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毕生问。
“他让我到他房间去,去谈点事情。”胡玲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他,他在电话里没说,只说,只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嗯……”毕生微微点头,“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到三点——”胡玲忽然提高了说话的嗓音,“我来的时候门开着,我喊了两声见没人回答,便走了进去,然后就,就看到,看到刘剑锋死在了床上。”
“三点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点钟接的电话,三点钟才来吗?”尽管不相信胡玲这样柔弱的女生会杀人,但毕生仍旧保持着一丝警惕问道。
“我们约好是三点的……毕生,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我胆子这么小,看到血都头晕,我怎么会杀人呢?”胡玲慌张地申辩着,“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答应他的,我原来就很讨厌这种人的,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就答应了他呢?”
看着神情慌张的胡玲,毕生静静地等她说完,慢慢地问:“胡玲,从接到电话到你来赴约,中间的两个钟头你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我在家,在家午睡。”胡玲回答。
“邢晓菲可以证明你说的话吗?”毕生问。
“不、不知道,当时我回到房间她不在,我离开的时候她也不在。”胡玲说着猛地抓住毕生的胳膊,“毕生,你,你是不是在怀疑我说谎?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说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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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59)
“我相信你,你不要这么激动,胡玲。”苦笑的毕生感觉实在是太累了,他前前后后睡了不到五六个小时,而且中途还被邢怀彬的大声叫骂给吵醒过。闷闷地挠挠头,他劝慰胡玲道,“要不我给晓菲打个电话,让她来接你回去,顺便陪陪你吧,好不好?”
脸上挂着泪很的胡玲摇头道:“不用了……如果没别的事情,我能不能先回去?”
“哦,那你再稍微等一等,我看看邢叔叔还有没有什么话要问的。”说完毕生转身走了进去,见两个乘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唠叨个不停,而邢怀彬则在刘剑锋的卧室勘察现场。
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墙壁,毕生轻声问道:“邢叔叔,我已经问过话了,你还有什么要问胡玲的吗?”
整个房间非常的零乱,几乎大半的抽屉都被打开,有些还扔在了地上,各式各样的东西散落的到处都是,就连靠墙的大衣柜也不例外,每件衣服都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在离门不到四五步的地毯上有一滩浅浅的血迹,血迹朝床铺的方向拖曳,很明显,刘剑锋是在门口首先遭到了袭击,随后死在了床上。
胸口Сhā着一把明明晃晃水果刀的刘剑锋赤祼着身体仰面躺在床铺左侧,他睁大着的眼睛似乎还残留着死前那恐惧的瞬间,右手僵硬地伸向床头边的立柜,张开的五指就像要抓住什么似的。在床的右边,紧挨着尸体的雪白床单上有一大滩类似圆形的血泊,那刺目的红色让人看了难免心悸,。
整个现场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入室抢劫杀人,但床头边柜子上的现金却完好无损地躺在那,显然凶手另有目的,他是在找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蹲在床边的邢怀彬此时慢慢站了起来,他一边捶了捶酸痛的腰,一边叹了口气回答:“你感觉一下,胡玲有没有可能先杀人,后报案?”
打量了一下混乱的现场和到处泼溅的鲜血,毕生微微摇头说:“先不说胡玲是否有这个胆量,也不说她能不能杀死刘剑锋,就目前现场的情况来看,她先杀人后报案的可能性不大……我仔细观察过她的手指、头发和不易察觉的部位,均没有发现血渍残留的痕迹,这么大的出血量,凶手身上被溅到的鲜血短时间内不大可能清除干净。”
“短时间?”邢怀彬抬起手揉捏着生疼的太阳|茓,“刘剑锋差不多已经死了两个小时左右,这段时间可并不怎么短啊,也足够凶手清洗掉任何血迹了。”
“那你的意思是,报案的胡玲仍然有很大的嫌疑了?”
“目前来说是这样。”邢怀彬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似地眨了眨眼睛,“毕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该说呀?”
毕生一愣,讪笑道:“我听不明白邢叔叔你的意思,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有什么话是我该说的呢?”
“别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你肯定在想,现在刘剑锋死了,是不是陈庆、高翔的死也有另一种可能呢?你肯定有这样想吧?”邢怀彬问。
毕生耸耸肩,道:“我啊,就想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其他的事情我还真没有去琢磨。”
“真的没有?”邢怀彬压根就不相信他说的话,“刘剑锋被杀离陈庆的死仅仅不到十六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发生三起案件,很难让人不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呀。所以就算你有那样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对的,换言之,如果你没那样想,我倒是有些不安心了。”
“不安心?”毕生傻傻地挠挠头,“那好吧,既然邢叔叔你都这样说了,我勉为其难地承认吧,我确实开始怀疑你的判断,杀死高翔的未必是陈庆,陈庆也未必是自杀,这三个案子很有可能是同一个狡猾的家伙所为,而你,还有我,都被这个凶手巧妙的设计所蒙蔽了。”
“这才像你毕生嘛。”邢怀彬笑眯眯地盯着毕生的眼睛,“再有经验的警探在查案的过程中也有不可避免的误区,这正是我们不能轻易下结论的原因,但也不能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唉,毕生啊,我们现在就推翻所有的结论还为时过早,这次刘剑锋的被杀,作案手法相当的粗糙,跟前面两个案子完全不同。”
漂流密室 残局(60)
“或许,这正是凶手高明的所在也未可知哦。他知道我们已经认定了前两宗案子是陈庆所为,故而才改变手法,让我们再一次误入歧途呢?”既然邢怀彬要自己唱对台戏,那毕生何乐而不为呢。
“不要轻视敌人,也不能将敌人的能力过分夸大,如果这三个案子真的另有凶手,我倒是想问你一句——”邢怀彬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滑的笑意,“你有收到预告死亡的卡片吗?”
“没有,呵呵,凶手不会傻到用卡片来证明自己是三场谋杀的始作俑者吧?再者说,他很可能是突然起意杀人的,所以之前还没来得及准备卡片。”毕生笑嘻嘻地反问。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依我看,不是没来得及准备,而是给你卡片的人已经死了,他就是陈庆。”
“那你现在就认定刘剑锋被杀是第三人所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外面第一个报案的胡玲?”毕生问。
邢怀彬没有立刻回答,因为这个时候急冲冲跑进来的方医生正好看到了被杀的刘剑锋,他到抽了口凉气,呻吟着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第三个被害者出现了。”毕生双手环抱在胸前回答道。
“啊?”方医生的视线在邢怀彬和毕生之间来回跳跃,“你们不是已经认定陈庆是凶手吗,怎么现在刘剑锋——他也被杀了?”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邢怀彬过去拉着方医生的手往外走,头也不回地对毕生说,“你看看现场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吧,我跟方医生到外面谈一谈。”
对于刘剑锋的死,方医生明显是最意外的一个人,他还没等邢怀彬在对面坐下来,就急不可耐地说:“邢老,没道理啊!刘剑锋跟高翔、陈庆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干系,凶手为什么要杀他?”
“谁告诉过你,刘剑锋的死跟前两个案子有关?”邢怀彬掏出一根烟点上,用力吸了一口,缓和着语气说,“方医生,你还记得自己离开房间的具体时间吗?”
“记得,那个时候我打算出去吃午饭,正好兴高采烈的刘剑锋回来,他硬是在我手里塞了一大把筹码,说让我到赌场去玩几个小时,最好等晚上再回来。因为不知道是先去吃饭还是先去赌场,所以当时我特意看了一下表,十二点三十六分,我记得很清楚。”方医生一口气说完,就像这些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一样。
“刘剑锋跟往常有什么不同吗?或者说,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邢怀彬一边在本子上记着什么,一边问。
“除了兴奋就是兴奋,他心情很好,应该是在赌场赢了不少钱,不过有一点我感觉很奇怪——”说到这方医生忽然停了下来。
“什么地方很奇怪?”邢怀彬输顺势问道。
“听他说话的口吻,好像——好像跟某个女人有关,可能是约会之类的——”方医生说着眼睛不停地往外飘,那儿一脸惶恐的胡玲正探头探脑地望刘剑锋的卧室里面瞅。
“呵呵,我明白了。男欢女爱,这很正常的事情嘛,你怎么会觉得奇怪呢?”邢怀彬问。
“当然奇怪了!”方医生弯下腰凑到邢怀彬跟前,低声说,“昨天我还看见刘剑锋在手Yin,那天他半夜三更出去也是找女人,可别的女人都有可能,唯独这个胡玲是万万不可能同他一起的。”
“为什么?”
“你不知道——总之是不可能了,有些话我不能说。”方医生固执地摇摇头。
邢怀彬生气地闷哼道:“不能说?有什么话不能说?你知不知道有人死了,每一条线索都有助于找出凶手!”
“唉,不是我不想说,只不过,这牵涉到别人的隐私啊!”方医生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忍不住道,“邢老,你可能还不知道,孙朝晖跟胡玲,他们两个人——”
“不要说了!”邢怀彬突然抬起头,“你说的这些跟刘剑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因为,因为他偷Pāi了两个人在床上淫乱的镜头,所以胡玲决不会跟他约会的。”方医生斩钉截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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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61)
这话让邢怀彬的眼皮跳了跳,他冷冷地说:“或许刘剑锋以此要挟胡玲呢?”
“不会,因为孙朝晖已经答应给他三十万买那段录像了,他要是再以此去胁迫胡玲,恐怕结果——哎呀,刘剑锋不会是、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被杀的吧?”方医生皱着眉头琢磨了一阵,然后用力地拍着大腿说,“肯定是这样,该死的傻瓜,他这简直就是自己找死嘛!”
“你说的那段录像,在什么地方?”邢怀彬铁青着脸问。
“应该还在他房间的抽屉里吧,昨天晚上他还放出来给我看过,但是我想肯定已经被他们拿走了,他们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的。”方医生兴奋地说,“邢老,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但是需要证据。”说着邢怀彬起身到屋里翻找起来,好一阵才空着双手走出来,“抽屉里什么都没有,要么他就是已经把录像卖给了孙朝晖,要么就是被杀后拿走了。”
“你们说什么呢?”毕生站在邢怀彬身后,诧异地问,于是方医生又将刚才那番话重新说了一遍。
摸着下巴想了想,毕生看向邢怀彬说:“现场我也看过了,只能说凶手非常的不专业,现场没有进行适当的清理,留下了不少线索。”
“这些线索都指向一个人——”邢怀彬将两个乘警喊到跟前,“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嫌疑人,他们是外面的胡玲和孙朝晖,暂时先将他们关起来,等待进一步审讯吧。”
这时毕生终于忍不住了,急声说道:“邢叔叔,仅凭方医生的一面之词、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情形下就确定嫌疑人,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
“一点都不草率!”邢怀彬闷闷不乐地说,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一会儿我们两个分别进行审问,你负责孙朝晖,我负责胡玲,总之要想法设法击溃他们的串供。”
“好吧。”毕生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忽然发现方医生用热切的眼神望着自己,不高兴地摆手说,“你想都别想,审问你不能参加,至多事后我捡重要的说给你听好了,也算是给你的写作提供素材。”
既然毕生不愿意让自己参与审问,方医生只好勉为其难地说服看护现场的船员,让自己进去缅怀一下死去的刘剑锋了。
客厅跟自己离开时并没什么奇特的地方,但来到刘剑锋的房间,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方医生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原本是怀着好奇的心理,但现在,面对惨烈、血腥的现场,剩下的只有对凶手的愤恨,以及对刘剑锋的惋惜。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保证不会碰任何东西,我只是想再好好看他一眼,为他祈祷来生的平安。”方医生难过地对陪同自己的船员说。
那船员正把玩着方医生送他的一块精致的手表,闻言无所谓地点点头,“不要乱###摸啊,这可是凶杀现场,被人知道了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方医生点点头,缓慢地走进了房间,他感觉双腿非常沉重,就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可当看见床上仰面躺着的刘剑锋时,无来由的悲伤忽然袭来。
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这让方医生感觉不会难堪地流出泪来,他蹑着脚步挪到床头,那儿刘剑锋的五根手指已经开始发青。
“他是想要抓住凶手吗?”方医生自言自语地说着,目光顺着手臂移到了刘剑锋的胸口,胸口模糊的血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因为是个外科医生,所以对心脏被刺破的出血量有大致的了解,在这种仰面躺着的情形下,大部分血液会顺着流到床上,“更何况凶器应该会阻止出血的速度,没道理会形成这样一大片血渍的!”——水果刀Сhā的很深,几乎整个刀刃都没在了皮肤下面,粘稠的血液在伤口处缓慢地蠕动,而刘剑锋的左手则紧握成拳,大拇指和食指非常古怪地朝外弯曲着,这立刻引起了方医生更多的注意。
“凶手曾经用力掰过他的左手,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掰了两个指头之后便放弃了。”方医生如此想着,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刘剑锋给自己留下了什么秘密,可外面的船员此时却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丝毫不给他任何机会。
漂流密室 残局(62)
“难道邢老和毕生都没注意到这一点吗?”方医生纳闷地想着,一边直起腰一边对那船员说,“冰箱里有上好的红酒,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自己去倒!”
船员高兴地嘿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门,于是方医生飞快地将刘剑锋的拳头扳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居然并没有费多大力气,显然是有人已经检查过、并重新复原了,要么是邢怀彬,要么是毕生。
刘剑锋的左手掌心除了一个颜色较深的瘀痕之外什么都没有,方医生担心船员发现自己的违规举动,匆匆看了一眼便迅速将其合上,然后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划着十字架转向床头的小木柜子。
这种漆着橘红色油漆的小柜子并不能放太多的东西,抽屉已经被拉出来掉在地上,里面放的纸张还有钢笔之类的则滚落在床脚。柜子上大概放了千元左右的现金,正好处在刘剑锋五指张开右手的方向上,方医生叹了口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连命都丢了,你还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用?”
冷不丁扫了一眼床那头的小木柜,方医生发现那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礼品盒,只是被倒过来开口朝下放着。
“好了没有?很快就要有人来将尸体抬走了!”拎着酒瓶的船员斜靠在门边冲方医生吼道。
“好了、好了,我这就走,这就走!”方医生迈开步子,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刘剑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透着古怪似的。
……
审问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因为胡玲和孙朝晖两人除了说自己是冤枉的之外,其他的一概不予交待,这让邢怀彬和毕生不得不采取车轮战和疲乏战术,与两个乘警轮流上阵,等待他们心理防线崩溃那一刻的到来。至于方医生所说的那段录像,并未能在胡玲和孙朝晖的房间找到,不过倒是找到了他们两个有私情的证据——胡玲房间里到处都是沾满了Jing液的卫生纸和内衣裤,这些当时让恼羞成怒的邢怀彬差点冲上去给孙朝晖几个耳光。
当夜色沉淀出一天的情绪之后,走出审讯室的毕生惊喜地发现,穿着一身雪白长裙的林倩儿笑眯眯地站在那儿等着自己。
“我、我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啊?真的是倩儿你主动来找我吗?”欣喜若狂的毕生抓住林倩儿的手,死活也不肯松开,“我太感动了,高兴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倩儿,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哭笑不得的林倩儿没料到毕生对自己如此热情,一边努力地想要挣脱,一边奇怪地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你,倩儿,我在想你,呵呵——”毕生发动攻击。
林倩儿露出一副作呕的表情,连连后退,“别恶心人了好不好,我是想到你没钱吃饭,所以过来看看需不需要接济你一下!你如果再说这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那我可要转身走人了!”
乖乖地松开手,保持立正姿势的毕生点点头,举起左手发誓道:“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呵呵,倩儿,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吃的是什么吗?”
“不管是什么,反正我只能买得起三鲜面。”揉着被毕生握痛的手腕,林倩儿冷不丁看见他的目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立刻又蹦了出来。
“我最想吃的就是你亲手下的毒药,我宁愿死在你手里,也比每天遭受痛苦的折磨要好啊!”这些恶心的话从毕生口中说出来好像天经地义一样,他脸上甚至连半点羞愧的颜色都没有。
林倩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手抱着肩膀转身就跑,边跑还边说:“真的受不了你了,你是不是男人啊?”
嬉皮笑脸的毕生紧追在她身后,“好了,真的不说了,倩儿你等等我呀。”
找了一家面馆,林倩儿要了两碗三鲜面后,低头仔细地剥着一次性筷子上的毛刺,“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坏了吧?”
“还好,还好,只要看到你啊,我肚子就幸福地饱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倩儿精致的脸庞,毕生越看越是着迷,“倩儿,我的好倩儿,你今天早上怎么如此无情,居然放了我的鸽子。”
漂流密室 残局(63)
一路上被毕生肉麻话麻痹神经的林倩儿居然只是叹了口气,她抬起头嘴角微微上翘,冷冰冰地回答:“你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在门外鬼哭狼嚎,害得我和晓菲都被你吵醒了,放你鸽子已经算是很仁慈的了,你还不满足?”
这些天船上的生活对于毕生来说是同样沉闷的,但跟林倩儿在一起时,却能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快乐,他讪笑着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哪知道晓菲昨晚会上你那儿去睡啊,心想你肯定起得比较早,所以就去找你了。嘿,倩儿,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呀!”
林倩儿在桌子下面狠命踹了毕生一脚,骂道:“我真该不管你,让你活活被饿死好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
“我舍不得让你死得这么痛快!”
跟林倩儿在一起的感觉说不出得美妙,毕生感觉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说话的声音越发高兴了,“倩儿,我的好倩儿,真希望这艘船永远都不会靠岸,直到我们结婚生子、老去的那一天。”
“永不靠岸?那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整艘船上的人都要死光了。”林倩儿尽量忽视毕生的肉麻话,耐住性子说。
“不会的,只要有我在,我就会保护你,就算其他人全都死光,我也会用生命保护你,直到最后那一刻!”
奇怪地眨了眨眼睛,林倩儿起身摸了摸毕生的额头,纳闷地说:“你是不是脑壳烧坏掉了?今天竟说一些胡话。”
“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呀,你可不能冤枉我,那比把我折磨致死更加残忍啊。”毕生叫屈道。
“跟你说话真是费劲!”将服务员送来的三鲜面推到毕生面前,林倩儿低声说,“你先吃吧,我肚子还不是很饿。”
“那我就不客气了,呵呵——”毕生低头用鼻子嗅了一下,大叫“好香”,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没花多长时间就把一碗三鲜吃了个底朝天,连汤都不剩,“好面啊,好面啊,这是我吃过的最香的面了。”
“得了吧你,十块钱一碗,能好到哪里去?”林倩儿慢慢地挑着面条,见毕生色迷迷地盯着自己,噗哧笑道,“怎么,还没吃饱?”
“没有啊,我一天没吃东西了!”毕生可怜巴巴地说。
林倩儿摸了摸口袋,苦闷地说道:“今天一直都陪着晓菲,也没找活儿,所以,我也没钱了。要不,你把我这份也吃了吧。”
“呵呵,那我们一起吃好了。”毕生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却发现林倩儿身子往后挪了挪,双手抱在胸前一幅作壁上观的样子,“怎么了?你不吃了吗?”
“你吃吧。”林倩儿说。
“你介意跟我一块吃?”毕生问。
“不是介意,是不想!”林倩儿神色不动地说。
“唉!”毕生叹了口气,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肚皮,“该死的肚子,真不争气,我非要饿你几天才行!”
林倩儿看着他这古怪的举动,生气道:“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我走了!”
一听这话毕生立刻跳了起来,抓住林倩儿的手说:“别这么急着走好吗?再陪我聊聊天嘛,对着孙朝晖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家伙,我已经郁闷的都快死了。”
林倩儿竟然没有坚持,顺着毕生的话问道:“我听说他跟胡玲一起杀了刘剑锋,这事是真的吗?”
“暂时还说不上真假,只不过他们两个人的嫌疑很大。”毕生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来,“对了,倩儿,晓菲现在怎么样,孙朝晖的事情肯定让她受到的打击不小吧?”
“你是说孙朝晖杀人这件事呢,还是他和胡玲偷情这件事?”支着下巴的林倩儿问。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因为今早我送晓菲回房间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孙朝晖和胡玲之间的事情,当时她可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难过和伤心。”林倩儿心不在焉地说着,眼睛四处乱飘,好像在找什么人。
漂流密室 残局(64)
毕生摸着下巴想了片刻,问道:“那个时候晓菲是怎么知道孙朝晖有不轨行为的?”
“客厅里到乱七八糟,胡玲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孙朝晖又赶巧不巧地从房间出来,晓菲就是再蠢,也应该明白了吧?”说完林倩儿发现毕生的神情变了,于是说道,“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毕生好像被惊醒似的,啊一声笑着回答:“我正在想你呀!”
“无聊!我不跟你在这瞎扯了,我要回去了。”
“等等,我在想,或许刘剑锋不是孙朝晖和胡玲杀的也不一定。”毕生赶紧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既然孙朝晖已经不怕被晓菲知道自己出轨的事情,那他为什么还要去杀刘剑锋,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再者说,我认为刘剑锋的死跟前两宗案子多多少少有联系。”
“有联系?”林倩儿奇怪地看着毕生,脱口而出道,“就算真有联系,也是跟你分不开的吧?”
