才知道。”
记得自己劝说邢怀彬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方医生并没有搭腔,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房间,这让毕生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老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原本不是对杀人游戏不屑一顾的吗,怎么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难道真是我的劝说打动了他?不可能,他不是这样容易说服的人。该死,他是带着昨天最后一轮投票的塑料袋回来的,他原本就有继续游戏的打算,现在我主动提出来,岂不正中他的下怀?道行高深的老狐狸,看来我又输给你一阵!”
毕生飞快地走着,心绪不由得烦乱起来。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琢磨这些,重要的是游戏中接下来的讨论,自己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一方面不能输给邢怀彬,另一方面则是要让林倩儿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
毕生不明白为何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仿佛自己正在暗恋着林倩儿一样,不过如此感觉倒是让他很愉快,心情随着越来越快的脚步居然好转起来。
林倩儿换了房间之后住在他们下面那一层,所以毕生不得不经过人群拥挤的楼梯口,而那儿正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小贩,大声吆喝着兜售一些纪念品还有手工艺品之类的东西。
漂流密室 残局(14)
人流并不是单向的,而是来来往往上下都有,凡是往上去的人必然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而从上往下走的则多半苦着脸。毕生知道这些人大多都是冲着赌档的金钱而去的,但又有几个能留住自己的钱回到房间呢?
好不容易才通过长达五十多米的台阶,喘不过气来的毕生正打算找个地方先抽根烟缓缓气,以免见到林倩儿时显得自己太过紧张,可没想刚刚摆脱汹涌的人流来到一个较为偏僻的走廊,正当他的手摸出一根香烟时,裹着睡袍、带着编制线帽的林倩儿忽然从身后的房间里推门走了出来。
在意外相遇造成刹那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之后,毕生微笑着迅速迎了上去。他明白若是自己不打招呼,林倩儿怎么也不会发现自己的,因为她手中还有一本看不厌的《本草纲目》。
“林倩儿!”虽然毕生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太大,可还是吓了林倩儿一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突然蹦出来吓唬你,只不过声音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
林倩儿左手捏着胸口的衣领、右手捧着书,微微摇头看了一眼毕生,然后好像并不认识他似的,径直往前走,“你明天再来找我吧,我晚上比较忙。”
“嘿,我是毕生啊,你不会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吧?”哑然苦笑的毕生拦住林倩儿的去路,用手指着自己眼睛说,“你还说我眼睛里面血丝太多,还给我算了一卦,说我有牢狱之灾,你忘了吗?”
用手中的书蹭了蹭自己尖尖的下巴,林倩儿抱歉地笑着回答:“哦,你是那个要养我四天的男人啊?真对不起,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毕生恨不得立刻找块豆腐撞死在林倩儿面前,他用力地挠着头皮,哭着脸说:“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我们说好做普通的异性朋友的,几分钟前还通过电话呢。”
“啊,是吗?”林倩儿狐疑地眨眨眼睛,“你不是想追我,只是想跟我做异性朋友,而且我们还通过电话——你能告诉我,我们在电话里面说了些什么吗?”
“我们约好晚上一起去玩‘杀人游戏’的,你还让我到你房间去找你……。”毕生开始怀疑林倩儿是在故意逗自己玩,所以语气不免有些恼怒起来。
林倩儿又“啊”了一声,嘀咕道:“杀人游戏啊,我想起来了,呵呵……你叫毕生,我们约好今晚一起去参加游戏的,我刚才说比较忙,也正是因为这个呢。”
“我,知,道!”毕生无奈地叫了起来,“大小姐哦,你不是在玩我吧?”
“没有!”林倩儿摆摆手,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不是说让你到房间找我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跟踪我?”
毕生倔强地说道:“我跟踪你干什么?我只是——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在房间里乖乖地等我来?”
“洗澡呀,我总不能一身汗臭味去参加游戏吧?”林倩儿眼睛在发笑,“你呢?男浴室在另一头,你总不成也是来这洗澡的吧?”
毕生用力摇头,忽然伸手拽住林倩儿的胳膊,大步朝前走去:“我原本想来这儿抽根烟,没想正好撞见你!别问这么多了,咱们动作快一点,其他人可都在包厢里等着咱们呢。”
说也奇怪,林倩儿居然没有挣开他的手,任由他拽着自己回到房间,只是在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呢喃着说了一句:“再有下次,我会把你的双手给剁了的。”
毕生毫不在乎地耸耸肩,在林倩儿关上门的刹那嘀咕道:“再有下次?我看你还能不能记得我都是个问题!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你是要养我四天的那个男人啊!我晚上比较忙……。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婆子——”
门忽然打开,仅仅露出脑袋的林倩儿说:“静坐尚需思己过,闲谈莫乱论人非。你父母没教过你这个基本的做人道理吗?”
“没有,很抱歉,他们死得早,让你失望了。”毕生不高兴地回答。
林倩儿眨眨眼睛,丢下一句:“对不起,我是无心的。”很快又把头缩了回去。
漂流密室 残局(15)
“没关系!我是个男人,男人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女人,但男人必须有肚量!”毕生故意大声地叫着,他知道里头的林倩儿一定能听见,“我跟你说,我不仅有肚量,还有饭量呢,不相信一会儿吃宵夜的时候咱们比比,看谁吃得多——”
“男人除了要有肚量、饭量之外,男人还要信守诺言!”站在门口的林倩儿此时只能用光艳照人来形容,她虽然依旧带着那顶有些脏的线帽,但一头乌黑的短发却没有全部被拢在帽子里面,它们就像一缕缕山间炊烟般泼洒在林倩儿的额头,看上去格外的让人心动。
她的上身是浅褐色、没有半点皱褶的圆领衬衫,下身则穿了一条墨黑色牛仔裤,一个麻绳质地的长包斜挎在肩头,所有这些恰恰将林倩儿白皙的皮肤烘托到了极致。
目瞪口呆的毕生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林倩儿,他从来没想过女生居然会有这样一种让人窒息的美丽。与邢晓菲和胡玲不同,外表普通、眼神迫人的林倩儿更像是白花丛中,那最让人注目的一抹黑色。
林倩儿用《本草纲目》碰了一下还在发愣的毕生,慢慢走出来一边锁门一边说道:“就算我刚才说错了话,你也不必用这么可怕的眼神望着我,至多今晚的宵夜我付账好了。”
“那怎么行,你赚钱挺不容易的,还是我——我买单吧。呵呵……,那什么,刚才我听到有人说你是疯婆子,立刻跳起来给了他两个耳刮子,不相信你看,看我脸上还是火辣辣的……”毕生局促不安、语无伦次地说着,他扎扎实实被林倩儿狠狠地惊艳了一把。
看着毕生通红的脸庞,林倩儿侧过身去道:“好了,疯婆子也好,没教养也罢,咱们都是苦命人,就不要阶级内斗了。”
“说的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毕生紧跟她的脚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俏皮话。对于女生,心智成熟而又老练的毕生似乎没有太大的本事,除了挖空心思地逗乐之外,也再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伎俩出来。
走廊的灯光总是不够明亮的,而且四周人影晃动,原本并不适合看书,可林倩儿似乎并不在乎这些,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用眼睛去看手中的《本草纲目》,她需要的只是一种孤僻的心理暗示罢了。
在通过上下楼梯之前,他们两个不得不以每分钟两三步的速度前进,而前胸贴后背的拥挤让林倩儿不得不将书放进麻绳长袋中,她没有回头去看努力不压着自己的毕生,若无其事地问道:“今晚所有人都会到场吗?”
“嗯,除了已经被杀的高翔之外,其他人都会到,我想他们绝没想到你会去呢!”毕生的负担很重,他左手死死地抓着栏杆,右手绕成一个半圆弧护着林倩儿,“今晚要进行的环节是讨论和投票,要不我先跟你讲讲大概的情况吧?”
“不用,我玩过这种游戏。”前面的人忽然往后顶了回来,林倩儿脚步一滑险些跌进毕生的怀中,幸好她及时用胳膊肘撞在毕生的胸口,但仍然低声地骂了一句,“该死的男人,真要我将你们统统杀光才行么?”
胸口闷闷生疼的毕生紧咬牙关才没有叫出来,他龇牙咧嘴地说:“现在游戏跟你以前玩过的略有不同呢,因为高翔原本是上一轮的投票杀手,但现在却把他当成被杀手干掉的平民,我们要讨论和投票的——”
“是那个真实的凶手,我明白的——”林倩儿忽然回过头,“很痛吧,痛的话不要忍着,这里没人认识你,你也不用装男子汉来保护我。”
毕生无语地点点头:“下次你能不能用手掌,起码砸在胸口不会这么痛。”
“嗯,我尽量。”林倩儿侧过身来用手掌撑在毕生胸口,“这样就好多了,人实在多的有些让人难受。”
“呵呵,是啊,是啊。”毕生心里却在嘀咕,“不难受,一点儿都不难受。”
……
“我以法官的名义宣布,平民高翔昨夜被凶手残忍地杀害,现在需要大家讨论并投票,决定谁是杀害高翔的凶手。”表情严肃的方医生双手支撑在圆桌的黄|色边沿上,他一本正经地宣布游戏开始的同时,将视线落在了毕生旁边正拿着本书在看的林倩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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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16)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嗯,昨天提前退出的林倩儿小姐自然也在讨论的行列,她也应该作为嫌疑人被列入杀手候选名单……现在请大家依照桌位的次序单独发言吧。”
坐在方医生左手旁边的邱一禾正在小本子上写着什么,直到方医生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恍然大悟似的抬起头,扫了大家一眼后说:“陈庆,凶手。”
正满怀期待地等着邱一禾的高谈阔论,却不料他说完之后继续埋头疯写,于是方医生很不耐烦地大声说:“理由呢?你选陈庆难道没有理由的吗?”
“没什么理由,只不过因为他正好缺席,我说他是凶手不会得罪在座的诸位,那样我被提名的几率就会减小。”邱一禾随口回答,看来并不将这个游戏放在心上。
方医生对这样的答案也是无能为力,他求助地看向正和林倩儿说悄悄话的毕生,咳嗽道:“既然你没有别的话要说,那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你的。”
鸦雀无声,除了方医生自己高昂的额头外,连右手边的邢怀彬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而毕生的心思却全在林倩儿身上,这让方医生更为恼火,“毕生,你有什么话要问的吗?邱一禾,案发当晚最沉默的一个人,他的沉默仅仅是因为性格的原因吗?”
毕生这才醒觉过来,笑眯眯地敲着桌子道:“一禾,这就是我要问你的。既然咱们是在玩一个有意思的游戏,请稍微认真地回答一下,好吗?”
邱一禾保持着亘古不变的微笑,他先是慢慢将本子合上,然后抬起头回望着毕生,一字一句道:“我保持沉默的理由有二:其一,高翔的死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损失,我必须在短时间内想清楚将来如何应对他父亲的责问,才不致给我的家族带来危害;其二,当时我剩下不多的心思全在其他人身上,我也在猜测谁是凶手,所以我是最沉默的那个。”
“那你当时的感觉,陈庆是凶手吗?”毕生追问道。
“这个嘛,我会在不记名投票时写上自己心中认定的那个人的。”邱一禾狡猾地眨了眨眼睛,“没有规则不允许我这样做吧?”
方医生Сhā嘴道:“当然没有,但为了让心中认定的那个人成为投票的多数,你为什么不把他的名字和理由说出来呢,或许大家认为你的想法可信,也都给他投票也不一定。”
“真实的杀人事件,虚构的杀人游戏,如果两者真有什么关联的话,恐怕就是杀死高翔的凶手,就在我们中间!”邱一禾的话让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免露出奇怪的神色,可他本人却仍旧只盯着手里的本子,“你们假设一下,能设计出让警察误以为是意外死亡的凶手,他会这么容易暴露自己吗,会被我们这可笑无稽的杀人游戏揪出来吗?”
“就是嘛,就是嘛,我原本就说不要再玩下去了,可你们偏偏不听!”脸色煞白的胡玲站了起来,嗓音尖锐地叫道,“谁爱玩谁玩,反正我是不奉陪了!”
“我倒是不介意继续玩,毕竟大家也闲着无聊,就当打发晚上寂寞的时间好了。”邱一禾微笑着说,“胡玲你最好还是不要走,万一其他人都跟我一样,见你不在,又比陈庆好欺负,一口咬定你是凶手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不会这么坏吧……?”胡玲嘀咕着坐了下来,偷偷扯了扯邢晓菲的袖子低声说,“晓菲,我们一起回去吧?昨天上船之前你不是还问我怎么设置自编的铃声吗,回去我慢慢教你,好不好?”
邢晓菲笑了笑,摇头道:“我已经知道怎么弄了,一禾仔仔细细地跟我讲了。”
“嗯——”斜靠在椅子内的邢怀彬忽然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去看邱一禾,问道:“邱一禾,你是邱老儒的第三代传人吧?听说你们一家解放之后多灾多难,这几年才因为高局长的缘故逐渐走出了困境,你所说的危害,应该是指这个吧?”
“得到高家好处的并不止我一个,陈庆、孙朝晖,甚至邢伯父你的女儿,在高翔身上也是受益不少的。”邱一禾不温不火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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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17)
“晓菲也受过他的恩惠?我这当爸的怎么不知道?”邢怀彬诧异地问。
邱一禾看着邢晓菲,在取得她的首肯后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晓菲能从学校毕业,里面多多少少有高翔的功劳。只是邢伯父以后要多多关心一下晓菲,她红灯高挂奔四之后,这些苦恼可都是我们兄弟几个帮忙解决的。”
脸色难看的邢怀彬充满歉意地看向邢晓菲,木讷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对女儿的亏欠实在太多,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弥补的。
这时毕生走程序似的Сhā话道:“一禾,昨夜大家回去之后,你在什么地方?”
邱一禾愣了愣,讪笑地看着猛然抬起头的孙朝晖,耸耸肩道:“我在房间,没有出去过。”
“有什么人能证明吗?”毕生继续发问。
“朝晖可以证明,是不是,朝晖?”邱一禾脸上的笑变得有些诡异,而孙朝晖则慌不迭点头,连声说道:“是的,我可以证明他没有离开过房间。”
“这样啊——”毕生耸耸肩,“那我没什么好问的了。”
接下来游戏仍然继续,由于邱一禾开了个好头,随后的张伟和黄珊珊二人都说凶手是陈庆。理由与邱一禾不尽相同,因为陈庆不在场。
虽然毕生尽量问一些刁钻的问题,免得游戏冷场,可是效果并不明显,身旁的林倩儿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似乎压根就将自己隔绝在游戏之外。
好不容易两个鼻涕虫说完,轮到了满脸油脂的大分头刘剑锋,他用力地咳嗽一声想要引起所有人注意,然后自得地瞟了一眼趴在桌上的胡玲,涨红着脖子说:“据我的观察分析,以及精妙推理,凶手只可能是三个人当中的一个!”
“哦?”方医生总算见到一个还算会来事的家伙,不由兴致勃勃地配合问道,“你认为是哪三个人呢?”
“第一个就是陈庆!”刘剑锋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曾亲口说过自己常年受到高翔的棱辱和欺压,昨天晚上又在所有人面前受到那家伙的侮辱,他有最大的嫌疑。无论是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陈庆都是第一嫌疑人的不二人选!”
这时包厢的门忽然砰地被人从外面踹开,然后醉醺醺的陈庆搂着一个脂粉很重的女人踉跄着进来,“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老——老子好像,好像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刚才还慷慨激昂的刘剑锋忽然没了声音,整个人矮了半截一样缩回到椅子上。
“陈庆,你如果想要继续游戏的话就请独自坐过来,如果你不想,那还是到外面和你怀里的美人儿好好喝几杯。”好不容易气氛开始上来,没想到被陈庆的忽然出现将其完全破坏,方医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因为激动的情绪而显得愤怒。
陈庆推开那个胭脂女人,晃晃悠悠来到邢晓菲背后,好像认错了人一样,突然从后一把抱住邢晓菲,大声笑着说:“美……美女,陪老子出去喝几杯,老子有的是钱,有的是钱,哈哈——”
此种流氓无赖的举动把邢怀彬的肝都气炸了,怒喝着起身就要绕过圆桌去修理陈庆,而脸色铁青的孙朝晖也咬着牙要去掰开陈庆那双脏手,不料坐在邢晓菲对面、一言不发的邱一禾动得比他们两人还要快,竟然直接从椅子上跳了出去,踩着圆桌扑到陈庆面前,左手抓住邢晓菲的肩膀,右手一拳轰在陈庆的脸上。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当陈庆惨叫一声仰面倒在地上,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娇小身影冲到了陈庆身边,举着折叠椅二话不说狠狠地砸在陈庆身上。
“倩儿、倩儿,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赶紧停手!停手,听到没有,你会打死他的!”心中叫苦的毕生慌忙冲过去将疯了一样的林倩儿抱到一旁,用力地搂着她,不停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你不用这样的,世上该杀的人那么多,这陈庆再怎么无赖也排不上号的,你不能让他脏了你的手,知道吗?倩儿,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对,就是这样,慢慢的呼吸,你好好想想,他这种垃圾不值得你动手,不值得你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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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18)
没有人明白林倩儿发的是哪门子疯,这个一声不响的女孩子让所有人都有点懵。在场的人当中,最不该对陈庆动手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可偏偏她的反应最大,出手就是往死里打,根本不像是个女孩子。
鼻青脸肿的陈庆小声呻吟着,血水从他的鼻孔、嘴巴里面流得到处都是,表情木讷的邢怀彬慢慢踱过去,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然后对那个吓得在一旁发抖的胭脂女人说:“扶他回房间吧,拿上你的酬劳离开,不然等他醒过来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胭脂女人惶恐地点着头,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后,艰难地扶起陈庆朝外走。
邢怀彬转过身来时,邱一禾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书生气浓厚地慢慢擦拭自己的眼睛,而另一边林倩儿却忽然变了一副模样,从刚才的突兀凶悍转而成了惊弓之鸟,仿佛忽然被恐惧的手抓住了灵魂。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神疯狂中透露出无尽的悲伤,尽管她蜷缩在毕生的怀里,却努力着想要站起来;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间或抽搐着,下唇都被咬出血来,紧皱的眉头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正在忍受着大脑撕裂般的疼痛。
这些看在毕生眼里,让他心都快碎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将林倩儿抱得更紧,好似如此能分担林倩儿的痛苦。
事实上,林倩儿的反常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却让毕生感觉心痛了一辈子。
当胭脂女人和陈庆离开包厢的时候,毕生感觉到怀中林倩儿的身子猛地抽了一下,随后便听到她温婉而稍有急促的声音。
“我好多了……”轻轻推开毕生,林倩儿理了理头发勉强笑道。
惊魂未定的毕生挠挠头,关切地问:“真的好了吗,你刚才真把我吓坏了!”
扶着毕生的胳膊颤颤巍巍地起来,额头微汗的林倩儿答道:“脑袋经常会这样莫名其妙地疼,我已经习惯了……”
逐渐恢复正常的林倩儿说完冲毕生甜甜一笑,乘他还在迷醉当中,俯身从地上捡起书和折叠椅,若无其事地回到原来的地方。
“真是两个怪人!”邢怀彬想着,走到邢晓菲身旁安慰了两句,随后看了一眼毕生晒笑道:“毕生,你小子什么时候找了个恐怖女友啊,出手这么狠辣,简直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毕生发现所有人包括邢晓菲都在看着自己,只好耸耸肩笑道:“不管怎么说,刚才倩儿把那小子一顿狂扁,确实让大家痛快淋漓,不是吗?”
大家纷纷莞尔。
邢晓菲起身坐到孙朝晖的位置,紧挨着林倩儿说起话来,两人倒是谈得很投机,好像一早就已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似的。
这边话说到一半便被打断的刘剑锋夸张地大笑两声,不无紧张地重新站起来道:“大家对陈庆的表现有目共睹,平常还算谦和的他,性情为什么会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呢?不用说,肯定是跟高翔之死有莫大关系!”
“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但仅凭这一点恐怕无法断定陈庆就是凶手吧?”邢怀彬踱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高翔的死很突然,除了凶手之外,对在座的诸位来说恐怕都是一种意外的刺激,陈庆只不过是表现得过火一些罢了。指正他是凶手,还需要其他有力的推断才行啊。”
刘剑锋冷笑两声,像是早就猜到邢怀彬会这样说。
他在圆桌上擦去掌心的汗水,尽量装出一幅谦恭的模样:“邢伯伯说的有道理,但我并不是仅凭他的转变来推断的!案发当晚,被害者高翔首先离开包厢,紧接着孙朝晖和陈庆也随之离开,而毕生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当时是不是这样一种状况?”
毕生点点头:“是这样没错,他们三人几乎都是前后脚,而我大概在四五分钟之后追出去的。”
“那我就有一个疑问了。”被人瞩目的感觉让刘剑锋好不得意,嘴角唾沫横飞地大声说道,“高翔既然是第一个离开,为什么他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简易厕所?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回房的途中被人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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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19)
“你是说陈庆赶在他回去之间,将他劫杀在卫生间内?”方医生问。
“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从包厢到高翔和陈庆的房间总共有三种走法,我都仔细计算过,三者时间上的差距足足有四分多钟,在这四分钟时间里,陈庆、孙朝晖都有足够的作案时间!”刘剑锋说完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孙朝晖,嬉笑道,“不过就动机来说,陈庆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而且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大家仔细想一想,高翔如果没有跟陈庆争吵,他会独自离开吗?如果他没有独自离开,凶手又怎么有机会在卫生间里杀了他?”
“啊——”毕生猛地站起来,视线迅速扫过同样面露诧异之色的邢怀彬,“只有让高翔独自离开,并且主动去到卫生间将门从内反锁,凶手才能达到他密室杀人的企图……如此看来,当初与高翔发生争执的陈庆的确有很大嫌疑——当初他们两个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吵起来的?”
在座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方医生回答道:“其实,争吵是高翔无中生有,自己挑起来的,他无缘无故地大声嘲弄陈庆,于是便有了争吵。”
这时趴在桌上不知想什么的邱一禾忽然道:“为什么而争吵并不重要,以高祥的个性来说,他离开的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邢伯父的出面呵斥……”
“呵呵,说得好,说得好……”邢怀彬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却没有反驳邱一禾的说话。
“我,我觉得,除非高翔他自己想要离开,否则他就是跟我们所有人红脸闹翻,也不会走的。”孙朝晖嘀嘀咕咕地说,可惜没有几个人听见他的话。
被别人认可所带来的成就感让刘剑锋有些忘乎所以,恨不得将所想的东西一古脑全部掏出来:“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完!我现在将陈庆杀人的全过程再现一下,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等我说完之后再问不迟。由于长期处于高翔的淫威之下,心里不大正常的陈庆终于忍无可忍,打算在这一次游轮之行结束他的性命,他非常周详地设计好了整套方案,并最终付诸实施。”
“他先是无端地激怒高翔,并在孙朝晖率先离去后,紧随而出,并操近路截住了愤怒的高翔。他一定耍了什么手段或者诡计,将高翔骗入卫生间之后将其杀害,并伪造成意外死亡。等办妥这一切之后,又立刻赶回房间,利用时间上的差距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刘剑锋一口气说完,“以上,就是我可以说毫无破绽的分析,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意见没有?”
“你——”方医生欲言又止,然后全场寂静、沉思,大部分人都在琢磨刘剑锋的推论,这时始终和林倩儿在窃窃私语的邢晓菲忽然抬起头,咯咯笑道:“真看不出来分头你也挺聪明的呀,我原以为你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登徒子,一双眼睛只顾盯着胡玲呢。”
“呵呵,那从现在起,晓菲你可要对我有所改观哦。人最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内涵,你说呢?”刘剑锋色迷迷地看着邢晓菲说。
“你的故事很不错,也是大家都愿意接受的,不过依我看,故事里面的巧合还是太多了。”原本毕生是想等邢怀彬来反驳的,但许久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只得自己开口。
“巧合?你这话什么意思?”刘剑锋不耐烦地问。
毕生很不厚道地笑了,挠挠头站起来慢慢走到邢怀彬身后说:“昨晚发生争执之后,陈庆并没有立刻离去的打算,是邢叔叔主动开口让他回去的,这是你故事里的第一个巧合。”
臊红着脸的刘剑锋抗辩道:“我相信就算邢伯伯没有开口,陈庆也一定会找借口离开,只不过邢伯伯——我也不明白邢伯伯为何要给他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是啊,我也恨奇怪!”毕生的目的已经达到,邢怀彬回不回答根本不重要。
随后来到孙朝晖旁边,毕生左手支着他的肩膀,微微低下头问:“朝晖,你离开包厢之后,第一时间去的是什么地方?”
孙朝晖身子一颤,含糊不清地回答:“陈、陈庆他们的……,他们的房间。”
漂流密室 残局(20)
“真的是这样吗?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曾说过当时陈庆在房间里,高翔却不在。”毕生看着他问道。
“是、是的,我敲了好久的门,陈庆才从里面出来,他说高翔没、没有回去。”孙朝晖非常紧张,双手在桌子下面用力地揉搓。
“按照你的说法——”毕生笑眯眯看着刘剑锋,“孙朝晖必须选择一条最长的路,这样陈庆才能有非常短暂的作案时间,这就是你故事中的第二个巧合。”
面红耳赤的刘剑锋顽强地坚守阵地,大声说:“孙朝晖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最长的那条路,而且他说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陈庆才出来的,这不是又一个更有力的证明吗?”
挠着头的毕生没有跟他纠缠,而是走到第三个人身后,“方医生,你应该做过跟刘剑锋一样的测试吧,还是由你来告诉他,他故事里的第三个巧合,也是致命的巧合吧。”
摇头叹息的方医生看了尴尬的刘剑锋一眼,沉吟道:“剑锋啊,你应该在晚饭时看了我的笔记,而不是中午,那样的话,或许就不会有毕生说的第三个致命的巧合了。“
“谁——谁看你的笔记了,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我自己的推论。”满脸通红的刘剑锋争辩着说,但他的声调明显低了许多,已经露出心虚的马脚。
“卫生间,也即是高翔死的地方,很不巧,正好是在最长的那条道上,所以陈庆决不可能杀了人之后还赶在孙朝晖之前回到房间。因为孙朝晖要么到过案发现场,要么走的就不是最长的那条路。”方医生说完回过头来看着毕生问,“我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刘剑锋看过我的笔记的?”
“你恨不得将推理作家四个字写在脸上,没事就在本子上写啊写的——”邱一禾冷不丁蹦出来一句。
“哦!?”方医生苦涩地笑笑,好奇地凑过去问邱一禾,“那你从刚才岂不也是一直在写吗?”
“我不是在写,我是在画画。”邱一禾挪开按着笔记本的手,只见纸上用黑色钢笔画了一支泣血的孔雀,惟妙惟肖,颇有大家风范。
方医生的脸上再次露出了苦笑:“真服了你……”但他还是想弄清楚毕生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毕生,你呢,也是从这一点上判断的吗?”
毕生业已回到自己的位置,回答道:“我只是瞎猜而已,因为刘剑锋说完之后你的表情不大对劲。”
“罢了,瞎猜都这么准。”方医生转向鼻涕虫一样藏在椅子里的刘剑锋,憨厚地笑着说,“剑锋,你很聪明,但要记住,凡事还是需要自己去检验,不然像今天这种尴尬的误会将来还会有的。”
刘剑锋压根就不领他的情,嘀咕道:“不管怎么说,我认定陈庆就是凶手,除了他,孙朝晖也有嫌疑。”
“你放屁!”孙朝晖激动地叫了起来,与他刚才的沉默形成了鲜明反差。
“朝晖你不要激动,大家在一起讨论,剑锋提出论点,你可以进行反驳嘛。”方医生做起和事佬,他不希望游戏在这儿结束,他还想聆听毕生以及邢怀彬的意见呢。
孙朝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烦躁不安地摆摆手,瞪着刘剑锋说:“你说我也有嫌疑,无非是因为我有作案时间罢了。但你个蠢猪别忘了,如果我是凶手,就必须先去找陈庆,然后再找到毕生,再回到包厢里来通知你们,我有作案时间吗,蠢猪?”
“你才是蠢猪,我只说你有嫌疑,我有说你一定是凶手吗?”刘剑锋吼着反驳。
“真要说有嫌疑的话——”邢怀彬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从孙朝晖身上挪到毕生处,“陈庆、朝晖,他们都曾回到过住所,只有毕生你的作案时间最充裕啊。”
“老家伙,终于忍不住反击了吗?”毕生内心狂笑,表面上却冷静异常,他拍了拍桌子,“关于邢叔叔的疑问,等轮到我自述的时候自然会有答案。现在嘛,方医生,是不是该我们询问有关刘剑锋一些个人问题的时间了?”
满怀期待的方医生点头道:“嗯,如果剑锋没有别的要说的话。”
漂流密室 残局(21)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就不相信还有人比我的推理更精彩的。”刘剑锋双手抱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这回最先提问的不是毕生,而是他旁边愉快笑着的林倩儿。她手里还拿着《本草纲目》,眼睛也没有去看刘剑锋,但突如其来的声音却格外阴冷,正因为如此才让人忍不住汗毛倒竖:“聪明反被聪明误,急于指认凶手的你才是最有嫌疑的。”
嘴唇发青的刘剑锋哆嗦了好一阵,怒极反笑道:“你怀疑我是凶手?你居然怀疑没有作案时间、没有作案动机的我是凶手?”
“心理变态的人为什么总是会成为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呢?”邱一禾居然也沉着声音,“就因为他们进行的是无差别谋杀,不分对象、不分时间,如此杀人才最为让警方头疼,所以他们可以长期作案而不被察觉。”
“疯子,你们两个疯子!”刘剑锋几乎快要失去耐心,暴瞪的双目就差没从眼眶中飞射出来。
“不可否认——”连毕生也出来痛打落水狗,“你拥有凶手的视角,你所说的这两个字,恰恰说出了我们所有人,包括邢叔叔这个老探员在内都没有想到过的问题。”
“什、什么凶手视角,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剑锋忽然害怕起来,因为局面上居然自己成了众人主攻的目标。
“你说既然凶手有计划地要杀死高翔,那就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单独离开,这就是凶手视角,没有身临其境的话,普通人很难有这样的感知。”毕生有条有理地说。
“我只是,我只不过假设自己是凶手,所以才能想到那些事情,难道这也有错吗?”刘剑锋似乎都快要哭出来了。
毕生有意无意地瞟了瞟沉默不语的邢怀彬,继续说道:“听方医生说,你昨晚曾经出去过,而且很久才回来?”
“是的,那又怎么样,我肚子饿了,出去找点东西吃不行吗?”刘剑锋的声音颤抖着。
毕生追问道:“但据我所知,昨天高翔死后,船长考虑到大家的安全问题,临时决定全船进行宵禁,通宵营业的饭店酒吧、小卖部都关门了。那种情况下你去哪儿找?”
刘剑锋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他顾不上擦试,急促地回答:“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找了好久——”
“你找到了吗?”毕生冷冷地问。
“没,没有——”刘剑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自己正一步一步走进对方布置的陷阱中。
果不其然,毕生呵呵冷笑两声:“刘剑锋,你在撒谎!昨夜根本没有宵禁,我们这一层三家快食店都在正常营业,你说,你究竟出去做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刘剑锋手慌脚乱中碰倒了自己的椅子,“你们为什么都针对我,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们一个个为什么都要针对我?”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位林倩儿小姑娘说的有道理啊!”一直在旁观的邢怀彬忽然叹了口气,“要怪就怪你自己被人抓住痛脚,现在连我都很想知道,昨天晚上你究竟偷偷溜出去做什么。”
“我不是偷偷溜出去的,我是光明正大走出去的!你们这群不分好歹的疯子,我,我不跟你们玩这狗屁游戏了!”刘剑锋尖叫着往外跑,忽然被方医生抓住胳膊。
方医生不无关切地劝说道:“剑锋,有点耐心,好好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怎么解释,我怎么解释?他们明摆着就是要诬陷我,他们都是陈庆的同党,都是陈庆的走狗,我不想再留下去让这帮家伙侮辱!”刘剑锋咆哮道。
无奈摇头的方医生凑过去压低声音说:“剑锋,你别忘了,昨天高翔就是这样死的,你难道想重蹈他的覆辙吗?”
这话无疑具有莫大的杀伤力,只见刘剑锋脸上阵红阵白,杵在那儿良久没能开口说出一句话。
“好好想想,不要做傻事。”方医生说完松开了手。他知道在游戏结束之前,就是让刘剑锋脱光衣服他也决不会再离开了,更何况只是被人用语言围攻这种无足轻重的事情呢?
漂流密室 残局(22)
就当所有人都和方医生看法一致的时候,阴森冷笑的刘剑锋居然大摇大摆地朝门口走去,同时大声道:“我知道凶手不是陈庆就是你们当中的某一个,我刘剑锋现在就把话撂在这,谁对我的这条命感兴趣来找我好了,看看到时候死的是谁!”
门“砰”地关上,窃窃私语声开始响了起来,这时邢晓菲低声说:“没想到刘剑锋倒还有几分书生骨气。”
“是啊,只可惜现在他连起码的小聪明都没有了。”林倩儿笑着附和。
二人的话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特别是正在相互对视中的毕生和邢怀彬,以及一旁摸不透其中奥妙的方医生。
“我们不该让他走的。”方医生似乎仍然放心不下。
眯着眼睛的邢怀彬颇有深意地看了毕升一眼,他觉得毕生有事情瞒着自己,而且是与高翔被杀有关的事情,于是故意激将道:“没关系,过一会儿某个人也应该会离开的。毕生,你怎么还坐得住啊?昨天高翔离开后,你可是很没有耐心地跟出去了。”
“邢叔叔今天教训的很有道理,我还是太年轻,还没有能力接你的班,所以我正在锻炼自己的耐性呢。”毕生笑嘻嘻地回答,“哦,对了,方医生你真的不用担心,某个人很快就会劝你回去看着刘剑锋。这样一来,说不定你就会因为刘剑锋把门从内反锁,无处可去的情况下,自己跑到卫生间里一头撞死呢。”
方医生眼睛一眨不眨,竖起耳朵将两人的每一个字刻在脑海里,他不停地思索话中的含义,却苦于找不到打开机密的那把钥匙。
“好戏终于要上演了!”当身旁的方医生正式宣布接下来由毕生发言时,笑嘻嘻的邱一禾盖上笔记本,将钢笔别在上衣口袋正襟而坐,他似乎从一开始便对此有所期待,原本清澈的眸子也变得闪烁起来。
很清楚自己将要面临一次巨大的挑战,来自邢怀彬还有其他人的挑战,所以毕生不由得有些紧张,频繁地用挠头这个动作来舒缓自己的情绪。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句来拉开这次战斗的帷幕,好比荷枪实弹的战士却在冲出壕沟的一刹那丢掉了最重要的武器一样。
毕生的沉默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所以在久等之后,方医生率先咳嗽着说:“毕生,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千头万绪尽管还没有理清楚,但起码你应该给出一个答案,那就是在你心中,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自嘲似的苦笑,下巴支在右手上的毕生叹道:“我心里只有两个嫌疑人,一是陈庆,二是孙朝晖——”
侧过头看了一眼神情激愤的孙朝晖,毕生微微摇头道:“朝晖你先别激动,耐心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以反驳,没人可以堵住你的嘴。“
“唉……”毕生长长呼出口浊气,直起腰板,振奋精神,“恰如刚才刘剑锋所说,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的只有我、陈庆、孙朝晖三人,但我还想将这细化一下,那就是拥有杀人时间的长短问题,依照这个来排序的话,最先离开的孙朝晖嫌疑最大,陈庆次之,我居末;就杀人动机而言,陈庆嫌疑最大,依次是孙朝晖、还有我。不管怎么说,我有没有杀高翔,自己最清楚,所以我认定他们是嫌疑人,并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合理是合理,但你只能给一个人投票,你不能同时写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邱一禾主动开口道。
“是的,这也正是我刚才沉默许久的缘故。”毕生不无抱歉地看了看孙朝晖,续道,“如果一定要我从他们二人当中选一个的话,毫无疑问,我选择孙朝晖。”
“为什么是我?难道你跟我有仇吗?”自从高翔死后,孙朝晖的情绪总是很不稳定。
“在上船之前,我甚至不算真正认识你,我们之间又怎么谈得上有仇呢?”
“那你为什么要选我?为什么?”孙朝晖咆哮起来,那表情就像恨不得扑过去跟毕生拼命一样。
“朝晖!”阴沉着脸的邢怀彬冷不丁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听他说完,沉住气,别被他三言两语绕进去,结果跟刘剑锋那样自讨苦吃!”
漂流密室 残局(23)
嘴唇哆嗦的孙朝晖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在邢怀彬严厉的目光下坐了回去,“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掰出些什么新花样来。”
毕生呵呵笑道:“朝晖,你命真好,不仅有晓菲这么好的女孩作伴,还有邢叔叔如此强大的外援,我真是很嫉妒你啊。”
“你——”孙朝晖又要发作,幸亏邢怀彬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身上,所以很快便放松起来。他耸耸肩,亲昵地拉着邢晓菲的手,“这还真被你说中了,我的命确实不错。”
“可惜,你的好运很快便要到头了!”毕生忽然提高了嗓门,“昨天高翔离开包厢之后,你主动提出,要去找他回来向邢叔叔道歉,我当时就很奇怪,连我这种并不了解高翔的人都知道他绝不可能道歉,为何独独作为高翔密友的你却视而不见?”
离开位置慢慢踱到孙朝晖身旁,毕生紧盯着他抽搐的脸庞接着说道:“你与高翔前后离开的时间间隔不到两分钟,如此短的时间内你不仅没能找到他,反而让在你之后离开的陈庆先回到了房间,你告诉我,你做什么去了?你是不是选择了最长的那条路?”
“不是!”孙朝晖喊道。
“那你走的是最短的那条咯?”毕生穷追不舍。
“我——我,我路上跟别人撞在一起发生了争执,所以——”
“毕生你太着急了!”眼看孙朝晖开始胡编乱诌,邢怀彬Сhā入进来道,“现在毕生你只须阐述自己的观点,你没有质问别人的权利,这些话你应该留到孙朝晖发言的时候再说。是不是这样,方医生?”
正过瘾的方医生很不情愿地点点头,提醒毕生道:“毕生,邢老说得没错,你还是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发言吧。”
毕生笑了笑,低声对孙朝晖说:“邢叔叔又救了你一次,不过你可别指望他每次都能救你。”
咄咄逼人的毕生回到座位,他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孙朝晖,而是转换了自己的策略:“好吧,我姑且认为自己眼花吧,那个在我找到高翔之前,急冲冲从卫生间门外跑开的、极有可能便是凶手的人,不是你孙朝晖。不过,你身上的毛病太多了,多到我随便拿出一两个来都可以指认你为凶手。”
“别说这些有用没用的,你还是赶紧回到正题上吧。”邢怀彬满腹心思地说。
“好,既然邢叔叔等不及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孙朝晖最主要的嫌疑有三!第一,他用一个极为可笑的理由,主动在高翔之后离开了包厢;第二,他在去往高翔房间的途中,耽搁了至少六分钟时间,这六分多钟时间里,他做了些什么;第三,昨夜我与他攀谈,他曾亲口说过高翔是撞死的,当时就连我和邢叔叔都无法做出如此判断,可他却脱口而出。以上,便是我指认孙朝晖是凶手的原因,大家可以自行分析判断。”毕生不无得意地躺在靠椅内,他知道邢怀彬无法对这三点提出有效的怀疑,因为在自己面前能说通的道理,在别人看来却会产生非常不利的反效果,会让大家都认为邢怀彬是在故意包庇孙朝晖。
果然如毕生所料,不停揉着太阳|茓的邢怀彬没有开口,而当事人孙朝晖也保持着缄默。
见无人出声,作为法官的方医生敲了敲桌子,尽量缓和气氛说道:“好吧,毕生的指认就到这儿,接下来该是审问时间了,哈哈——我想大家肯定都等不及了,就连我也有很多问题想从毕生你那得到答案呢。”
“无所谓!该来的总要来的,躲也躲不过。”毕生嬉笑道,目光自然而然地停在了邢怀彬身上。
最先说话的既不是邢怀彬,也不是方医生,而是林倩儿。她用书敲了敲毕生的脑袋骂道:“我原本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也是榆木脑袋。”
毕生纳闷地挠着头,“怎么了?我刚才说的不对吗?”
“大错特错,错到让人可笑!”林倩儿用手一指邢晓菲和孙朝晖紧握的手,“邢伯伯将来可是他的岳父,岳父被自己的朋友气得跳脚,换作是你,你还能坐得住?你不会想找理由出去透透气?你的第一点嫌疑啊,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漂流密室 残局(24)
对于林倩儿,毕生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不迭摇头,“你刚来不了解情况——”
“你们说了这么多,晓菲又跟我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该知道的我可半点没落下。”林倩儿不高兴地说。
毕生张大了嘴巴,“晓菲?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
“不行么?我喜欢她,而且我们是校友。”
“你们还是校友?”
“是啊,纯属巧合,不过是个让人高兴的巧合。”林倩儿忽然又拿书敲了毕生一下,“你别打岔,你说得第二、第三点也很无聊,我都懒得驳斥你!”
“你还是驳斥我吧,免得话从别人口中出来,我听着更难受。”毕生忽然觉得有些失落,预期中与邢怀彬的大战就这样被林倩儿给搅了。
“嘿,眼睛!叫你呢,别四处看了!”林倩儿指着一脸无辜的邱一禾,“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那儿冷笑,还是你来告诉他,他有多无聊吧!”
被戏称作眼睛的邱一禾纳闷地眨了眨眼睛,尴尬地笑笑回答道:“你让我怎么说呀,我差不多都快相信孙朝晖就是凶手了,这还不足以说明毕生的分析是多有道理吗?”
林倩儿皱皱眉头,却并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跟没事人一样,硬是拽着邢晓菲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偷偷地说:“我们出去喝点东西吧,这儿乌烟瘴气的,都快把人憋死了!”
“我,我也去——”一直躲在椅子里的胡玲也站了起来,追在二人身后,“等我一下嘛,走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包厢内的气氛随着三个女生的离开,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孙朝晖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里,ρi股不停地扭来扭去,一双手更是很不自在,时而抓抓大腿、时而相互揉搓,如坐针毡的模样显而易见。那边刚刚发表完言论的毕生则始终盯着含笑不语的邱一禾,似乎要从他那双透彻的眼中挖出点什么来,宽厚的嘴唇更是严肃地紧闭着。坐在他对面的邢怀彬和方医生则低头交流着什么,一阵窃窃私语之后,方医生主动开口说道:“现在讨论到这里也进行了一半,我看大家都有些累了,要不这样,我们先休息一下,一个钟头再在这里集合,我也顺便去找一找刘剑锋,毕竟他也是一分子,最后的结果也需要他的投票。”
没有人吱声,大家都保持着很内敛的沉默,这时孙朝晖忽然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一边往外快步走去,一边嘀咕着,“高翔都死掉了,还有心思玩,你们真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子!”
紧随孙朝晖之后,其他人也相继离开,最后房间内只剩下无言相对的毕生和邢怀彬二人。他们两个各自抽着闷烟,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香烟却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
“你今晚的表现有些差强人意啊,毕生——”当面前的烟灰缸再也塞不下烟头,老眼昏涩的邢怀彬叹声道,“我原本以为你会有更精彩的分析和推理,却没想到仍旧是将目标锁定在朝晖身上,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小子是不是一直在暗恋着晓菲啊?”
正板着脸的毕生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他草草掐灭掉大半截香烟,用力搓搓脸颊回答道:“邢叔叔,这个案子从一开我就已经认定跟孙朝晖脱不开干系,因为无论你相不相信,我亲眼看见他在我之前从凶案现场跑开,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刚才若不是邢叔叔你为他挡差,说不定我早已经套出许多有用的信息来了,可惜……可惜往常从来不感情用事的邢叔叔,这次居然会主动向嫌疑人请缨,我啊,才是无语呢。”
神色柔和却掺杂着疲惫的邢怀彬微微摆手,起身到吧台到了两杯红酒,慢慢踱到毕生旁边坐下来,他凝视着杯中酒,右手富有节奏地敲弹着桌面,沉思良久才说:“毕生啊,咱们先不说朝晖的作案动机,就他脖子上顶着的那颗榆木脑袋,你认为他能想得出如此周全的密室杀人吗?”