“倩儿,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生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跟我分不开?难道你认为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我没有这样说,但我跟晓菲聊天的时候,她说邢怀彬似乎有这种想法。”林倩儿若无其事地回答。
“唉——他果真在怀疑我啊,难怪说起话来阴不阴、阳不阳的,可这是为什么呢?真不明白,如果我要杀人,为何还要固执地将他弄到船上来,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毕生愤愤不平地嘀咕,“不行,这件事我一定要找他问清楚,心里想想、私下里跟我说也就罢了,可怎么能用这种猜疑的话来混淆别人的视线呢,我可不能蒙受这种不白的冤枉。”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晓菲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而已,未必邢怀彬真的这样想。”林倩儿不无苦恼地叹了口气,“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想乘着还不算太晚,找几个人看看相,不然明早就要饿着肚子了。”
毕生还在想着邢怀彬怀疑自己的事情,听到这话只随便嗯了一声回答:“一会儿我还要回去审讯孙朝晖呢,恐怕要到很晚才能结束,不能陪你一起了。”
“这样啊?”林倩儿摸了摸自己高高的鼻梁,“你一直会在那儿的吧,我在想做完功课之后,是不是去找找你,我对审讯这些事情倒是挺感兴趣的。”
毕生打了个哈哈,考虑了一下回答:“最好过了凌晨两三点之后再来,因为乘警在场的话,不大方便让你进去的。”
“这么晚?那还是算了吧。”林倩儿在腰间的包内掏了掏,摸出一包香烟递过去,“这是昨天一个香港的老人送我的,说是会给人带来好运,可惜我不会抽,那就送给你吧。”
……
屏幕定格在一个极度不堪入目的画面,画面中孙朝晖和胡玲的脸清晰可见,坐在电视机前面的邢晓菲身子微微颤抖,手中盛着红酒的玻璃被仿佛都快要被她给捏碎了。
“这就是刘剑锋要卖给我的东西?”许久许久,邢晓菲才顺过气来,她起身将电视机关上,转过头来看着沉默的邱一禾问。
房间内亮着淡淡的红色光晕,站在光晕中心位置的邱一禾看上去是那么的朦胧、不可捉摸,他双手背负在身后,邢晓菲看那段录像的时候,他就一直安静地站着,而今邢晓菲在问他,他却浅浅地笑笑,没有立刻回答。
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口喝干,出奇愤怒的邢晓菲碰一声将杯子摔碎在玻璃案台上,哽咽着哭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晓菲——”邱一禾走过去弯下腰,从案台下面重新取了个杯子倒上酒,慢慢递过去说,“得到这段录像的时候,我一直在犹豫是否该告诉你,我不想让你误会我是那种乘人之危的小人,更不想被你误会成别有企图……晓菲,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和胡玲也被抓了起来,我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回复到以前开心快乐的样子,我不愿看到你难过。”
邢晓菲抽泣着,身子慢慢瘫倒在地上,“胡玲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将她当作姐姐一样看待,他们怎么能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他不喜欢我了,他可以告诉我呀,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漂流密室 残局(65)
叹了口气,从口袋内取出一条鲜艳的手帕,邱一禾将她揽到怀里,轻轻为她擦试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你要哭就痛快地哭一场吧,明天,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会用最古老的咒语让你微笑着醒来的。”
靠在邱一禾的胸口,哭泣不止的邢晓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尽情地哭着,仿佛要讲心中的委屈一古脑全随着泪水发泄出来,可是没过多久,她腰间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在这安静的氛围下,突兀的声音总会吓人一跳。邢晓菲的哭声勉强止住了,她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抓着邱一禾的袖子擦了擦鼻子,接通手机道:“爸——嗯,我还好——不用了,一禾在陪着我呢——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杀人,他过去不是这样的——嗯,你放心,我没事的——”
挂断电话后邢晓菲的心情好了许多,看着邱一禾脸上无奈的表情,她又破涕为笑,用力将邱一禾推开道:“天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吧!”
邱一禾愣了愣,苦笑着说:“你还愿意回到那个房间?现在可就你一个人在那儿了,你不害怕吗?”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在你这过夜吧?”邢晓菲慢腾腾爬起来,揉了揉鼻子说,“要不你还是送我去倩儿那吧,昨天晚上我就是在她那睡的,虽然两个人挤一张床,但总比一个人好。”
“林倩儿?”邱一禾眨巴着那双明亮的眼睛,走过去拉着邢晓菲的手,“你们俩个才认识不久,晓菲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些。”
“小心什么呀,倩儿是个很好的姐姐,起码比胡玲要好上一百倍。”邢晓菲生气地说。
“就因为她太好了!”邱一禾还是不放心,“你没注意到她看你的眼神吗?那不是普通的眼神,那种眼神给我的感觉就像——就像你是属于她的那样。”
邢晓菲身子微微颤了颤,摇头说道:“一禾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昨天晚上在她那儿睡,也没看见发生什么意外呀!”
“晓菲,我看人从来不会看走眼的,这个林倩儿绝对不简单,她很危险、极度危险,你最好还是不要跟她走得太近,这是为了你好。”邱一禾不安地劝说。
“你说起话来怎么和我爸爸一样,他也这样说倩儿,还说他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倩儿,我就不明白,倩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难道会比杀人犯还要可怕吗?你们对着陈庆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害怕过。”邢晓菲满不在乎地回答。
“怎么说你才会明白呢,那种被她目光盯着时如芒在背的感觉,你难道没有过吗?”邱一禾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没有,或许只有你们男人才会感觉到,因为你们心虚!”邢晓菲口吻明显变得不高兴,“你到底要不要送我去,不要的话,我自己走好了。”
邱一禾犹豫了一下,忽然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晓菲,刚才邢伯伯打电话来跟你说什么?”
“嗯?”邢晓菲对邱一禾突兀的问题感到很奇怪,张了张嘴问道,“一禾,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我爸爸就是问我好不好,需不需要他来陪我。”
“没有别的?”邱一禾仍然不放心。
“一禾,我真的生气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跟孙朝晖一样疑神疑鬼了?”邢晓菲叫了起来,挣开邱一禾的手,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
邱一禾此时的神情除了彷徨之外,更多的是无奈,他叹了口气,嘀咕着“只要你想,什么我都愿意去做”,追在邢晓菲身后抱歉道:“晓菲,对不起,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有。”邢晓菲拉开门,停住脚步,“你到底要不要送我?”
“当然,这是我最大的荣幸。”从后面轻轻揽着邢晓菲的腰,邱一禾如往常那般沉静而文雅,他带上门微笑着说,“晓菲,答应我,再给我一天时间,好不好?”
邢晓菲侧过头来,神情古怪地回答:“一禾,你今天真的好怪啊,尽说一些让人稀里糊涂的话,你不能跟以前那样,想到什么就直说吗?为什么要拐弯抹角让人听着心里不舒服?”
漂流密室 残局(66)
“没什么,没什么——”邱一禾摇摇头,“就当那是我内心的一种请求吧,你如果不明白,那我恳求你就当没听见。”
“可人家明明听到了嘛!”邢晓菲不高兴地垂下头,慢慢踱着步子往前走,“一禾,我爸爸说刘剑锋是因为刚才那录像才被孙朝晖和胡玲害死的,可我始终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就算他们这种做法不道德,也没必要去杀人吧?”
“探案那是你父亲的强项,他既然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是不是在为孙朝晖担心啊?”邱一禾轻声细语地回答。
“才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过去我一直以为朝晖是那种忍气吞声、没有骨气的男人,没想到他也会有胆量去杀人,想想跟他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怎么就始终没能了解他呢?”邢晓菲自言自语地说着。
“其实,想要了解一个人是很困难的,就算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夫妻,恐怕也不能说相互之间已经完全了解了吧。人,是有两面性的,内心深处隐藏的东西,有时候连自己都未必会察觉,所以晓菲你若是想完全了解某个人,这是非常不现实的呢。”
“那你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一禾是个什么样的人?”邢晓菲仰起头,真诚地看着邱一禾。
“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邱一禾说这话脸上露出落寞神情,很快又笑着岔开话题道,“晓菲,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邢晓菲噗嗤笑了起来,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邱一禾,骂道:“你还好意思提起呢,那次若不是因为现场有好多人,我真恨不得用力抽你两个耳刮子!”
“如果我告诉你,当时那间更衣室被人装了隐秘摄像头的话,你还会想抽我吗?”邱一禾神色不动地说。
“摄像头?真的有吗?那可是城里最大的一家品牌服装店啊!”邢晓菲诧异地说。
“确实装有摄像头,因为那家店是高翔的据点之一,就跟陈庆的电器城一样。”邱一禾说完语气一转,“所以高翔该死,他的死所有人都会拍手称快,不会有人同情他。”
邢晓菲点点头,良久才感动地说:“一禾,那个时候,你,你是不是就已经喜欢我了?”
“高翔毕竟对我家有恩,我不会为了一个普通的女生去触犯他——”邱一禾没有正面回答,但口吻却充满了柔情。
邢晓菲紧张地捏着衣角,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这时忽然从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差点撞倒她,幸亏邱一禾反应快,伸手用力一推,将那人顺势推倒在了地上。
邱一禾正要喝斥,在看清那人面貌之后脸色忽然变了,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抱歉地笑着说:“张伟,你这急冲冲地是要去做什么呀?”
那人果然是张伟,狼狈不堪地挣扎着爬起来,一边拍着裤子上的灰尘,一边偷偷瞟了邢晓菲一眼,不安地回答道:“我,我刚刚听说刘剑锋死了,所以,所以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邱一禾轻轻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解地问:“你怎么到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船上早就已经传开了。”
“我,我那个,那个中午吃过饭之后,就,就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来,所以刚刚才听说。”张伟紧张得不行,闪烁的眼神根本不敢与邱一禾对视。
邱一禾的眼睛很尖,只是扫了扫便看到了他手里紧握着一张蓝色的银行卡,便笑着说:“张伟,我看你不像是去看情况的,倒像是去取钱的。”
“取钱?什么,什么取钱?”察觉到邱一禾的目光,张伟结结巴巴地回答,拿着卡的手却藏到了身后。
邱一禾也不多话,耸耸肩过去拉着邢晓菲的手,“张伟啊,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在可是闹出了一条人命,为了点小财而蒙上冤屈,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脸色蜡白的张伟两腿不停地打着摆子,见他们两个要离开,猛地冲过去抓住邱一禾的胳膊,哭嚎道:“邱哥,邱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呀,我只是一时贪财心切,但我绝没有杀人啊!”
漂流密室 残局(67)
邢晓菲原本就被两人的对话给搞懵了,听到这里立刻吓了一跳,大声说:“张伟,你,难道刘剑锋的死跟你有关系?”
“没,没有,我没有杀他,我真没有杀他!”张伟用力地摆手,急声为自己辩驳。
邱一禾拍着他的肩膀说:“别紧张,我知道你不会杀人,但你还是解释一下那张带血的银行卡是怎么回事?”
摊开手掌,那张带有血迹的银行卡果然就是孙朝晖给刘剑锋的,张伟拿着它就像拿着一个定时炸弹,整张脸都因为紧张和害怕而扭曲着,“我,我今天下午原本是要去找,找刘剑锋,可没想到,我,我一走进去就发现他,他死在了床上!真的,我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他真不是我杀的呀!”
“所以你就顺手牵羊,拿了这张银行卡?”邱一禾问。
“嗯,我该死,我该死——”张伟用力善了自己两个耳光,右边脸颊立刻红肿起来,“我财迷心窍,我怎么就蠢到这种地步了呢,我——”
“好了,你想要让别人相信你这段话,你就必须要解释清楚,为什么拿着张卡,你知道这张卡里面有多少钱吗?”邱一禾就像在教小朋友做游戏,一步一步引领着张伟。
“我知道,我知道的,刘剑锋今天还特意找我去SHOPPING了一番,后来我们还在赌场玩了半个多钟头,这张卡里面有五十多万啊!”张伟歇斯底里地叫起来,好像邱一禾是法官,而他是正在受审的犯人一样。
邱一禾与邢晓菲对视一眼,慢慢地叹了口气,“幸亏我眼尖,看到了卡片上的血迹,不然你恐怕会把它扔到海里去吧?”
“是,是的,我,我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可——”
“可又心有不甘,想再去刘剑锋的房间找找看,看能否找到密码,是不是?”邱一禾问。
张伟愧疚地点点头,沮丧地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哪?两位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帮我隐瞒着这件事,警察肯定不知道的,他们肯定不知道这张卡——”
“愚蠢!你难道是隐形人?你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到凶案现场拿走一样东西?”邱一禾沉声说,“你现在只有一条出路,就是把银行卡交给乘警,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
“他,他们会相信我的话吗?”张伟害怕地问。
“会的,如果你没有说谎,他们会相信的!”邢晓菲Сhā嘴道,她不忍看到张伟这样惶恐不安下去,鼓励道,“这样,我和一禾随你一起去吧,你如果一个人害怕的话。”
犹豫着点点头,张伟看着掌心的银行卡,叹道:“那这张卡怎么办,你们能不能帮我拿着?我,我现在看到它心理就害怕,腿软得连走路都困难。”
“想都别想,你还是自己拿着吧,这也算是对你贪财的一种惩罚。”邱一禾说完,牵着邢晓菲的手转身就走,看都不再看张伟一眼,而张伟也只能颤颤巍巍地跟在二人身后,就像被抓到的逃兵一样。
……
窄小的审讯室是临时由储物间改装的,所以里面充满了陈腐的烂木气息,以及让人呼吸困难的烟味,坐在椅子上表情严肃的郭启达正盯着对面昏昏欲睡的孙朝晖,大声喝问道:“孙朝晖!今天下午一点到三点,这个时间段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有什么人可以证明吗?”
手上的烟都已经烧到了烟蒂,耷拉着脑袋的孙朝晖困难地睁开眼睛,无力地回答道:“我已经说过几百遍了,我在睡觉,没有证人!”
“你真的在睡觉,你没有去刘剑锋的房间?”郭启达几乎是在读手中的审讯材料,这些都是毕生问话时,他在一旁记下的。
“没有!”孙朝晖想要趴在桌子上,却被郭启达用手推了推,不得已重新坐好,但依然驼着背,“你们到底要问到什么时候啊,让不让人活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刘剑锋?”郭启达对孙朝晖的抗议置之不理,依旧照本宣科。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你这问题跟毕生一样简直是无稽之谈!”孙朝晖每次听到这都要愤怒地咆哮一句。
漂流密室 残局(68)
口干舌燥的郭启达拿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继续百读不厌的台词:“他手里握着你的把柄,你承诺给他三十万来换那件东西,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有充分理由去找刘剑锋?”
“什么把柄,什么三十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第一次从毕生口中听到这个问题时,孙朝晖差点就崩溃了,因为他确实给了刘剑锋一张银行卡,可是现在他知道,这张卡消失了,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的迹象,所以孙朝晖打死也不认。
“不要硬撑下去了,对你和胡玲、你和刘剑锋之间的恩怨,我们心里一清二楚,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交待吧。”郭启达刚刚说完,房门咔哒一声打开,然后拿着电子钥匙卡的毕生低头走了进来。
孙朝晖慢慢抬头瞅了毕生一眼,叹了口气说:“你们就这样继续折腾我吧,过了二十四小时如果还拿不出证据,你们必须把我放了,否则等船一靠岸,我就到法院去告你们!”
抬头露出奇怪的笑容,毕生轻轻拍了拍郭启达的肩膀,小声说:“我来接班吧,你先出去透透气。”
“你不要继续顽固下去了,这对你没有好处,听到没有?”郭启达指着孙朝晖的鼻子,严厉地说,这才真正是他自己的台词,而不是毕生的。
待郭启达离开后,毕生慵懒地坐在孙朝晖对面,先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然后又慢慢倒了杯水递过去,“朝晖啊,我忽然觉得事情并非想象中的那样,或许,刘剑锋真不是你杀的。”
正在喝水的孙朝晖被这句话给呛着了,激烈地咳嗽起来,“你,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我告诉你,毕生,我没有杀人,胡玲也没有,杀死刘剑锋的,决不是我!”
“我知道,我相信,我也没有耍花样,只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在胡玲的房里过的夜?”毕生慢条斯理地问。
孙朝晖愣了片刻,狐疑地说:“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个案情有关吗?”
“没有关系吧,我就是随便问问,愿不愿意回答在你自己,反正大不了关你到二十四小时好了。”毕生满不在乎地喝着茶水。
“哼,告诉你也没什么,我确实在胡玲那过夜了,怎么样?我们两个真心相爱,难道这也犯法吗?”喝了水后,嗓子倒是好了不少,孙朝晖的声音不由高亮起来。
“不犯法,只是对不起晓菲而已,你们毕竟仍是名义上的情侣嘛。”毕生笑嘻嘻地说。
“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故意陷害我,故意栽赃,诬告我杀了刘剑锋!”孙朝晖愤怒地大叫。
“他?你这个他是谁?”毕生好奇地问。
“是谁谁心里明白,总之我没有杀人!”孙朝晖说完这句话砰地趴在了桌子上。
毕生感觉其中玄机微妙,于是敲了敲桌面说:“朝晖,你对我瞒着瞒那的,就算我相信你,想帮你,也办不到啊!”
“你有这么好心?”孙朝晖不屑地擤了擤鼻子,“说什么高翔是被陈庆杀死的,说什么陈庆是畏罪自杀,他娘的,陈庆要是有这种出息,至于让高翔Сhā后庭吗?说的比唱的好听,一套一套,把两个傻B乘警唬得晕头转向!”
“朝晖,你这是在说邢叔叔吗?”毕生饶有兴趣地问。
“哼,是谁谁心里明白!”孙朝晖骂道,“有本事面对面来杀老子啊,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亏他还是大名鼎鼎、响当当的人物,我呸!”
毕生听着听着忽然笑了起来,他用力地挠着头,笑眯眯看着孙朝晖说:“朝晖你说话也太没良心了,在这之前邢叔叔可是帮了你不少忙啊,我一直都认为高翔是你杀得哦,若不是邢叔叔,你的嫌疑也不会这么快就洗脱吧?”
“老狐狸,我当初也被他给蒙骗了,以为他是在帮我,后来知道陈庆也死了,我才忽然醒转过来,这一切都是他老人家的杰作!”孙朝晖咬牙切齿地说。
“不要空口说白话哟,你凭什么这样说他,你有什么理由吗?”毕生乘热打铁,追问道。
漂流密室 残局(69)
孙朝晖张了张嘴,可随着一口唾沫咽下去,原本想要说的话也被吞进了肚子里,他颓丧地叹了口气,嘀咕道:“总之那个老狐狸才是罪魁祸首,高翔也好,陈庆也罢,甚至刘剑锋,都是他杀的,都是他杀的!”
毕生心中大叫可惜,眼看就能套出点东西来,没想孙朝晖居然这么能忍,“朝晖,你倒是给我一个理由啊,就算临时编一个理由也行啊,你这样空口无凭的,我怎么帮你?”
“反正我没有杀人,你一定要说我杀了人,那就拿出证据来!”孙朝晖铁了心将秘密藏在心里。
就在毕生打算加大一下力度的时候,表情严肃的邢怀彬忽然开门走了进来,他看都没看孙朝晖,径直走到毕生身边说:“后半夜我们换一下吧,对着那个狐狸精,我恨不得过去把她给撕碎了。”
毕生心道,“你来的真是时候”,无奈起身说:“只要你对我的定力放心,那我就去见识见识那个胡玲的本事好了。”
离开房间,双手用力地揉搓着脸颊,这时在对面警务室门口吃方便面的郭启达凑了过来,用肩膀撞了一下毕生问:“怎么样,他有没有交待什么?”
叹气的毕生摇摇头,回答道:“还是铁嘴一张啊,怎么也撬不开,看来今晚我和邢叔叔是别想回去睡了。”
“放心,我们刚才商量过了,今天晚上在这里陪你们,你们谁要是困了,叫醒我们就好了。”郭启达高兴地说,他见毕生走向胡玲所在的审讯室,又贴过去笑道,“嘿,别说我没警告你啊,这娘们可风骚得很,你要是被她给迷住了,不小心犯什么错误的话,那大家脸面上可就过不去了。”
“放心,我这种老处男对卖弄风骚的女人只有两个字,恶心!”毕生打算开门进去,却又灵机一动,停下来拽着郭启达的胳膊,“老哥,我问你件事情啊,警务室的钥匙卡是不是只有你们两个才有啊?”
“是的,怎么了?”郭启达奇怪地看着毕生。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对了,那钥匙卡能不能复制呢?”毕生装出一副可爱的笑脸问。
“复制啊?原则上来说应该是不可以的吧?不过我听别人说过,钥匙卡都是在中心机房临时制作的,每一班船都要重新制作一回,防止有客人夹带钥匙卡进行非法活动。”郭启达绞尽脑汁,想尽量表现出自己的经验老道。
“这样啊,也就是说只要能够进入中心机房,便可以制作另一张警务室的钥匙卡咯?”毕生忽然高兴起来。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郭启达不知道毕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生你究竟问这些做什么呀?”
“呵呵,老哥你仔细想想,我们在陈庆房间搜出的证据当中,有没有能打开警务室的钥匙卡?”毕生眨巴着眼睛。
“好像没有——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既然陈庆从警务室偷走了证物,那他就应该有钥匙,因为警务室的门并不是被撬开的!”郭启达整张脸都涨红了。
毕生故意挑起大拇指,连说两声“厉害”,接着话题一转,“当初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刚才幸亏老哥你跟我说话,我才突然想起来。老哥,陈庆既然敢将高翔的尸体以及偷走的证物藏在房间,他又怎么会特意将警务室的钥匙丢弃呢?所以——”
“所以你认为陈庆未必是凶手,他也未必是畏罪自杀?”郭启达皱紧了眉头,思量半天摇头道,“不对,不对,邢老的推理决不会错的,肯定钥匙还在陈庆房间的某个角落,我们没能找到而已。”
“是这样吗?”毕生莫测高深地挠了挠头,“老哥,你知不知道我父亲当年的案子为什么弄轰动整个中国,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经常提起?”
“因为他杀的是两个该杀的家伙,所有人都为他的举动在心底喝彩,而且他的手法相当高明,据说当时集合了全国最好的刑侦小组,也未能找出半点有用的线索,最后还是你父亲自己故意留下破绽,让邢老发现的……唉,我也是很敬佩你父亲的为人的,当年我还只有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将他视作偶像级的人物了,可惜——”尽量装出一副惋惜的神情,郭启达说完叹了口气。
漂流密室 残局(70)
毕生感动地看着郭启达,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听到有关父亲的赞美之言,“这自然是一个主要的原因,但另一个比手法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负责那个刑侦小组的人恰恰就是父亲自己,这才是他最高明的地方啊!”
“是啊,谁会想到凶手就是——啊,毕生,你疯了,你不会是在怀疑——”郭启达的声音猛地提高,接着又迅速地沉,“你不会是在怀疑邢老吧?”
耸耸肩的毕生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拍了拍郭启达的肩膀,叹息道:“老哥,什么可能性都是有的,现在案情好像快要进入Gao潮阶段了,哈哈,很期待吧?”
……
将张伟送到警务室之后,邱一禾陪着邢晓菲来到了林倩儿所住的那一层,对于环境的嘈杂不堪,他只是纳闷地问了一句:“晓菲,那个林倩儿,真的是住在这种地方吗?”
“哪种地方?”挽着邱一禾胳膊的邢晓菲不高兴地说,“一禾,我以为你是个不受世俗约束的男人,没想到在你眼里,还是有贫富等级之分,难道住在这儿的人就比我们要低贱吗?”
“我只是觉得林倩儿不该住在这种地方,并没有其他意思……”邱一禾言不由衷地回答,随而困惑地紧闭双唇,他静静地立在邢晓菲身边,视线长时间停留在这躁乱、充满异味的走廊上方,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跟高翔、陈庆,甚至孙朝晖比起来,在我眼里,这些为生活而奔波的穷苦人可要纯洁、高尚得多!就拿那边的女子来说,倩儿告诉我,与大城市那些贪图享乐的新女性不同,她每次随船出海,带回去的是一家的希望。”邢晓菲激动地说着,“她的心灵决没有因为出卖肉体而变得肮脏,她也是这条游轮上最纯洁、最善良的一群人中的一个。”
呼出口浊气,邱一禾转过头来凝视着邢晓菲的脸庞,郑重其事地说:“晓菲,你知道吗,你才是拥有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心的人,在你面前,我过去的高傲变得一无是处。”
邢晓菲害羞地笑了起来,轻轻撞了撞邱一禾的肩膀回答:“别这么说我,那些话都是倩儿昨天晚上跟我说的。”
这时与林倩儿同住的美艳少妇从扎堆的人群中钻了出来,老远就冲邢晓菲招手,并快步奔到他们两个身边,亲昵地抓着邢晓菲的手,笑眯眯地说:“晓菲,这么晚了你还来这干嘛?”
“姐,我今天晚上又没有地方睡了,所以想找倩儿,跟她挤一挤,呵呵……”邢晓菲跟林倩儿一样都管这个同屋的美艳少妇叫姐,这显得格外亲切。
“行啊,正好今天我也没什么活,晚上给你和倩儿弄些拿手好菜,怎么样?”美艳少妇高兴地说着,眼睛时不时扫过邱一禾。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听倩儿说姐你的手艺那可使一级棒的,我现在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邢晓菲表情夸张地说着,顺便用脚踢了踢邱一禾,介绍道,“姐,这是我朋友,一个有钱不知道怎么花的木讷少爷。”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说自己木讷,邱一禾表情尴尬地冲女人笑笑,说道:“不知能不能添一副碗筷,听晓菲这样说,我都忍不住想尝一尝,呵呵,尝尝姐姐你的手艺了。”
邱一禾尽管努力装出一幅和善的样子,但说话的语气仍然有些僵硬、不自然,看来他对风尘女子根深蒂固的想法是短期内无法改变的。
“我是很欢迎啊,就不知道倩儿和晓菲怎么说,而且这里比较脏呢,木讷少爷不会觉得不习惯吗?”美艳少妇故意开他的玩笑。
“怎么会?我要是敢这样想,晓菲不敲碎我的脑壳才怪呢,是不是?”邱一禾希望能尽快结束这段谈话,“晓菲,我们别在这站着聊了,还是到房间之后再慢慢说吧。”
美艳少妇爽朗地笑了起来,她从口袋掏出一张钥匙卡交给邢晓菲,“倩儿可能有客人,我没看到她回来,你们先到屋里去坐坐,我买点菜啊、酒啊之类的就回来。”
“倩儿不在吗?”邢晓菲奇怪地问。
漂流密室 残局(71)
“不在,早上跟你一起走了之后,她就没有回来。”美艳少妇临走前又瞟了邱一禾一眼,将邢晓菲拉到一旁,低声说,“晓菲,这木讷少爷不错啊,要长相有长相,要修养有修养,而且还有钱都不知道花,你可不要白白错过了。”
“知道了,我的姐姐,你还是快去买东西吧,呵呵——”邢晓菲推着美艳少妇离开,然后回到邱一禾身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卡道,“怎么,有没有胆量到屋里坐坐?”
邱一禾苦笑,诧异地问:“这需要胆量吗?”
“当然需要了!”邢晓菲重又挽着邱一禾的胳膊,“你忘了我刚才说的吗,每次出海这里都是她们租住的房间,所以呢,房间里真的很脏哦。”
“呵呵,其实,其他房间就未必好,比如陈庆和高翔的房间,再比如刘剑锋的房间,以后来的旅客绝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以前发生过什么,甚至我睡的那张床,曾经有成百上千的情侣在上面折腾过也不一定呢。”邱一禾笑嘻嘻地回答。
“一禾你知道吗,昨天还有男人拦住我跟倩儿,问我们包一个晚上多少钱呢!”邢晓菲调皮地笑着说,心情竟是出奇地好。
“那你们怎么回答的,我很想知道啊!”邱一禾笑道。
“我没说话,但倩儿的回答绝对精彩!”邢晓菲深吸了口气,“倩儿对那两个家伙说,包一个晚上不需要太多钱,一条命就够了——哈哈,当时那两个人的脸都青掉了,别提多有意思了。”
微微摇头的邱一禾叹息着说:“晓菲啊,这个林倩儿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圣人,她呀,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那我呢?一禾,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邢晓菲关切地问。
“你,是我邱一禾这辈子唯一爱着的女人。”邱一禾突然的表白,跟四周的气氛格格不入,可他说的如此认真,以至于握成拳头的手都满是汗水。
松开挽着邱一禾胳膊的手,邢晓非不高兴地说:“我不喜欢说大话的一禾,我喜欢过去那个直爽的你。”
“那我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去,这总行了吧?”邱一禾苦笑道。
邢晓菲更加不高兴了,“那你不喜欢我了?”
“哎呀,我的姐姐哦,别折腾我了,赶紧找到房间进去吧,我背上都已经被汗湿透了。”邱一禾无奈地说。
邢晓菲停下脚步,背着双手盯着邱一禾的眼睛,表情严肃地问:“一禾,一条命包一个晚上,你愿意吗?”
邱一禾愣住,原本燥热的脊梁骨突然变得冰凉,他并没有考虑太久,回答道:“如果是别人的命,十条我都答应,如果是我自己的——晓菲,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天时间,让我陪在你身边!”
“我就开个玩笑嘛,看你的认真劲儿!”转过身去开门的邢晓菲肩膀有些颤抖,她在房门“哗”一声打开的刹那,近乎呢喃似地说,“一禾,你真的爱我吗?”
邱一禾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从后面温柔地抱着邢晓菲,脸颊贴在她那柔顺的头发上,“求求你,晓菲,再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全身心地再好好爱你一天吧。”
……
“朝晖,你让我太失望了。”在桌前来回走动的邢怀彬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让你失望?呵呵,你指的是我抛弃了你女儿,还是说我杀了刘剑锋?”孙朝晖似乎已经认定邢怀彬要加害自己,他的词锋相当锐利。
“晓菲她做错了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你告诉我,为什么?”邢怀彬没有动怒,他的声音平稳而浑厚,就像是在宣读某种庄严的判词一般。
孙朝晖忽然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他畏畏缩缩地回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跟胡玲,你们两个人做的那些苟且的事情,你还想继续隐瞒下去吗?”邢怀彬瞪着他的眼睛问。
孙朝晖这个时候居然好像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什么苟且的事情,男欢女爱,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再正常不过的?我过去确实爱过晓菲,但那又怎么样,我现在不爱她了,难道这也犯法吗?”
漂流密室 残局(72)
“你!”邢怀彬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双眼喷着怒火,“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哼,有本事你明刀明枪地冲我来,就像对付陈庆还有高翔他们两个那样,不要躲在暗地里放冷枪,那不是男人干的事情!”孙朝晖也不示弱,大声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对付陈庆还有高翔?你在胡说些什么?”邢怀彬极力地控制心中的愤怒,对于女儿,始终抱有愧疚心理的他,恨不得代替孙朝晖跪下来道歉,如果这样可以让女儿高兴起来的话。
眼珠子地溜乱转的孙朝晖说了一句“你自己心里明白”,趴在桌上假装睡觉,不一会儿竟开始打呼。
邢怀彬就是再有控制力,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抬手冲着孙朝晖的后脑勺就是一掌,紧接着左脚猛力将其踹翻在地,“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是不是?”
“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啦,要杀人啦!”双手抱头的孙朝晖扯着嗓子狂喊,仿佛邢怀彬真的要杀自己一样。
这时毕生和郭启达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瞧见气得浑身发抖的邢怀彬,毕生赶忙过去扶住他轻声劝道,“邢叔叔你消消气,为了这种没良心的东西,犯不着动这么大肝火。”
“我要告你,我要告你暴力执法,我要告死你,你这个老东西!”孙朝晖不是好歹地破口大骂,没料想毕生压根就没怎么好好拦着邢怀彬,所以很快被冲上来的邢怀彬一顿暴打,蜷缩着身子不住呻吟。
好不容易将邢怀彬从房间劝走,叹息摇头的毕生走过去将口鼻流血的孙朝晖从地上拉了起来,劝说道:“唉,你就省点力气吧,再怎么叫也没用,这儿邢叔叔说的话就是真理,他说你杀了人,你就杀了人,因为那两个乘警完全听他的,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你把天都叫破了也没用。”
瑟瑟发抖的孙朝晖很不甘心地擦去嘴角的血渍,发狠地说:“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他好看,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毕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朝晖啊,说句实话,你现在跟晓菲分手,真是很明智的决定啊!”
“什么不明智!那老东西就是要我死,我甩不甩他女儿都一样,他就是要亲手将我们几个全都弄死!”孙朝晖恼怒地咆哮着,却因为身上的伤痛而呻吟不断,“有本事让老子吃饱了饭再动手啊,单挑的话老子要是怕了你个残废,老子就是你生的!”
哭笑不得的毕生任由孙朝晖失去理智地骂着,等到他骂累了,才轻声细语地说:“朝晖,你说刘剑锋不是你杀的,是这样吗?”
“是的,刘剑锋跟我无缘无仇的,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杀他!”孙朝晖嘟囔着回答。
“既然你没有杀刘剑锋,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毕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正是染有血迹的银行卡,“这张银行卡我想你不会陌生吧?”
孙朝晖猛地从椅子上跳了出来,随后又彻底萎顿下去,“卡是我的没错,但我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犯罪现场的。”
“是吗?可我并没有告诉你,这银行卡是在现场找到的呀!”毕生嬉笑着看着孙朝晖。
“你玩我是不是!卡上有血,不是在现场找到,还能在哪儿找到?”孙朝晖彻底失去了冷静。
“呵呵,卡里面的钱不少,听晓菲说至少有五十万啊,这么大一笔钱你不会这么不小心,就把卡给丢了吧?”毕生问。
“不知道,昨天还在的,今天早上起来就不见了。”孙朝晖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吗?”毕生叹了口气,将塑料袋放了回去,“朝晖啊,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现在唯一能帮你、能救你的人只有我,只有我毕生啊!刚才邢叔叔的举动你也看见了,他决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先不说亲自动手把你揍扁,就这个刘剑锋的案子,他凭这张银行卡就能将你活生生咬死,你信不信?”
可怜兮兮的孙朝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说:“那件事情怨不得我,我也不想的,我都是被逼得……要怪就怪高翔和陈庆啊,都是他们两个人干出来的,跟我没有关系的呀……”
漂流密室 残局(73)
“那件事?”毕生纳闷地眨了眨眼睛,追问道,“朝晖,究竟是什么事情,你不要吞吞吐吐的好不好?你告诉我,你不是说邢怀彬是杀死高翔还有陈庆的元凶吗,我不能空口无凭地去说服那两个白痴乘警啊!”
一个劲哭嚎的孙朝晖不停地摇头,除了来来回地说“自己是被逼的”之外,就再没有第二句别的话。
毕生耐着性子等孙朝晖平静下来,可是阴沉着脸的邢怀彬再次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
“毕生,出来一下,我们商量点事情。”邢怀彬面无表情地说。
“能不能稍微等一等,我还有些话想要跟孙朝晖说清楚。”毕生为难地回答。
邢怀彬抬眼扫了一下蜷缩在椅子里的孙朝晖,摇头道:“就现在,事情很重要,片刻都不能拖了。”
“唉!”毕生叹息着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邢叔叔,这房间里是不是装了窃听器,怎么每次到关键时刻你都会出现啊?”
闷哼一声的邢怀彬显然不喜欢毕生的这个笑话,一字一句地回答:“装没装窃听器我不知道,但有件事情却是相当明显的——”
在邢怀彬关上门的刹那,毕生回过头来不安地问:“什么事情?”
“警务室的钥匙卡!”代替邢怀彬回答的人是站在警务室门口的郭启达,他手里拿着一张银灰色卡片,好不得意地看着毕生说,“没想到啊,若不是你突然提起这件事,我怎么也想不到,作为凶手杀人预言而出现的证物,居然是能够打开警务室铁门的钥匙卡!”
毕生刹那间愣住,脸上的表情就像忽然吸入了大量的乙醚那般昏眩,他好不容易才喘过一口,哭笑着对邢怀彬说:“邢叔叔,你好厉害的手段啊!”
轻轻推了毕生一把,邢怀彬一边走向警务室一边说:“现在还没有人说你是真凶,不用这么快就自己站队找位置。”
“我知道,你一定准备好了一大段精彩的推理在等着我吧,是不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毕生冲那郭启达摇摇头,叹气道,“老哥啊老哥,如果这卡真是我自己做的,我会笨到主动提醒你吗?”
郭启达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当初两张预告死亡事件的银色卡片都被作为证物保留起来,刚才听过毕生的分析之后,他就一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赫然想起银色卡片与钥匙卡一般大小、一般质地,便取出来试了试,不料其中一张果然可以打开警务室的门,于是他慌不迭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邢怀彬。
……
林倩儿回来的时候,新鲜的羊肉刚刚倒进火锅,正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香味,她忍不住用鼻子吸了吸,笑着在邢晓菲身旁坐下来说道,“我原以为你会为那件事伤心好一段时间内,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肯定是某个人的功劳吧?”
不知为何,邱一禾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让人害怕,特别是她盯着你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是赤身祼体的一样。腼腆地笑了笑,用筷子夹了一些蔬菜到脸色绯红的邢晓菲碗里,邱一禾温柔地接过话来道:“人生苦短,不高兴的事情当然是尽快忘掉的好,而且那个男人也不值得晓菲为他难过,你说是不是,林倩儿?”
“你跟我白天说的话如出一辙,为什么我说没用,你说就有用呢?”林倩儿斜斜地瞟了邱一禾一眼,叹息着从大姐手里接过碗筷,自言自语道,“我听毕生说,杀死刘剑锋的应该不是孙朝晖。”
“嗯?”突如其来的话题让邱一禾和邢晓菲同时愣住,前者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试探着问,“他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呀,我和晓菲不久前刚刚给他送去一个很重要的证物。”
“什么证物?”林倩儿抬起头来问。
“是朝晖的银行卡……”低着头将碗里的饭菜翻来翻去,邢晓菲低声道,“刘剑锋死后,张伟从他房间里拿走的,卡上面还有刘剑锋的血迹。”
林倩儿闻言微微点头道:“果真是个要他命的证物呢,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将银行卡落在犯罪现场呢,不会是有什么人想故意在栽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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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74)
“据张伟交待,刘剑锋死之前就一直拿着朝晖的卡大肆挥霍,我想应该不是他无意中落下的。”邢晓菲满腹心思,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沸腾的火锅。
有意无意地瞟了邱一禾一眼,林倩儿摆摆手道:“唉,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肚子好饿啊,我要开动了!”
四人围坐在火锅旁一边喝酒一边吃菜,气氛渐渐热闹起来,之前的沉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大声欢笑和酒酣之后的打情骂俏。
在这种并不算融洽的氛围中,时间飞快地流逝着,转眼功夫便已经过去个把钟头,而桌上的菜肴和啤酒也被一扫而空。
带着三分醉意,邱一禾主动地将手围上邢晓菲的腰际,在她耳边低声碎语道:“晓菲,你知道吗,第一眼看见你,我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你了!你知道吗,这对我来说是一件既幸福又残忍的事情,为了你,我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就连梦里也都是你的身影……晓菲,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红扑扑的脸蛋就如花季少女般羞涩,不易察觉地挪挪肩膀,让自己不至于整个陷在邱一禾的柔情怀抱里,偷偷看着林倩儿的邢晓菲道:“一禾,你喝醉了……”
“是的,我醉了,清醒了二十几年的我终于醉了……”将额头贴在邢晓菲的脸上,邱一禾似乎醉意更浓,“晓菲,过去我没有胆量说出来,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觉得说出心里的话,是对你的亵渎,但——但现在,我要说,我不仅要说,还要大声地说!”
忽然用力在桌上拍了一掌,邱一禾站起来大声喊道:“我爱你,我爱你,晓菲,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到死都爱你!”
不知为何,林倩儿的脸色很难看,她咬着嘴唇,吐着火焰的眸子定在邱一禾脸上,而邢晓菲却慌慌张张地将邱一禾扯了下来,不安地说道:“一禾,你醉了,你到房里去睡一会儿吧……”
邱一禾好像失去了往日的聪慧和敏锐的洞察力,他憨憨地笑着,肆无忌惮地搂着邢晓菲,“我不要,我不要睡觉,我知道——呵呵,我知道只要一躺下去,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别说傻话,一禾,去睡一会儿吧,听我的话,去睡一会儿。”邢晓菲嘴上说着,眼神却始终与林倩儿纠缠在一起。
酒力最差的大姐原本趴在桌缘小憩,这时也被吵醒了,她揉着眼睛抬起头,看到到邱一禾、邢晓菲抱成一团,高兴地说:“你们两个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能看到你们在一起,真是件值得干杯的事情。”
说着大姐就要去拿酒杯,却被林倩儿抓住腕子。
“姐,你也醉了,回房间睡觉去吧,天也不早了!”林倩儿的声音就像刚刚淬火的钢板,生硬中夹杂着灼人的气味。
无论大姐如何坚持,最后还是被林倩儿推搡着回到了房间,而邢晓菲也终于挣脱邱一禾的怀抱,无助地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这个时候邱一禾忽然不说话了,他单手支着下颚,清澈的眼睛在邢晓菲和林倩儿之间转来转去,冷不丁吐出来一句话,“我要回去了,麻烦林倩儿你好好照顾晓菲。”
邢晓菲浑身一颤,脱口而出道:“等等,你——你还是在——在这里先睡一会儿吧……正,正好我有些话要跟倩儿聊聊。”
“咔嚓——”类似于牙关咬碎的声音,只见铁青着脸的林倩儿一言不发地走到门口,拉开门后转过身来看着邢晓菲,“这儿不欢迎男人留宿,要么他独自回去,要么,你跟他一起走。”
态度上如此巨大的转变让邢晓菲无所适从,而邱一禾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深情落寞地说:“我……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几乎走在秒针的后头,当来到林倩儿身边,却又停住,舔舔嘴唇道:“你真的叫林倩儿?”