“嗯?这么说,邢叔叔你也承认这是一件密室杀人案了?”毕生奇怪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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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25)
“是啊,我后来仔细想了一下你对凶杀现场的分析,除了有一处疑点之外,其他的无不切合现场,凶手应该是做了个陷阱,就等着高翔这个该死的家伙上钩呢。”浅浅地尝了一口红酒,邢怀彬接着说道,“如果没有人在破坏现场之后布置了这个引我们入迷局的陷阱,那你的分析无疑是正确的,正因为我开始相信你的分析,所以朝晖的嫌疑就更加地小了,甚至比你我都要小。”
“这话怎么说,我听不明白,邢叔叔。”
邢怀彬笑了笑道:“你想一想嘛,既然卫生间是凶手预先布置好的陷阱,那他只需要等到高翔自动前去送死就可以了,那他还需要作案时间吗?他需要的不是五六分钟的作案时间,他需要的只是杀死高翔的充分理由!如果凶手真的是在我们当中的话,那高翔被杀的时候,他最明智的做法是——”
“留在包厢,以此获得不在场证明!”毕生接过话头,虽然他好像已经被邢怀彬所说服,但仍旧狐疑地问,“邢叔叔,那你认为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在我们这些人当中,陈庆、邱一禾、朝晖都是高翔的旧识,他们当中如果谁想要杀高翔的话,应该不会挑这种时间、这种地点,更不会亲自动手。其他如方医生、刘剑锋、张伟等人都是上船之后临时邀约而来,他们同样不具有杀人动机,那剩下来的只有你、我、晓菲、胡玲,我们四个人了。”邢怀彬慢腾腾地说着,每句话似乎都要在脑子里过上好几遍。
听到这儿毕生苦笑起来,“根据我们刚才说的,凶手会故意留在包厢以获得不在场证明,加上我没有杀人动机,所以我的嫌疑应该被排除,晓菲跟高翔来往不多,胡玲则巴不得给高翔当马骑,那凶手恐怕只能是邢叔叔你自己了,呵呵——”
“是啊,高翔对我出言不逊,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理由杀他,可毕生你好像忘了,卫生间是预先布置好的陷阱,在那之前高翔可并没有得罪我啊!”邢怀彬咯咯笑了起来,“你看,这就是我们推理的结果,所有人都被排除了嫌疑。”
“这只能说明我们的分析有漏洞而已,关键之处就在于陈、邱、孙他们三个身上!”面对邢怀彬对自己做出的让步,毕生显然稍作思良,沉声说道,“邢叔叔,现在让我们来重新理一下整个案件的头绪吧。”
沉吟的邢怀彬依旧满腹心思,他看着毕生的眼神相当复杂,“好……你说,我听,不足之处我再补充。”
“一切都是从陈庆与高翔的争吵开始的,他们的争吵拉开了这次谋杀案的帷幕,也是我们判断谁是嫌疑人最需要注意的地方。当时高翔言辞激烈,并将红酒泼在了陈庆身上,直接导致了游戏的暂停以及高翔的主动离开。现在假设一下,凶手是我们当中的某一个,那引起这次冲突的人就有很大的嫌疑,但我曾详细询问过当时的情况,首先发难的不是陈庆也不是别人,而是高翔自己,他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急不可耐地找上了陈庆的麻烦,他那泼红酒的举动,在当时的情况看来并非一时冲动,而是蓄意为之。我不由得开始相信一件事,那就是高翔的毒瘾——”
毕生的话音刚落,邢怀彬就按捺不住地问:“毕生,你是一开始就这样想的吗?”
愣了愣,毕生笑道:“当然不是,没有邢叔叔你刚才的分析,我如何能想得到?其实,卫生间的陷阱并非假设,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那凶手凭什么确定高翔一定会出现在卫生间呢?只有在高翔毒瘾发作的时候!高翔虽然嚣张跋扈,但邢叔叔的身份他是很清楚的,而且邢叔叔与他父亲之间关系不睦,这一点恐怕他也知道,而凶手就是抓住他不敢贸然吸毒这一特点,布下了这要他命的死局!”
“高翔如果要吸毒,完全可以在自己房间啊,你这个理由太牵强。”邢怀彬说。
“如果他是和孙朝晖一个房间,这理由自然牵强,但他偏偏是与陈庆一个房间!”毕生笑道。
“嗯?这有什么区别吗?”邢怀彬问。
漂流密室 残局(26)
“当然有区别!在不久前,高翔曾因为被人举报藏匿毒品差点吃了官司,赶巧不巧的,当时举报的电话恰恰是从陈庆的公司打出去的,据说陈庆为这事花了不少钱才摆平。”不无得意的毕生笑眯眯地说。
邢怀彬问:“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报纸上有,另外也听别人说了一点。”毕生不慌不忙地回答。
“报纸上的新闻啊,那在出游之前,你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已经知道高翔会死咯?”邢怀彬锐利的眼神紧盯着毕生。
“这样说不完全对,我知道有人会死,但究竟是谁我并不清楚,所以我调查的不仅仅是高翔,还包括陈庆、孙朝晖以及邱一禾。”毕生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银灰色的卡片放到邢怀彬面前,“这是我硬拉你来的原因,也是高翔死的当晚,我为何坐立不安,追出去的原因!邢叔叔,现在你不应该再怀疑我了吧?”
慢慢拿起卡片,邢怀彬眼睛眯成一条小缝,细致地看了起来,“十二日晚,死亡一人……毕生,你什么时候收到这张卡片的?”
“在我们出发前三天晚上。”毕生回答道,“当时直觉告诉我,这绝不是什么人的恶作剧,所以才厚着脸皮加入进来,同时也没忘了捎上你。现在看来,这是个明智的决定,因为对你、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邢怀彬明知故问。
“邢叔叔离开警队已经半年,但我想你的脑子肯定不会因为这半年的空白而变得迟钝,如果这次我先找出凶手,那父亲的名号由我来继承,如果是邢叔叔你先侦破的话,为高翔报了仇,他父亲说不定会将你重新安排进警队也未可知。”
“呵呵——你想得太多了。”邢怀彬不阴不阳地笑了两声,翻过卡片见背面画着一颗枯树,树上悬吊着一头牛,不由叹息问道,“这是死神的图腾啊!毕生,我说你怎么一口咬定高翔是死于谋杀呢,原来是因为这张卡片啊?你知不知道,上船之前你就应该告诉我的,就因为你在前期毫无根据的对谋杀的坚持,以及你在案发前的反应,我差点将你定为第一嫌疑人啊!嗯,幸好你现在说了,不然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是否该告诉你呢……”
“呵呵,邢叔叔这可不能怪我,就一张卡片的事情,就弄得你兴师动众的,我还担心被你笑话呢!若不是因为高翔的死,我也不会把卡片给你看了——”毕生眼神闪烁着,嬉皮笑脸地回答。
“嗯,你只收到这一张卡片吧?”邢怀彬的注意力全在卡片上,并没有在意毕生的神情。
“到目前为止就这一张,不过我想肯定还会有的,它再次出现的时候,不知道死的人又会是谁。”
“上面的字是印刷体,没有笔迹可循——”伸手将卡片交还给毕生,邢怀彬低声说:“好吧,既然现在你对我毫无保留,我也说一下你或许不知道的情况吧,但是在这之前,我仍然要很固执地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毕生睁大了眼睛问。
“昨夜两点三十分至三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邢怀彬忽然提高了音量。
毕生愣了愣,立刻醒觉过来,满是无奈地叹息道:“邢叔叔你还在怀疑是我偷了尸体啊?罢了,罢了,昨夜那个时间段我一直在咱们房间外面的栏杆处等你回来,从没有离开过,但是我没有证人,唯一可以证明的就是地上的烟头,你回来时我已经抽了大半包烟了。”
“高翔的尸体被偷只是其一,最关键的是,警务室也被盗了,高翔的遗物全部不翼而飞!”邢怀彬沉声说。
“什么?”毕生紧张地站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告诉你是因为,除了你之外,我们没有第二个嫌疑人。”邢怀彬冷冷地回答。
“你们?哦,你和那两个乘警是不是?邢叔叔,你又跟我来这一套,他们将你视作心中的探案之神,自然对你完全信任、唯命是从,若不是你有意将矛头指向我,他们又怎么会怀疑我?”毕生无法在保持平常心,他痛恨邢怀彬对自己的怀疑,恨得心里好像有数不清的老鼠在抓挠一样,“说到嫌疑,恐怕你们未必只有我一个嫌疑人吧?那个刘剑锋,昨夜也曾离开过房间,而且他撒谎,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去向,这还不够可疑的吗?”
漂流密室 残局(27)
“毕生,你冷静一点,坐下来慢慢听我说——如果我真的怀疑你,又怎么会告诉你呢?更何况,你又不是凶手,你为什么要去偷尸体,去偷证物?”邢怀彬拽着毕生坐下,掏出一根烟递给他道,“警务室的门并没有遭到破坏,更确切的说,它是用完全匹配的钥匙卡直接打开的!正因为如此,乘警才怀疑两度出现在他们房间的你,认为是你偷走了钥匙并打开了警务室的门。至于刘剑锋,他没有机会得到钥匙卡,他绝对开不了警务室的门。”
“可笑!荒唐!我是因为凶手的挑衅才来到这条船上的,杀死高翔的人也不是我,我有什么理由去偷尸体、去偷证物,我疯了我?”毕生很不满地吼叫起来。
“毕生,告诉过你多少次,遇到这种事情要冷静,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邢怀彬毫无表情地说着,“我自然是信任你的,我也没有将你当成嫌疑人来看待,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好,我们必须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出来,否则乘警那边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罢手,他们可是三番两次跟我提议,要暂时束缚你的人身自由啊。”
“哈——”大声冷笑的毕生好不容易遏制愤怒,碰一声坐回到椅子上,支着下巴冥思道,“邢叔叔,我是越来越佩服这个杀人凶手了,居然可以弄出这么多假象来蒙蔽你的视线,让你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佩服啊!”
“别说这些意气用事的话了,你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毕生,这对你很重要,否则接下来,就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了。”邢怀彬微笑着说,“这样吧,我们统一口径,就说警务室被盗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直在一起闲聊。”
毕生身子猛地一颤,继而点头道:“好,听邢叔叔你的,我没有意见。”
“嗯,这样就好办多了。”邢怀彬捏着烟嘴儿弹了弹,“回到老问题上吧,谁杀死了高翔呢?不是你,不是我,不是朝晖,这一点你认同吧?”
毕生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他低垂着眼睛,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邱一禾与陈庆了,而邱一禾是完全没有杀人动机的,所以,我们还是围绕陈庆展开讨论吧,你觉得怎么样?”邢怀彬满不在乎毕生的神情,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对高翔最了解的人是陈庆,他知道高翔是瘾君子,知道他的毒瘾什么时候发作,我们甚至可以认为,他一早就知道高翔会在卫生间吸毒,因为从上船到案发这么长时间里,高翔肯定曾偷偷去到过卫生间。”
“所以陈庆在晚上开始游戏之前,在卫生间布下死局,然后等到高翔毒瘾发作的时候,故意不断激化他的愤怒,以此给高翔一个借口单独离开。”毕生的声音就像钢板一样冰冷而坚硬,“高翔离开后,身上被泼了红酒的陈庆没有回去换衣服的打算,这也符合邢叔叔你刚才的判断,凶手是要刻意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但陈庆没有想到的是,我会忽然向他提议,这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当时的表情看上去相当古怪。”邢怀彬高兴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用舌头舔了添嘴唇,看着毕生笑道,“接下来他在朝晖之后离开了包厢,因为他肯定一早就熟悉过地形,为了找机会证明自己没有作案时间,所以他选择了通往房间最短的那条路,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比先出去的朝晖更早到的原因。”
毕生慢慢抬起手在桌上摸索着酒杯,直到指尖捧着微凉的杯脚,才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神色有些落寞,明亮的双眼也显得稍稍暗淡,“邢叔叔,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陈庆的确符合凶手的许多特征,他有作案动机,也有足够聪明的头脑,他对高翔的了解程度以及在凶案前后的表现,都让我不得不承认,邢叔叔你的推断很有可能是正确的……但是,现在我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孙朝晖会出现在凶案现场,事后却又百般否认呢?不解开这个谜团,我是不会安心认输的。”
“你呀——”邢怀彬笑着揉了揉毕生的头发,“你在案件的分析当中太主观了,你的主观有时的确能够破解很多疑点,但也会让你探案的视角过于狭小,你推理和分析的逻辑相当缜密,但你对人性的揣摩还不够,这恐怕是你短时间内无法克服的啊,这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历练。”
漂流密室 残局(28)
毕生点点头,“邢叔叔你是说我忽略了孙朝晖懦弱的性格?”
“不仅是懦弱,这个小子遇到大事就会彻底乱了方寸,从你和他的两三次谈话中就可以看出来,他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也不擅长说谎,他跟陈庆、邱一禾比起来,恐怕连弱智都不如啊。”邢怀彬似乎在为女儿的前途忧虑,皱着眉头低声说,“我私下问过他,他还算不糊涂,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跟我说了,当时他确实在你之前到过凶案现场,而且门确实是从内反锁的。呵呵——毕生,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才放弃对你的怀疑的,而是因为你并没有撒谎,这确实是个艺术品般的密室谋杀案,你并没有先杀了高翔,然后再伪造成密室!”
“邢叔叔——”毕生很无奈地说,“如果我真是凶手的话,不至于第一个密室谋杀就败下阵来吧?”
“毕生,不准再开这种玩笑,听到没有?”邢怀彬沉着脸喝道。
毕生嬉笑着耸耸肩,“好,不说,不说!呵呵,还是说孙朝晖吧,他既然当时在现场,为什么不理会我的呼喊,落荒而逃?”
“他跟你一样,从门下面的缝隙处看到了躺在地上头破血流的高翔,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啊,他说当时自己吓坏了,脑子里只想着赶紧离开,离得越远越好。”邢怀彬又叹了口气,“至于事后百般否认,他是害怕高翔的父亲追究责任,当时如果他撞开门进去的话,或许高翔还有得救,他越这样想就越怕,越怕就越不敢让人知道了。唉,晓菲今后若是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还怎么得了啊?”
“看来我真的错了,还一直误会邢叔叔你是在刻意包庇孙朝晖呢。”毕生唉声叹气地说,“既然你已经有了心中的嫌疑人,为什么还不提审陈庆啊,让大家在这儿猜来猜去,瞎折腾。”
“我们除了刚才的推理之外,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我想再等一等。”邢怀彬神秘兮兮地说。
“还等什么呀?在他销毁作案工具之前,赶紧去他的房间搜查呀,说不定密室杀人案的谜团就此解开了也不一定呢!我真是很好奇,他是用什么手段束缚住了高翔的手脚呢,让他毫无防备地撞在挂衣钩上死掉,应该不是毒品的缘故吧?”毕生的情绪似乎好转起来。
“不要急,我们现在就算去搜查的话肯定也是一无所获,他绝不会把犯罪工具藏在自己房间里的,所以我们还是要耐心地等一等,等他露出马脚——”邢怀彬抬抬手示意毕生坐下来,“高翔的尸体一定有我们需要的线索,所以他才会在半夜不辞辛劳地将其偷走,但是如果他将尸体抛入海中的话,就必须经过驾驶室,一个人尚且要很小心才能不被发现,更何况还要扛着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呢?”
“所以尸体应该是被藏在什么地方,他一定会再找机会前去毁尸,邢叔叔你是这个意思吧?”毕生忽然觉得露出一副极不舒服的表情,张着嘴巴不无担心地说:“邢叔叔,那可是厨房啊,分尸的工具和条件一应齐全,说不定——说不定我们吃的——”
“别恶心了!陈庆没有那么多时间,他又要偷证据、又要分尸,万一中途有人来,他岂不被抓个现行?”邢怀彬在毕生额头敲了一下,笑骂道,“你小子外片看多了,动不动就分尸,你以为真那么容易啊,那可是件极辛苦、极费时的工作!再者说了,他必须将尸体切成一小片一小片,完全看不出来是人肉才行,否则,你以为厨师们都是白痴啊,他们的眼睛只要扫一扫,鸡鸭鱼肉分得清楚着呢。”
邢怀彬越说,毕生的表情就越夸张,好像立马就要将晚饭整个给吐出来似的。
……
电视的声音开到震耳欲聋,欢快的舞曲却并未能让胡玲的感觉好上一些,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凝视着电视机上面不到半米的地方,那儿除了黄褐色的墙壁之外什么都没有,或许她压根就没有再看,只是心中思绪万千在发愣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大学吗,至于说起来没完没了吗?”嘴唇翕动着嘀咕,对于刚才在邢晓菲和林倩儿处受到的冷遇,胡玲感觉极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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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29)
因为家庭境况的不同,与邢晓菲从小一块长大的她在高中便已辍学,从此便在男人与金钱中摸爬滚打,她比同龄的女生更加成熟,更懂得如何去获得别人的好感,故而她始终认为就算自己在某些方面比不上邢晓菲,但自己的将来肯定要更加幸福,起码肯定能找到一个更好、更有前途的丈夫。有句俗话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对于胡玲来说,一张小小的文凭便将她和邢晓菲生活的世界完全划分开来,她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她过去的那些所谓的自信,在这次出游之前完全崩溃,政府高官子弟、上千万身价的老板、赫赫有名的书香子弟,甚至最没本事的孙朝晖都有着让人心动不已的样貌,这些人与胡玲过去接触到的完全不同,也让她疯狂地嫉妒起来。
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不知不觉冰凉的泪水夺眶而出,胡玲没有顾得上擦拭,而是将易拉罐在掌心用力地揉压,“她不该这样对我,我才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那个女人,你们见面才十分钟而已,十分钟就能让你忘了我这个老朋友了吗?不,你是在故意让我难堪,你们说的那些关于学校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就只是为了让我难堪!晓菲呀晓菲,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嫉妒我比你漂亮是不是,嫉妒我身材比你好是不是?我知道你嫉妒,我知道你嫉妒得都快要疯了!你害怕我将朝晖从你身边夺走,所以你要跟一个陌生人表现的那么亲昵,你是在故意让我难堪,让我难堪!”
胡玲的声音在颤抖的舞曲中扭曲,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猛地从沙发上一跃而下,光着脚丫子随着舞曲激烈地扭动身子。她的舞跳得很好,有一种疯狂的性感,贴身短裤包裹着丰满的臀部、短小背心下傲人的双|乳一上一下地弹动着,不可否认,胡玲确实有让人忘乎所以的魔力,但她的魔力现在却无人欣赏,只能在夜色和寂寞中挥洒。
胡玲起初并未听见轻而缓的叩门声,她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一只舞曲结束,香汗淋漓的她才意识到有人在敲门。
稍稍理顺头发,用手背擦去脸上的微汗,胸脯急促起伏的胡玲快步走过去将门打开一条小缝,于是她便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孙朝晖以及他手中那束火一样红的玫瑰。
心砰地用力跳了一下,双目迷离的胡玲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将孙朝晖拉进来,左手箍着他的脖子疯狂地吻了下去,胡玲用柔滑的舌头敲开他的嘴唇和牙关,将滚烫的右手从他衬衣下摆伸了进去,抚摸他坚硬的腹部。
短暂的错愕之后,孙朝晖便激烈地响应起来,他们两个扭成一团,相互撕咬着对方的嘴唇、舌头,相互撩拨着对方的衣裤和欲望,在房门被胡玲用脚关上后,失去平衡的他们一齐摔倒在地上。
孙朝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他双目赤红,坐在胡玲身上粗鲁地撕裂那仅剩的胸衣,面对雪白的两团肉球,他咧嘴笑了,双手不停地用力揉捏,同时低下头用牙齿轻咬那两粒成熟的葡萄。
身子微微颤抖的胡玲压抑不住地娇喘起来,修长、结实的双腿紧紧地箍着孙朝晖的腰,她的右手在孙朝晖背上滑动、抓挠,左手却按狠命将孙朝晖的头往胸口挤压,“朝晖,朝晖,我爱你,我爱你,我爱死你了,爱死你了——”
白嫩充满弹性的Ru房已经无法满足孙朝晖的欲望,他的双手虽仍然尽情蹂躏那让人欲仙欲死的部位,但嘴唇却往下滑、滑到胡玲平坦紧缩的小腹,用下巴上的胡茬来回摩挲,用湿润的舌头舔舐,就像一条饥饿的狼狗,正在品尝难得到手的一顿美食。
他们从地上滚到沙发上,又从沙发滚到了胡玲的房间,在整个过程中孙朝晖都没有说一句话,而胡玲除了尽全力地煽动这燥热的气氛之外,当然还将他身上的衣裤一件一件剥离。
在两团燃烧的人体之间,或许没有感情可言,但他们的Xing爱却显得那么纯洁,孙朝晖的温柔以及胡玲的主动,他们甚至好像几十年的老夫妻一样,配合的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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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30)
尖叫、嘶喊,抖动、起伏,冲刺、停留,亲吻、撕咬,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无懈可击,都将无爱的性发挥到了极致,都将一个叫做邢晓菲的女人抛在了九霄云外。
“朝晖、朝晖、朝晖——晖、晖、晖!晖!”在Gao潮的那一刻,胡玲歇斯底里的尖叫似乎刺破了什么东西,以至于软软瘫倒在她身上的孙朝晖不是满足地呼出口浊气,而是忧虑地叹息。
汗水湿透了被单,两人紧密相连的肌肤之间也是湿滑的,这种感觉让孙朝晖没有立刻起来,虽然他叹气,但趴在胡玲丰满的酮体上,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暖意。
或许是做作,或许果真如此,Gao潮过后的胡玲并不安静,她胸口还在急促地起伏,纤纤细腰以及小腹时不时还会抽动一下,她紧抓着孙朝晖双臂的手依旧紧绷,似乎她的Gao潮还在继续,似乎只要孙朝晖仍旧躺在自己怀里,她的Gao潮便会一直延续下去一样。
但,这儿毕竟是胡玲和邢晓菲合住的房间,孙朝晖也并没有因为这次交媾就爱上胡玲,就要抛弃邢晓菲,所以他还是勉强挣脱胡玲的束缚坐了起来。
“你是个好女人!”孙朝晖赤祼着身子坐在床沿,思量良久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慢慢爬过去从后面抱着孙朝晖,用微微发胀的Ru房轻轻蹭着他宽厚的肩膀,眼神迷离的胡玲吻了一下他的耳根,轻声说:“晖,我并非仅仅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是好女人——我很聪明,很乖,我会做一手好菜……”
孙朝晖叹了口气,然后将胡玲揽到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鼻尖点了点她那尖尖的下巴:“胡玲,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是不是要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忘掉?”孙朝晖这些小动作让胡玲越发地嫉妒邢晓菲,她抓过孙朝晖的手按在自己开始有些发凉的Ru房上,“我可以不对任何人提起,也可以帮你说谎骗所有人,但我不会忘掉,我也忘不掉。晖,你知道吗,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爱得让我好像快要死了一样,我每天晚上都要幻想你的爱抚、你的亲吻,只有幻想着你进入我的体内,我才能睡得着,才能睡得安稳……晖,我不图什么,我只是想爱你,想全心全意地爱你。”
男人是自大的,是自作多情的怪物,面对这样的尤物,面对这样柔情蜜意的话,任何男人都不会不感动,哪怕在此之前你对她没有半点感情。
“我知道,我知道的,你不要说了——”孙朝晖抱着她在床中间躺下,扯了一条薄毯将二人裹着,“我不是求你忘了这件事,也不是求你保守这个秘密……胡玲,我觉得很累,跟晓菲在一起,我的压力太大——胡玲,你答应我,在这次旅游结束之前,不要告诉晓菲这件事情好不好?让我来说吧,我会亲口对她说的。”
心花怒放的胡玲嗯了一声,用力点头,“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就算你让我去死,只要晖你高兴,我也绝不会犹豫!晖,你爱我吗?你告诉我,你爱我,好不好?”