眉头紧锁、嘴唇都快咬出血来,林倩儿原本清纯美丽的脸庞痛苦地扭曲着,她的眼神跳过邱一禾落在邢晓菲身上,猛地吸了口气,一字一句说:“你可以跟他一起走,没人会拦着你。”
漂流密室 残局(75)
犹豫不决的邢晓菲身子动了动,最后快步走过去挽住邱一禾的胳膊,冲林倩儿温和地笑道:“倩儿,我送送他,很快就回来,一定!”
双手捏成拳头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林倩儿慢慢侧过身来让到一旁,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始终盯着低垂着头的邢晓菲。
……
预告卡片亲自试过,确实是可以打开警务室房门的钥匙,神情尴尬的毕生无话可说,只能在三人的注视下坐回椅子发呆。
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环绕在四周,似乎他们都非常有耐心地在等毕生解释,而毕生除了摸着下巴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视线甚至没有跟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接触。
对毕生来说这是个高难度的挑战,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来整理头绪,直到凌晨一点的钟声响起,他才用力叹口气,无奈地耸耸肩,替自己辩解道:“这张卡片不是我的,这一点我想大家都很清楚,它是陈庆被害的当晚,通过礼品店送到我手上的。”
“送出卡片的人,也就是卡片的主人,卡片的主人也就是杀死陈庆的凶手。”邢怀彬面无表情地说,“假设,你杀了陈庆,在打电话给礼品店将卡片送给自己,这是个合理的假设。”
“哈,哈,哈——”毕生冷笑三声,他知道邢怀彬一定会这么说,“就算我杀了陈庆,我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将能打开警务室门的卡片寄给自己,我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不,我可以认为这是很高明的心理战术,主动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地步,如此便会与巧妙的谋杀手段形成精明和愚蠢的反差,让侦查人员自作聪明地排除你的嫌疑。”邢怀彬一改常态,好像要咬死毕生,每句话都切中要害。
“那好,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最重要的一点是,陈庆死于密室,我如何杀了他之后再逃脱,这可是邢叔叔你自己的判断,你不会想要推倒重来吧?”毕生心里很清楚,如今正义就握在两个傻乎乎的乘警手中,他们如果倾向于邢怀彬的说法,自己就要跟孙朝晖一样,被软禁起来。
“我说过,既不能轻易下结论,也不能轻易推翻结论,但有一点确实是我的疏忽,以陈庆的个性,他决不会畏罪自杀,他只会怀着侥幸的心理,期待着能够逃脱法网。”邢怀彬眼睛一眨不眨地说。
“唉,邢叔叔,你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前一刻还将陈庆自杀说得头头是道,现在又从动机上将其彻底推倒重来,你倒是告诉我,你真的是因为一张卡片,就开始将我放在嫌疑者第一位的吗?”毕生尽量说得慢一些,以免乘警听不明白,“关于这张卡片,完全有可能是陈庆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领教他的手段。”
毕生现在策略就是先洗脱自己的嫌疑,其他的事情先不管,自由最重要。
邢怀彬始终沉着脸,“我刚才说了,陈庆不可能畏罪自杀,我最初的分析和判断,出发点就是错的。”
“好吧,好吧,陈庆就算不是自杀,难道被人栽赃卡片的我就是凶手吗?”毕生摊开双手,无奈地申辩道,“邢叔叔,你不能这样无端地指控啊,要有证据才行。”
邢怀彬猛地抬起头,大声说:“证据有,而且不少!这张让人疑神疑鬼的卡片我们先不提,就说说吊死陈庆的绳子吧!”
“绳子?”毕生奇怪地看着邢怀彬从保险箱中取出两个麻绳,“邢叔叔,怎么会有两根绳子?”
“这一根是吊死陈庆的。”邢怀彬举起左手,然后将麻绳放到桌上,又举起右手,“而这一根,毕生你难道不清楚,我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吗?”
“什么地方?”毕生紧张地站了起来,握在一起的双手微微颤抖。
“在你父亲留给你的那个黑箱子里!”邢怀彬弯下腰又取出一个黑色的竹藤箱,“当年你父亲作案的工具,全部都放在这里面,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也会如此做!”
“邢叔叔,你在冤枉我!”毕生愤怒地说着,“这个竹藤箱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你随时都能将绳子放进去,再取出来,甚至,你甚至都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拿着绳子说是在箱子里找到的就可以了!”
漂流密室 残局(76)
“毕生!”邢怀彬喝道,“你就不能像你父亲一样做个骨气男儿吗?说出这样的狡辩,你就不怕你父亲在地下寒心吗?”
“邢怀彬!你给我住口!”毕生失去了控制,幸亏旁边的郭启达反应快,一把抱住他的腰,才没让他扑过去跟邢怀彬动手。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郭启达这回倒是没有一边倒地支持邢怀彬,反而安慰着毕生坐下来说,“毕生啊,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嘛,你这样冲动,对自己可没有好处。”
“是的,老哥教训的是,我糊涂了,他就是在故意激怒我……”毕生深吸了几口气,看着邢怀彬坐回到位置上,一字一句地说,“邢叔叔,这条绳子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是啊,是啊,就算这绳子跟吊死陈庆的那根相同,也不能说明毕生就是杀人凶手吧?”郭启达附和道,或许是因为毕生那一口一个老哥,叫的他心中舒坦吧。
邢怀彬表情好像非常痛苦,他用力地揉捏着太阳|茓,良久才回答道:“这根绳子就是陈庆被杀的关键所在,也是解开密室杀人的钥匙,不得不承认,毕生你的手法,已经与你父亲相去不远了。”
“不要老是将我父亲挂在嘴边,你只要说我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了!”瞪大着眼睛的毕生沉声警告道。
微微叹息摇头的邢怀彬接着说道:“当初之所以推论陈庆是畏罪自杀,除了没有考虑到陈庆的个性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密室的缘故,当然,如果陈庆是自杀,那他决不会将窗户打开,因为那样密室就更加完美,更加让我们摸不着头脑,这也算是我推翻陈庆畏罪自杀的一个论据吧!好,回到绳子的问题——房门是从内反锁的,窗户周围也没有能攀爬的地方,除非凶手用绳子将自己吊下去,否则根本无法离开凶案现场,但是,一旦使用绳子,就有个必须要解决的麻烦——”
“离开凶案现场之后如何将绳子取下来,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密室谋杀就无法构成。”毕生冷静地接过话道。
“说得没错,正是这样!”邢怀彬又叹了口气,“首先故意布下凶手在现场的疑团,然后乘所有人惊愕的刹那,第一时间冲到窗口,借着朝外探查的机会,将绳子从窗台上解开……如此,一个完美的密室谋杀便成型了!”
啪啪啪,毕生居然鼓起掌来,“邢叔叔,我真是很佩服你,听完你这个无懈可击的分析,连我都忍不住要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杀了陈庆。”
两个乘警奇怪地看着他,而邢怀彬则面不改色地回答:“毕生,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你的设计再精妙、手段再诡异,最终都是会被参破的,你父亲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早早地露出破绽,制止了自己继续犯罪的企图。”
“邢叔叔,你的推理已经结束了吧?”毕生笑嘻嘻地问,仿佛一点儿都不担心似的。
邢怀彬颔首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等着你替自己辩白了。”
“辩白?我用不着什么辩白!”毕生支着下颚,慢腾腾地说,“我要说的只是另外一个陈庆被杀的版本,如果邢叔叔能从里面挑出半点破绽,我就把这两宗,不,三宗谋杀案全部都扛下来!”
稍稍理了理头绪,毕生开始了他的绝地反击:“刚才孙朝晖跟我说了一些事情,让我大受启发,所以我想邢叔叔早在上船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并很聪明给我寄来了一张死亡预告的卡片。不可否认,邢叔叔你非常了解我,你知道我一定会上船,而且一定会叫上你,这样一来,你首先就立于了不败之地!上船后,从上午八点到下午六点,这段时间邢叔叔你都没有在房间,我想你一定是在跟踪高翔,确定他的一些习惯,并准备好第一个杀人方案——卫生间密室杀人!到了晚上杀人游戏展开之后,你终于等到了陈庆和高翔争吵的机会,你顺理成章地给了高翔一个离开包厢的理由,还主动提醒陈庆,让他回房间换衣服。在成功杀死高翔之后,一向以谨慎著称的邢叔叔,竟然武断地认定高翔死于意外,这在当时就让我产生了怀疑!直到次日下午,我发现了高翔被杀的机关所在,并当着两位老哥的面说出来时,你才不得不改变策略。”
漂流密室 残局(77)
“第一个破绽,既然你说我是故意将高翔的死认定为意外,那我为什么在当晚要去偷走尸体和证物?这不是扇自己两个耳刮子吗?”邢怀彬神色平和地说。
“被强力电流击中后,尸体的手臂会残留有痕迹,这是你必须偷走尸体的原因;至于证物吗,或许是为了谋杀陈庆做准备,或许是为了陷害我而使出的一个手段,因为你知道只有我会两次接触老哥,只有我有机会偷走警务室的钥匙卡。至于扇耳刮子的事情,呵呵,邢叔叔你不是早就说出了答案吗,你让两位老哥认为是我故意偷走尸体和证物的,可你没想到,我会发现卫生间密室谋杀的关键所在!”毕生毫不慌乱地回答。
“好吧,你暂时接受你这个听上去格外牵强的解释吧。”邢怀彬很大方地说。
“谢谢!”毕生也大方地笑笑,“你知道高翔被谋杀这一点无法再隐瞒下去,便开始实施第二个方案,这个时候正好我和方医生提出要继续杀人游戏,于是你便借鸡生蛋,在讨论中将矛头和火力集中在了陈庆身上,让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相信陈庆才是杀死高翔的凶手。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陈庆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你我分开之后的半个小时左右,你在杀害陈庆、布置完现场之后,打电话给礼品店,让他们取走了第二张预告卡片,也就是能打开警务室的钥匙卡,并栽赃给我。等一切都顺利之后,你便利用绳子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密室。”
“等等,这里有第二个破绽,如果我是用绳子离开现场的话,那我是如何将它取走的呢?”邢怀彬问。
“很简单!”毕生满怀信心地咧嘴而笑,“当时第一个冲入房间的人是邢叔叔你,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经验老道的你,会在看到凶杀现场的瞬间,僵硬在门口,并且让我们去开灯!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你要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争取时间解开系在门上、用来逃出现场的麻绳!”
“哈哈——”邢怀彬无奈地笑了起来,“听你这样一说,我也开始怀疑,难道陈庆真是我杀的?哈哈——”
“不要笑,我还没说完呢!”毕生表情生硬地瞪着邢怀彬,“陈庆死后的第二天早上,你知道我去找林倩儿了,所以便将麻绳取了回来,放在我的箱子里,对我进行最恶心也是最致命的栽赃!”
对毕生的分析,郭启达除了竖起大拇指之外,只能一个劲地说:“厉害,厉害,今天我总算见识到了两大高手的对决,当一辈子乘警,总算他娘的值得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另一个乘警也用力地点点头,呼出口浊气笑道:“两个人的分析推理都没有任何漏洞,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成将他们两个全关起来吧?我还指着他们帮我们处理刚刚发生的刘剑锋的案子呢。”
郭启达同样苦笑着耸耸肩表示没办法,这时邢怀彬忽然开口道:“好吧,形式上的推理和分析就这样吧,算我们两个打平手,接下来,该说说作案动机了!”
“呵呵,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生扭了扭脖子,“杀人动机方面邢叔叔恐怕就没这么优势了,只需将孙朝晖叫进来问个仔细,你为何要杀死高翔和陈庆,我们就明白了。”
“那个畜牲能说出什么新鲜玩意来?”邢怀彬恼怒地瘪了瘪嘴。
“有没有新鲜玩意我是不知道,但我相信那绝对精彩,邢叔叔你不会不感兴趣吧?”毕生挑衅地看着邢怀彬。
“好吧,我倒要看看他能说些什么,你去把他带进来吧。”邢怀彬摆摆手说。
毕生微笑着点头,他虽然不知道孙朝晖隐瞒了些什么,但从只言片语间,他感觉孙朝晖决不是无中生有。
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拉开,毕生刚刚抬起脚迈出去,却愣了愣住。
“怎么了,毕生?”郭启达见毕生愣在门口,不由站起来问。
瞬间醒转过来的毕生急忙嬉笑着转过身,有意无意地挡住郭启达的视线,摆摆手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孙朝晖那个有五十多万的银行卡不是在刘剑锋的房间发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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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78)
“是的,怎么了?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郭启达奇怪地问。
“或许,他这笔钱是用来买某人的性命的!”毕生说着瞟了一眼邢怀彬,“邢叔叔,你知道孙朝晖坚信你要杀他的理由吗?”
邢怀彬若无其事地回答:“你是说孙朝晖给刘剑锋五十万,就是为了让他来杀我,所以刘剑锋的死,也跟我脱不开干系,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毕生笑着摆摆手,说了一声“猜测,纯属我个人毫无根据的猜测”,然后快步走出警务室,并随手将门带上。
……
夜,是恐惧的温床。
窄小的走廊过道仿佛从四面八方冲过来,要将自己研磨成一滩模糊不清的血肉,而那些随着脚步声逐次亮起的声控灯,更像是一张张嘲讽的脸孔或者眼眸,让孙朝晖咬牙切齿却又心中惊悸。
他气喘吁吁地跑着,不辨方向地跑着,一心想要将警务室和邢怀彬等人远远地抛在身后,可是他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因为这是个困兽死局,在这艘游轮上,自己永远也逃不出死神的魔爪。
如果在这之前他还心存侥幸,那么当审讯室的门忽然打开,而外面却空无一人时,惊愕中更多的是让他浑身战栗的恐惧,“他终于要向我下手了!”
有一刹那,他曾想过要留在那儿,他不相信有人会明目张胆地置自己于死地,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又不停地叫嚣着,“逃吧,逃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要在这里等死吗?难道他会就此放过你吗?能逃多远就逃多远,能活多久就活多久,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前面拐角处传来说话声,几乎虚脱的孙朝晖急忙停下脚步,蜷缩在一块荧光闪烁的广告牌后面。
“我甚至没来得及跟胡玲道别,她就被关在我的隔壁呀,我居然没有跟她说一声,就独自逃了出来……”懊恼就如火一样烧灼着他的身体,“真该死,我为什么要跑,我没有杀人,我不是凶手,我究竟为什么要跑啊?这是个陷阱,我知道的,他故意放我出来,就是为了杀掉我,就像他杀死高翔还有陈庆那样!这是个陷阱,是陷阱!”
现在想要回去已经迟了,更何况邢怀彬的眼睛让他感到害怕,也无法再忍受被关在小屋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相同的话。拐角处的说话声渐渐远去,微微颤抖的孙朝晖直到头顶上声控灯沉寂、四周再无任何声响,才慢而僵硬地从广告牌后走出来。他四处张望着,仿佛会有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一般,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嘴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
没有人,深邃的走廊上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
他猛地抬起手按在心口,似乎这样能让急速跳动的心脏舒缓下来,可是他的呼吸仍然急促,起伏的胸口就如昨夜肆虐在胡玲娇美的酮体上那样。
尝试着迈开步子,皮鞋与地面摩擦发出“嚓嚓”的响声,他走得很慢,慢到思绪随着身体的节奏终于能够沉静下来。
自从离开学校进入尔虞我诈的权力场后,孙朝晖经历了太多的责难和困惑,但他没有被残酷的现实淘汰,而是成为了一条游弋在惊涛骇浪中的鱼——他主动咬上了高翔手中的鱼钩,生死由人却青云直上。
相较于高翔和陈庆来说,孙朝晖更聪明,更有忍耐力,若非陈庆的死来得突然,若非刘剑锋的死来得蹊跷,他决不会惊慌失措到如此地步。
现在,他被逼上了绝路,“坚持,只要坚持到游轮靠岸,他便奈何不了我!”
“邢怀彬是高伯伯亲自批文开除出警队的,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让高伯伯相信高翔是死在他手里,他就是再有能耐也无济于事……什么推理、证据,都他娘的扯淡,离开这艘破船,高伯伯支持的,就是真相!”用力呼出口浊气,孙朝晖仰起头闭上眼睛,给自己打气道,“不要气馁,你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翻盘的!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怎样才能不被任何人找到,坚持到游轮靠岸的那一天!”
逃亡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走上这条路,或许在此之前孙朝晖就已经有了预感吧,自打陈庆死了之后,他便一直在身上预留了足够的现金。很快整艘船都会知道自己这号人的存在,无论是第一层的头等舱,还是脚下那些卑贱的乘客,在随后的几天里自己就像过街老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翼翼。
漂流密室 残局(79)
“不知道钱够不够……”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翻了翻,孙朝晖明白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自己将不得不花数倍的钱来购买食物以确保安全,但这还不是最让他感到忧虑的,“除了胡玲之外,我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包括邱一禾在内……虽然事实上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他绝不会跟我站在同一阵线上!我是孤军作战啊,没有盟友,也无处藏身,却要与整艘船的乘客殊死搏斗!”
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稍稍理了理头绪,他加快脚步朝自己房间所在的方向走去,“老家伙故意放我出来,无非两个目的。其一是让我背上杀死刘剑锋的罪名,其二就是要找机会干掉我,然后伪造畏罪自杀的现场,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到这一点,因为他就是这样对待陈庆的!可惜,我不是陈庆,我也绝不会让你轻易得手!你一定认为我会先回房间吧,你现在肯定藏在房间的某个地方守株待兔,等着我自投罗网吧?”
“呵呵……”孙朝晖古怪地笑了起来,“别把所有人都当傻瓜,也别把自己想得太聪明,我孙朝晖,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的。”
由于刚才盲目的奔逃,孙朝晖花了整整十多分钟才算回到比较熟悉的地方,那是一个24小时营业的酒吧,外面尚有喝醉了的酒鬼大声哼唱难听的曲子。他快步朝那酒鬼走了过去,没费太多口舌便成功用自己高档的西服换了一套脏兮兮的衣裤,外加一顶满是油葱味的鸭舌帽……
看着酒鬼急急忙忙地套上西装飞奔离开,改头换面地孙朝晖忽然对自己的应变能力得意起来,“船上到处都有这样的酒鬼,就算一个小时就换一套行头也没有问题,老家伙,你还认为自己可以很轻松就找到我吗?”
穿戴好换来的衣裤,戴上鸭舌帽后孙朝晖故意弓着背,看上去就像个不堪生活重负的普通贫民,他借着路边晦涩的灯光,在酒吧墨黑色的玻璃窗前上下打量着里面的自己,“十步之外决不会有人能够一眼认出我吧,更何况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就算邢怀彬在怎么精明老练,也绝想不到我会这么快就换了一幅模样吧?”
满意地呼出口浊气,竖起外套的领子将半张脸埋了进去,孙朝晖沿着脏乱的过道快步前行,他要去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很有可能邢怀彬等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他。
四周安静得就像无人问津的公墓,哪怕有一丁点儿的响动便会跟惊雷一样,弯着腰、拉低帽沿的孙朝晖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面,一对焦躁的眸子紧紧盯着对面不远处的房门。
那是他和邱一禾的房间,也是他认为邢怀彬会布下陷阱的地方,在角落里蜷缩等待已经足足一刻钟,可是没有人来,也没有人从房间里出来。这很不对劲,他知道这很不对劲,因为就算邢怀彬不出现,起码那两个白痴乘警也应该来这里看一看……除非他们已经来过了,毕竟我饶了好大一圈才回到这里。
饥饿、困乏不断地吞噬着他的意识,他好想撒开膀子大吃一顿,然后泡个热水澡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睡一觉,但除了闷热的空气和无尽的黑暗,他连闭上眼睛、稍微打个盹的勇气都没有。
“我不该来的,或许我现在就应该离开……”用手轻轻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孙朝晖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嘴里又酸又涩,“就算他独自前来我又能怎么样?我杀得了他吗?他是几十年的老警察,在他面前我的拳头根本无济于事!”
孙朝晖冒着被抓的危险来到这里,为的就是从根本上解决自己的麻烦——杀了邢怀彬,既然没用的刘剑锋还没来得及下手就挂掉了,那我就亲自动手好了——原本这个自认为聪明的打算现在想来却是多么荒诞无稽。
差点就说服自己离开,酸麻的脚甚至都已经开始想要站起来,这时咿呀一声,对面的房门忽然打开,紧接着声控灯闪了闪,照亮了从房里出来那人的面容。
“邢晓菲?怎么会是她?她在邱一禾房间里面做什么?”孙朝晖愤怒地想着,“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早就知道她会撇开双腿、主动对邱一禾投怀送抱的!这个贱货,居然在我的房间干出这等下流的事情,她肯定刚刚跟邱一禾上过床,肯定一边呻吟着一边用那张恶心的小嘴大叫邱一禾的名字……他们在床上不断翻滚、痛快淋漓地Zuo爱,而我却要在这儿担惊受怕,尝尽苦头,老天爷太不公平,对我太不公平了!”
漂流密室 残局(80)
看着邢晓菲和邱一禾依依不舍地道别,最后居然还如胶似漆地拥抱在一起热吻,孙朝晖感到自尊受到了严重挫伤,愤怒则火一样烧灼着他的灵魂,“我要杀了这对狗男女,我要将他们千刀万剐,我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我要杀了他们!”
理智被怒火蚕食殆尽,孙朝晖几乎就要在刹那间抛却所有的顾忌和恐惧,从黑暗的角落冲出去让那对低声倾诉的男女从自己的世界抹去,可忽然响起的急促的脚步声让他如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
……
“孙朝晖跑了!”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毕生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邢怀彬。
“你说什么?孙朝晖跑了?这怎么可能?”郭启达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下巴处的肥肉一个劲抖动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推开毕生冲出去,紧接着就听他咆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毕生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紧随而出的邢怀彬毫不动容地站在关押孙朝晖房间的门口,微微咳嗽道:“幸好出来带孙朝晖的人不是我啊,否则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百口莫辩了,你说是不是,毕生?”
发现两个乘警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自己,苦笑的毕生只好摇头说道:“你们不会怀疑是我故意放走他的吧,这对我可是一丁点儿好处都没有的。”
“真的没好处吗?”郭启达警惕地望着毕生,一步一步走过去瞪着他说,“除了你我之外,还有谁能打开这扇门,除了你有时间开门放他逃走之外,还有谁有这个时间?邢老可是一直都在警务室里,这下你还有什么高明的说法可以嫁祸给邢老的吗?”
发现乘警在主观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倾向,这让毕生多多少少感到不安,他飞快地转动着脑子,同时泰然自若地回答:“我还是那句话,放走孙朝晖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而且就算我要放他走,会在如此对自己不利的时机,采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吗?”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邢怀彬难得地没有步步紧逼,“当务之急是尽快将他抓回来,无论我们对高翔和陈庆的死有什么分歧,孙朝晖毕竟是作为杀害刘剑锋的嫌疑人而逮捕的。”
邢怀彬的话让大家都为之一愣,特别是郭启达,仿佛察觉出什么异样来,而毕生更是不失时机地说道:“邢叔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后离开那个房间的人是你,当时房门也是你关的,我想……你不至于一时大意,忘记将门锁死了吧?”
叹了口气,邢怀彬的表情就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他抬起手用力地揉戳着脸颊,含糊不清地回答:“既然你一定要将矛头指向我,那好吧……你们就先把我关起来吧,等找到孙朝晖,我再和他当面对质。这样处置,毕生你应该满意了吧?”
毕生想要说话,不料脸上肥肉直颤的郭启达早已按捺不住,抢先喝道:“我受够你们两个的勾心斗角了!很抱歉,邢老、毕生,在找到孙朝晖之前,我需要暂时限制你们的人生自由,希望你们能够合作。”
“我也要吗?”毕生为难地指着自己,见郭启达坚定地点点头,只好妥协道,“看来也只好这样了。唉,如果凶手既不是我,也不是邢叔叔,那这无疑是个天大的笑话,估计真正的凶手肚子都会笑疼了。”
邢怀彬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顺从地走回警务室,站在那儿催促道:“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越快找到孙朝晖越好,你们人手够不够?”
郭启达将毕生也推了进去,一边从口袋摸出钥匙,一边回答:“人手不够我会找船员帮忙,这一点邢老你放心——但愿在天亮之前能将孙朝晖带回来,不过,你们一老一小可别在警务室里干架啊,我想你们不是这么没有理智的人吧?”
毕生讪笑道:“怎么可能,无论我刚才说了多少针对邢叔叔的话,那都是为了让案情更加明了,在心里,我还是非常敬重他老人家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郭启达说着将门从外面反锁,很快便听到他们急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以及对讲机发出的哔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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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81)
过去邢怀彬单独相处,毕生总是有说不尽的问题,但现在,他宁愿趴在桌上打瞌睡,也不愿看邢怀彬一眼,似乎在心中已经认定邢怀彬就是凶手似的。
屋内的壁钟嘀嗒嘀嗒地走着,匆匆忙忙地扫过凌晨两点,掏出烟来的邢怀彬半眯着眼睛,扔过去一根给毕生,吐声道:“毕生,你父亲已经过世整整十五年了吧?”
懒洋洋地直起腰,两根指头捏着香烟转了转,毕生不答反问道:“邢叔叔,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你们之间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秘密?”烟雾缭绕间,邢怀彬激烈地咳嗽起来,他整个身子弓成虾米状,似乎都快要从椅子上跌下来。
毕生急忙起身过去替他轻轻敲打背部,“好吧,好吧,你如果不愿说,我也不强求。”
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头发已经散乱的邢怀彬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他抓着毕生的手,依旧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问:“毕生,你心里真的认为,是我杀了高翔和陈庆吗?”
“那你呢?你也认为我是真凶?”毕生反问。
邢怀彬轻声笑了笑,双手支在膝盖上抱着头,“我很清楚啊,那样精巧的杀人手法,那样毫无破绽的密室杀人,像陈庆这等家伙,是绝不可能设计的出来的……有这种能力的,除了我就是你,你说我能不怀疑吗?”
“呵呵,邢叔叔你实在是太看得起我毕生了。”离开邢怀彬身边,毕生走到他对面坐下来,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在孙朝晖逃走之前,我说的那些话、那些推理,都是被邢叔叔你逼出来的啊,我可不想步上父亲的后尘,由邢叔叔你亲手送进监狱终此一生。”
“我没有冤枉你父亲,他是罪有应得,都这么久了,你还不愿承认这一点吗?”邢怀彬恼怒地说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毕生好像要将头皮抓破一样用力地挠着,“如果父亲当年没有故意留下破绽给你,那该是件多么完美的事情啊。”
“糊涂!你以为长江会让自己一直错下去吗,你以为他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吗?毕生,不要再错下去了,该回头了!”邢怀彬的语气从一开始的气愤,迅速温婉起来,“毕生,你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违心的事情吗?高翔的死,陈庆的死,难道我邢怀彬真的老糊涂,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我是在包庇你啊,毕生,我这是在弥补当年铐你父亲进监狱时良心上的愧疚啊!”
“是不是凶手我自己心里最清楚……”毕生的声音中听不出半点感激之情,“邢叔叔,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你和孙朝晖之间的秘密?”
“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秘密!”邢怀彬大声道。
“如果没有的话,你为什么要放走孙朝晖?”毕生追问。
“我没有放走他。”邢怀彬疲倦地躺倒在椅子内,指间的香烟已经快要燃尽,“毕生,收手吧,你正走在一条不归路上啊,你这种无差别杀人,完全没有你父亲的风格,是没有半点正义可言的啊。”
“邢叔叔……”毕生抬起头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邢怀彬身后墙壁上的监视器,他知道自从警务室失窃后,监视器便始终打开着,“你也认为我没有杀人动机,所以说这是无差别杀人,但你为什么不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和我究竟谁更有动机杀死高翔和陈庆,谁更有动机想要孙朝晖的命?”
邢怀彬忽然没了言语,他烦躁不安地嘬了两口香烟,“当年长江的两个案子都是无可挑剔的密室杀人,不可否认,毕生你已经可以说得上青出于蓝,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线索和证据,甚至连那根吊死陈庆的麻绳,你都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我认输了,毕生……只要你答应我收手,不再滥杀无辜……”
哈哈大笑的毕生忠于按捺不住了,“邢叔叔,你这么着急地想要套我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就算我是凶手,你觉得我会愚蠢到自曝罪行的程度吗?呵呵,邢叔叔你没有去演戏,真是中国影视界的一大损失啊,我差点就被你的真诚给感动了,差点就误认为,将我们两个单独关在一起,只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漂流密室 残局(82)
“你这话什么意思?”邢怀彬茫然地问。
“这还用说吗?恐怕连孙朝晖的逃走,也是你故意安排好的吧?你觉得这样做,就能洗清你自己的嫌疑吗?”毕生大叫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邢怀彬依旧茫然。
“别装了!那墙上的监视器后面,两位乘警大哥一定正在看着吧?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我没有杀人,我不是凶手!”毕生站起来咆哮道,“而且我还要大声地说,你,邢怀彬才是真正的第一嫌疑人,这里能设计出如此精妙密室杀人的,除了我之外还有你!不仅如此,你和高翔父亲之间的恩怨,你和孙朝晖之间的秘密,你对待前后三宗案件的态度以及故意给孙朝晖留门,所有这些,都足以证明,你才是真正的第一嫌疑人!”
邢怀彬许久没说话,只是慢慢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监视器,然后抬起手压了压道:“不要激动,毕生,你坐下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你真觉得我是凶手吗?”
“你既然可以一口咬定我是凶手,我为什么就不能认为你是凶手?”
“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凶手,因为高翔和陈庆都死于密室,因为你收到的死亡预告,因为你的性格,你对长江被抓的执著!”一口气说完,邢怀彬气喘吁吁地咳嗽着,“你用独特的手法犯了两起命案,你非要完成第三次密室谋杀来证明自己吗?我说过我认输了,你收手吧,毕生!”
一味地冷笑,坐回椅子的毕生环抱双肩,“邢叔叔,你的手法太低劣了,始终抓着密室谋杀不放,始终抓着我父亲的事情不放,你就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我如果真的是要证明自己比你强,那第一个杀的就应该是邢晓菲,你的宝贝女儿!”
邢怀彬瞬间崩溃了,呢喃着说:“不能让你出去、不能让你出去,你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出去,你太危险了……”
……
郭启达参军退伍后靠走关系才得以到这艘游轮担当乘警,虽然这离他一心要成为侦探的理想相差甚远,但总比当个厨师、搬运工或者保安之类的要好很多,更何况,现在他终于遇上了能够尽情挥洒梦想的机会,“凶杀案,还是连环杀人案,恐怕就是当一辈子真正的警察也很难遇到一回吧?”
与郭启达相比,同样干了十几年乘警工作的汪耀明就完全不同,他是那种沉默寡言、对麻烦深恶痛绝的人,他只想出海拿薪水,然后平安地回家,跟老婆孩子共享天伦,在这次连环杀人事件中,远没有郭启达那么热衷,“真该死,早知道会遇上这种事,当初就给借口父亲病重,好好陪着家里人出去游山玩水的。”
“快点,耀明,你步子就不能快点吗?再这样磨磨蹭蹭,孙朝晖早就跑得没影儿了。”郭启达火急火燎地在前面跑着,时不时回头催促同伴。
“这么着急有屁用啊,你以为那个家伙是傻子吗?他肯定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难道还跑回自己房间洗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等着我们去抓?”汪耀明累了一天,没好气地回答。
“你呀……”停下来等汪耀明来到身边,郭启达拽着他的胳膊朝前跑,“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像孙朝晖这种自作聪明的家伙,很有可能铤而走险,故意藏在自己房间也不一定!”
“哼,除非他脑子进水,否则我们这一趟绝对会扑空。”打着哈欠的汪耀明无奈地加快着脚步,“启达,我实在太累了,这样下去我们两个迟早都会垮掉,要不这样,我先回去睡一觉,咱俩轮班你觉得怎么样?你不是已经通知离那儿最近的人过去看看了吗,我看我就不要去了……”
“这可不行,谁知道那帮成天就知道喝酒、玩女人的家伙什么时候能到,让他们办事我可不放心。耀明,你就辛苦一下吧,你若是离岗的话,光凭我一个人,等船靠岸都不一定能找到孙朝晖。”郭启达反对道。
“找不到就找不到好了,干脆将这一古脑麻烦事全部交给警察来处理,也省得我们两个被邢怀彬还有毕生耍得团团转……”汪耀明不满地嘀咕。
漂流密室 残局(83)
“什么警察,我们不就是警察吗?”郭启达嬉笑道,“再者说了,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体验啊,邢老还有那个毕生,都不是简单人物,从他们的对话和推理中,我们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啊!”
“我们只是乘警好不好,抓抓小偷、处理乘客之间的小纠纷,这种杀人案可不在我们的职能范围内……唉,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就从没见过这么能说会道的家伙,还一次见到俩儿,恐怕就是包公再世,也分不清他们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这不正是精彩的地方吗?听他们的分析推理可是一种享受!嘿,耀明,你觉得,他们两人当中谁是凶手?”郭启达不无兴奋地问。
“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这样跑来跑去瞎折腾吗?”哈欠连天的汪耀明回答。
“感觉一下嘛,正好敲打敲打让你的瞌睡虫,呵呵……”
汪耀明眨巴着眼睛费力地想了想,敷衍道:“那就邢怀彬吧,最不可能的那个就是凶手,电影里都这样演的。”
“我呸,照你这样说,我们俩才是凶手呢,我们最没有嫌疑。”郭启达笑眯眯地说,“依我看啊,毕生的嫌疑更大一些。”
“因为那张卡片?我觉得应该是被人栽赃吧,除非他是傻子。”汪耀明发现谈论这些还真能提神,不由话多了起来,“这案子太复杂了,一开始认为高翔是死于意外,后来又觉得陈庆是凶手,紧接着陈庆被吊死在自己房间里,就在我们要结案的时候,刘剑锋又死了……唉,难道这几天阎王爷找女婿吗,一下子就收了三个,但愿不要再有人死了……”
“恐怕事情不会就此结束啊!”郭启达同样叹了口气,“你想过没有,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很可能就是孙朝晖。”
“孙朝晖?为什么?”汪耀明愣愣地问。
“这还用问吗,除了凶手之外,还有谁会将孙朝晖放出来?”郭启达自鸣得意地说。
“那这也不能说明孙朝晖就一定会死呀!”
“凶手跟他非亲非故的,干嘛要救他?再者说,我们现在只是怀疑孙朝晖杀了刘剑锋,又没有给他定罪,若非凶手想要谋他性命,干嘛要冒这个险?”郭启达眉毛扬了扬,心中是多么希望这番话能说给邢怀彬或者毕生听啊。
汪耀明疑惑地眨眨眼睛,不解地说:“我还是不明白,凶手要杀他为何不在审讯室下手?”
“这是个连环杀人犯,他已经制造了两起密室谋杀,说明他极度热衷于此道,所以他肯定在什么地方设下了陷阱,就等着孙朝晖自动送上门呢!呵呵,你现在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赶去孙朝晖的房间了吧,因为凶手肯定是要在那里下手。”越来越佩服自己了,郭启达觉得自己没能当刑警是人生一大憾事。
汪耀明想了半天,纳闷地说:“启达,怎么你和那两个家伙一样,将刘剑锋的案子忽略不计啊,现在是有三条人命被害,可你们嘴上挂着的总是两起密室谋杀案。”
“刘剑锋的案子太没有水准了,肯定不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我看啊,孙朝晖八成是凶手,那张有血迹的银行卡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复杂啊!”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汪耀明借这个机会停下来歇了歇,“案中有案、迷雾重重,这次出海真是我们的受难日。”
尽管一路上汪耀明总是抱怨这、抱怨那,但他们还是赶在其他船员之前抵达了孙朝晖的房间,恰恰就撞见了邱一禾与邢晓菲相拥道别的这一幕。
对于两位乘警的突然造访,邢晓菲表现得非常不安,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到邱一禾背后,却没料到邱一禾居然走了出来,大大方方地跟郭启达打招呼道:“哎呀,两位大哥这么晚了赶过来,肯定有什么急事吧?”
靠在墙上不住喘息的汪耀明没好气地回答:“少废话,孙朝晖呢,你有没有看到他?”
“朝晖?”邱一禾愣了愣,诧异地问,“他不是被你们抓起来了吗,怎么,难道他跑了?”
漂流密室 残局(84)
汪耀明刚要说话,被一旁神情不定的郭启达止住,只见郭启达慢慢走到二人跟前,故意放肆地打量着邢晓菲,“不该问的你最好别问!”
邱一禾耸耸肩,微笑着说:“那,请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们要进去看看。”郭启达发现他们挡着门,似乎想要隐瞒什么,便大声道,“不是不相信你的话,只不过这是我们必须履行的职责,或许孙朝晖在你没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潜进了房间也未可知。”
没有挪动身子,邱一禾抱歉道:“对不起,这是我的私人地方,不大方便两位大哥参观。”
“这由不得你!”汪耀明怒喝道,“告诉你,窝藏罪犯可是要坐牢的,你想清楚再说话。”
“呵呵,你没有权利搜查我的房间,等船靠岸再来吧!”邱一禾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汪耀明是个火爆脾气,当下就恨不得上前将邱一禾铐起来,幸好这个时候郭启达说话了,他眼睛直直地盯着邢晓菲,阴阳怪气地说道:“邢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孙朝晖应该是恋人关系吧?”
“他们今天早上就分手了,这一点邢伯伯很清楚,不久前他还打电话来安慰过晓菲。”邱一禾主动答话道。
“是啊,邢老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知道你们已经分手了,只是三更半夜的,邢小姐你——”郭启达的手指在邢晓菲和邱一禾之间晃了晃,“呵呵,就算是新新人类,这失恋的痛苦是不是也太短暂了?耀明,我想知道刚才是不是眼睛花了,我好像看见他们两个抱在一起——”
“够了!”邱一禾铁青着脸说,“这是我和晓菲的私事,你们无权过问,更无权干涉。”
“呵呵,我可没有要干涉你们谈情说爱的意思——”郭启达嬉皮笑脸地吸了吸鼻子,转过头去问汪耀明,“耀明,我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我好像问到很浓的汽油味。”
汪耀明闻言急忙凑过去,连声说道:“你鼻子没有毛病,确实有汽油味!”
这时邢晓菲的脸色已经变了,而邱一禾仍旧寒着脸,冷冷地说道:“你们不用在这里演双簧,除非有搜查令,否则谁都别想走进房间半步!”
“是吗?”郭启达从容不迫地扬了扬手里的对讲机,“我们现在怀疑你携带违禁物品上船,要仔细搜查你的房间,如果你还不合作,那我只好强制履行职责了!你是合作呢,还是要我将船长弄醒,到时候下不了台?”
汽油味确实存在,浓烈到让人窒息的地步,邱一禾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阻拦,只好让到一旁,将虚掩的房门推开,严肃地说:“原本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两位大哥坚持,那我们就把话摊开了说!”
“哦?我很乐意听你的解释。”郭启达居然没有迫不及待地往里走,似乎对邱一禾的解释更加感兴趣。
捏着邢晓菲冰凉的手,邱一禾慢条斯理地说:“我对你们在保障乘客人身安全方面的工作极度不满意,因为就在今天晚上,有人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我的房间!”
“船上这么多人,有个把小偷也是正常的!”汪耀明急不可耐地回答道,却不想因此被郭启达瞪了一眼。
郭启达伸手在门上摸了摸,笑嘻嘻地说:“邱先生,你是不是出去的时候忘记锁门了?”
“这正是我气愤的地方!”邱一禾大声道,“外出的时候我特意留心了确定门有没有锁好,但小偷好像有房间钥匙一样,他居然不用撬门就能进去……两位大哥,幸亏我当时不在,幸亏来的只是个小偷,但万一他是杀人犯怎么办?如果船上的乘客知道这件事,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想,还有半点安全感可言吗?”
“钥匙!”郭启达若有所思地嘀咕,“难道果真如我所料,凶手在孙朝晖的房间设下了陷阱?”