两人又是一阵如胶似漆的缠绵,忽然孙朝晖想起什么事哎呀一声,慌不迭爬起来穿衣裤,同时说:“我们赶紧起来去包厢,免得让人生疑。”
“还去包厢做什么呀?”胡玲慵懒地抱着被子,“陈庆、刘剑锋不在,晓菲和那个女人也走了,少了这么多人这游戏还有什么好玩的?晖,过来陪陪我嘛,人家不想去嘛。”
“你不知道,方医生说了,一个钟头后要集合的,而且他会去把刘剑锋找来,估计晓菲她们邢叔叔也会去找吧——总之,我们还是去吧,不去的话,会被人怀疑的。”孙朝晖有些惶急地说。
“什么怀疑啊?那本来就是个游戏而已嘛,难道我们投票出来的杀手还会被当成真凶抓起来不成?晖,不要去了嘛,人家很讨厌那个刘剑锋,总是色迷迷地盯着我,怪让人恶心的。”胡玲爬起来扑过去,抱着孙朝晖撒娇道。
呵呵笑着的孙朝晖拍了拍她的手,“你不懂,邢怀彬特意交待过我,无论如何必须要去,这是洗脱我嫌疑最好的机会。”
漂流密室 残局(31)
“哎呀,他们怀疑是你杀了高翔啊?真是没有脑子,晖你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是坏人嘛——虽然你刚才不停地对我使坏,呵呵——”胡玲故作生气地嘟囔,“邢怀彬过去还是京城第一神探呢,怎么如此没有眼光啊,谁都可能杀高翔,甚至连我都可能杀他,但晖你决不会杀人的,是不是?”
“嗯,那当然——”孙朝晖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倒是有那个心啊!高翔仗着他父亲的权势,平时没少对我呼来喝去的,若不是我的前程拽在他的手掌心,我早就跟他一拍两散了!唉,可是这些晓菲都不理解,她呀,太自私,完全不知道我这样忍辱负重是为了什么。”
“晖,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换作是我,我一定会默默支持你,尽我所能在事业上帮助你。”胡玲卖乖道。
穿好衣服的孙朝晖捏了捏胡玲小巧的鼻子,笑眯眯地问:“如果我让你陪别人上床呢,你也愿意?”
胡玲一愣,琢磨良久反问道:“那能帮到你吗?如果——如果可以让你的事业突飞猛进,我,我——哎呀,这种事情人家怎么知道嘛,你一定舍不得的,是不是?是不是嘛,晖?”
“是!舍不得你这个狐狸精,我的小可爱,呵呵——”孙朝晖的心情好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与刚才在毕生的言辞下举止失措相比,现在他更像是一个有城府、有阅历的男人,他毕竟二十六了!
“吓死人家了啦!”粉拳在孙朝晖胸口捶了几下,胡玲歪着头琢磨道,“晖,你说是谁胆子这么大啊,连公安局局长的儿子都敢杀,我看啊,八成是跟高翔有不共戴天仇恨的人。”
“也不一定哦。”孙朝晖一边帮着胡玲穿戴整齐,一边不无得意地说,“高翔这个畜牲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我刚才不也说了吗,连我都有杀他的心,更何况别人呢?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让其他人知道,这可是邢怀彬亲口跟我说的,绝对不会有错。”
“他知道是谁杀了高翔吗?”胡玲不由紧张起来,抓着孙朝晖的手问。
“邢怀彬的看法跟我一样,杀死高翔的只可能是陈庆!”孙朝晖压着嗓音,仿佛害怕隔墙有耳似的,刚才与胡玲巫山云雨的时候都没见他这样。
“陈庆?果真是他吗?看来那个刘剑锋也不是瞎猜嘛。”胡玲好像并不怎么惊讶,呢喃着嘀咕道:“该死的方医生,还说什么没有投票给高翔的人就是凶手,害我白白担心了这么久,还被刘剑锋这个混蛋勒索!”
“刘剑锋?哈哈,他一个刚刚毕业的愣头青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啊,陈庆杀高翔可是有充分理由的,这件事情恐怕除了我和邱一禾,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将外套披在胡玲肩上,孙朝晖的双手恋恋不舍地在她弹性十足的Ru房上徘徊,“高翔啊,真是个畜牲,他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你想一想,什么男人被强迫Сhā了后门,还能隐忍得住的?”
“后门?”胡玲假装不解地抬起头,“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呢。”
“真是个小狐狸精!”孙朝晖笑眯眯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后门就是ρi眼啦,这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当时被高翔压在身下的陈庆那表情,简直恨不得杀他全家一样!唉,你说高翔他是不是该死?”
“咦——好恶心啊,这个高翔真是混蛋!”因为不用再担心被刘剑锋勒索的事情,加上轻松把孙朝晖弄到了手,胡玲自然笑得格外灿烂。
“不仅如此哦,高翔还用手机拍了照片,你说陈庆能不杀他吗?”孙朝晖觉得身子有些燥热,赶紧将双手从胡玲的Ru房上挪开,他可不想因为按捺不住再来一次,“咳,邢怀彬一听完这件事情啊,好像猛然开窍一样,一口咬定陈庆就是凶手,我看啊,他是在劫难逃了。”
喜笑颜开的胡玲频频点头,腻在孙朝晖身上不愿离开,这时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吓得他们两个同时愣住。
“是晓菲回来了吗?”胡玲悄声问道。
漂流密室 残局(32)
一声响动之后便再没有出现其他声音,神色冷峻的孙朝晖遥遥头,走到门口猛地拉开冲了出去,他立刻瞧见一个黑影夺门而出,手中似乎还拿着一个数码相机。“该死!”孙朝晖低声咒骂,紧赶过去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瞧见那人消失在走廊转弯处的背影。
急匆匆跟来的胡玲双手吊着孙朝晖的臂弯,不无害怕地问:“晖,是,是什么人?不会是陈庆吧?他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了吗?他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女人就是女人,陈庆杀我们灭口有什么用?”孙朝晖有些不耐地想着,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愣了一阵,这才侧头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胡玲说,“不是陈庆,是那个愣头青刘剑锋!胡玲,你刚才是不是没有锁门?”
“我锁了门呀,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特意用脚将门关上了的!”胡玲委屈地说。
“他怎么会有你房间的钥匙呢?如果你确实将门关上了,他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他还有穿墙术不成?”
“我也不知道——晖,晖,他,他偷偷溜到我房里来——晖,我好怕啊,幸亏刚才你在,要不然,恐怕我已经,已经——”
“不用怕,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你放心——唉,只是这下恐怕有些麻烦了,我看到他手里有数码相机,八成刚才他没少给我们拍照。”孙朝晖苦恼地说。
胡玲眨了眨眼睛,嬉笑道:“晖,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刚才咱们又没开灯,黑乎乎的,他肯定什么都拍不到。”
“现在的相机都带有红外线拍摄功能的,虽然未必拍得清楚,但我们的脸肯定是可以看真切的。我倒是不担心别的,就怕这事被邢怀彬这个老家伙知道,他可是出了名的探案高手,若因为这件事情忽然掉转枪头指向我,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他呀。”闷闷不乐的孙朝晖害怕的不是邢怀彬,而是高翔的父亲,如若邢怀彬不能给自己洗脱嫌疑,那将来回去之后,自己的前途就彻底完了,以前所付出的一切都成为泡影。
“只要晖你没杀人,管他说什么呢,他也不能没有证据就冤枉你吧?”胡玲劝慰道。
“你不懂!证据、证据,只要可以证明我是凶手的根据,那就是证据,邢怀彬要想折磨我,还怕找不出来证据吗?”孙朝晖越想越恼火,不由站起来道,“胡玲,你先去包厢,我得找那个该死的刘剑锋好好谈谈,实在不行就抢,我还不相信他那点斤两会是我的对手!”
……
毕生在咖啡厅转了一圈儿也没能找到林倩儿,正打算找个在靠门的座位坐下来慢慢等,不料恰好撞见了推门而入的邢晓菲,于是急忙迎上去笑着问:“晓菲,你刚才上哪儿去了,邢叔叔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发现毕生一个劲朝自己身后瞅,邢晓菲呵呵笑道:“别看了,倩儿已经回去了,她让我告诉你,明天的早餐还没有着落,你如果钱多得没地方烧,就去找她好了。”
“回去了?”毕生失望地挠挠头,嘀咕道,“我们刚刚才通过电话,她说了在咖啡厅等我的,怎么一转眼——”
“你呀,追女孩子也要有点耐心好不好?倩儿这么好的女生,你一顿早饭就想让人家对你以身相许不成?”笑眯眯地走到一张台子前坐下,桌上的咖啡已经喝掉了不少,仍然在冒着热气,邢晓菲端起来轻轻晃了晃,“坐呀!怎么,没有倩儿在,你就魂不守舍了?就不愿意跟我这个青梅竹马长大的玩伴一起聊一聊了?”
尴尬的毕生也不反驳,他似乎还挺享受这样的批评,屁颠屁颠地过去在旁边坐下,这才发现桌上竖着的点心单子旁边还摆着林倩儿的《本草纲目》。指了指面前的咖啡,毕生腆着脸问:“晓菲,倩儿肯定刚走没多久是吧?唉,我怎么就不跑快一点呢,说不定凭着我这张三寸不烂之舌,今晚就把她拿下了也不一定哦。”
“嘿,这话可一点都不像是你毕生说出来的!”邢晓菲从他手里抢过咖啡杯放在自己的右手,支着下巴笑嘻嘻地问:“毕生,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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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33)
“没有,没有,我就是开开玩笑而已啦。”毕生连连摆手,却见邢晓菲皱起眉头,赶忙用非常严肃的表情说:“晓菲你可别误会啊,倩儿是个很有意思、也很有魅力的女孩,虽然很不容易接近,但我知道她的心地很善良,如果能娶到这样的女人做老婆,对我毕生来说也是莫大的福分。我啊,到现在还没有谈过恋爱呢,所以也不懂什么喜欢不喜欢,不懂什么爱不爱的,你不会笑话我吧?”
“对嘛,这才符合你毕生的性格嘛。”嘴上如此说,眉头却皱得更紧,邢晓菲有些唐突地说道,“毕生,你可能不知道,她比你我都要大哦,而且大了三岁呢!你难道不介意这个吗?”
“我知道,从她的言谈举止上我就能看出来,而且她的心理年龄绝对在四十岁以上,很多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与长辈交谈一样。”毕生满不在乎地摇头说,“说实话,我不介意年龄啊,只是很可惜,倩儿亲口跟我说的,她对男人不感冒,呵呵,我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来也无济于事哦,只希望可以做个很好的朋友,两人能多一点时间谈谈心,说说话儿。”
“真的就是这样?我看不对,不然刚才倩儿都说她要回去了,你怎么还眼巴巴地赶过来?”邢晓菲好像很热衷于这个话题,“不过倩儿亲口跟我说,她确实是那个——那个同性恋哦……我看毕生你还是放弃吧,世上好女孩多的是,你说呢?”
“唉,我的好妹妹哦,你就别再让我难过了,我刚才输给了你爹爹,心里已经很难受了,只是想找倩儿聊聊天慰籍一下,结果你还要百般折磨我,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毕生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其中倒是也有几分真性情在里面。
邢晓菲似乎松了口气,好像很怕毕生真的喜欢上林倩儿一样,她故作好奇地问:“输给了爸爸?什么意思,什么输给了我爸爸呀?”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高翔的案子咯?唉,不提这个了——嗯,晓菲,你觉得倩儿怎么样,我有没有机会改变她的爱情取向啊?”毕生装出认真讨教的表情,可怜巴巴地望着邢晓菲。
神色不由一紧的邢晓菲手掌来回摩擦着脸颊,说起话来倒是字字珠玑,“这个可是很难说的,你要知道同性恋那可是柏拉图式的爱情,没有肉体欲望的诱惑,也没有其他各种杂质的影响,要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生啊,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你们才见面几次啊,而且你自己都说,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爱,或许只是对她有些好奇而已!”
“真的没希望了吗?”毕生不甘心地问。
“肯定没希望,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以你的人格魅力,我想会有许多女孩子想要投怀送抱的。”邢晓菲笑着说道。
“魅力啊?卖力还差不多,说到魅力,我是二等残废,既不会装酷,也不懂耍帅,看来我这辈子是要注定打光棍咯!命苦啊,她怎么就是同性恋呢,若不然我还是有机会用真情打动她的……”苦着脸的毕生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桌上的《本草纲目》,只见书页上偶尔有用红色的记号笔密密麻麻写着什么,他好奇地默念这些蝇头小文,不料竟是一些绝妙的词句,一时间对林倩儿的钦佩之情显露无遗,“哎呀,她还说自己是靠给人算命度日的,我看这些诗词若是发表出来,肯定大卖!”
“诗词?什么诗词,给我看看?”邢晓菲说着伸手将书抢了过来,看了几行神色忽然变得很是奇怪,她叹息着摇摇头,嘀咕道:“真没想到,倩儿居然还写得一手好诗,连我都不由得心动,想试试跟她交往呢。”
“啊?她果真向你提出了这种要求吗?我就知道她的爱情取向有问题嘛,这下我算是彻底死心了。”毕生万念俱灰地抱着头,夸张地瘪着嘴,“没天理啊,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就——怎么就不喜欢男人呢?”
“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看你还是多花点心思在别的女孩子身上吧,这艘船上什么样的女孩子都有,漂亮的、气质好的、泼辣的、淑女的,总之是应有尽有,你肯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个!毕生,不是我说你,你平常就不怎么跟女孩子接触,所以才会对性格男性化的林倩儿有好感,其实照我看,你喜欢的应该是那种温柔婉约的古典美女,我说的对不对?”邢晓菲似笑非笑地说。
漂流密室 残局(34)
“晓菲你就别打击我了,什么温柔婉约,什么古典美女,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我啊,可怜的初恋就这样收场了。”毕生不无调侃地说着,见邢晓菲有些走神,便在她面前敲了敲问,“想什么呢,走神得这么厉害?”
邢晓菲眨了眨那双大眼睛,自嘲似地说:“我还能想什么,不都是林倩儿害的?唉,或许,两个女人的爱情比男女之间来得更加坚定也不一定,我看我应该跟倩儿交往一段时间试试……”
“别,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你要是弃明投暗,我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毕生急忙纠正道。
邢晓菲用书敲了一下毕生的脑袋,骂道:“都告诉你别胡思乱想了,她年纪比你大、又是同性恋,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的!反倒是我,我受够了男人说一套做一套,受够了男人的花言巧语,若非心中还存在对朝晖的一丝幻想,真恨不得当时就答应跟林倩儿交往!”
不明白邢晓菲为何总是打消自己的积极性,只是另一个问题让毕生有些担心起来,他抬着椅子挪到邢晓菲身旁,一本正经地说:“晓菲,本来你和孙朝晖的事情我这个外人不该Сhā嘴,但实在是不忍见你们这样发展下去,你知不知道,自从上了船之后,你们不像是恋人,倒像是冤家,我就从没见你们在众人面前眉来眼去过。”
邢晓菲有些难过地摇摇头,低声说道:“我跟朝晖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可是我越来越发觉,他根本就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我一直梦想自己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虽然不需要很有钱,也不需要有权势,但起码他要活得像一个男人!跟朝晖比起来,一禾简直不知道强上多少倍呢。”
“啊?晓菲,你不会是打算弃晖投禾吧?这你可要想清楚了,邱一禾这个人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阴阴的、冷冷的,虽然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他都很完美,但我觉得他不可靠。”
“好了啦,你这个爱情门外汉哪知道什么可靠不可靠啊?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还是想想怎么找个正常的女人,把自己的处男之身交出去吧!”邢晓菲说着忽然站了起来,“哎呀,一禾在外面等我,这里你就帮着买下单吧!”
毕生闻言转过头去,果然瞧见静静伫立在门口、被无数女人目光围绕的邱一禾,他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不料邢晓菲逃也似的跑了开去,不仅如此,连林倩儿那落下的《本草纲目》也顺手带走了。
眼巴巴看着两人说笑着走开,了然无趣的毕生只好一边喝咖啡一边瞎琢磨,他在想,或许林倩儿还没有睡,这个时候去找她,或许还能说一会儿话也不一定,完全没把刚才邢晓菲的劝解往心里去。
结帐买单后,发现服务员站在自己面前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毕生纳闷地挠挠头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服务员笑眯眯的脸立刻拉得老长,猛地转身走开,同时絮絮叨叨地嘀咕:“真他妈的倒霉,居然遇到一个超级抠门的主……”
“原来是要小费啊,不过这又不是很高档的咖啡厅,至于每个人都给服务员小费吗?”自言自语地说着,毕生推开门往外走。
那服务生瞪着毕生的背影,生气地自言自语说:“两杯咖啡热了无数次,居然连辛苦钱都不肯掏,太抠门了!”
外面此时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应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熙攘的人群浪涛一般涌动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说笑声、吵闹声,老虎机的叮声、隔壁舞厅的震撼音乐声,被这些声音包裹着的毕生觉得脚步忽然沉重起来,心情也灌了铅似的,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搅尽脑汁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对对的情侣相拥着在他面前飘过来又飘过去,好像都在故意地嘲笑他似的,“难道我真的是在恋爱吗,难道这就是喜欢上别人,别人不喜欢自己时痛苦的感觉吗?唉,真的很难受啊,我看还是厚着脸皮去找一下倩儿吧,估计她怎么也得看在明天早饭的份上跟我聊几句吧?呵呵,毕生啊毕生,你真是很下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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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35)
……
将包厢空调的风速调到最大,可刘剑锋头上还是不停地往外冒汗,站在送风口下方半弯着腰,背部随着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方医生,你是不是存心逗我玩,你不是说所有人都会在这里集合吗,怎么现在都已经过去十多分钟,还是只有我们两个笨蛋在这儿傻等?”
斜靠在沙发上的方医生漫不经心地品尝着杯中的红酒,飘忽不定的眼神扫过刘剑锋,笑着回答道:“你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也无聊吗?就算他们都不来,你就当陪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絮叨絮叨好了。”
闷闷不乐的刘剑锋好像有什么把柄被方医生抓着似的,嘴巴张了张却又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他常常呼出口浊气,吊儿郎当地踱到方医生身边坐下来,嬉皮笑脸地说:“方医生,我们跟陈庆他们可不一样,我们只是被临时拉来凑数的,何必为了一个游戏这么较真呢?呵呵,你不知道,这船上到处都是发财的机会,随时都有艳遇的可能,我们何不出去四处溜达溜达,在这儿傻等犯个什么劲嘛。”
“你呀,就是太心浮气躁了,不然以你聪明的头脑,又怎么会着了毕生的道儿呢?不过说句实话,半夜出去找女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你说出来就好了,偏偏要藏藏捏捏,凭白无故地增加自己的嫌疑,何必呢?”
一提起这事刘剑锋就气得发抖,愤愤不平地骂道:“那个毕生算什么玩意,还不是跟我一样,一个大学刚毕业没有工作的社会盲流吗?哼,我最看不惯这种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似的,我呸,老子就是看不过这一点,才故意不说昨晚干什么去了,我就是要让他怀疑我,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能抓到杀死高翔的真凶!”
“你真是年轻气盛啊!现在每个人都恨不得洗清自己的嫌疑,你倒好,还主动送上门让人家怀疑,老哥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若是不知道收敛锋芒啊,将来有你苦头吃的哦。”方医生不愧是个医生,对于把握谈话对象的心理相当老练。
刘剑锋果然心花怒放地点点头,唉声叹气道:“可惜现在的人啊,都喜欢以貌取人,看我样子轻率就以为我喜欢胡说八道,其实对高翔案情的分析,我没有百分之百说中,肯定也是###不离十!”
“哦?你仍然坚持陈庆就是凶手?”方医生问。
“那当然,我现在更加确定这一点了!”刘剑锋急不可耐地说,“方医生你是不知道,那个陈庆曾经被高翔强Jian过,还是非常野蛮的强Jian、SM都有!”
“强Jian?SM?呵呵,剑锋你是不是喝醉了,陈庆可是个男人!你说高翔强Jian胡玲、SM邢晓菲,我倒是还有那么点相信——”方医生用嘲笑的眼神看着刘剑锋,调侃道,“你呀,还是少对着屏幕打手枪了,否则像这样荒唐的想象肯定还会层出不穷的。”
刘剑锋脸色刷地白了,哼哼唧唧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同时低声骂着,“不相信就算了,到时候陈庆被抓起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哼,食古不化的老家伙,你早该进棺材了,免得出来丢人现眼……该死的,没有教养的,你不知道进别人的房间之前要先敲门吗?你父母一定死得早,要不然你不会这么没有教养,没有素质的家伙!”
尽管刘剑锋在那儿絮叨个没完,却并没有离开包厢,而方医生自然也能猜到他在那骂些什么,只是一想起当时看见刘剑锋那个提裤子的动作和表情,忍不住地笑意就在胸口炸翻了锅。
在超过预定时间近二十分钟后,并肩说笑的邢晓菲和邱一禾走了进来,他们先是看见沙发上点头示意的方医生,正打算招呼一声,不想憋闷许久的刘剑锋忽然跳到二人面前,神秘兮兮地说:“邢小姐,呵呵,我这儿有点东西想便宜卖给你,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邢晓菲愣了愣,眼珠子转了两圈笑道:“你连要卖什么东西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会不会感兴趣呢?”
“呵呵,这个你放心,你买了之后绝对不会后悔,你若是后悔了,我保证将钱一分不少地还给你!怎么样,这个买卖很划算吧?”刘剑锋脸上燥热,左手下意识地在裤裆上抓了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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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36)
这个动作自然没能逃过邢晓菲的眼睛,她厌恶地退到邱一禾身后,神情不悦地说:“不管你要卖的是什么东西,我都绝不会买的!”