“你说什么?”邱一禾明明听到了,却故意大声询问。
“没什么,没什么!”郭启达摆摆手,“邱先生,非常感谢你为我们着想,这种事要传出去,确实会闹得人心惶惶啊,对你的好意,我表示衷心的感谢。”
漂流密室 残局(85)
“哼,不过你似乎并不怎么领情。”邱一禾闷声道。
“哪有的事情,实在因为这两天连续有凶杀案发生,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啊,你说是不是?”郭启达一边说一边伸手将房门完全推开,里面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邱先生,小偷应该给你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吧,你有什么东西失窃的话,给我列帐清单,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寻回来的。”
“不用了,我知道你们很忙,现在无法分身兼顾鸡鸣狗盗之徒。”邱一禾答道。
“这可不行,邱先生你如此为我们着想,你的损失无论如何也要帮你追回来的……除非,邱先生你并没有发现有东西被盗……”
稍稍用力捏了捏邢晓菲依旧冰冷的手,邱一禾叹气道:“我刚回来没有多久,因为汽油味连灯都不敢开,所以还不能确定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啊,汽油!呵呵,我差点把这个忘了,你能告诉我,这汽油是怎么回事吗?”郭启达越说越高兴。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那个小偷,他为什么要在我房间泼汽油!”邱一禾愤怒地回答道。
与汪耀明对视一眼,郭启达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邱先生,不管怎么说,本着对乘客安全负责的态度,我还是要进去看一看,如果你实在很累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地方暂时休息一下。”
“谢谢你的好意!”邱一禾转过身搂着邢晓菲的纤腰,“希望你们最好不要将房间弄得太乱,也不要开灯,因为我有许多手稿和贵重物品,如果损坏的话,保险公司恐怕帮不了你们。”
“放心,放心,我们会很小心地处理的,你就放心休息去吧,天也不早了。”说完郭启达拽了拽汪耀明的袖子,二人摸出手电筒低声说着话儿走进了房间。
……
同样的房间布置,同样舒服的软床,就连天花板上的裂纹看上去都与自己的房间没什么区别,可是方医生却很奇怪的失眠了,他整夜都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要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浑身浴血的刘剑锋冲自己哭嚎。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算不上亲密,只是一个不久前还与自己谈笑的小伙子突然死掉,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吧。
冰冷的灯光亮了一夜,阴暗的角落却依旧阴暗。
方医生觉得眼睛总是会一阵阵地刺痛,偶尔还流出泪来,他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身,一边用食指指节揉搓着眼睑,一边唉声叹气地将黑色封皮的记事本扔在地上。
这两天方医生在创作方面取得的进展比过去两年还要多,一直没多少东西的灵感记事本也迅速地充裕起来,可是就在刘剑锋被杀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趣,那些巧妙的设计和推理,再也无法让他激动莫名。
“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他还只是个刚刚走出校门、还并不太懂事的孩子啊!”虚叹不已的方医生不住摇头,他不明白为何会如此感慨,或许刘剑锋身上有他年轻时候的影子,或许凶手这种无差别的残忍手段,让他再也做不到一个旁观者的冷静。
从卧室出来到卫生间洗漱一番之后,困倦和疲乏从皮肤已经开始松弛的脸上稍稍敛去,方医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呢喃:“帮他做点什么吧……你虽然无法阻止死亡,但起码可以让死亡变得干净一些……”
回到卧室从床底下拖出行李箱,在箱子的最底层他翻出已经有大半年没穿过的白色医生大褂,那种黯淡的苍白色彩与他此时的心情倒是不谋而合。
穿上大褂走出房间,面对正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世界,方医生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去往什么地方。
在门口徘徊了一阵,他最后还是决定先去一趟警务室,“对孙朝晖的审问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如果顺利地话,他们应该不会阻拦我,毕竟,这是一件对死者表示尊重和缅怀的事情。”
脚步沉重的有些呆滞,仿佛它们并不属于自己,就像这个不断重复而又交叠在一起的世界,与方医生的人生是如此不和谐。
漂流密室 残局(86)
走廊两边的房门时而打开、时而碰一声关上,光着膀子的莽汉、穿着笔挺西服的绅士、身形窈窕的少妇、行色匆匆的Se情女子,这些浓缩了众生百态的画面从方医生眼前飞速地闪过,狠狠地蹂躏着他本就落魄的心情,让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因果报应、天理循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是凶手有什么理由要去杀害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呢,他跟整件事情并没有太多的牵连啊,难道就因为他偷Pāi的那段视频,难道因为这个就要夺走他生存的权利吗?他还只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啊……”
在远远能看见警务室的地方,心情低落的方医生与行色匆匆的乘警郭启达不期而遇。
双目刺红的郭启达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他看上去格外兴奋,热情地拍着方医生的肩膀,打招呼道:“啊,方医生,这么早就起来锻炼了?”
方医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让自己看上去不会显得太过颓丧,“唉,别提了,我是一晚上没睡着,刘剑锋这孩子的脸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想着心里怪难受的。”
“是啊,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遇上这档子事呢?”郭启达嘴上附和,眼中亢奋的神情却没有减退,“不过我们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决不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但愿如此。”方医生无力地点点头,“郭老弟,你好像也是整晚没有合眼啊,眼睛里的血丝看上去怪吓人的。”
爽朗笑着的郭启达摆着手说:“方医生你是不知道啊,昨天晚上可把我给折腾坏了,连续作战二十多个小时,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打个盹呢……”
“工作虽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若是把身体给累垮了,可就得不偿失了。”方医生诚挚地劝道。
“没办法,谁让整艘船上就两个乘警呢,我也是想尽快找出杀害刘剑锋的真凶啊,让他能够早一点安心地投胎做人。”说着说着,郭启达还真就叹起气来,似乎心中确实在为刘剑锋可惜。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前走,方医生关心地问道:“看你精神不错的样子,案情应该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吧,不介意的话,能不能透露一些让我知道?”
“进展肯定是有的,只不过——”虽然与邢怀彬和毕生一样,郭启达并不怀疑眼前的这个医生兼作家的旁观者,但他仍旧保持警惕道,“方医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啊,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方便透露,你不会见怪吧?”
“不会,不会……”方医生连声回答,也不再追问。
这时正播放着清新歌曲的广播忽然沙沙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有一个浑厚的男声开始播报重要通知,通知的内容除了提醒乘客们睡觉前要将门从内反锁外,自然还有关于通缉孙朝晖的事情。
出乎郭启达意料之外的,方医生在听过广播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诧,他只是有些不相信地转过头来望着郭启达,轻声地问:“孙朝晖逃走了?”
“是啊,昨天晚上逃出去的,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当中。不过你放心,他藏不了多久的,在这艘船上,我们有信心在24小时之内将他逮捕归案。”郭启达说完用肩膀撞了一下方医生,好奇地问道,“方医生,听到这个消息你似乎不怎么在意啊?”
“这两天发生了如此多奇怪的事情,别说孙朝晖只是逃走,他就是死在警务室,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方医生不满地回答,“你们没有派专人看着犯人的么,就这样让一个杀人犯四处流窜,万一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刘剑锋怎么办?”
“唉,方医生你要体谅我们的处境啊,不是我们没有看好,而是有人给孙朝晖开门啊!”郭启达不甘心地回答,却没有意识到这无疑是在透露案情的机密。
果然,方医生一下就明白过来,紧张地说:“刚才广播里提醒乘客要将门反锁,难道凶手——凶手有一把万能钥匙,能打开船上任意的一间房门?”
郭启达一愣,知道不好再刻意隐瞒,“是啊,这也算是案情取进展的一个方面吧,不过方医生你可不要大肆喧哗,以免引起乘客们的恐慌。”
漂流密室 残局(87)
“我明白。”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警务室门口,方医生乘郭启达拿钥匙开门的机会,急忙说道:“郭老弟,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郭启达随口应道。
“我想去给刘剑锋稍稍梳洗一下,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我希望他能干干净净地上天堂。”方医生飞快说完,便耐心地等待郭启达的回答。
“这样啊,难怪方医生你穿着白大褂来找我呢……”推开门冲里面无精打采的邢怀彬和毕生打了个招呼,郭启达转过身来看着方医生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现在就给他净身不大方便,毕竟还没有结案,说不定梳洗的过程中会破坏一些重要的证据。我看这样吧,如果在船靠岸之前能结案的话,这件事情还是要麻烦你,如果没能结案,那只能留给岸上的法医来处理了。”
失望地摇摇头,方医生叹口气无奈道:“好吧!我只是想为他做点什么,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是方医生吗?”不知什么时候毕生凑了过来,从里面探头笑着道,“哎呀,还真是方医生啊,我正好有件事情要请教你,进来坐坐吧,怎么样?”
郭启达困惑地看了看毕生,见他一个劲冲自己使眼色,只好耸耸肩不作理会,进去将塑料袋放在桌上。
“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孙朝晖?”邢怀彬关切地问。
“没有,昨夜出动了三十多人几乎搜遍了这一层的每个角落,还是没能发现他的踪迹。”郭启达打开塑料袋,“先别说这些了,邢老赶紧过来吃点东西吧,上好的小笼包和肉饼汤,我特意给你和毕生带过来的。”
面容憔悴的邢怀彬摆摆手,“刚才的广播我也听到了,最好还是弄一些印有孙朝晖样貌的通告四处张贴,这样可以更快地将他抓回来。”
“我已经安排人去办了!邢老,你还是吃一点吧,这样下去您老的身子骨可不一定撑得住啊。”
“我不饿……小郭,给我拿一份,我去看看胡玲的情况怎么样了,或许可以通过她得到蛛丝马迹。”邢怀彬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还是我送过去吧,一会儿我还有个重大的发现要跟您老汇报的呢。”郭启达说完拎着一个塑料袋走了出去,而低声说话的毕生和方医生这个时候也已进来。
很奇怪郭启达为何要将毕生和邢怀彬关在警务室里,但方医生还不会鲁莽到出声询问的地步,他礼貌地冲邢怀彬点点头,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说道:“邢老,你看上去可累得够呛啊,为什么不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回房间休息一下呢?”
半眯着眼睛的邢怀彬苦笑道:“我是作为嫌疑人留在这儿的,在没有证明自己的清白之前,恐怕是没办法离开了。”
“嫌疑人?”方医生这下可真是大吃一惊,来回打量着邢怀彬和毕生,“难道毕生也是嫌疑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边毕生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早点,正好郭启达进来听到方医生的说话,于是打着哈哈道:“什么嫌疑人?是他们两个自己为难自己,非要窝里斗,我拿他们没辙,只好出此下策,让他们自己私下里解决。”
“窝里斗?”刹那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方医生僵硬的脸上总算出现一丝笑容,“哈哈,难道当年邢毕两大高手的对决又要上演了吗?那可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啊!”
邢怀彬和毕生对此都保持沉默,只有郭启达干笑两声,大大咧咧地往椅子里一躺,“唉,真要是再次上演就好了,我也很期待啊,可惜……”
“可惜什么?”方医生问。
“可惜我知道,凶手绝对不在他们两人当中。”郭启达斩钉截铁地说,顺便还偷偷观察邢怀彬和毕生的反应,但他很快就失望地发现,两人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关心。
“我也觉得不大可能——”方医生有板有眼地分析道,“在邢老心中,法律的尊严胜过一切,当年逮捕毕长江归案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所以应该不会到了晚年来个翻天覆地的大转变;至于毕生,他是被一张神秘的卡片引到船上来的,而且没有作案动机,应该也不会是凶手。”
漂流密室 残局(88)
“呵呵,昨天晚上两大高手交战的时候你若是在场,现在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喽。”郭启达笑嘻嘻地说。
邢怀彬忽然抬起头看向毕生,清了清嗓子说:“毕生,你还等什么,把东西拿出来吧。”
“嗯……等等……”毕生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地回答:“先听听郭老哥的发现,他忙碌了整个晚上,肯定有突破性的发现吧。”
郭启达谦虚地说了句客气话,但脸上的自鸣得意却显露无遗,“说不上什么突破性发现吧,但却可以证明两位的清白哦,也算是没有白忙活,呵呵……”
“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出来,也好让我和邢叔叔回去舒服地睡上一觉。”毕生催促道。
“咳—咳—”郭启达清了清嗓子,“昨晚发现孙朝晖逃走之后,当时我就感觉不对劲,不由作了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猜测?”毕生真是个好听众,吃东西的时候嘴巴也不闲着。
“别急嘛,听我慢慢说。”郭启达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这种被人密切关注的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不想太快结束,“是这样的,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凶手为什么要帮助孙朝晖逃跑,他有什么目的,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因为孙朝晖掌握了能证明我是凶手的证据,所以我不得不让他逃走,以免暴露自己。”邢怀彬Сhā话道。
“因为我说过孙朝晖有证据能够证明邢叔叔有重大嫌疑,如果我在撒谎,那我就要放走孙朝晖,让这个谎言最长时间保持下去,以免让我陷于被动。”毕生也不甘示弱。
“呵呵,两位说的不无道理。”郭启达不无得意地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两位也确实有时间、有机会、有能力放走孙朝晖,但是——但是你们没有时间来布置一个精妙的密室杀人现场!”
“什么?”毕生和邢怀彬同时叫了起来,前者更是惶急地问:“你是说,孙朝晖已经死了,被第三起密室谋杀给害死了吗?”
郭启达微笑着摆摆手,“差一点,如果我们晚到一步的话,孙朝晖现在可能真的已经被烧成一具干尸了。”
“究竟怎么回事?”毕生放下手里的早点,过去挨着郭启达坐了下来,“是不是凶手在孙朝晖的房间里布下了陷阱,然后再故意放走他,等着他自己送上门去就死?”
“回答正确!”郭启达拍了一下大腿,“不管孙朝晖是不是杀害刘剑锋的凶手,昨夜我们成功阻止了第三起密室谋杀案的发生,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同时,也足以证明两位的清白,在今后的侦破当中,还需要两位给与更多的帮助啊。”
“走!”邢怀彬忽地站了起来,“去现场看看!”
“等等!”毕生阻止道,“就算凶手预先布置好了凶杀现场,但这并不能证明我们的清白啊!”
“呵呵,毕生你还挺较真的……”郭启达笑道,“我问过与孙朝晖同一房间的邱一禾,他离开房间和回去的这段时间里,两位都从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而凶手恰恰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布置杀人机关的。这样的回答,毕生你应该满意了吧?”
毕生狐疑地看了邢怀彬一眼,“在没有仔细勘查过现场之前,我不敢妄下断言,我想邢叔叔应该跟我持有相同的看法吧?”
邢怀彬不得已点点头,“在那之前,毕生仍然可以怀疑我,我也仍然会怀疑他,至于最后的结果,还是等到了那里再说吧。”
“那好,我们这就动身。”郭启达忽然想起什么来,指着桌上狼藉的早点说,“邢老,你真的不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不用了,我还不饿。”邢怀彬答道。
“居然有如此重大的发现啊,果然是突破性的,郭老哥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毕生嬉笑着,忽然走到桌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几张白色的纸片,“呵呵,昨晚我和邢叔叔在这里也并非一无所获,显然凶手在盗窃警务室的过程中,因为太过匆忙,所以把这东西忘在了桌脚的隐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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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89)
“是投票?”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方医生跳了起来,兴奋不已地说道,“毕生,这是那次的投票吗?”
“是的!”毕生高兴地说道,“而且如你所说,这里面不是五张投票,而是六张,确实多出来一张投票!”
“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方医生急忙走过去,却被郭启达拦住。
郭启达纳闷地看着毕生问:“毕生,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证物你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在桌脚的隐秘处,这一点邢叔叔可以为我作证。”毕生回答道。
“是的,确实是在那里发现的,不过也不排除某人故意将它放在那的可能性。”邢怀彬不温不火地说。
“邢叔叔,我们争论得还不够吗,你自己也说这个密封袋没有拆开过,上面你当时做的标记还在,那它应该就没有失效。”对于邢怀彬的隐晦指认,毕生只能苦笑不迭。
“嗯,证物依然有效,我可以证明。”邢怀彬似乎更想去看一看凶手为孙朝晖准备的陷阱,有些不耐烦地说。
拆开密封袋,一个白色不起眼的头发掉了进去,应该就是邢怀彬做的那个记号,郭启达粗大的手指将里面的投票纸张取出来在桌面摊开,然后戴上了眼镜的方医生快步凑到跟前,一张一张地仔细观察起来。
投票为何会多出来一张,这是案件一个匪夷所思的疑点,或许也会成为关键的突破点也未可知,所以在场的四人都有些紧张,每个人都在心中揣测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终于,方医生奇怪地“咦”了一声,拿起一张字迹秀美的投票道,“奇怪,真的很奇怪,这张投票上的字迹我从来没有见过,其他五张都可以对号入座,唯独这一张,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
“不是邢叔叔的笔迹。”毕生说着挠挠头,感觉这个笔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也不是毕生的。”邢怀彬说。
“那是谁的?除了你们,还会有谁?”郭启达这下更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那晚参加游戏的人当中,除了邢老和毕生的字迹以外,其他的我都仔细研究过,包括高翔和张伟在内,但没有一个是吻合的。”方医生沉吟道。
“会不会是什么人用左手写的,就怕别人认出来?”郭启达猜测道。
“不像,一笔一划非常自然、熟练,不像是左手写出来的。”方医生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其实这些并不重要。”毕生用力挠着头,“重要的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故意留下这个破绽,这个破绽的背后又有什么深意!如果不能摸透这一点,就算知道这是谁的字迹也无济于事。”
“毕生说的对……这条线索暂时放一放,我们还是到孙朝晖的房间去看看吧。”邢怀彬建议道,他的视线总是游离在那张投票以外,似乎不愿太过仔细地去观察。
……
樟脑丸的味道麻痹了孙朝晖的嗅觉,无尽的黑暗让他有一种盲人的无助和恐慌,但是他必须忍受,忍受感官上的压抑,以及狭窄空间的束缚,尽管这是一种永无止境的折磨和摧残。
空气无法顺畅的流通,大量污浊的废气不断取代着维持身体机能的氧分,呼吸困难的孙朝晖最大限度地考验着自己的忍耐力,他不敢动弹,不敢将门推开哪怕一点点小缝,就算很可能不会发出半点声音,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浑身上下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嘶咬,蜷缩的双腿也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酸痛的仿佛要断掉一样,开始他不敢挪一挪位置,不敢舒展一下四肢,甚至不敢扭动僵硬的脖子,就算很可能不会造成丁点儿响动,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他是被困在陷阱中的狼,他需要足够的毅力来克服一切欲望和冲动,包括要爆炸的膀胱和火辣干裂的喉咙。他在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方,就像郭启达分析的那样,他选择了一个最危险的地方藏身——邢晓菲和胡玲的房间。
昨夜,隔壁亢奋的###声经久不衰,那是孙朝晖再熟悉不过的、邢晓菲的声音,只是在那张床上冲刺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乘虚而入的邱一禾,“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个臭不要脸的表子,他们整整干了一夜,他们不知廉耻地Zuo爱,一次又一次……”
漂流密室 残局(90)
孙朝晖冲动过,有好一阵子都被心中的愤怒和仇恨煎熬、痛不欲生,他曾不停地对自己咆哮,“冲进去,冲进去将这对狗男女砍成八块”,但每每想要动弹的时候,强大的恐惧感立刻会扑过来,禁锢住他的手脚,将他重新扔进黑乎乎的衣橱,那空间狭窄、气味难闻的、该死的衣橱。
外面没有任何响动,似乎在自己睡着的时候,邢晓菲与邱一禾已经离开,双手抱着膝盖的孙朝晖瞪大了眼睛,尽管他什么都看不到,但这样起码能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们已经走了吗?房间里是不是没有别人了?我是不是可以出去喝口水、或者上个厕所?”这样的念头重复地响在脑海,同时另一个惊恐的声音却在说,“不能急,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你没有听见他们出门的声音,你无法确定房间里还有没有别人,或许邢怀彬就潜藏在屋里的某个角落,他那么老奸巨滑,他很有可能猜到我会躲到这里来的……再等一等,你可以做得到,再等一等——”
就在这样的人神交战中,孙朝晖以极大的自制力度过每一分钟,直到他听见轻微的说话声。
“你要去见她么?”
“是的,我必须去见她。”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行,她不会高兴看到你的。”
“可是我害怕她会伤害你。”
“不会,她喜欢我,你看不出来吗,她很喜欢我。”
毫无意义的对话在孙朝晖的耳中被切成一个一个零碎的字,他没有心思去揣摩这话中蕴含的意思,他只希望说话声能尽快从床上起来,然后消失在门外。
邢晓菲和邱一禾并没有让孙朝晖等太久,他们在床上温存了片刻之后,便忙忙碌碌起来,约莫五六分钟后,一起离开了房间。
“呼——”孙朝晖松口气,急不可耐地踹开衣橱的门冲了出去,奔向卫生间。
解决了膀胱的难题之后,孙朝晖面对冰箱里的啤酒和糕点不断地挣扎,他知道邢晓菲是非常细心的人,现在胡玲不在,自己哪怕只是吃掉其中的一小部分,也很快就会被发现。早上不断重复的广播孙朝晖也听到了,他相信外面应该应该到处都贴满了通缉自己的告示,离开这里就等于送死,他没有自信在成百上千的人当中隐藏到游轮靠岸的那一天。
其实孙朝晖太谨慎了,以他现在邋遢的模样和装扮,不是特别用心的人很难认出他来,可是在得知自己房间里到处都是汽油之后,对死亡的恐惧粉碎了他最后的自信。
“我不能光喝水不吃任何东西,那样我会活活饿死的,而且我需要保持体力,以防万一的时候可以挟持那个表子当人质。”孙朝晖说服自己将手伸进冰箱。
当第一块蛋糕在口中融化,饥饿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坐在地上忘乎所以地吃了起来,刚刚所有的顾虑和担心全被抛诸脑后。
“咔嗒——”清脆的声音在孙朝晖听来却如惊雷,他吓坏了,吓得牙关上下打战,吓得差点失禁。
想要收拾狼藉的冰箱,但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眼看房门慢慢开成一条小缝,绝望的孙朝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冲到玻璃茶几旁抓了把水果刀就扑了过去。
“杀了他,不管是臭表子还是伪君子,杀了他,不杀他我就要死!”孙朝晖心中咆哮。
门完全打开的一刹那,孙朝晖在脑海里已经重复了几十次如何杀人的动作,可是当他看清楚出现在门口的人,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双腿发软,无力地跌到在地上。
“朝晖——”惊诧的叫声被吞了回去,只见面容憔悴的胡玲飞快闪进来将门从内反锁,然后疯了一样扑在孙朝晖身上哽咽着哭道,“朝晖,朝晖,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呀,朝晖,你不要吓我……”
慢慢睁开眼睛,孙朝晖眼中噙着泪,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胡玲的脸颊,“别哭,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乖,别哭了,你一哭,我心坎儿就疼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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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91)
“嗯……我不哭,不哭……朝晖,朝晖,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胡玲愈哭愈凶,双眼就如被捅了窟窿的天空一样,泪水滂沱而下。
激动的孙朝晖用力地搂着胡玲的肩膀,在她耳边喃喃絮语道:“怎么会呢,我们在一起才几天,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我要好好爱你,爱你一辈子,就算明天我就会死去,我也要让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胡玲的拳头不停敲打着孙朝晖的背部,“我爱你,朝晖,我爱你,我不要离开你,要死我们死在一起,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不死,不死,谁要我们死,我们就要谁的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多一天的时间在一起,我也可以变成魔鬼,可以变成魔鬼!”孙朝晖发自肺腑的告白就像是一针催化剂,让他丧失的信心重新生长起来,他扶着胡玲慢慢站起身,然后弯腰从地上拾起那把水果刀,严肃地对胡玲说:“从现在开始到游轮靠岸的那一天,将是这场大逃杀游戏的Gao潮,我决不会让人将你从我身边夺走,我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剥夺我爱你的权利,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用每一秒钟来爱你!”