刘剑锋显然没料到邢晓菲会这样回答,脚下上前一步正想说什么,忽然觉得额头一烫,竟是邱一禾燃烧的视线紧盯着自己。笑嘻嘻地退到一旁,不甘心的刘剑锋垫起脚看着邢晓菲说:“你真的不感兴趣?这东西可是跟你的男朋友孙朝晖有莫大干系的哦,你若是不想要,那我只好卖给别人了。”
“剑锋,你要卖的是什么呀,我倒是有兴趣听听你的价钱。”好奇心重的方医生业已走了过来,拍着刘剑锋的肩膀问。
刘剑锋从鼻孔里挤出一声闷哼,“二十万人民币,你一个没牌照的医生拿得出来吗?”
“二十万?什么东西这么值钱啊?”方医生吐了吐舌头,耸耸肩笑道,“那我还是看热闹算了,二十万,我的乖乖,快赶上我写二十本二十万字的推理小说了!”
天价显然同样勾起了邢晓菲的好奇心,她拉着邱一禾在圆桌旁慢慢坐下来,抬起头望着刘剑锋说:“你刚才说这东西跟朝晖有关?”
“绝对跟他有关,不仅如此啊,跟你本人的关系更加密切,所以我才说,这东西对别人来说一文不值,对你来说绝对值这个价的。”刘剑锋自以为是个很好的投机商人,恬不知耻地凑过去,却又被邱一禾的目光阻退,“呵呵,邢小姐,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先出十万,看过东西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付剩下的,我相信你绝不会感到失望的。”
“我是很想买呀,但我上哪儿给你弄二十万去呀?”邢晓菲苦恼地说。
刘剑锋适时地冲邱一禾使了使眼神,笑道:“我当然知道邢小姐身边不会带这么多钱,但我想会有很多男人愿意替你付这笔帐的……唉,我实在是等钱用,要不然就冲着邢小姐你的天姿国色,这东西我送给你都心甘情愿啊!”
还没等刘剑锋说完,邱一禾就掏出了支票簿低头写了起来,这下刘剑锋的眼睛都直了,勾勾地看着支票簿上的数字。
“一禾,你不会真的要买吧?我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就是好奇问一问而已。”邢晓菲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却并没有阻拦他签上最后的名字。
神色不动的邱一禾将支票撕了下来,用食指压着推到刘剑锋面前,“其实,我知道你要卖的是什么,我也知道它对晓菲来说没有丝毫价值可言,只不过——这恐怕是我最好的机会,我不会放过的。”
“一禾,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邢晓菲正要伸手将支票拿回来,忽然一个嘶哑的声音在门口炸响,只见脸色铁青的孙朝晖快步走了进来,一把拽着刘剑锋的胳膊,喝道,“你的东西我买了!”
“你、你、你……”刘剑锋结结巴巴“你”了半天,最后憋着一口气飞快说道,“你要买的话价格就得翻倍,四十万,要你就拿走,不要我就卖给邢小姐了!”
嘎嘣一声,似乎孙朝晖牙齿都咬碎了,他愤怒地瞪着刘剑锋,从嗓子眼里慢慢往外挤出一句话:“我,警,告,你,不,要,玩,火,自,焚!
“哼!”刘剑锋猛力挣脱孙朝晖的手,后退两步大声说:“怎么,你难道还想杀人不成?告诉你,我刘剑锋是日本东大毕业的,不是夏大出来的!”
“日本东大?”孙朝晖步步紧逼,声色皆厉地说,“老子不管你什么地方来的,总之你要是敢伤害晓菲,我会把你全身上下的骨头一根一根捏碎,你信不信?”
“一口价四十万,你爱要不要!”刘剑锋硬着脖子大叫,绕着圆桌一圈跑到邢晓菲身后,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邢小姐,我可是为了你好,这东西你无论如何也要买下来,我是个很有良心的人,就算他出四十万我也不愿意卖给他。”
邢晓菲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这时邱一禾忽然轻声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将支票撕成碎片,“君子不夺人之美,既然朝晖你这么有兴趣,我还是让给你好了。”
漂流密室 残局(37)
这下刘剑锋是彻底哑火了,那表情就像煮熟的鸭子忽然飞了一样,脸色难看得不行。
“好了,这下就好办了,剑锋你就二十万卖给孙朝晖好了,总比一分钱没得赚好!”方医生出来打圆场,可是压根就没人理会他。
孙朝晖现在就像一头困兽,不分好歹,逮谁咬谁,冲方医生吼了一句“没你的事”,继而又瞪着邱一禾冷冷地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只希望你能离我的女朋友远一点,不要成天像只臭虫一样在她面前转来转去!”
“朝晖,你怎么能这样说话?”邢晓菲不高兴地说。
“我怎么说话了?过去我不说话,你骂我窝囊废,现在我说话,你又嫌我没教养了是不是?”孙朝晖失去理智了,面目狰狞地对邢晓菲咆哮。
邱一禾非常绅士地耸耸肩,起身轻轻拍了拍邢晓菲的肩膀,慢慢往外走,边走边叹着气说:“孙朝晖,你为你女朋友做过什么,你摸着良心说,你对得起晓菲么,你配得上她么?”
瞧孙朝晖的表情就像恨不得扑过去咬断邱一禾的喉咙,他双拳紧握,猛地冲过去一把箍着刘剑锋的脖子,用力往外拽,“晓菲,我会为刚才的话向你道歉的,在这之前,我要让这没羞没臊的人渣永远从我们的视线消失!”
“谁——谁没羞没臊,你这个——呜呜……”刘剑锋想说什么,却被孙朝晖捂住了嘴巴。
这边方医生害怕真会出什么意外,急忙上前拦阻道:“朝晖,有什么事好商量嘛,不要大动干戈,大家伤了和气。”
“滚开!”孙朝晖怒喝。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方医生还想说什么,毕竟刘剑锋跟他一个屋,他也不想看到有什么可怕的意外发生,只是邢晓菲忽然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了一句,“让他们去吧,朝晖什么时候有胆量杀人了?”
眼睁睁看着孙朝晖闷哼一声将刘剑锋拖了回去,方医生摇头叹息着说道:“晓菲你这又是何苦呢,火上浇油对你们两个都没有好处啊!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得如何去爱对方,难道不停地让对方痛苦,才能知道对方对自己的爱有多深吗?”
回到座位的邢晓菲将桌上撕碎的支票一张张拼凑起来,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问方医生,“一禾的字写得真干净,就像他的人一样,给人的感觉除了干净之外还是干净,只是他的眼神总让人有些害怕,你说是不是?”
“你们这帮年轻人当中啊,我最看不透的也就他和毕生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神秘劲儿,一个整天沉默寡言,开口便一语道破天机,另一个虽然嬉笑无常,跟同龄人差不多,但老练、缜密的思维都让我叹服。唉,如果他们一个是杀手、一个是警察,这场游戏肯定精彩绝仑!”方医生牛头不对马嘴地说着,“对了,晓菲你应该知道毕生的身世吧,我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应该说见过他父亲,那眉宇之间的神色,绝对让人记忆深刻。”
没想到自己在说邱一禾,方医生却扯到了毕生,不过这样总比两人都不说话要好一些,故而邢晓菲回答道:“毕生的父亲原来被誉为京城第一神探,那个时候几乎每隔十几天就有一个大案、特案被他侦破,我想方医生你应该是在报纸上看过他吧。”
“啊,我就说嘛,原来他父亲是毕长江啊!”方医生恍然大悟地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轻声问道,“晓菲,好像毕长江是被你父亲送进监狱的吧,怎么毕生他——”
“这个啊,毕叔叔过世之后父亲一直是他的监护人,所以我们勉强算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邢晓菲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地随口回答。
“唉,毕长江,多么有才华的一个人啊,他怎么就会栽在你父亲手中呢?真是——”方医生缅怀的神情被推门而入的邢怀彬打断,不由尴尬地咳嗽两声,起身道,“啊,邢老来了,我刚才正和晓菲聊你们老一辈的事情呢。”
看见女儿的邢怀彬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他冲方医生微微点头,过去挨着邢晓菲坐下来问道,“晓菲,你刚才上什么地方去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漂流密室 残局(38)
“手机调成震动放在包里呢,后来遇到毕生我才知道你给我打了电话……爸,刚才方医生说毕叔叔很有才华,而且好像栽在你手里很不应该似的,呵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邢晓菲嬉皮笑脸地说,对刚才孙朝晖造成的不快完全抛到了脑后。
原本方医生打算跟邢怀彬说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以免会出现什么意外,不料邢晓菲的话让他非常不好意思,心中琢磨这丫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呀。发现邢怀彬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方医生只好硬起头皮,汗颜地讪笑道:“呵呵,我没有别的意思,邢老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不会,不会,怎么说当年长江的案子也是震动全国的,跟你有相同想法的人恐怕也有很多啊。”邢怀彬握着女儿的手,叹息着说,“唉,其实我内心一直都很敬重长江这个搭档,当时在发生两起骇人听闻的谋杀案后,若非他故意留下破绽,恐怕我们一辈子也无法知道是谁杀了那两个声名显赫的家伙。”
“什么声名显赫,是臭名昭彰才对!”方医生反驳道,“他们钻法律的空子,不断牟取暴利的同时还压榨成千上万的下岗工人,可法律偏偏制裁不了他们,若非毕长江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试问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相信真理的存在吗?”
邢怀彬摆摆手,不愿再提起这些陈年往事,只不过摇头说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在呀,毕生他们呢?”
“毕生啊,呵呵,他恐怕去找倩儿了!爸爸,你是不知道,原来毕生也有喜欢的女孩子哦,他也会脸红、也会害羞的呢,呵呵……”邢晓菲笑着说。
“废话,他要是不会喜欢女的,那才真叫见鬼呢。”邢怀彬骂了一句,发现方医生的脸色不大好看,不由问道,“方医生,你怎么了?”
将事情的前后解说一遍,方医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嗓音绷紧着说:“年轻人就是喜欢意气用事,估计他们两个人至多打上一架,也就没事情了。”
“不长进的家伙!我怎么放心将女儿交到你手里?”邢怀彬心里骂着,掏出手机给孙朝晖打电话,“还是把他们叫过来吧,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非得当着大家的面撕破脸皮啊?”
……
漆黑的房间没有半点光亮,一把含糊不清但急促喘息的声音响道:“是礼品店吗?我要送一份礼物给朋友,麻烦你们过来取一下……是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我会放在门口等你们来拿……2084号房间,礼物很小,不会太麻烦……不用,我身体不舒服,不用通知我,钱我会跟礼品放在一起……送到泰山厅包厢,毕生收……是的,毕业的毕,生活的生……我希望你们能在五分钟之后准时来取,我相信你们的服务质量……谢谢,不胜感激……”
……
有那么一瞬间,毕生几乎以为自己处于极不真实的幻听状态,因为性格孤僻、古怪的林倩儿居然在电话里用倔强的口吻说——“来接我!”
短短的三个字,带着命令的语气,这让毕生欣喜若狂,因为这似乎意味着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正在发生。
毕生几乎是跑着来到林倩儿房门口,却发现那儿早已站着位风韵犹存的美艳少妇,于是过去问道:“你——”
美艳少妇摆摆手打断道:“我只出场子,不提供地方,更不包夜!”
毕生哑然而笑,心想这林倩儿怎么回事啊,搬来搬去还是跟个风月女子住在一块。他眨巴着眼睛,一探究竟问道:“你不是明明有房间吗,为什么只跑场子啊?如果能在这的话,我愿意出一千块钱包夜,怎么样?”
美艳少妇有些犹豫地垂下头,但很快又摇摇脑袋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唯独不能在这儿——或许,我可以在别的房间——”
“原来倩儿讨厌的并不是风月女子啊,她讨厌的仅仅是原来那个室友的为人而已吧……”毕生想到这儿,忍不住打趣道:“姐姐你不知道,当年我和初恋女友就是在这个房间有了第一次的,所以非这个房间不可,只有在这个房间我才有感觉,否则我又何必花一千块钱呢,你说是不是?”
漂流密室 残局(39)
这时房门忽然慢慢打开,只见睡眼朦胧的林倩儿一身宽大的睡袍站在那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给钱,一千块,今晚这房间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尴尬的毕生没想到自己说的话却落在了林倩儿耳中,不由尴尬地挠挠头说:“对不起啊,倩儿,我刚才那都是开玩笑的。”
“这儿没人跟你开玩笑!”林倩儿的表情格外的难看,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关上了门。
后悔不迭的毕生还能说什么,飞快从钱包里拿出一叠票子,几乎是他现在所有的钱,全部塞在了美艳少妇手中,嘴上还不迭地道歉,请求少妇的原谅。
美艳少妇这下傻了眼,直到换好衣服的林倩儿从里面出来,她才不安地凑过去说:“妹子、妹子,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他是你的朋友吧?那这钱我可不能要!”
“姐,这是他心甘情愿孝敬你的,你就收下吧!只不过恐怕今天晚上要委屈你到别的房间挤一挤了……”林倩儿看都不看毕生一眼,温柔地对那女人说。
美艳少妇自以为猜到了什么,拉着林倩儿回到屋里,很不高兴地说:“妹子,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啊,像你这样的好女孩子,就算不想自食其力地生活,也不用走姐姐我这条不归路啊!听姐姐的话,把这钱还给那个小伙子,其他时候我管不着,但在这条船上,我绝对不许你糟蹋自己!”
林倩儿抬起手静静地抚摸她眼角淡淡的皱纹,柔柔地回答道:“姐姐你想哪儿去了,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如果连这点钱都舍不得,那我有什么理由跟他,你说是不是?”
“真的?”美艳少妇握着钱、瑟瑟发抖的手缩了回去,“可是你白天还跟我说,你不喜欢男人来着,你不会是骗姐姐的吧?”
“没有,真的没有!”林倩儿将她手中的钱取过来硬塞到她扁扁的口袋中,笑眯眯地说,“姐姐这几天就给自己放放假吧,就算陪妹子好好玩几天,怎么样?”
美艳少妇憨厚地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而林倩儿则垫起脚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挥挥手出门挽着毕生的肩膀快步而去。
林倩儿静静地挽着被惊喜冲昏头脑的毕生的胳膊,就像走在通往教堂的红地毯一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当然,她的幸福不是因为身边的毕生,而是门口不断眺望着自己的女人,对于林倩儿来说,她需要这样的感情寄托,只有这样的寄托才能让她活着踏实,这也是她选择当算命小姐的原因。
刚刚林倩儿和少妇的谈话毕生都是听到了的,在心里忍不住为林倩儿叫好,就算那些话全都是谎言,听在毕生的耳中无不是快乐的音符。更何况现在林倩儿居然挽着自己,头还不经意地靠在了自己的肩上,这能不让毕生心中窃喜吗,能不让他觉得那一千块钱花得很值吗?
可是当他们脱离了女人们的视线之后,林倩儿忽然松开了手,冷冰冰地对毕生说:“你是个很没有修养的男人,你知不知道跟女人开玩笑要分清场合、分清对象的,你知不知道?”
委屈地点点头,可怜兮兮的毕生低声说:“倩儿,我知道错了,我今后绝不再油嘴滑舌,我发誓!”
“虽然你很无聊地开了个让人恶心的玩笑,但你起码还是个男人……”林倩儿说着拉住毕生的手,“走吧,还傻愣着做什么,你不是说一屋子的人都在等我们两个吗?”
“啊!嗯,是的,是的,邢叔叔都来了两三个电话催了,呵呵。”终于成功地跨出了第一步,嘴角都要笑歪掉的毕生很聪明地转移着话题,“倩儿,你现在可以猜一猜谁是杀死高翔的凶手了,因为我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别笑了,再笑你那张大嘴都要裂开了!”快步而行的林倩儿骂了一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任何人被杀都是有理由的,高翔的死自然也不例外,所谓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冥冥中苍天便会假借凡人之手来维护世间的公平。”
“呵呵,你这话倒真像是凶手被捕前的独白,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哦,凶手自己也并不干净!”毕生觉得掌心不停地往外冒汗,既害怕林倩儿笑话自己,又不敢放开她的手,以免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漂流密室 残局(40)
“你不用急着给我提示,从离开包厢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中途退场?”林倩儿不服气地昂起头,她个头不高,也就一米五六左右,可是她看毕生的眼神却像是由上而下的俯视,“既然高翔的死事出有因,那凶手无非就是你们七人当中的一个。”
“七个人?哎呀,你不会连晓菲和胡玲都算在里面吧?”毕生不敢相信似地问。
林倩儿瞟了他一眼,不屑地反驳道:“为什么不能算,难道你认为女人就不会杀人?”
“呵呵,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她们两个跟高翔接触不多,不应该在你的杀人动机理论当中呀。”毕生发誓以后跟林倩儿说话绝对要想清楚了再开口,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她扣上性别歧视的大帽子。
“所以就排除她们两个喽!”林倩儿狡猾地笑了,“接下来你和邢怀彬在案件中表现得都很积极,许多疑点和分析都是你们两个推出来的,所以你们的嫌疑也可以排除掉,除非——”
“除非什么?”毕生饶有兴趣地问。
“除非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并不是单纯的杀人,而是要用杀人的手段向对方炫耀自己!”
林倩儿这貌似不经意的话,却让毕生当时哑然无语,好半天才呵呵傻笑着说:“这倒是,这倒是,不过仅仅为了炫耀就去杀人,是不是太奢侈了?”
“所以我也排除了你们两个咯!”林倩儿狡猾的笑容格外让人心动,那种眉宇间透出来的一股子邪气,让原本略显瘦小的她魅力十足,“这样一来,凶手就在孙朝晖、陈庆以及那个阴险的邱一禾他们三人当中了。”
“你这样的纯动机分析倒是挺管用,排除了所有线索的干扰,能直接将矛头指向凶手!”带着拍马屁的侥幸心理,毕生生硬地说着这些话,“接下来呢,你又要排除谁了?”
“孙朝晖呀,他不会是凶手。”这次林倩儿没有说理由,仿佛在等毕生开口询问一样。
毕生很乖巧地问:“理由呢?为什么他不会是凶手,你要知道,我当初可是将他定为第一嫌疑人的。”
“没什么理由,我的直觉而已。”林倩儿随口答道,“如果真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他跟晓菲的关系了,我相信晓菲这样仙女般的人,不会看上一个有杀人犯潜质的男人吧?”
“倩儿,这恐怕是我听过的、最精妙最可爱的推理依据了,说实话,我现在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毕生继续他的马屁攻势。
对毕生的恭维听而不闻,林倩儿继续说道:“现在凶手已经呼之欲出,感情方面我倾向于邱一禾,他的城府和头脑完全具备杀死高翔的一切要素,唯独欠缺的就是动机。”
“唉,那你这纯动机分析理论岂不是虎头蛇尾?到最后推断出来的凶手居然没有杀人动机?”毕生笑嘻嘻地说。
“所以,我只好选择陈庆了,这个看上去阴险毒辣,其实脑子里全是Se情和大便、俗不可耐的家伙!”林倩儿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去摸腰侧的包,纳闷地咦了一声,“我的《本草纲目》怎么不见了?”
“呵呵,你呀,把它落在咖啡厅的桌上了,幸亏我及时发现,不然你的损失可就大了!”
“那你为什么不还给我?”停下脚步,林倩儿不高兴地问。
“我倒是想亲手还给你来着,可惜被晓菲拿去了,我也没有办法。”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毕生不无好奇地问,“倩儿,你真是第一次认识他们几个人吗?怎么如此短的时间里,你可以大差不差地说出他们每一个人的特点?”
“哼,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如果连基本的看相识人都不会,我靠什么生活,难道真等着你这种游手好闲的人来养吗?”神情不悦的林倩儿别过头去,右手在包里摸来摸去,显然手中不拿着一本书,她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苦着脸的毕生申述道:“倩儿,我哪里游手好闲了,我可是很有上进心的大好青年,每天晚睡早起,每天都精力充沛,我可是将来全国十佳青年的最有力竞争者哦!”
漂流密室 残局(41)
“你有上进心?”林倩儿冷笑道,“毕业之后不好好工作,跟一群富家子弟到处游玩、疯天疯地,你这样也叫有上进心?我看你连败家子都不如!”
伤了自尊的毕生不说话了,低着头走在林倩儿身后,嘴巴瘪瘪地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此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回过头来的林倩儿喂了一声,问道:“怎么,我刚才说的不对吗,还是你有什么秘密不愿告诉我?”
“我哪能有什么秘密,只不过在来之前收到一张卡片而已。”毕生闷闷不乐地回答,“你还说自己会看相识人,可为什么别人你都看得准,唯独我就看错了呢?我毕生怎么说也是咽着自己的泪水长大的,我有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理想和目标,怎么到了你嘴里,我连败家子都不如了呢?”
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林倩儿放缓脚步与毕生并肩,叹了口气说:“好了,我是故意说话气你呢,谁让你刚才跟姐姐开那种玩笑!我听晓菲说了你的身世,我知道你很苦,可是姐姐她们这样的人更苦——”
“我都已经为刚才的冒失道过歉了……”毕生垂着头,眼中是那种回忆的忧伤,“倩儿,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苦。虽然在许多人眼中,我这样的孤儿非常可怜,但我从没有在人前哭过,我总是告诉自己,要坚强,告诉自己,如果哭的话,父亲在天上会笑话我的。”
柔柔地嗯了一声,林倩儿没有打断毕生的说话。
“小时候,看到别的小孩跟父母在一起,我总是会停下来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直到他们远远地走开,我才会闭上眼睛自言自语地说一些话,就像,就像在跟爸爸妈妈对话一样。这个习惯我到现在还保留着呢,只是害怕别人把我当成神经病,所以不再傻乎乎地自言自语了……是不是很好笑?”
林倩儿忽然抬手摸了摸毕生的头,微笑着回答:“毕生,其实你还是个孩子……”
毕生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地说,“跟你说了这么奇怪的话,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我喜欢听你说你的过去,感觉这样你才会在我的脑海里清晰起来。”
“真的吗?”毕生不无紧张地问。
林倩儿微微颔首,语气一转道:“不过毕生,你以后真的不要再随便开别人的玩笑了,这会让你显得非常浅薄,你父亲会笑话你的。”
“我知道了……”毕生苦恼道,“为了表示对姐姐的歉意,我决定明天请你们两个吃早饭!”
“你身上还有钱吗?”林倩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小缝,“看来今天晚上我得找几个人做生意了,不然明天我们两个都得饿着肚子。”
像是往心里倒了一大锅糖水,又像是在天灵盖开了个小孔,感觉浑身上下轻飘飘地都快飞起来了,林倩儿恐怕绝想不到,她一个“我们”,就让毕生窃喜到如此地步吧。
……
昨天圆桌旁还坐满了人,而现在却只寥寥地散落着七张椅子,其中有两张还是空着的。坐在送风口下面的邢怀彬很不高兴地嘬着烟嘴,时不时抬起腕子看看手表,“毕生这臭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让他去接一下林倩儿,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坐在他左手的方医生正和鼻青脸肿的刘剑锋窃窃私语,听到这话回转头来咳嗽道:“其实我们真没有必要等他们两个了,就算他们来了又能怎么样,杀人游戏还是照样没办法继续下去,刚才张伟和黄珊珊都来电话说不想再浪费时间,就我们这么点人,票数根本就达不到半数。”
“是啊,都这么晚了还让我们在这里干坐着,没什么事情还是散了的好,我也好赶紧回去擦点药,那该死的孙朝晖下手真他娘的狠!”眼圈淤青的刘剑锋捂着半张嘴巴,一脸气愤地说。
“活该,谁让你尽干一些缺德的事情!”冷不丁胡玲爆出这么一句,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不由紧张地辩解道,“他若是没有得罪朝晖,好端端的朝晖干嘛要打他?”
漂流密室 残局(42)
显然已经跟孙朝晖达成了某种妥协,刘剑锋并没有当场爆出他和胡玲的猛料,但还是睁大了眼珠子瞪了胡玲一眼,闷声说:“我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啊?究竟是什么事情,老爷子你倒是说句话,也好让大家都安下心来不是?”
同样不知道邢怀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方医生也希望能尽早知道,故而附和道:“剑锋说的也对,要不邢老你还是先跟我们几个说吧,等毕生来了我们再告诉他好了。”
眼见除了自己,就连女儿也有些坐不大住了,邢怀彬只好深吸一口气,压着声音说:“朝晖还有邱一禾不愿意来也好,他们毕竟跟陈庆的关系很微妙,难保不会泄露我接下来的计划。”
“什么计划?听邢老你的意思,陈庆是凶手已经确认无疑了?”方医生急不可耐地问。
随着邢怀彬的点头,在座四人的表情各有不同,首当其冲就是方医生,他若有所悟却又觉得茫然,刘剑锋则一副“你们瞧,我说的没错吧”的傲慢神情,而胡玲则神色不动、只是眼睛不停地往门口飘,好像有什么人会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似的。他们三人的表情都落在邢怀彬眼中,唯独自己女儿,不仅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神色间反而困倦得好像快要睡过去。
简要地说了一下认定陈庆是凶手的理由之后,邢怀彬敲了敲桌子,声音忽然间低了许多:“虽然可以肯定地说陈庆就是杀死高翔的凶手,但现在我和乘警却苦于没有证据,不敢轻易地打草惊蛇,这也正是今晚找诸位来此的原因。”
“找我们有什么用,我们又不能帮你去找证据。”刘剑锋恐怕是口袋里的钱烧得难受,巴不得现在就去到下一层找个丰满的女人发泄发泄。
“你们确实不能帮我找证据,但是却可以帮忙演一出戏,这也是我所能想到的,让陈庆原形毕露的唯一办法。”说完邢怀彬站了起来,慢慢绕着圆桌踱着方步,“明天上午九点一刻,也就是陈庆宿醉未醒最容易犯错的时候,我们这一层会拉响遇险警报,到时候我需要你们当中的某个人去敲开陈庆的房门,告诉他这件事。”
包括方医生在内的所有人都沉默起来,显然这出戏并不好演,因为如果陈庆果真是杀人凶手,一旦被他察觉,那演戏的那个人可就性命堪忧了。
“方医生——”邢怀彬走到他身后弯下腰来问,“我觉得在座的人当中你最合适,因为你有医生的冷静以及推理小说家的智慧,对于陈庆这种级别的人物来说,你应该可以应付得过来吧?”
尴尬的方医生微微摇头,不解地说道:“邢老,这通知客人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乘务员来做呀,为什么要让我们冒这个险呢?而且平白无故地找上门去,这也有些不合情理吧?”
“呵呵,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陈庆肯定会睡得很沉,乘务员不可能在他那儿停留太久,所以不仅仅是你,我希望你们在座的每一个都去演这一出戏,至少在他门上给我用力砸上一分钟。”邢怀彬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似乎对自己这个计划非常满意。
“那要是我们都敲过了门,他还不起来呢?”胡玲很不愿意做这种事情,所以希望从中找出一些茬子来打消邢怀彬这个想法。
“那就再从头轮一次好了,总之就是要敲开陈庆的门,让他认为自己有机可乘!至于最后是谁出演主角,就看陈庆开门时,谁站在外面了。”露出会心的笑容,邢怀彬发现大家都不大情愿地趴在桌上,便进一步解释道,“其实演这出戏的危险系数几乎等于零,而且我和乘警都会在一旁监视,陈庆决不会有机会伤害你们的。”
“邢老!我觉得自己有必要代表大家问一个问题。”方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从口袋里取出笔记本和笔,一边写着什么一边问,“你能否告诉我们,演这出兴师动众的大戏有什么作用,凭什么断定这可以让陈庆原形毕露呢?”
“有件事你们还都不知道,昨夜高翔的尸体忽然被人偷走了,失踪的地点就是紧挨着驾驶室的厨房内。”邢怀彬知道自己不说明白,方医生肯定不会就范,“尸体肯定有能够证明陈庆就是凶手的证据,所以他才会冒险前去窃取,但驾驶室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想要扛着尸体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陈庆肯定将尸体藏在了什么地方,要么分多次进行分尸、抛尸,要么就是等待机会,一次性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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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43)
“所以邢老就利用陈庆的这个心思,制造混乱的假象,让他以为有机可乘,铤而走险前去抛尸,这样我们就能将他抓个现行,是这样吗?”得到邢怀彬的肯定答复后,方医生飞快在笔记上写完,然后抬起头来又问,“邢老我个人很赞成你这个计划,确实可以说是目前唯一有效且最快捷的办法,但我还是那个问题,我们几个人轮流敲门,跟乘务员敲门,这里面有什么区别吗?”
邢怀彬叹了口气,耐住性子解释道:“这样说吧,宿醉的陈庆在听到敲门声之后未必会立刻起床,他脑子那个时候是迷迷糊糊的,甚至可能忽略外面的嘈杂和警报声,所以如果乘务员连续敲门四五分钟以上,再告诉他遇险的消息,恐怕他也不一定会相信。换作是你们几个熟人就不同了,你们每隔几分钟就去敲一次,无论他出来问什么,你都可以无懈可击地回答。”
“什么样的回答无懈可击,就算分开来,我们也是在不停地敲他的门呀!”刘剑锋低声嘀咕着,之所以没有大声说出来,就是怕邢怀彬已经想好了答案,万一他是正确的,自己会很没面子。
邢怀彬果然笑了起来,“其实很简单,你只要说刚才谁谁给你打电话,说没有看到陈庆,让自己顺道过来看看就行了。我想陈庆就是疑心再重,也断然不会起疑吧,毕竟事关一条生命,再有成见的人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好吧——”方医生头一个站起来说,“我愿意参加这次演出,但我有个条件,就是在抓住陈庆之后,我需要知道整个案件的每处细节,包括你和毕生的分歧以及最后的统一。”
“没问题!”邢怀彬允诺地点点头,转过身来看着刘剑锋,“剑锋,你怎么样?如果你也愿意帮忙,我会考虑向以前的同事推荐你的推理才能,你在刑侦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欠缺的正是亲历的磨炼。”
“呵呵,算是我一个吧,能让陈庆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原形毕露,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刘剑锋飘飘然地说。
当邢怀彬望向胡玲时,她慌不迭地摆手:“别看着我!我跟陈庆无冤无仇的,我干嘛要去害他,反正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帮手,我就等着明天警报响的时候,第一个冲出房间就行。”
不愿勉强的邢怀彬叹了口气,最后看着自己的女儿说:“晓菲,你怎么样,虽然毕生肯定会算上一个,但三个人还是显得有些单薄了。”
“不是还有倩儿吗?如果你不打算让她参加,为什么又要让毕生去找她?”满腹心事的邢晓菲头也不抬,沉声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邢怀彬不由叹了口气,走过去贴在邢晓菲耳边低声说:“晓菲啊,你最好还是不要跟她走得太近,这个女人可不像外表那么简单,我总觉得她有些眼熟,你知道的,我眼熟的人不是被害人就是罪犯,所以我找她来主要是想确认一件事情的。”
邢晓菲微微颔首,“那我也参加好了,既然你觉得人手不够,我倒不介意送陈庆进监狱。”
……
当姗姗来迟的毕生和林倩儿走进包厢的时候,所有人正要离开,拉着脸的邢怀彬过去一把拽着毕生的胳膊到一旁,“你搞什么鬼,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毕生的视线还停留在与邢晓菲说笑的林倩儿身上,随口回答道:“你这可不能怪我,路上好巧不巧地遇见孙朝晖和邱一禾,我见他们两个在那儿吵得很凶,便过去劝了劝,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哼,你呀,别让人把魂都勾走了!”邢怀彬生气地骂了一句,然后神秘兮兮地问,“交待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啊?什么事情啊?”总算把魂魄收了回来,毕生见邢怀彬狠狠地瞪着自己,赶紧摆手笑道,“呵呵,我想起来了,不过邢叔叔,你可真是难为我啊,就算情场高手,也不能这么快就弄到对方的身份证吧,那得有很亲密的关系才行啊!”
“没用的东西,你就不能正儿八经地帮帮我吗?”邢怀彬咒骂着,扭过头发现女儿压根就没听自己的警告,懊恼地跺脚道,“你们两个都不听我的话,这林倩儿真就那么有魅力,将你们两个都迷得神魂颠倒?”
漂流密室 残局(44)
“确实很有魅力啊,邢叔叔,你要是跟她聊上几分钟,肯定也会——对了,好端端的,邢叔叔你让我查人家的身份证做什么?”毕生其实一早就想在电话里问了,只是当时并不上心,现在见邢怀彬紧张的神情,不由出口问道。
“唉,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直觉,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很危险,极度危险!”邢怀彬斩钉截铁地说。
“我看邢叔叔你是被她轮板凳砸陈庆的场面给吓住了,倩儿虽然有些古怪,但本性可是善良得一塌糊涂,你可是没见过她帮人家算命,那说话的水准和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真不是普通女孩子会有的!”毕生自得其乐地说着,不经意看见桌上放着个小包裹,上面隐约写着自己的名字,于是走过去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分量倒是很轻,“邢叔叔,这包裹是给我的吗?”
“嗯,礼品店的服务员送来的。”邢怀彬的心思全在女儿身上了,正打算过去打断她们两个的密切交谈,不料毕生忽然啊地叫了起来。
纸盒子包装的很简单,外面用红色记号笔写着“毕生先生收”的字样,但是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只有一张与盒子相同颜色的银灰色卡片躺在那。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卡片,毕生就像见了鬼一样叫起来,一把抓过卡片翻到背面,“十三日晚,死亡一人……邢叔叔,你、你快过来——”
觉得事情不对的邢怀彬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仍旧是那副预示着死亡的图样,仍旧是非常方正的印刷体,邢怀彬沉声说道:“有没有写寄件人是谁?”
“他不会这么傻吧?”毕生嘴上说着,手却飞快拿着盒子翻来复去,再确定在没有其他任何痕迹之后道:“没有写,不过可以去问礼品店的人。”
“这个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死的人会是谁呢?”邢怀彬迅速扫了在场的每个人一眼,“毕生,你说陈庆除了高翔之外,最想杀的人是谁?”
“你是说,这卡片是陈庆弄出来的?”毕生用怀疑的口吻问。
“除了他还有谁,难道会有第二个凶手潜伏吗?”邢怀彬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今晚他要杀的人会是邱一禾吗?或者,他想杀林倩儿?”
毕生脱口笑道:“邢叔叔你别开玩笑了,陈庆为什么要杀——哎呀,这卡片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才来,说明陈庆是临时起意要杀人,很可能就跟刚才发生的冲突有关。”
“邱一禾最先出手,而且又是陈庆的老朋友,他最有可能成为这个目标!”说着邢怀彬迅速拿出手机拨通邱一禾的电话,而毕生则忐忑不安地跑到林倩儿和邢晓菲身边,当起了沉默的守护者。
对于二人之间发生的这些事情,只有方医生都看在眼里,他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心中却惦记着,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接下来的动静,而那个萎靡不振的刘剑锋则趴在桌上打瞌睡,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倘满了哈喇子。
神色凝重地邢怀彬走到毕生跟前,“邱一禾的电话没人接听,我已经让乘警赶过去了,我们这边怎么办,是大家散了还是一起行动?”
心情复杂的毕生想了想说:“很难确定陈庆究竟要杀的人是谁,我看还是大家一起的好,哦,对了,你还是通知一下孙朝晖吧,难保陈庆对他没有兴趣。”
“臭小子,现在才说,其心可诛啊!”邢怀彬敲了一下毕生的脑门,“幸亏我没有傻到需要你提醒的地步,不然朝晖真的死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晓菲交待呢。”
“或许,邱一禾死了的话,晓菲会更加难过也不一定。”毕生不假思索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晓菲的男朋友不是孙朝晖吗?怎么现在又扯上了那个邱一禾了?”邢怀彬奇怪地问。
“邢叔叔,年轻人的谈情说爱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过来,反正就我个人的感觉,邱一禾总好过孙朝晖不是?”毕生笑着说完,转移话题道,“唉,我们就不要在这儿瞎琢磨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陈庆,先把他抓起来再说。”
漂流密室 残局(45)
“不行,抓他只会打草惊蛇,我们现在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认他,若是有的话,我还苦心积虑地设计诱捕计划做什么?”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等着,等着陈庆杀死我们当中的某一个人?”
邢怀彬考虑再三,仍旧摇头道:“他要杀的人肯定在我们之中,否则不会给你卡片进行挑衅,或者只要将所有人集中在一起,他便不会有机会下手呢?”
“或者,他已经下手了也未可知……再或者,你的猜测从一开始就错了呢?陈庆并不是凶手,而真正的凶手仍旧潜伏在我们之中呢?邢叔叔,这毕竟牵涉到一条人命啊,如果我们怀疑陈庆却不去制止他,那如果有人遇害,我们两个跟凶手又有什么区别?”
毕生的话让邢怀彬犹豫起来,好半响才跺脚道:“唉,可惜了我苦心积虑想出来的诱捕计划啊!狡猾的陈庆,他这张卡片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瞬间就逼得我们不得不翻开底牌,跟他正面交锋!”
……
“不要吵!”邢怀彬回过头来瞪了一眼叽叽喳喳的尾巴,若不是毕生再三提议,他真不愿带着这么邋遢、混乱的尾巴前来进行抓捕陈庆的任务。
用毕生的话来说,对陈庆仍然是处于怀疑的状态,还不能排除有其他凶手的可能,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最好将所有参加游戏的人都集中在一起,如此便可避免因为视线被陈庆吸引,而有人遇害。当然,毕生的说法不仅周详,而且可以说是目前最恰当的处置方法,可邢怀彬却表现出一种“你到底想做什么”的态度。
重新归队的孙朝晖郁闷地走在邢晓菲身旁,他颓丧地低着头、双唇紧闭,一双彷徨的眼睛总是扫着脚下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他是在接到邢怀彬的电话之后赶过来的,与张伟和黄珊珊不同,他对会有第二个被害者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惶恐,就像受到惊吓过度似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而几乎跟他是前后脚回来的邱一禾则大大方方地走在邢晓菲右边,两人窃窃私语,有说有笑,完全忽视孙朝晖的存在,对抓捕陈庆更是没有半点兴趣。孙朝晖左边是轻轻捏着他两根手指头的胡玲,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孙朝晖的侧脸,眼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如果说这个时候还有人兴奋的话,就是方医生和刘剑锋两个人了,人群中也就他们二人的声音最大,是邢怀彬呵斥的主要对象。
“不是说没有证据吗,怎么现在忽然又要采取行动了?”刘剑锋不敢再大声喧哗,压低声音嘀咕道。
“可能毕生带来了什么线索吧,要不然以邢怀彬的稳重,不会这么轻率的。”方医生思量了一阵,不确定地说。
“我看啊,肯定跟桌上那个给毕生的盒子有关系,直觉告诉我,那盒子里面可能有能够证明陈庆就是杀人凶手的证据。”
“不大可能!除非陈庆自首,否则证据怎么会落到别人手中?还有,抓捕犯人这是警察的事情,为什么要将我们所有人都招集在一块?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说着方医生上前一步,却被刘剑锋拉住,他侧过头来问,“干吗?”
“干吗?我还想问你呢,这个时候你不好好地呆着,想做什么?”刘剑锋闷声反问。
“找邢怀彬问个清楚啊,我可不想被人蒙在鼓里,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好素材啊。”方医生回答道。
“要问你也等事后再去啊!你没看见邢怀彬的脸色,那模样恨不得跳过来咬你一口,这个时候你去触他的霉头,不是自找没趣么?”刘剑锋笑道。
“呵呵,说的也是……”方医生耐着性子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人,偷偷拉了拉刘剑锋的袖子,“剑锋,你想卖给邢晓菲的究竟是什么呀,怎么孙朝晖那么紧张,好像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秘密,秘密——”刘剑锋得意洋洋地说着,瞟了一眼身材火辣的胡玲,咽着唾沫说,“方老哥,晚上回去给你看点好东西,绝对精彩!”
漂流密室 残局(46)
“什么东西啊?是要卖给邢晓菲的吗?”方医生好奇地问。
“都说了是秘密,老哥你怎么是个急性子啊?呵呵,告诉你,这可是二十万块钱啊,若不是看在老哥你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怎么也不会给你看上一眼的,嘻嘻……”
方医生看着刘剑锋得意的模样,在心理叹了口气,他很想说点什么,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在心里感叹:“年轻人啊,你这是在玩火自焚啊,你难道没有察觉处处都是隐藏的危险吗?可不要为了贪图这么点钱,不小心把自己的性命给葬送在船上了!”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林倩儿和毕生几乎没有说什么话,虽然毕生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很想打开话茬,可林倩儿就像入定的老僧一般,双眼直视,一言不发。
“倩儿,有个很唐突的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在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并失败之后,毕生使出了杀手锏,“邢叔叔说你很眼熟,你们两个以前见过面吗?”
“没有。”林倩儿回答。
“是吗?这就奇怪了,邢叔叔干了这么多年的刑警,应该不会看走眼的,他说你啊,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若不是因为你跟高翔并不相识,他在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差点就把你摆在跟陈庆同样重要的位置呢。”毕生继续道,他就是要逼着林倩儿跟自己说话,不然沉默地走在林倩儿身边,他觉得很不自在。
“是他怀疑,还是你怀疑?”林倩儿面无表情地说。
“当然是他怀疑了,我怎么——呵呵,倩儿,说真的,林倩儿是你的本名吗?”
“不是!”林倩儿毫不隐瞒,“这跟你没有关系。”
“那倒是,那倒是——”毕生又开始挠头,“倩儿,我很想知道你的过去啊,毕竟咱们是朋友,多一些了解对将来也有好处,你说呢?”
“我没有过去。”林倩儿回答。
“唉,想要撬开你的嘴巴还真难,难到非要我用上满清十大酷刑?”
林倩儿慢慢转过脸来看着毕生,“你很无聊吗?”
毕生尴尬地讪笑挠头,苦着脸说:“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嘛,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你也不能满足我?”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正在想一件事情——”林倩儿双手忽然抱在胸前,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很是迷茫。
“想什么事情啊,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你知道的,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脑子稍微比别人好使一些,呵呵——”毕生厚颜无耻地夸夸其谈。
林倩儿居然没有嘲笑他,反而点了点头,“你说,世界上有鬼魂存在么吗?”
“鬼魂?”压根就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问题,苦恼的毕生哼哼唧唧半天才回答道,“这个很难说啊,太过玄幻的东西总是没有确切答案的,不过,我想就算真有鬼魂的话,也应该跟我们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吧,否则岂不都乱了套?”
“怎么会乱套呢?你不觉得鬼魂的存在,是对我们现在这个世界的一种修正吗?人活着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犯错,死后也会留下不少遗憾,而这些东西并非单单牵涉到死者一人,比如一起车祸,伤害的不仅仅是当事人,对他们的家人、亲朋好友也是影响巨大的,车祸会这些人改变的情感、看法、行为,他们的这些改变又会影响到周围的人……如果鬼魂不存在,如果鬼魂不对此进行修正,你能想象这种成几何级数放大的伤痛所带来的后果吗?”
毕生并非不能理解林倩儿话中含义,而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沉吟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倩儿,我明白你说的鬼魂是什么了。”
“是什么?”林倩儿问。
“时间……时间是你所说的那种鬼魂,倩儿……”
林倩儿愣了愣,不无动容地点点头,话题却猛地一转,“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晓菲的?她跟过去有什么不一样吗?”
毕生这下可着实犯迷糊了,不解地问:“倩儿,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你刚才还在考虑鬼魂是否存在这样一个高深的问题呢。”
漂流密室 残局(47)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林倩儿说道,眉头却紧紧地锁了起来。
“我们很小就认识了,勉强算的上青梅竹马吧……至于跟过去有什么不同,呵呵,或许变得更漂亮了吧,还成熟了不少。”毕生笑道。
“那,你有没有在某个时刻,忽然觉得她不是她,她是另外一个人,这样的感觉?”
林倩儿的问题实在是太玄,以至于毕生想了好久才能回答,“另外一个人啊!如果你说的是本质上的变化,那肯定没有,毕竟就算她再怎么变,她还是邢晓菲。”
“这样啊?”林倩儿好像很失望地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自嘲似的说道,“唉,我想这些做什么,若是被她知道,她说不定会生气呢。”
“被她知道?生气?倩儿你在说什么呀,我都被你搞糊涂了。”毕生纳闷地问。
“没什么,你别往心里去。”林倩儿振作精神,踮起脚来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邢怀彬和郭启达,勉强笑道:“嘿,看来你那一千块钱花得并不值得,今晚那房间还是属于我的。”
“原本就是属于你的嘛,只不过我有权力偷偷摸进去而已,呵呵……”
“你有权力,但是没时间。”林倩儿道,“抓住陈庆之后,你要参加审讯的吧?”
“这跟能够和你秉烛夜谈比起来,完全不值得我去衡量,我肯定放弃审讯嘛,你说是不是?”
林倩儿笑了,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我就只好放弃房间了……对了,我可以到晓菲那凑合一晚上,呵呵……”
……
转过前面的弯道便是陈庆的房间,神色凝重地邢怀彬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冲大家压了压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然后冲毕生招招手,待他来到跟前才低声说道:“一会儿我们的动作要快,打开门之后要第一时间制服陈庆,不能让他有毁掉证据的机会,明白没有?”