胡玲笑了,脸上挂着泪水,却开心地笑了,她吻上孙朝晖的嘴唇,左手在他背上游走,右手瞬间滑进了他的裤子。两人激烈地亲吻着对方,经过这次的倾诉之后,他们的Xing爱忽然变得更加融洽,变得有那么一点点纯洁起来。
轻柔地搂着怀中喘息的胡玲,孙朝晖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胡玲,你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最漂亮的女人,能跟你在一起,我孙朝晖没白来世上走一遭。”
手指在孙朝晖俊朗的脸上滑动,幸福满足的胡玲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已经给了孙朝晖最好的回答。
爱情是永恒存在的,爱情是不分美丑、不分善恶、不分好坏的,爱情是纯粹而值得永久赞美的,无论拥有爱情的人是恶魔,还是天使。
……
“我怀疑放走胡玲是否是个明智的决定……”脚步匆匆的毕生知道自己不该放马后炮,但他实在不明白邢怀彬此举的意义何在,“我想邢叔叔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孙朝晖胆小怕事、懦弱成性,如今又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你觉得放走胡玲能钓到他吗?”
邢怀彬的步子迈得很大,身心俱疲的他不愿示弱于人前,故而极力压抑急促的呼吸,以至于他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让胡玲离开只是走正常的程序而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就算孙朝晖最终确定是杀害刘剑锋的凶手,我们也没权利扣押胡玲超过24小时,她与整个案子并没有直接联系。”
“邢叔叔你真是这样想的?还是有什么计划不愿现在透露给我们知道?”毕生怀疑地问,他总觉得邢怀彬一定正在谋算着什么。
“信不信由你,总之我现在的注意力仍然放在高翔、陈庆被杀案,我对孙朝晖没有太大的兴趣。”邢怀彬说完,紧赶两步追上前面的郭启达,只听他低声地问,“小郭,昨晚你们到达孙朝晖房间的时候,邱一禾是什么状态?”
“邱一禾啊?”郭启达讪笑着摆摆手,贴到邢怀彬耳边碎语道,“邢老,事实上我撞见你女儿跟邱一禾在一起,当时他们两个正打算出门。”
邢怀彬愣了愣,不敢相信似地自言自语道:“那么晚了,晓菲她怎么——”
“呵呵,邢老,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干涉了,我看那个邱一禾对你家女儿倒是挺体贴的。”郭启达心情不错,“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两宗密室谋杀案的真凶,你又要不辞辛苦地协助破案,总要有个人照顾你家女儿不是?就由得他们年轻人去吧。”
“唉,我只是有些担心啊,那个邱一禾,同样是个危险人物啊!”邢怀彬叹息道。
“这话怎么说?难道邢老你也在怀疑他吗?”郭启达问。
“算不上怀疑,只是我个人的直觉而已,跟邱一禾同样让我感到危险的,还有一个人。”邢怀彬慢腾腾地说着,显然正在思考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
漂流密室 残局(92)
“我知道,你是说毕生吧?放心,毕生一天24小时跟咱们在一起,就算他是凶手,也没有机会再作案了。”郭启达自以为聪明地回答。
“不,我说的不是毕生——”邢怀彬忽然停下脚步,待毕生来到跟前飞快说道,“毕生,我刚刚听说晓菲跟邱一禾在一起,我有点不大放心,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对邢怀彬突如其来的请求有些无所适从,毕生犹豫了半天摇头道:“邢叔叔,并非我不愿意,只是我也想去看看凶手给孙朝晖留下了一个什么样的陷阱……另外,从现在起我不想再离开您老的视线半步了,以免再有密室谋杀发生,你又要怀疑到我头上来。”
邢怀彬恼怒地哼了一声,“我看你是不想让我离开你的视线才对!”
眼瞅着二人又要针锋相对,一旁的方医生急忙Сhā进来说道:“这样吧,我也闲着没事,要不我帮邢老你去看看,顺便把他们两个都带到警务室?”
“带到警务室做什么?”邢怀彬没好气地问。
“既然凶手要杀孙朝晖的计划没有得逞,那难保他不会第二次下手,事实上,现在我们的嫌疑人越来越少,所以——”方医生的话没有说完,但邢怀彬和毕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毕生响应道。
“嗯,就这样办……对了,还有一个人你别忘了,就是那个林倩儿,把她也找来,毕生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她。”说完邢怀彬转过头去继续前行。
无奈苦笑的毕生仔细给方医生说了林倩儿住的地方,也加快脚步追上去,“邢叔叔,似乎你还漏掉了一个人。”
“谁?”
“就是刚刚被你放掉的胡玲啊!呵呵,说起来还真有些滑稽呢,最好胡玲不要有什么想不开的。”毕生嬉笑着说,话语中明显含有嘲弄邢怀彬的成分。
“胡玲不用管她,她跟孙朝晖是蛇鼠一窝。”邢怀彬生硬地说道。
“邢叔叔,你这是不是太主观了,凭什么认定胡玲不会是凶手?”毕生逼问道。
“哎呀,毕生你脑袋怎么糊涂了,昨天晚上胡玲一直被关在审讯时内,她哪有时间去布置谋杀孙朝晖的机关啊?”郭启达拍着毕生的肩膀大笑说道。
毕生耸耸肩不再说话,他跟邢怀彬不同,在长时间不休不眠的情况下,还是无法保持头脑的清醒,同时也变得有些冲动和冒失起来。
这次郭启达对现场的保护可以说做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不仅外面安排了三个船务人员警戒,连房门都用一把崭新的铁锁给封上了。
“这是个没有窗户的房间,所以不用担心有人会偷偷溜进去毁坏现场……”郭启达一边开锁一边絮叨,“昨天晚上我和耀明勘查的时候尽量小心翼翼,保证没有挪动过房间里的任何东西,我们甚至连灯都没有开过,是用手电筒完成工作的。还有啊,我特意留心了进出的脚印,一会儿你们会发现现场非常完整地被保留下来了。”
对于郭启达的絮叨两人都没在意,直到房门打开,一股子汽油味儿扑面而来,邢怀彬才用力吸了下鼻子说:“味道这么重,我真怀疑孙朝晖会踩进这个陷阱的可能性。”
郭启达一个劲傻笑,似乎对这个问题他无能为力。
房间非常地整洁,就算没有开灯,看上去也不会觉得凌乱,邢怀彬率先走了进去,站在客厅的中央停住,“小郭,把手电筒给我。”
郭启达将手电筒递了过去,然后指着靠门的一个房间说,“汽油主要都在这个房间,只有少量流到了客厅里。”
拿着手电筒缓慢而仔细地四处照着,邢怀彬那双半眯着的眼睛炯炯有神,事实上所能看到的东西却都很模糊,因为他实在是已经老了。几分钟后,邢怀彬才呼出口浊气,“毕生,看完了没有?”
“差不多了。”毕生点头道,“客厅里没有可疑的行迹,地上油渍脚印共有四双,其中有一双是女性的高跟鞋,另外,所有脚印均朝外,可见没有人在短时间内先后两次进入过那个房间。”
漂流密室 残局(93)
郭启达这才明白邢怀彬是在为毕生打手电筒,而毕生的洞察力也一向是非常出众的。
满意地点点头,邢怀彬小心翼翼地走到卧室门口,蹲下来用手指轻轻在油渍上按了按,“油量不多,大部分已经挥发在空中,应该不是站在这里朝卧室倾倒汽油的。”
拧开门先用手电筒照了照,邢怀彬正要往里走,忽然毕生叫了起来,“等等!”
这一声暴喝差点没把郭启达的魂给吓掉,他摸着心口问道:“怎么了,毕生,你发现什么地方异常了吗?”
毕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前从邢怀彬手中接过手电筒,点在靠近门端的几个脚印说,“仔细看看地上的脚印,这很不合情理。”
好奇的郭启达想要凑过去仔细瞅瞅,无奈邢怀彬率先弯下腰来,很快就听他说道:“朝外走的脚印有四双没错,但是——朝里走的却只有两双!”
“什么?”郭启达这下兴致更高了,硬是挤到门口,只见地面上残留的油渍中凌乱的分布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脚印,他足足花了三分多钟,眼睛都看疼了,才恍然大悟道,“果真是这样,那——那这汽油是、是邱一禾倾倒的?”
“这确实是很不错的一个解释!”毕生颔首道,“如果在邱一禾回来之前,卧室内已经到处都是汽油的话,他应该会留下朝里走的脚印,但事实上,只有他和晓菲出来的脚印。”
“我就觉得奇怪,换作别人,房间被无缘无故地闯入,还泼得到处都是汽油,肯定早就大吵大闹起来了,可是那个邱一禾似乎还不想让我们知道,我当时就觉得很可疑。”郭启达的马后炮掷地有声。
邢怀彬激烈地咳嗽起来,现在案情忽然牵涉到女儿身上,就算是经验老道的他也无法做到泰然处之,“毕生……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毕生垫起脚朝里面看了看,摇头道:“暂时没有了……我只是在想,邱一禾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想要谋杀孙朝晖!邢老,你的眼光真是太独到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邱一禾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郭启达说话真是不用脑子,如果邱一禾是凶手,那同样在这房间里的邢晓菲呢,他这话让邢怀彬如何自处?
果不其然,邢怀彬用力咳嗽了几声,摇摇头道:“现在下结论还言之过早,而且——”
“而且这个陷阱实在是太愚蠢了!”毕生接过话头道,“除非孙朝晖疯了,否则这么重的味道,他怎么会走进倒满了汽油的房间?”
郭启达一时语塞,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能道出个所以然。
“没有其他疑点的话,我们就进去吧。”说着邢怀彬迈开步子往里走,故意躲着地上的那些脚印。
屋子里的味道就更加难闻了,特别是靠近床铺的地方,木头、棉花还有汽油混合在一起的气味,简直能让人窒息。
与其他房间的卧室一样,这儿的布置相当简单,床、衣橱、小书台、梳妆台,还有三张四腿木椅,其中床和小书台上的汽油最多,而靠墙的衣橱只是泼溅到了少许。
三个人都不说话,视线都随着毕生手中的光线移动,在毕生照过所有地方之后,手电筒又移交到了邢怀彬手中,然后重复同样一遍地扫描过程,这样可以避免疏漏,同时确保证据取得的统一度。这个方法是邢怀彬提出来的,他有意无意地跟郭启达说,“这样可以避免某些人将事先准备好的证据留在现场。”
“邢叔叔,你觉得这个陷阱怎么样?”毕生问。
“很糟糕,不像是邱一禾的手笔,更不像是某人的手笔。”邢怀彬回答。
“那你认为,这是不是邱一禾的杰作呢?噢,不对,应该说,是不是邱一禾与晓菲共同的杰作。”邢怀彬语中带刺,毕生也不甘示弱。
这话明显刺中了邢怀彬的软肋,他局促地咳嗽起来,良久才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此大量的汽油被泼的到处都是,应该跟他们两个脱不开干系,但是——这不足以说明邱一禾与高翔和陈庆的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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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94)
邢怀彬说完转过头来看着郭启达,“小郭,你把昨天晚上与邱一禾相遇的情形再详细说一遍给我听。”
郭启达点点头,尽最大能力重复了昨晚的情形。
未能平心静气地听完郭启达完整的描述,焦急的邢怀彬慌张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颤抖的手差点没能拿住。
当电话通了之后,毕生发现邢怀彬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只听他匆匆问道:
“晓菲,你在什么地方?”
“你是不是跟邱一禾在一起?”
“那你是一个人?”
邢怀彬并没有在电话里询问关于汽油的事情,只是让邢晓菲吃过早饭之后到警务室跟自己碰面,随后便挂了手机。
“邢叔叔,你在想什么?”毕生对邢怀彬刚才的惶恐不安非常不理解。
“没什么,只不过晓菲这孩子的性格很倔,我担心在遭受打击之后,会干出什么傻事来……”
“你是想说,这儿之所以有汽油,是因为晓菲与邱一禾,他们要在这里殉情?你不觉得这太夸张了吗?”毕生笑问。
“怎么想由你!”邢怀彬闷哼一声,呼出口浊气道,“我对这里的事情已经不感兴趣了,而且这并非什么谋害孙朝晖的陷阱,也不能洗脱你我的嫌疑。”
“那邢叔叔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毕生耸耸肩,好奇地问。
“找到孙朝晖,同时重新过一遍前两宗案子的现场和证物,另外,我还要查出某个人的真实身份。”邢怀彬一口气说道。
“你要查林倩儿?”毕生诧异地叫了起来。
“是的!林倩儿不是她的真名,而且她现在跟晓菲在一起,不摸清她的底细,我心中不安。”邢怀彬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毕生忽然很没礼貌地抓住邢怀彬的胳膊,“邢叔叔,我忽然开始怀疑……”
“怀疑什么?”邢怀彬看都不看毕生。
“怀疑当年我父亲,是不是被你冤枉的!”毕生吼了起来。
“铁证如山,毕长江也认罪伏法,你现在才想要翻案,迟了!”邢怀彬头一回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残忍,这些话说出来,就连一旁的郭启达听着都不免难受。
慢慢松开邢怀彬的胳膊,毕生一连说了五六声“好!好!好……”,任由邢怀彬大步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郭启达有些茫然,两个高手忽然分道扬镳,他不知道该信任谁,不知道该跟随哪一个,他一会看看邢怀彬逐渐远去的背影,一会又看看毕生那张在黑暗中扭曲的脸,最后猛地跺了跺脚,转身追着邢怀彬而去。
“郭大哥!”毕生忽然扬起头,大声喊道,“郭大哥请稍候,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急忙刹住身形的郭启达纳闷地问:“怎么了,毕生?”
“这里还有一个非常重大的疑点,足以证明邱一禾……”毕生用力吸了口气,眼中寒芒闪烁,“邢晓菲,他们合谋布下陷阱,想要谋杀孙朝晖!”
“真的?”郭启达立刻来了兴致,完全不顾邢怀彬的离去,快步过去问道,“毕生,你发现了什么?”
指着那张凌乱的床铺,毕生一字一句道:“郭大哥,你没觉得这些汽油泼溅的位置很奇怪吗?”
郭启达凑过去瞅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叹息道:“毕生,老哥我眼睛没你好使,你就跟老哥我直说了吧。”
“让人从外面接个灯泡进来,屋子里太黑,所以你看不真切——”说完毕生揽着郭启达的肩膀往外走,“郭大哥,你认为像邱一禾这种花花公子,会为了邢晓菲这种残花败柳放弃生命吗?自杀殉情,呵呵,真亏那个老狐狸能想得出来!”
郭启达一味地讪笑没有吱声,原本以为自己的发现能够让案情明朗起来,可没想到,独立的两个人现在更是势成水火,他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郭启达啊郭启达,你要保持冷静的判断啊,他们两个都是断案高手,都能把死的说活、白的说黑,可不要因为个人喜好而偏离正义啊!”
漂流密室 残局(95)
……
孙朝晖的气色好了很多,看来爱情可以滋润一个人这句话确实没错,现在他看上去倒是恢复了往日的几分风采,只不过眉宇间仍旧有一抹浓浓的愁云挥斥不去。他斜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胡玲弯腰收拾地上的狼藉,视线随着那翘挺的臀部移动,眼中不知不觉重新燃起了欲火。
可能巨大的压力会让一个人容易亢奋吧,孙朝晖扔下手里的手机,跑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胡玲,同时用力顶了顶她的臀部嬉笑着说:“胡玲,你实在是太诱人了……”
咯咯直笑的胡玲勉强推开孙朝晖,转过身来勾着他的脖子说:“朝晖,熬过这几天,以后我们从早做到晚都行,可是——可是我想很快她就要回来了。”
“回来更好,看我怎么对付这个表子!”孙朝晖面目狰狞地吼道。
“不要这样说,她不值得你冒这个险……朝晖,我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胡玲有些害怕地偎在孙朝晖怀里,“我知道你很委屈,我知道你很想报复他们,但是朝晖你想过没有,在这条船上,没有人会帮我们的,没有人!”
孙朝晖气馁地点点头,环腰抱着胡玲的手抽了出来,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别害怕,胡玲,别害怕……我刚才说的只是气话,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活着上岸的那一天,就是邢怀彬他们的死期,到那个时候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孙朝晖的厉害,让他们知道我孙朝晖决不是好惹的。”
胡玲温顺地点点头,踮起脚在孙朝晖唇上吻了一下,“朝晖,你进去睡一会儿吧,我稍微收拾一下这里,免得其他人怀疑。”
“嗯……胡玲,你对我真好。”孙朝晖亲昵地贴着胡玲,嘴上答应,手却很不规矩地乱动起来。
胡玲扭动着身子闪躲,笑得花枝乱颤,“好痒,别闹了,朝晖,别闹了——”
眼看着孙朝晖又要扯掉自己的衣服,不住喘息的胡玲急忙说道:“朝晖,朝晖,我问你件事!”
不得已只好停下来,孙朝晖耸耸肩道:“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朝晖,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杀刘剑锋?”胡玲表情严肃地问。
“当然没有!我为什么要杀他,我还指着他替我去杀邢怀彬这个老东西呢。”孙朝晖恼怒地叫了起来。
“杀邢怀彬?为什么呀?”胡玲困惑地望着他,“那天晚上你不还在说邢怀彬是你的保护伞吗?怎么突然之间——”
“只能说在陈庆被杀之前,我被那个老家伙给蒙蔽了,但是我孙朝晖可不蠢,说什么陈庆是畏罪自杀,鬼才会相信呢!”孙朝晖越说越气愤,“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邢怀彬在搞鬼,他先杀了高翔,随后又伪造了陈庆的自杀现场,现在轮到我了,他要向我下手了!”
“朝晖,你别急,你慢慢说,慢慢说!”原以为刘剑锋真的是孙朝晖所杀,但现在,胡玲隐约看到了一线希望。
“没什么好说的,总之邢怀彬才是真正的凶手,他是在复仇,是在复仇!”孙朝晖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复仇?朝晖,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知道高翔跟他有仇隙,但陈庆应该没有啊,而且你,你怎么会得罪他的呢?”胡玲希望自己能够知道真相,她相信法律是正义的,相信只要孙朝晖没有做违法的事情,他们就不用害怕,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
孙朝晖突然沉默起来,良久才叹道:“一言难尽啊,总之邢怀彬有足够的理由杀死我们,也包括邱一禾在内!那个可怜的家伙还蒙在骨子里呢,我看他怎么死!”
“朝晖,把这些告诉警察吧,我相信他们会公正处理的,只要你没杀人,我们没什么好怕的!”一向没什么主见的胡玲似乎被爱情激发了潜能,忽然变得格外坚强起来。
“公正处理?你没看见那两个白痴对邢怀彬的态度吗,他们把他当成心中的神一样来看待,你奢望他们会公正地对待我?”孙朝晖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再者说,邢怀彬已经开始实施杀我的计划了,这个时候我只要一露面,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干掉我,然后就想对待陈庆那样,将这一切伪造成畏罪自杀的样子,他有这个能力,你不要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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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96)
胡玲仍然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孙朝晖为何如此坚定地认为邢怀彬要杀自己,但是她相信孙朝晖不会骗自己,于是也不再规劝,只是难过地问:“朝晖,我们该怎么办,我真的好害怕,我怕会失去你。”
“瞧你,我都说了会没事的。”孙朝晖重又抱住胡玲,“离船靠岸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这两天我就藏在这里,你只要表现得跟往常一样就行,就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可是邢晓菲她,她是个很敏感的人,我——我担心我骗不了她……”胡玲忐忑不安地说。
“你没问题的,你绝对能瞒过她,相信自己,你比那个表子要聪明上百倍,她绝对不是你的对手……胡玲,放心,没关系的……”
两人正在说着话儿,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胡玲脸色刷地白了,急忙推搡着孙朝晖进房间,“可能是他们回来了,你赶紧到里面躲起来。”
就在孙朝晖堪堪跑进卧室的时候,房门嘎嗒一声打开,随后邢晓菲、林倩儿、方医生以及张伟和黄珊珊鱼贯而入,他们看见正在收拾地上垃圾的胡玲纷纷打招呼,而邢晓菲更像是没事人一样,跑过去搂着胡玲的肩膀嘘寒问暖,同时还大声责备父亲和毕生不近人情。
一众人在客厅内坐下来后,在卫生间洗好手的胡玲走出来问道:“晓菲,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怎么大家的脸色都这么难看啊?”
“没什么,就是乘警希望在船靠岸之前,我们大家能聚在一块,以免还会有什么不测发生。”邢晓菲一边为大家泡茶,一边随口答道,“胡玲,你过来帮我一下,一会毕生还有两个乘警都要到这来呢。”
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张,微微点头的胡玲正要过去帮忙,不料方医生忽然蹦出来一句,“胡玲,孙朝晖什么时候走的?”