“明白是明白了,只不过陈庆会傻到将证据留在房间吗?如果我们在他房间找到证据,那就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人刻意栽赃了,呵呵——”毕生心不在焉地说。
邢怀彬愣了愣,很不高兴地说:“毕生,别一天到晚老没正经的,不是每个凶手都跟你父亲一样,能做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性而已,邢叔叔你太敏感了。”毕生吊儿郎当地说完,耸耸肩道,“好了,我们还等什么,这就行动吧?”
邢怀彬动作麻利地从郭启达手中接过陈庆房间的钥匙卡,猛地转身,快步朝陈庆的房间走了过去。
毕生以及两个乘警紧随其后,他的表情甚至比乘警来的还要轻松,仿佛一切只不过是场游戏而已。
灰褐色的房门紧闭,邢怀彬竖起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听了一阵,压着声音说:“里面没有什么动静,要么陈庆不在,要么他就是还没有醒。”
毕生回答道:“究竟是怎么样,进去就知道了,邢叔叔你动作快点吧!”
瞪着眼珠子瞟了毕生一眼,邢怀彬一只手抓着门把手,另一只手将钥匙卡在锁上晃了一下。
“嗒”,房门应声而开,可邢怀彬正要推门而入,不料房门仅仅开了一条小缝,竟是从里面用链沟锁上了,与此同时,里间传来很奇怪地摩擦声,就像绳子拉扯木条的那种声音。
“让开!门从里面锁上了!”邢怀彬退后两三步,铆足力气用肩膀在门上用力撞了下去,可房门哐当作响,竟是没在这一次撞击下打开。
房内的摩擦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黑痣刑警好奇地凑过去从门缝往里瞅,忽然尖叫着跳了起来,同时喊道:“里面有人!”
“废话,当然有人了!”毕生气呼呼地一把将黑痣刑警扯到一旁,跟邢怀彬一起抬腿朝门上踹去——“砰——砰,啪……”第一声碰是他们两个人踹门的声音,但第二声砰、啪却是从里面传来。
邢怀彬和毕生对视一眼,忙不迭同时冲过去贴上门缝,眼睛一眨不眨地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房间里格外的黑,他们隐约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影紧贴着卧室门在那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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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48)
“一起来!”邢怀彬吼了一声,退到适当距离沉声喊道,“一、二、三,踹!”
四人齐心协力的一揣终于将门上的链钩挣断,可就在房门洞开的一刹那,里面又传来一声沉闷的“嘎巴”声,然后在四人的眼皮底下,刚才古怪的黑影撞开卧室的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邢怀彬第一时间冲了进去,却没想到地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障碍物,险些在黑暗中摔倒。待他好不容易穿过遍地狼藉的大厅,火急火燎地奔到卧室门口时,立刻为眼前所见的情景惊呆了。
黑压压的天花板将空间内仅有的光线吞噬殆尽,模糊不清的白色吊扇快速转动变成了一张恐怖、扭曲的圆脸,它发出刺耳、沉闷的“嗤嗤”嘶吼,仿佛随时会迎面扑过来将人嚼碎。一根黑呼呼的麻绳毒蛇般缠绕在扇叶上,尾端悬吊着一具尸体、紧紧地勒着尸体的脖子,好像地狱的风车一样在不算太小的房间里飞转。
窗外突如其来的一阵反光掠过尸体的脸庞,铁青的颜色、血红的眸子,伸长的舌头耷拉着、晃动着,就像一张没有生息的恐怖面具。尸体僵硬下垂的双臂在腰间甩来甩去,他伸直的双脚也时不时从床铺上拖曳而过,将被单、枕头等东西踢得到处都是。
那是陈庆,已经断气的陈庆,不久前还肆无忌惮的他,此时却变成了没有生命的傀儡,被黑色麻绳操纵的傀儡。
“开灯!”邢怀彬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咆哮起来,“听到没有,赶紧开灯!”
白炽灯闪烁着亮堂起来,望着戏剧般在空中旋转、脸色铁青的陈庆,邢怀彬呆若木鸡,身子摇晃着靠在门边,而此时毕生和两个乘警也跑了进来,见到这样的场面,毕生的反应却是最快、最理智的,他冲进去关掉了电扇,然后迅速扫了一眼卧室,待见到被风呼啸着鼓动的窗帘时,啊地叫了一声。
掀开厚重的帘子,毕生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窗外黑呼呼虚无的世界,转过身来叹息道:“已经跑掉了,我什么也没看到。“
这时陈庆的尸体随着电扇的关闭而慢慢停止转动,但仍然在众人眼前晃来晃去,一种异样的气氛很快就弥漫开来。
见邢怀彬受到重创一般没有任何反应,毕生为难地叹了口气,跳到床上在醒转过来的乘警帮助下,将陈庆的尸体从绳子上解了下来。
“还,有救吗?”邢怀彬的声音就像从腹部发出来的一样,低沉而深邃,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让其他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挪开探脉搏的手,毕生摇摇头,苦笑道:“身体虽然还没有僵硬,但已经变冷了,恐怕在我们进来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是啊,死了——”邢怀彬用力闭上眼睛,然后缓慢地睁开,走到刚才毕生查看过的窗户前,“凶手居然就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这真是我办案以来最大的讽刺!毕生,陈庆的具体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我要知道凶手在这房里究竟呆了多长时间!”
仔细查验着陈庆脖子上绳子的勒痕,毕生一边用手比划着勒痕的长度、位置和走向,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暂时还没办法确定,恐怕还要等上一点点时间,现在勒痕还不是很清晰。”
沮丧的邢怀彬转过身来发现刘剑锋等人都已经挤到了卧室外面,愤怒地咆哮道:“都给我出去,赶紧给我出去!破坏了现场,找不到证据,都是你们这帮家伙害的,还不给我出去?”
外面方医生、孙朝晖等人讪讪地后退,可直到郭启达出来驱赶,才恋恋不舍地退到房间外面的走廊,但嘈杂的议论声却仍旧传了进来。
听着他们毫无根据的猜测和推理,邢怀彬的心情好像更加糟糕了,他先是在乱糟糟的大厅里小心翼翼地绕着圈儿,随后又重新回到卧室,对蹲在地上冥想的毕生说:“凶手肯定是在找什么东西,外面客厅的所有东西都已经不再原来的位置了。”
“对这个我倒是不感兴趣,我现在只在考虑一个问题,而且是个非常有趣的问题。”毕生慢慢站了起来,转过身来正对着邢怀彬,“杀死陈庆的人是谁,凶手真的是在我们当中吗?”
漂流密室 残局(49)
刚才明明所有人都在一起,但凶手却突然出现在凶案现场,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头疼的呢?邢怀彬当然不会忽略这些,他眯着眼睛开始在卧室里搜寻蛛丝马迹,慢慢移动着脚步回答道:“如果凶手不在我们中间,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我们所有的推理和分析都失去了最基本的意义。”
“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比如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如何杀死高翔的,再比如——”毕生忽然跪在地上,伸手到床下摸了半天,猛地呵呵一笑,居然从床下摸出来半截让人惊怵的手臂,“高翔的尸体确实有指正凶手的线索,不然,尸体就不会被偷,就不会被分尸后一件一件丢弃。”
那半截手臂出现的太过突兀,吓得两个乘警慌不迭退了两三步,而离毕生最近的邢怀彬却毫不动容,说道:“毕生,你的嗅觉果然很灵敏啊,但这对现在的案情恐怕没有帮助了吧,有线索的部分,凶手肯定早就丢到海里去了。”
“问题就在这儿。”毕生饶有兴趣地将断臂在手里翻来倒去,“既然暴露他身份的线索已经不再存在,那他为什么还要将这半截手臂特意带来留在陈庆的房间呢?邢叔叔,有一点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的,无论凶手使出多精妙的手段,我始终坚信,他就在我们中间,不是你就是我,不是孙朝晖,就是邱一禾!”
邢怀彬没有说话,而郭启达却按捺不住了,他畏畏缩缩地凑过去,却又不敢靠得太近,故而身子前倾着说:“如果凶手是你们当中的某一个,那除非他有分身术,否则不可能出现在凶杀现场。”
“误区,我们的推理始终有个误区啊!”总算是将断臂放在了陈庆的身边,挠头站起来的毕生一字一句道,“杀人有时候不一定要自己动手的,这艘船上什么样的人物都有,你花个五六万块钱,便可以要任何人的性命。一方面跟我们在一起,另一方面却找人杀了陈庆,以提供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你说呢,邢叔叔,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吧。”
邢怀彬没有回答,还是在慢慢地移动身子,还是眯着眼睛搜寻蛛丝马迹。
“那这下可就复杂了,船上这么多人,一个一个排查的话,恐怕不现实。”黑痣刑警为难道。
“其实倒也不难——”毕生从怀里掏出那张银灰色卡片,“给礼品店打个电话,看看这卡片是什么人送给我的,他们就算没有记录,也应该有印象,毕竟这是一个小时之内的事情。”
“我已经问过了。”再次来到窗口的邢怀彬忽然Сhā话道,“包裹是打电话让人来取的,打电话的人是陈庆,取包裹的地方就是这个房间。”
毕生猛地愣住,急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我们分手后不久。”邢怀彬若有若无地扫了毕生一眼便转向郭启达,“给我拿个手电筒来,我要看看外面是什么状况。”
陈庆的房间位于二层的边缘,一眼望去除了暗涛汹涌的大海,什么都没有,在下方大概二十多米是昏黄|色灯光照亮的甲板,隐隐约约上面还有人在行走,邢怀彬大致估量了一下距离,嘀咕道:“如果从这里要将尸块抛到海里,恐怕仍然非常困难啊——你们两个再到其他房间找一找,可能还有别的尸块藏在什么地方。”
两个乘警应声出去了,而毕生则困惑地望着邢怀彬问:“邢叔叔,你仍然认为高翔是陈庆杀的?”
邢怀彬拿着手电筒在窗户外的船体上四处扫荡,听到问话便答道:“你自己也说了,凶手没有理由将尸块特意带来留在这的,他这样做毫无意义。既然如此,偷走尸体、分尸抛尸的人,我认为还是陈庆的可能性更大。”
“那你怎么解释陈庆的被杀?”毕生固执地问。
“他杀死高翔,跟他被杀并不冲突,我们不能排除这是两个不同案件的可能性。”邢怀彬慢腾腾地说,仿佛正在思考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那你又怎么解释预告杀人时间的卡片?如果这是两个案子,为什么我会收到两张卡片?”毕生神情不忿地说,“除非,杀死陈庆的人是邢叔叔你,因为知道卡片这件事的除了你——啊,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漂流密室 残局(50)
“谁?”邢怀彬猛地转过身来。
“方医生!上船的时候我们曾撞在一起,当时卡片掉了,是他捡起来还给我的。”毕生有些不安地说着,“但是方医生没理由杀陈庆的呀,他一个医生、一个业余作家,跟陈庆可以说八杆子打不着。”
“所以就剩下我这个老狐狸了,呵呵——”邢怀彬叹了口气,皱着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他走过去重新审视着陈庆的尸体,“我呀,没有长江那样强烈的正义感,就算明明知道他该死,也决不会采取法律之外的手段来进行私下的制裁的,这一点我想毕生你应该比我本人更清楚吧。”
毕生点点头道:“所以我才认为高翔、陈庆的死是同一人所为,否则就没办法解释卡片的事情。”
“也不是没有办法解释啊!”邢怀彬长叹一声,“毕生,这又是一个密室谋杀案啊,作案手法跟你父亲当年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脸色猛地阴沉下来,毕生显然对邢怀彬总是拿父亲出来说话非常不满,他隐忍着心中的怒气,良久才冷冷地说:“未必是密室谋杀,表面上看房门是从内用链钩反锁,但凶手却可以从窗口逃出去的!”
“窗户是开着的没错,但除非凶手可以飞,否则他是绝对没办法从窗口逃走的——不相信的话,自己拿手电筒到外面看看吧,光滑的外壁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而且这儿离地面足有将近三十多米的高度,别说是仓皇逃窜的凶手,就是精心准备了工具的家伙,没有五六分钟也绝不可能离开。”
一言不发的毕生拿着手电筒过去看了看,情况果然如邢怀彬所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整个墙壁除了细小的铆钉凸起,窗户周围很大的范围内都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
“或许凶手确有精心准备逃离的方案,只是因为天色太暗,所以当时我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毕生没有立刻屈服于邢怀彬密室杀人的说法,进一步提出自己的疑虑,“我觉得与其相信凶手无端消失、不翼而飞,还不如假设我没有及时发现。”
“想要弄清楚凶手消失之谜虽然很困难,但你要多留心观察,凶手从窗口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邢怀彬轻轻揉着刺痛的眼睛,开始观察吊死陈庆的那根缠绕在电风扇上的绳子,“我们撞开门的刹那,凶手也恰恰从在我们眼皮底下冲入卧室,从那时开始直到房间的灯亮起,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一分钟,如此短的时间,我实在无法相信凶手可以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准备好工具,并从窗口逃脱,更何况,你不是很快就到窗口看了吗?连房间内一点点异味都没有忽略的你,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凶手的踪影呢?”
“唉——我当然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只是,只是太过诡异了,一个人如何会忽然彻底消失不见呢?”毕生四处打量,好像在找房间内是不是有暗门什么的。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两个乘警的叫声,继而脸色发青的郭启达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喘息着说:“找到了,找到了……在卫生间的马桶里面,找到了高翔的人头……”
“果然如此!”邢怀彬信心百倍地点点头,他的手正摩挲着麻绳的表面,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在卧室的门上找着什么,“确认无疑,杀死高翔的凶手就是陈庆!毕生,你随他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已经隐约有些头绪了,很快便能告诉你凶手消失之谜。”
毕生似乎有些不服气,闷闷地嗯一声跟在郭启达身后往外走,却在门口停了下来,回过头犹豫着说:“邢叔叔,我有种直觉,凶手正在让我们陷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对于陈庆是否是杀死高翔的凶手,我仍然保留自己的意见。”
……
外面方医生他们渐渐都已散去,灯火通明的房间还残留着一抹挥斥不去的阴影,时间缓慢而固执地流逝着,冰冷的黎明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流中再次降临。
经过一夜的现场勘查,几乎翻遍了整个房间的所有角落,困倦的毕生并没有因为找到的突破性线索而显出半点兴奋,他懒散地靠在客厅宽大松软的沙发上,双目无神地停留在墙上那些斑驳的光亮中。关于凶手消失之谜,邢怀彬未能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或者说,邢怀彬就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只是在卧室里面来来回回不停地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些什么、找些什么。
漂流密室 残局(51)
离毕生仅仅五六步远的玻璃案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切口很不平整的四肢尸块,而高翔那颗已经变成绿青色的头,则脸朝上躺在案台的最中央。除去内脏后的碎尸体积并不大,“估计用最小的行李包也能装得下吧”,看着这些,毕生思绪混乱地想着,视线慢慢移到案台边缘处那用塑料袋装着的手机、钱包以及房间卡之类的东西。
这些并不是陈庆的遗物,而是另一个证明他是凶手的有利佐证,因为它们的主人是高翔,是警务室被盗中遗失的重要证据。
“邢老还在找什么呀?难道这些证据还不能说明陈庆就是凶手吗?”打着哈欠从卫生间出来的郭启达疲惫地嘀咕着,他的同伴则拉长着脸,脚步沉重地走到毕生身旁,一ρi股坐了下来。他拍了拍毕生的肩膀,递过一根烟道:“昨天我们两个误会了你,你不会见怪吧?”
“误会?”毕生心不在焉地摇摇头,点上香烟猛抽了一口,立刻呛着咳嗽起来,“这一晚上折腾的,辛苦你们两个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是我们份内的工作,你和邢老才真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呢,呵呵——”郭启达从冰箱里取出三听啤酒,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嘿,我说毕生啊,你这小子真有福气,能跟着大名鼎鼎的邢老办案,将来不用多久,恐怕你就会继承邢老的名号,成为京城第一神探吧?”
“继承?”闷闷地哼了口气,毕生懒得与他们争辩,因为他始终认为这个称号是邢怀彬踩着自己父亲的肩膀上抢过去的。
“邢老不愧是老干警啊,案情已经这么清楚,仍然不愿意放过任何疑点和蛛丝马迹,只是不知道他在找什么,若告诉我们,我们也可以帮帮他的忙啊,你说是不是,毕生?”郭启达没有看到毕生脸上的不快,依旧自我陶醉地说着。
“你认为案情已经大白了吗?”毕生好不耐烦地问。
“是啊,有这么多证物在这儿,还不可以结案?”郭启达奇怪地问。
“证物……就算这些尸块啊、手机之类的可以证明陈庆是杀死高翔的凶手,那陈庆自己又是被谁杀的呢?”
“畏罪自杀呀!我看他八成已经绝望了,要不然怎么会把这些东西藏在自己房间?八成就是畏罪自杀,只不过死得也有些太难看了。”
毕生冷笑一声,吐出个眼圈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我们撞开门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了凶手的,如果陈庆是自杀,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郭启达不由气结,嗯嗯啊啊好长时间也没能回答出来,最后只得讪笑着说:“呵呵,那邢老一定是在破解这最后、也是最诡异的难题咯。”
明显不愿再搭理他的毕生将烟头掐灭站了起来,这时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邢怀彬从里面缓步而出,手中正拿着吊死陈庆的那条麻绳,于是毕生绕过郭启达迎了上去,同时问道:“邢叔叔,怎么样?参详透了没有?”
虽然脸上的气色很差,但邢怀彬还是笑了笑,微微点头道:“想透了,差点要了我半条老命啊,就这一点来说,陈庆确实不简单啊!”
“邢叔叔,难道你也认为陈庆是畏罪自杀?”毕生大声地问道。
过去从郭启达手中接过啤酒喝了一大口,邢怀彬喘着粗气回答道:“说得没错,陈庆确实是畏罪自杀,只不过他在死前给我们出了一道世纪难题而已!”
毕生盯着他手里的麻绳,小声问道:“机关就在这条绳子上吗?”
邢怀彬开心地笑了起来,将麻绳与那些尸块和证物放在一起,然后拿起塑料袋从里面取出高翔的手机:“毕生啊,你总说我的推测是动机杀人,其实动机杀人的推理手法往往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有一件事情恐怕你在上船之前并没能调查清楚,那就是陈庆和高翔之间的恩怨,绝不仅仅是你说的那宗毒品诉讼而已。”
打开手机后一边翻查着什么,邢怀彬慢慢踱到毕生跟前,“哦,找到了”,然后将手机递给毕生,“陈庆有百分之百的理由杀高翔,而且我相信他在准备实施计划的过程中,不会有半点困惑!”
漂流密室 残局(52)
接过手机看了看,上面是一张陈庆祼露着身体、跪在床边的照片,从拍摄的角度出发,一眼就能看出来,当时高翔确实是对陈庆实施了极大的人格侮辱。看着这些的毕生苦笑摇头,“难怪他要冒险去警务室偷这些证据,当初如果我们仔细看一下这些照片,或许当时就能判断陈庆是凶手了。唉,在我问你最关键的问题之前,我还想问一件事情,陈庆究竟是用什么手法杀死高翔的?”
“嗯,不得不承认,高翔的案子其实是你破的,因为是你识破了陈庆的机关。”邢怀彬笑眯眯地说。
“但是当时你提出的疑问我也没能回答出来呀,人体的自然反应,双手会保护头部的,你难道已经解开了高翔撞死之谜?”毕生诧异地问。
邢怀彬忽然走到屋里,很快又拿着一个黑盒子快步出来,他将盒子打开放在手掌上送到毕生面前,“你猜猜,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黑盒子是用塑料做成的,两端的小孔内分别伸出两根长长的金属接线,但里面除了一大堆线路和电子元件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古怪的玩意,故而毕生挠着头苦恼地说:“邢叔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这东西究竟跟高翔的死有什么关系?”
“起初在卧室找到这东西的时候我也很纳闷,也搞不清楚它的用途,直到我找到了这个。”邢怀彬摊开左手手掌,只见上面是一张CIM卡,“这是一个手机和能产生高压电流的防狼器的综合体,这样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毕生眼珠子转了两圈,恍然大悟道:“厉害,好厉害的陈庆,他就是利用这么个小东西让高翔自己撞死在了封闭的卫生间里!”
好奇的两个乘警此时也凑了过来,不解地问:“邢老,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啊?”
“我给你们演示一下——”说着邢怀彬将CIM卡重新装入黑盒之中,并将黑盒两端的电线让毕生拿好,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码,很快黑盒便发出“啊——啊——”的女人呻吟的声音。拿着两根电线的毕生走到电视机屏幕前,将它们微微贴近电视机屏幕,立刻便想起“啪啪”两声,竟是从电线的末端射出了很短、但很亮的电弧。
“高翔离开包厢之后便去了卫生间吸毒,当他神志不清的时候,突然听到有女人的呻吟声从头顶传来,便爬上了便池想要探个究竟,就在他伸手触摸金属通风口的一刹那,与通风口相连的防狼器产生的高压电瞬间将他的身子麻痹,从而毫无防备地掉了下来,撞死在了卫生间的挂衣钩上,这便是高翔身体没有做出自我保护之谜的答案。”邢怀彬慢腾腾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用女人的呻吟做手机铃声,将其与改造过的高压防狼器组装在一起,虽然实施起来并不简单,但也绝对难不住陈庆,我记得毕生你曾提到过陈庆的职业,他原本就是依靠电器为生的。”
两个乘警都是一脸的钦佩之情,连连点头,而毕生则抱着双肩叹息着说:“那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陈庆是畏罪自杀,还是他杀?如果是畏罪自杀,那我们看到的凶手是怎么回事?如果是他杀,那凶手又怎么会从这个密室中凭空消失?”
“呵呵,毕生啊,这是我不得不再一次夸赞陈庆的地方啊!”邢怀彬异常高兴地说着,伸手拉着毕生来到门边,然后拖过一张凳子对毕生说,“站上去,看看门框上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依言站上凳子的毕生只看了一眼,立刻叫了出来,“好厉害!邢叔叔,你是怎么想到的?”
邢怀彬笑眯眯地说:“观察,除了观察之外,就是更仔细的观察!毕生,你告诉他们,你看到了什么?”
“门框上缘有绳子激烈摩擦的新痕迹!”从椅子上下来的毕生任由郭启达爬上凳子去看,他脸上洋溢着佩服之至的表情,对邢怀彬说:“邢叔叔,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地方引起了你的怀疑,若非如此,你怎么会想到要看看门框的上缘呢?”
“首先就是凶手消失这个不解之谜!”邢怀彬回答道,“凶手决不会凭空消失,而这里又是密室,那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当时我们冲进房间的时候,屋里并没有凶手,我们看到的,只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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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53)
“已经死了的陈庆!”毕生不无兴奋地接口道。
“是的!在确认了这一点的前提下,我便开始琢磨,陈庆究竟是如何能做到这些的呢,他在我们冲进房间的时候明明就已经死了。”脸色逐渐红润的邢怀彬忽然抓起门上断裂的链钩,“毕生你看看,这卧室房门的链钩跟外面的有什么不同?”
毕生看了看,叹息道:“邢叔叔,你的这双眼睛,实在是太毒了,就长了这么一点点,也被你看出来了!”
“可不仅仅是长了一点点哦!这已经长到足以在外面可以用手锁上的程度了!更何况,这儿断裂的地方很明显在之前就受到过大力的拉扯,恐怕是陈庆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准备好的。”邢怀彬说完看着毕生,“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你告诉我,这一切陈庆究竟是如何安排的。”
毕生理了理头绪,颔首道:“首先将绳索系死在电风扇的扇叶上,然后穿过卧室房门的上缘来到客厅,再将卧室的门从外面用链钩锁上。”
“就跟刚才那杀死高翔的黑盒子一样,精通电器的陈庆一定在房间的电源上作了手脚,只要房门一开,房间便会通电,然后开大马力的电扇便拉扯箍在陈庆脖子上的麻绳,将他吊了起来。当链钩承受到一定极限而断裂,房门便会打开,而已经死了的陈庆便成了凶手,他撞开了门,在这个密室中消失不见。”毕生一口气说完,仿佛整个计划都是他亲自制定的一样,就连邢怀彬听着都不得不露出赞赏的目光。
一旁仔细聆听的乘警总算摸到了一点儿门路,郭启达更是拍着脑袋说:“我明白了,我们在门缝中看到的黑影就是陈庆,他当时就是被麻绳从地上拖了起来,紧贴在门上的。”
“是啊!很精妙的设计啊!看来,陈庆恐怕也不是被勒死的吧?”说着毕生扭头去看床上陈庆的尸体,果然脖间的泪痕并没有加深,还是起初那种浅浅的颜色,“邢叔叔,你应该已经找到了另一件东西吧?”
“你是说安眠药?”邢怀彬呵呵直笑,“好小子,脑筋果然够灵光啊!呐,整整一大瓶,估计足够让陈庆安然地死去了。”
两个案件的谜团终于全部解开,毕生忽然打着哈欠说:“这该死的陈庆,杀人也好,自杀也罢,偏偏给我寄什么卡片,还处心积虑地要迷惑我们,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邢怀彬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我认为案件还有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毕生狐疑地问。
“咱俩心照不宣的好啊,呵呵!这两个可都是精致的密室谋杀案,跟当年长江的那两个密室杀人的案子不相上下,呵呵——”邢怀彬压低声音在毕生耳边轻轻地说。
毕生气得差点没跳起来,却又只能隐忍着不发作,他并不想在乘警的面前跟邢怀彬公开这个争吵,所以同样轻悄悄地回答:“当初父亲若不是故意留下破绽,邢叔叔你未必能够看破其中的机关所在吧?所以,这两个密室谋杀根本无法与父亲的杰作相提并论。”
……
不知是有意无意,昨晚邢晓菲并没有回房间睡觉,这倒是让孙朝晖和胡玲二人有了更多的欢快时间,他们紧锁着房门,从客厅到卧室,从卧室到厨房,从厨房到卫生间,毫无顾忌地挥洒着汗水、欲望和激|情。已经记不清楚跟胡玲疯狂了多少个来回,总之当清晨第一抹阳光投射在纱窗上时,想要起床的孙朝晖觉得小腿还有些酸软。
还在梦乡中的胡玲可爱地抱着枕头,性感丰满的酮体毫无保留地曝露在斑驳的阳光中,脸上则带着满足的笑容,厚而温润的双唇微微翕动,一副幸福的蜜月女子模样。
伸手轻轻地拉过被单为胡玲盖上,孙朝晖习惯地俯下身子想去亲吻她的额头,可这个时候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慌不迭过去关掉了吵闹的铃声,在确定没有吵醒胡玲之后,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同时压着声音说:“你就不能有一点耐心吗,钱我都已经答应给你了,非要这么一大早打电话来?”
漂流密室 残局(54)
看着客厅地毯上乱扔的外套、衬衣、内裤、胸罩,孙朝晖竟然没有刻意地想去收拾它们,他似乎已经不在乎立刻就与邢晓菲决裂,所以在卫生间稍稍洗漱后便走了出去。
看过手机已经是上午九点多,来往的旅客三三两两地议论着什么,走在其间的孙朝晖偶尔能听到陈庆或者高翔的名字,原本因为一夜狂欢而蜡黄的脸庞变得更加憔悴。他不喜欢自己被高翔和陈庆的死所包围,故而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以至于在转弯处时与手挽着手说笑的邢晓菲和林倩儿二人撞了个满怀。
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格外的狼狈,加上房间里还有那么多没收拾的证据,孙朝晖仓促地说了抱歉,落荒而逃。
在遇到邢晓菲之后,孙朝晖这一路走下来都非常忐忑,他不敢想象邢晓菲看到那种场面会是什么表情,更不敢去想自己因此可能会受到的惩罚,他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恨不得立刻搞定所有的事情,从这条可怕的船上离开。
走进一家早点铺,孙朝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靠里角落的刘剑锋,于是低着头闷声不响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壶猛劲灌了起来。
悠闲自在的刘剑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将一壶茶喝了个底朝天,一边慢慢嚼着手里的肉饼,一边吧唧着嘴巴说:“怎么,昨天晚上操劳过度,一大早这么没有精神。”
放下茶壶还没能缓过气来,孙朝晖的脸色比猪肝好看不了多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急声地说:“这里面有五六十万,你拿去!”
“啊?”刘剑锋愣住,虽然他贪财,却不至于糊涂,故而问道,“虽然昨天你揍了我一顿,让我一晚上都没能睡安稳,但这也不值二十万吧?那个录像我答应给你三十万,那就是三十万,这点诚信我还是有的。”
孙朝晖掏出手绢开始擦汗,其实这个早晨不仅不闷热,甚至还有些微寒,他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了一阵,身子忽然前倾,几乎贴着刘剑峰的鼻子,沉声说:“你拍的那些东西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没有半点兴趣!这五六十万,是要你帮我办一件事的!”
一点都不傻的刘剑峰立刻从孙朝晖的眼中看出了什么,他诧异地问道:“朝晖,你不会是想把邢晓菲给甩了吧?这么好的娘们甩了可惜不说,你就不怕她父亲,那个虎虎的邢怀彬找你麻烦吗?”
保持着高难度姿势的孙朝晖就像正在扮演一个间谍的角色,他那对眸子扫过早点铺里的每一个客人,连服务员和负责送外卖的都没放过,“所以我才要你帮我办一件事,不管事情成功与否,这些钱都是你的——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了,若非被逼上绝路,我也绝不会这样做的。”
刘剑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隐隐猜到了孙朝晖要自己做的事情,可是为了五六十万就冒杀头的危险,是不是值得呢?
见刘剑峰开始犹豫,急不可耐的孙朝晖猛地将银行卡抓在手里,沉声说:“你不敢干自然有人干,但这件事情你如果让第三个人知道,我告诉你,把老子逼急了连你一起做掉!”
终于,刘剑锋没能抵挡得住诱惑,握着孙朝晖那只拿了五六十万的左手,“晖哥,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起码你也说清楚呀,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答应你?”
用力吸了口气,仿佛孙朝晖也需要勇气来说出这番话一般,他凑到刘剑峰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帮我杀一个人!”
“啊?”刘剑峰根本不用假装自己的惊慌,因为就算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可当真正听到的时候,仍旧难免发出这样的惊讶声,毕竟他只有二十二岁,刚刚从大学毕业而已。摸了摸胸口,刘剑锋哆嗦着嗓音说:“晖哥,就算你跟什么人有仇,也不一定非要杀人吧,我想有这五六十万,足够你化解和仇人的矛盾了。”
“少废话,你到底干还是不干?”孙朝晖急不可耐地问。
刘剑峰决定不再犹豫,他也有过心中怀恨的家伙,也曾在读书的时候设想过无数种异想天开的杀人方法,他相信只要准备的足够充分,考虑的足够周详,自己绝对能够不被怀疑,更何况,就算到最后自己没有履行承诺,孙朝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掰开孙朝晖的手掌,刘剑锋将银行卡放进了自己的裤腰带,轻轻拍了拍,勉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告诉我密码,确认了钱之后,我就开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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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55)
“你知道我要杀的人是谁吗?”孙朝晖不安地问。
“大家都是聪明人,就不用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吧?”刘剑峰呵呵地笑着,待发现孙朝晖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只好叹了口气说,“你要杀邢怀彬,是不是?”
孙朝晖用力点点头,想了想又说:“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他?”
“很简单,理由不过两个而已。”刘剑峰端起一碗小米粥嘬了两口,视线朝上瞟着孙朝晖,“第一,你跟高翔还有陈庆的死有关,还怕被邢怀彬查出点什么来,回去要吃花生米。”
“放屁!我跟他们两个的死都没有关系,他们——他们都不是我杀的。”孙朝晖愤愤地说,眼中更多的却是恐慌。
“我知道不是你,如果是你杀的话,何必花这么多钱来找我帮忙呢,你大可以自己动手结果了那个老家伙。”刘剑峰继续喝他的小米粥,这回连瞟都不再去瞟孙朝晖,“既然你不是杀人凶手,那就是害怕凶手来杀你咯!”
孙朝晖愣住,头一回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刘剑峰,他好不容易咽下一口唾沫,一字一句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刘剑峰笑嘻嘻地反问。
“邢怀彬是杀人凶手啊!”孙朝晖歇斯底里地说,“他是凶手,高翔还有陈庆都是他杀的!我一开始还不知道,被他蒙在鼓里,但是高翔死了,陈庆居然也死了!世界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绝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定是他在报复,他一定是在报复,他要将我们一个一个全部都杀死!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不想死,我不想等死,我要杀了他!剑锋,你一定要帮我把他杀了,听到没有?”
孙朝晖的语无伦次让刘剑峰一头雾水,虽然他还很想问得更清楚明白一些,但直觉告诉他,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否则自己杀了邢怀彬,孙朝晖就会找第二个人来杀自己。
说完那一通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孙朝晖很不放心地问道:“你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等验过卡里面钱的数量之后,我即刻着手准备,你不要急,杀人是件考验耐心的事情,越急反而越容易出现漏洞。”刘剑峰不紧不慢地回答,眼睛始终盯着孙朝晖。
“你有耐心,我也有耐心——”孙朝晖慢腾腾地说,语气忽然一转,“但是邢怀彬不会有耐心的,两天工夫就死了两人,今天鬼知道他会杀死谁,或许是我,或许是邱一禾,他妈的,我可等不了!”
“如果在我动手之前你就死了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刘剑峰发狠地想着,可嘴上却妥协道,“好吧,最迟明天早上,我必须需要点时间来准备一下啊,你总不成让我拎着把菜刀去要老家伙的命吧?如果我被抓了,你也逃不掉,你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吧,是不是?”
尽管孙朝晖表现得很不满意,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行,我信得过你……但是你记住,如果明天早上我听不到邢怀彬的死讯,你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
说完扔下一张纸片,上面写着银行卡的密码,孙朝晖逃也似地离开了早点铺,剩下喜忧参半的刘剑峰在那对着丰盛的点心犯愁。
……
除了毕生、邢怀彬和两个乘警之外,第一个知道陈庆是畏罪自杀的人便是方医生,因为他几乎整夜没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瞎琢磨,时不时还在本子上写着画着,直到第二天天亮,他又跑到陈庆房间的外面去了。当时邢怀彬他们正好打算离开,方医生并不觉得自己的过分关心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主动上前打招呼并询问情况,可是除了畏罪自杀四个字,他根本无法从困倦而略带兴奋的邢、毕二人口中得到其他有关的信息。
方医生无疑是很郁闷的,他一直希望成为中国最有名的推理小说家,可匮乏的真实经历让他的创作总是处于低谷,而今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机会,却又被完全隔绝在真相之外,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让他难以安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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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56)
回到房间时刘剑峰还没有起来,他在玻璃案台上拿出那些投票,一张张铺好摆在面前,支着下颚苦苦地冥思,其实脑子里却乱成一团浆糊。当哼着小曲的刘剑峰离开后,方医生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打算要去找毕生好好谈一次,因为他心中始终放着最初的那个疑点,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疑点在案件中的重要性,可若是不说出来,就这样眼睁睁接受陈庆杀人后畏罪自杀的定论,他心里就像有根刺一样始终不舒服。
出乎方医生意料之外的,毕生并没有回房间睡觉,他敲开房门时,只有拿着一听啤酒的邢怀彬独自一人,问到毕生去了什么地方,邢怀彬只是耸耸肩笑笑,什么都不说。
在方医生看来,两个杀人案的凶手可以是任何人,却不会是毕生,因为最初那张卡片的关系,所以他好不容易才打消告诉邢怀彬疑点的念头。找不到毕生,他只好先找地方吃了个早饭,待整艘游轮开始热闹起来后,再一次走向毕生的房间,他一定要找到毕生,告诉毕生关于投票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垂头丧气的方医生这回运气倒是不错,他几乎前脚刚刚走出饭店,便看见了同样是垂头丧气的毕生由走廊的弯角处钻了出来。
松了口气,方医生快步迎上前去,老远便打招呼道:“毕生,毕生,这里——”
人群实在太过拥挤,迷迷糊糊的毕生好不容易才看到大力挥手的方医生,于是苦笑着摇摇头,极不情愿地与他会合在一副巨大的广告牌下面。
“忙碌了一个晚上,你怎么也不回去睡觉啊,难道你一点儿都不累吗?”方医生没有直奔主题,而是笑眯眯地打开话茬。
“用你的话说,就是年轻人没见过世面,昨晚陈庆死了,我到现在还睡不着呢。”毕生没好气地说,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碰了一鼻子灰,总之脸色格外难看。
方医生咯咯地讪笑两声,亲昵地说道:“怎么样,肚子肯定饿了吧?我做东,请你好好吃一顿丰盛的早点。”
拍了拍瘪瘪的肚皮,摸了摸瘪瘪的口袋,毕生总算挤出了一丝笑容,开玩笑道:“幸亏方医生你有这幅菩萨心肠,不然我呀,恐怕就要被活活饿死了。”
“啊?那可真是赶早不如赶巧!走,走,这家的滚水混沌可是出了名的,你就放开肚皮吃,多少钱老哥我都给你买单,呵呵——”方医生的高兴劲儿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几乎是拖曳着毕生走进刚刚出来的餐厅,那模样好像生怕毕生不给他面子,不肯吃一样。
坐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搞定了两大碗馄饨,毕生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摇头叹气,忍不住说:“我期待今天的早饭已经很久了,可是没想到坐在对面的不是倩儿,而是你这个一脸诡笑的医生兼作家,唉,命苦啊——”
对于毕生的埋怨,方医生并不怎么感兴趣,在从服务员手中接过第三碗馄饨的时候,他只是假装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你难道对林倩儿这个小姑娘感兴趣?”
就着陈年老醋开始细嚼慢咽馄饨,唉声叹气的毕生可怜巴巴地回答:“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呀,我毕生千载难逢的初恋,看来注定是要以悲剧收场了。”
方医生连声鼓励,尽说一些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老套话,心里却飞快地转着心思,琢磨如何撬开毕生的嘴,问清楚陈庆畏罪自杀的真相。
显然毕生果真饿坏了,三碗馄饨眨眼工夫便倒进了肚子里,他摸着一嘴的油,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舒服啊!真要好好谢谢你了方医生——呵呵,改日我一定请回来,不会让你吃亏的,呵呵……”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大家都是朋友,一顿早饭算得了什么?”方医生故作大方地问毕生是否还需要别的什么,在得到感谢的推辞后,咳嗽着回到了正题,“毕生啊,你看我这个靠笔杆子吃饭的人,想要找到一丁点儿有用的素材真是很难啊。”
“我就知道你想问这个!”毕生敲了敲桌子,喝了口绿茶后便简要地将邢怀彬的分析以及陈庆之死的关键之处说给了方医生听。
漂流密室 残局(57)
听完毕生并不算周全的解释,方医生隐隐约约明白了其中的细节,连声呼叹陈庆的高招,同时又把邢怀彬和毕生好好夸了一番。
原以为说完这些自己应该可以走了,可没想到刚刚站起来,又被方医生拽了下去,于是毕生奇怪地问:“方医生,你不会想用这一顿饭就包我一整天吧?你看我都累成这样了,发发善心,让我回去睡一觉吧,好不好?”
方医生连连摆手,一个劲让毕生稍等片刻,他从口袋里抓出那些投票放到毕生面前,不无紧张地问:“毕生,你还记得高翔死的当晚,我曾提到过投票的疑点吗?”
“记得,你说没有将票投给高翔的人,最有可能是凶手。”毕生勉强坐下来,无精打采地回答。
“当时确实有一票是投给孙朝晖的,我记得那张票上的证据,后来回去对照了一下,投出那一票的人是胡玲。”方医生还是很紧张,说话都有些哆嗦。
“哦,胡玲啊?这应该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这种游戏中的投票,随意性很强,就算没有投给高翔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毕生很想干脆直接了当地告诉方医生,“你真是很无聊”,可碍于那三碗馄饨的情面上,只得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过分。
“是啊,的确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可是你和邢老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方医生大声说。
“忽略了什么?”毕生仍然提不起兴趣。
“呵呵——”方医生得意地笑了,一边收拾桌上的纸片,一边得意地说,“你们忽略了投票的数量!数量!知道吗,投票原本应该只有五张,可当时我读的时候却有六票,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直到晚上才想起来,有人偷偷往投票箱里加了一票!”
“有这种事?”毕生纳闷地挠着头,随后又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晓菲、胡玲、黄珊珊、刘剑锋、邱一禾……我、邢叔叔、张伟三人已经出局,而陈庆和孙朝晖当时也离开了,会不会是他们两个人当中的某一个后来回到包厢后投的呢?”
“陈庆确实投了一票给高翔,但他的投票并没有包括在这六张投票当中,而孙朝晖也没有投票,当时我跟孙朝晖是一同从卫生间回到包厢的,而且我事后问过他,他也说没有投。”方医生说完顿了顿,“自从高翔死了之后,作为投票用的果盘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只有我离开的那一段时间内,别人才又机会往里面加上那多出来的一票。”
“你离开的那段时间?”毕生用力地挠头,“你的意思是,偷偷加上那一票的人在三个女生当中?”
“是的,而且最有可能的便是胡玲,因为她没有给高翔投票,为了免除自己的怀疑,便又写了一张加进来,混淆我们的视线。”方医生就像在进行一场面对万人的演讲,唾沫横飞。
“她为什么要混淆视线?高翔并不是她杀的呀,而且那个时候你也没有作出关于投票心里的推断。”
“正因为这样,她如此做就更加可疑了,难道不是吗?虽然你和邢老的推断无懈可击,而且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杀死高翔的就是陈庆,但每个案子都不能忽略任何疑点,这不是我们应该追求的吗?”方医生越说越亢奋,最后竟站了起来,“毕生,去找来那被乘警带走的投票吧,所有人的字迹我都记在脑子里,只要看上一眼,便知道那多出来的一票是谁投的。”
毕生苦笑着摇摇头,“恐怕你这个疑点说得有些晚了——警务室被盗,所有的证据全部都失踪,而出现在陈庆房间的证物除了投票之外,其他的一应齐全……呵呵,复杂啊,为什么陈庆偏偏要将投票毁掉,而最重要的手机中的相片却还保留着呢?疑点重重啊,复杂啊,我脑袋都快炸开了,呵呵……”
“这么重要的证物不见了,你和邢老都没有怀疑?”方医生奇怪地问。
“当时我的注意力全在破解凶手消失的谜团上了,哪还记得那些投票哦——”
“你年纪轻经验浅,忽视了很正常,但邢老可是老江湖了,他没道理会视而不见的呀?”方医生呢喃着,却不料这话让毕生眼睛一亮,继而又黯淡下去。
漂流密室 残局(58)
“现在证据已经不见了,我们讨论这些也没用,就算你能肯定投票多出了一张,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毕竟无从确认的事情说出来别人也是不信的。”毕生说完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叹息道,“方医生,我实在是太累了,不好意思要先回去睡上一觉了,有什么事情等下午在谈吧。”
颓丧的方医生闷闷地点头,虽然他已经获得了创作的绝佳素材,但自己发现的疑点却成了死无对证,内心不免感到失落和沮丧。
……
突然有钱的感觉就像一个骨瘦如柴的家伙突然重了一百八十磅,走路都不知不觉地横起来,现在的刘剑锋感觉自己脱胎换骨,眼中所见尽是忙忙碌碌的可怜人众,那种高高在上的滋味让他欣喜若狂,浑然忘了自己即将要履行的杀人承诺。玩火者必自焚,恐怕刘剑锋怎么也料想不到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子,他被欲望冲昏了头脑,被记忆中胡玲那火爆的身材和扭动所迷惑,他做了一件后悔莫及的蠢事,也因此付出了不能再惨痛的代价,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享受财富带来的任何实质性好处。
……
下午三点二十分,双眼满布血丝的毕生疲倦地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无精打采地打量着面前环抱双肩、瑟瑟发抖的胡玲,他没有立刻询问事情的经过,而是耐心地等到胡玲平静下来,这才咳嗽一声说道:“遇到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谁都难免不安的,但没办法,我必须要问你几个基本的问题,在这之后你才能回去喝点红酒,好好睡上一觉。”
楚楚可怜的胡玲僵硬地点点头,恐惧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房门洞开的房间,“你、你们是不是怀疑——怀疑刘剑锋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他,我真的没有,他约我去他房间,我原本是不想来的,我真没有杀人。”
“别紧张、别紧张,胡玲,没有人说你杀了人!不过你是第一个发现凶案现场的,所以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一些比较好,你说是不是?”毕生已经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过于焦躁,刘剑锋的死无疑将邢怀彬今早刚刚下的论断逼到了绝境,“放松一些,胡玲,你稍微放松放松,不用这么紧张的,就当跟我聊天好了。”
用力大口地呼吸,胡玲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她惶恐地抓着毕生的手,整个人贴上去说:“毕生,我,我好害怕——”
毕生无奈地笑了笑,拍着她柔柔的肩膀说:“不用怕,你先告诉我,刘剑锋是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
“大概中午一点多,我刚刚吃过午饭回来,他就来了电话。”胡玲低垂着头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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