“朝晖?他没有来过呀?”胡玲感觉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再也顾不得脸色是否异常,抓着邢晓菲的手说,“晓菲,你跟邢伯伯说说,朝晖他没有杀人,他不可能杀人的!”
邢晓菲尴尬地立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回答,而方医生却紧揪着胡玲不放,走到近前说:“胡玲,你要知道,窝藏罪犯也是要坐牢的——”
“你胡说什么!如果朝晖来过,我早就跟他一起跑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胡玲大声喊了起来,眼泪情不自禁地哗哗直流,完全不顾邢晓菲在场。
心善的黄珊珊跑过来白了方医生一眼,轻柔地揽着胡玲的肩膀说:“别把他的话往心里去,这种整天跟尸体打交道的男人,永远不会明白爱情对女人的意义……”
越哭越伤心的胡玲趴在黄珊珊肩头,这倒并非是她造作,确实因为环境的压力而觉得很难受。
“好了,别说这些让人难过的话题了,我们还是坐下来喝杯茶,大家聊一点比较开心的事情吧。”表情一直阴晴不定的邢晓菲说完,端着两杯热茶过去挨着林倩儿坐了下来。
……
当卧室被从外面牵线进来的大瓦数电灯泡照亮时,毕生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天花板上的长条形白炽灯,“郭大哥,你仔细观察一下,看看这汽油泼溅的位置和方向有什么特点?”
“好的。”郭启达不用他说,已经蹲在床边细细察看了,“从整个房间来看,床上汽油的分量应该是最多的,而且覆盖面很大,几乎囊括了整张床……另外,床边以及门口的汽油好像不是泼下来的,四周没有细小的溅射性油滴,我看,汽油应该是直接倾倒在床上,然后从床上趟下来,流得整个房间到处都是。”
“郭大哥,看来你的洞察力并不比我差啊!”毕生笑眯眯地恭维,他明白自己必须取得郭启达的信任,否则将会在与邢怀彬的斗争中处于极度不利的位置,“说心里话,郭大哥你认为邢叔叔的说法有几分可信度,你觉得邱一禾在房间里倒上这么多汽油,真的是为了跟邢晓菲自杀殉情吗?”
“呵呵,这个嘛……”郭启达想了想,“应该不大可能吧,起码换作是我,就算要殉情,也选一个漂亮点的死法,这活活烧死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漂流密室 残局(97)
“郭大哥说的对,那你觉得邱一禾这样做为的是什么呢?”毕生正一步一步将郭启达带入自己的思维当中。
“不好说——”郭启达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脸惊诧的表情,“毕生,你说,邱一禾会不会是想,毁尸灭迹啊?”
毕生差点昏厥,这离他想让郭启达猜测的目标太远了,“毁尸灭迹?郭大哥,你快说,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很容易就亢奋起来的郭启达指着床铺道:“就算邱一禾想自杀,估计也用不着这么多汽油吧?我想会不会是他杀了孙朝晖,然后想在此毁尸灭迹,但没想到我们忽然杀到,让他不得不停手,所以才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不得不佩服郭启达的想象力,这一点就连毕生都没有考虑过,只是他知道这并非正确答案,但仍旧挠着头故作思考状,“可能性很大啊,郭大哥你接着说,接着说——”
“昨夜邱一禾故意隐瞒汽油一事,还坚决不许我们进屋搜查,这是第一个疑点;其二,如此量大的汽油足以将任何人烧成灰,不是用来毁尸还能用来做什么;其三,邢晓菲原本是孙朝晖的女友,现在却忽然跟邱一禾在一起,我看这里面还有情杀的可能……让我大胆的猜测一下!”郭启达口若悬河地说,“昨晚孙朝晖逃走之后,第一时间赶回房间,不料撞见正在谈情说爱的邱一禾与邢晓菲,于是双方发生争执,邱一禾痛下杀手,便想出这等毁尸灭迹的方法。”
“郭大哥——”毕生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按照你的说法,孙朝晖的尸体应该还在这个房间咯?”
“嗯,很有可能,我这就让人搜查一下!”
郭启达说着就要叫人,于是毕生急忙拦住,哭笑道:“郭大哥,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推理能力,只是,恐怕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孙朝晖也还没有死。”
“为什么?”郭启达不解地问。
“嗯,怎么说呢……郭大哥你对孙朝晖和邱一禾都不怎么了解,他们二人的城府都极深,前者在逃走之后,绝不会莽撞地回到这里,后者也绝不会莽撞地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杀人……”毕生搅尽脑汁,希望自己说的话不会让郭启达听上去像个喜欢臆想的傻瓜,“主要是大哥你对他们不了解,其实你的推理放在别人身上,可以说无懈可击。”
郭启达还是不怎么明白,干脆猛一拍毕生的肩膀道:“你小子别拐弯抹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直说好了。”
“大哥,你到这边来看。”毕生拉着郭启达走到床的正中央,他抬起手指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说,“你看到了什么,在那个白炽灯灯架的上面?”
眼睛眯成一条缝的郭启达看了半天,嘀咕道:“好像,好像有一层薄膜似的东西,上面还油光闪闪的——”
“没有灯的情况下很难发现这层薄膜的存在,但只要用手电筒一照,还是能感觉出来的。”毕生说完,从旁边拿过一张椅子,“为什么别的椅子上面没有汽油,偏偏就这一张上面有,而且很多呢?”
“是啊,为什么?”郭启达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因为这张椅子其实是放在床上的!”毕生将椅子往床上一放,四个脚正好与床铺的下陷处吻合,“郭大哥你肯定已经猜到了吧?邱一禾不是要自杀,也不是要毁尸灭迹,他是在布置一个谋杀孙朝晖的陷阱,只不过,在布置的过程中失败了而已。”
也不知道郭启达是否已经明白,他一个劲地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表情却仍旧茫然。
在心里叹了口气,毕生干脆推了郭启达一下,“郭大哥,你站上去看看那层薄膜,我敢断定,所有这些汽油当时都是装在薄膜里,然后由邱一禾亲手放上去的,目的就是等孙朝晖回来——”
“只要孙朝晖把灯打开,热量便会融化这层薄膜,于是乎汽油便会泼洒下来,如果那个时候孙朝晖正好在床上的话,又没有发现这个机关的话,便会被活活烧死——”郭启达总算开了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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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98)
“如果不是薄膜破裂,它藏在吊灯架的上方应该很难发现……”毕生仔细分析了薄膜袋的长宽,说道。
想到这郭启达不由打了个冷颤,“活活烧死……这,这未免太歹毒了吧?”
“郭大哥,你觉得杀死高翔和陈庆的凶手,能不歹毒吗?”毕生笑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不管怎么说,我先上去看看!”
“还张椅子,这张上面说不定还有邱一禾的脚印,如果真有的话,那将是最有力的证据。”毕生换上另一张椅子,扶着郭启达利索地爬了上去。
郭启达在上面折腾了好一阵,总算从白炽灯灯架上面取出一整张薄膜,而且薄膜上面还有根金属线与白炽灯直接相连。
从椅子上下来,看着手里的两张薄膜,郭启达一连说了三声“好歹毒的机关”,他尝试着用手去撕薄膜,却发现薄膜的韧性出奇地好,看来完全可以盛装足够的汽油,“这种塑料薄膜多半是特制的,韧性非常好,而且,毕生你看这儿还有根金属线,恐怕是利用某种电反应来制造火花吧……”
“应该是这样,做一个简单的试验就能搞清楚这些,包括通上电后要多长时间汽油会燃烧。”毕生随口答道。
“嗯,我会安排人做这个试验的。”郭启达将薄膜收进证据袋中。
“我想在房间里搜寻一下,肯定还能找到被汽油浸润过的衣裤还有鞋袜,当时在椅子上布置陷阱的邱一禾肯定被汽油浇透了,那些衣物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毕生乘热打铁,要一棒子将邱一禾打死,同时也在邢怀彬的腰口Сhā上一刀,“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地上只有两双进来的脚印……”
“哈哈,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邱一禾就是再狡猾,也绝想不到我们会在他处理好现场之前就赶到,这下狐狸的尾巴总算被我们给逮着了。”作为侦破案件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郭启达感到无比地自豪,同时愈发佩服自己的远见,“昨晚耀明还不想来呢,若非我坚持,又怎么能够让案情大白于天下呢,呵呵,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郭大哥,我们最好还是尽快采取行动,我担心——”毕生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邱一禾还能长出一对翅膀来飞到天上去不成?这儿可是海上,他和孙朝晖,一个都跑不掉!”郭启达用力拍着胸脯说。
“我不是担心他跑掉,我担心的是——唉,直说了吧,郭大哥,你觉得我能看出来的线索,邢叔叔会没有发现吗?他既然已经发现了,为什么不说?他不仅没说,还急冲冲地离开了,为什么?”毕生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郭启达的表情,直到见他动容,才闭口打住。
“毕生,你是担心邢老跟邱一禾串供?”郭启达不怎么愿意相信。
“我也不愿以小人之心来揣度,但邢叔叔不是普通人啊,他的本事郭大哥你是亲眼见识过的。而且邱一禾也不简单,能想出如此歹毒机关的人,他的智商肯定也差不到哪去!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只消半个钟头,便能让我们这么长时间来的努力付诸流水,所以我不得不担心啊。”
毕生说的每一个字都打在郭启达的心坎上,让他额头的青筋鼓动,“糟糕,实在糟糕!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将那个邱一禾抓起来呀!”
“不,郭大哥!”毕生劝阻道,“抓捕任务你还是交代别人去做吧,我这里需要你,我一个人还找不到足够的证据来指认他呀。”
被重视的感觉确实很好,郭启达几乎都要飘起来了,他连连点头,拿起对讲机咆哮了几句后,才松了口气问道:“老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收集现场的证据?”
“是的,就从这张椅子开始吧,我相信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邱一禾,肯定还没来得及擦去椅子上的脚印。”毕生脸上的笑容迅速扩散,他自信已经取得了这场战斗的主动权。
搜寻证据的工作取得了让人满意的进展,毕生和郭启达不仅从椅子上取得了邱一禾的鞋印,还在卫生间里找到了被汽油浸透的衣物,衣物大部分是邱一禾的,但有一件女式衬衫,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属于邢晓菲的,这个发现无疑让毕生偷偷Pāi手称快,这是将邢怀彬拉下马的最好机会。整个取证过程前前后后花费了也就不到半个小时,期间执行抓捕邱一禾任务的汪耀明也通过对讲机传来了邱一禾已经被收押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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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残局(99)
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让郭启达的心情好到了极点,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将证物整理装袋,时不时还舒服地伸个懒腰,“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今天如果再能将孙朝晖抓回来,那我就真的可以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了。”
“呵呵,这两天真是辛苦郭大哥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敬业的警察。”抱着双肩站在一旁的毕生笑着说道。
“什么警察啊,我只是个小小的还算敬业的乘警罢了……”郭启达兴致不减,或许已经度过了最困乏的时间,“毕生啊,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邱一禾要谋害孙朝晖这一点确认无疑,但是我觉得他没理由杀死高翔和陈庆吧,在此之前,无论是你还是邢老,我们可都没有将他列入嫌疑者名单的啊。”
“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毕生在心里感叹一番,笑嘻嘻地回答道,“郭大哥,刘剑锋死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认为他和前两宗谋杀案没有联系?”
“因为作案手法差异太大了,不可能是同一人所为。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前两宗案子的凶手不一定是邱一禾?”郭启达放下手里的活,掏出烟来递过去一根给毕生,“唉,怎么说呢,我还是不大敢相信,邢老会是凶手,虽然你的推理完全说得通,可毕竟缺乏证据啊!”
“证据肯定有的,只不过我们还没能发现,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建议咱俩重新过一下所有的现场和证物,在某些人采取行动之前。”
表情尴尬的郭启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满意,可是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我觉得还是不能拘押邢老,他毕竟是咱们这一行的前辈,你说呢?”
“郭大哥你想哪去了?你同意我提出的、不让邢怀彬接触现场的意见,已经是对我最大的信任了,我不会不识好歹的。”将整理好的证物一股脑塞进郭启达的黑色公文包中,毕生拍了拍手道,“怎么样?如果这边完事了,我们就先到卫生间、也就是高翔被杀的现场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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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死局(1)
邢怀彬脸色阴沉地走进房间,第一时间去看的不是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女儿,而是正在和黄珊珊攀谈的胡玲。
“邢老,你总算来了,案情有没有什么进展?”方医生从未觉得跟年轻人在一起会如此沉闷,早就有些按捺不住想要给毕生打电话,“孙朝晖还没有找到吗?你们有没有试过到下面几层去找找,那儿人多眼杂,倒是非常适合于藏身呢。”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胡玲,邢怀彬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对方医生的问话充耳不闻。
来到邢晓菲身后,抬起手轻轻将她按回座位,邢怀彬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跟方医生如出一辙:“胡玲,孙朝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始终不敢抬头的胡玲这时无法再装做没看见邢怀彬,“你们真的很好笑啊,朝晖是你们带走的,现在反而来问我要人,这世界还有没有黑白之分了?”
“你换了衣服。”邢怀彬自顾自地说。
胡玲垂下头看了看自己,愤懑地回答:“你们无缘无故地关了我一天一夜,难道回到房间我洗个澡换件衣服也犯法了吗?”
“我知道现在有些年轻女性不喜欢带胸罩,说那是违背自然的、对Ru房的束缚……”邢怀彬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就像在读一本了无生趣的书,“但是胡玲,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你的性格,你是那种需要胸罩来给自己安全感的女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们俩个,就连方医生也无法理解,什么时候邢怀彬变得如此直接而残酷了。
胡玲此时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去,阵红阵白过后,她猛地站起来将胸部朝前挺,“你个不要脸的老色魔,你喜欢看是不是?喜欢看老娘就让你看个够!”
“我只问你,孙朝晖什么时候离开的,他藏在什么地方!”邢怀彬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胡玲不受控制地大叫起来,“你为什么要针对我,为什么要针对朝晖,我们两个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这样折磨我们?”
“你不久前刚刚跟孙朝晖上过床,我看得出来……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铁石心肠的邢怀彬将话一次一次说绝,仿佛只要胡玲不交代,他还要将事情说得更加露骨。
神色尴尬的邢晓菲终于忍不住了,她仰起头轻轻捏了捏父亲的袖子,低声说:“爸,你这是怎么了?”
刹那间邢怀彬的眼神变得格外复杂,其中充满了悔恨和怜爱,但更多的却是让人心悸的愤怒。很显然,这种愤怒不是因邢晓菲而起,因为邢怀彬温柔地摇摇头,轻轻地握住邢晓菲的手回答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尽快找到那个畜牲,让他接受应有的惩罚。”
“畜牲”一词听上去虽然并无不妥,但心思缜密的方医生仍旧察觉到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他起身调和着气氛道:“邢老,我看还是不要为难胡玲了,她也不容易,刚刚被你们放回来,还没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呢……或许,等她睡一觉起来,就想通了。”
知道自己这样逼问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邢怀彬只得叹口气,弯腰对邢晓菲身边的林倩儿说:“林小姐,你能帮个忙,让我在女儿身边坐一会儿吗?”
一向在众人面前沉默寡言的林倩儿勉强起身让到一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邢怀彬在沙发上坐下,冷冷地说:“邢先生,你气色很不好,看来心情也非常糟糕,但我要给你一句忠告——”
“倩儿?”邢晓菲不安地望向林倩儿,似乎想说什么。
“邢先生,你要懂得尊重别人,特别是要尊重女人!我希望你为刚才说的那些话向胡玲小姐道歉,否则,不久的将来你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林倩儿的古怪性格大家心中都有所了解,但没想到她说话如此直接,反倒是邢怀彬哦了一声,重又站起来冲胡玲微微鞠躬,抱歉道:“胡玲,我为刚才说的话向你道歉,也希望你能了解我的心情。”
胡玲抽泣不已,压根就没理会邢怀彬。
漂流密室 死局(2)
“林小姐,你觉得怎么样?我现在气色是不是好了一些,心情是不是好了一些?”邢怀彬侧头盯着林倩儿,似乎能从她眼中看出什么秘密来。
林倩儿烦躁地摆摆手,迈开步子往外走。
“倩儿,你去做什么?”邢晓菲慌忙问道。
“找个地方安静一下。”头也不回的林倩儿径直走了出去。
邢晓菲苦恼地叹了口气,依偎在父亲的肩头闭上眼睛,这时方医生想要打破沉默,故意咳嗽着说:“这个林倩儿还真是怪人……晓菲,你好像跟她走得比较近,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吗?”
“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只是随便聊聊天而已。”邢晓菲回答。
“她是同性恋。”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邢怀彬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同性恋?邢老,你是怎么知道的?”方医生奇怪地问,他觉得邢怀彬跟今天早上相比,有些不正常。
“猜的。”邢怀彬不负责任地回答,“晓菲,是不是这样?”
邢晓菲微微点头,双手紧紧地挽着父亲的胳膊。
“噢,难怪——晓菲,林倩儿是不是正在追求你啊?”方医生这是没话找话,脑子却飞快转动,琢磨怎么将话题转到案件上来。
“也……也说不上追求了,只是,她只是说过喜欢我的话……”邢晓菲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邢怀彬道,“爸爸,一禾呢,你没有找到他吗?”
邢怀彬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被汪耀明带去进行调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邱一禾被抓了?”所有人异口同声,包括眼中含泪的胡玲也抬起头来。
“不是被抓,只不过协助调查而已。”邢怀彬不耐烦地解释道。
“那杀死高翔的凶手究竟是不是陈庆啊?”张伟忍不住问。
邢怀彬眼中的不耐烦更甚了,他慢腾腾地摆摆手说:“在没有找到新的证据之前,这个结论不会随意改变,所以你们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在别人问出更多的话之前,邢怀彬主动对女儿说:“晓菲,我觉得好累,你能扶我到房间里休息一下吗?”
邢氏父女离开后,气氛忽然热烈起来,除了方医生若有所思地保持沉默之外,张伟、黄珊珊和胡玲都交头接耳地说个没完。
似乎已经忘记刚才方医生很不礼貌的质问,双手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的胡玲绕过茶几坐过去,轻声咳嗽着问道:“方医生,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诧异地看着胡玲,方医生微微沉吟道:“我想你应该不会是要问孙朝晖的下落吧?不过除了这个,我还真不明白,有什么问题是我能够给你提供答案的。”
“其实——”胡玲犹豫了一下,可以看出她此时内心的斗争格外激烈,就连双手也不由揪紧在一起,“方医生,不管你们怎么看,但我自己明白,刘剑锋绝对不是朝晖杀的……朝晖不是那样的人,决不会因为一段偷Pāi的视频就随便杀人,而且,而且他已经决定不再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听到这儿方医生不由愣住,因为他之所以认定孙朝晖是刘剑锋案的元凶,理由便是那段偷Pāi视频,但如果胡玲说的是真的,孙朝晖确实再没有任何作案动机。目不转睛地盯着胡玲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来,可是方医生发现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无助,“胡玲,咳——,怎么说呢,你跟我说这些是没有用的,这些话你应该告诉邢老,或者毕生,或者乘警……就算我相信你,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不,不,你能帮到我的,只要你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胡玲抬起头望着方医生,原本娇美的脸庞因为紧张而显得格外苍白。
“好吧,好吧,你就问好了,我洗耳恭听就是。”方医生无奈叹口气,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这个自认为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也变得很容易感慨起来。
胡玲身子后仰,双手按在胸口用力吸了口气,“我们上船后的第一个晚上,也就是高翔被害的那个晚上,当时进行了最后一次投票,你还记得吗?”
漂流密室 死局(3)
“记得。”方医生点点头,不解地看着胡玲。
“方医生,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因为其他人或许没注意,但始终没离开过包厢的我,很清楚一件事情——”说到这儿胡玲顿了顿,“你在宣读投票的时候,我发现,投票的数量不对。”
方医生身子一颤,他本以为这个疑点只有自己注意到,没想胡玲也留了心。“邢老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毕生也是颇具洞察力的高手,他们都没注意到的事情,为何偏偏胡玲你——”方医生慢慢说出心中的疑问。
“因为我就是你们当时说的那个人,那唯一一个没有将票投给高翔的人。”说完胡玲叹了口气,“当时我吓坏了,我不想被当成嫌疑人看待,所以我才会特别关注投票的事情……方医生,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票数是不是不对?”
方医生没有太多怀疑胡玲,只是不理解这个问题跟孙朝晖杀死刘剑锋有什么内在的联系,“确实如此啊!投票现在还在警务室呢,这个疑点不久前我也刚刚跟他们反映过。”
“找到那多出一票的主人了吗?”胡玲忐忑不安地问。
方医生不愿透露太多细节,他揣摩不透胡玲现在的想法,故而不答反问道:“胡玲,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想洗脱朝晖的嫌疑,因为那晚他没有参与投票。”胡玲毫不隐瞒地回答。
“这——呵呵,这大概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吧。”方医生回答的同时,转身看了一眼邢晓菲的房间。
“为什么没有说服力?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多投一票?而且是在别人不易察觉的情况下,将这一票塞进去,你不觉得奇怪吗?”胡玲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
“当然,当然……事实上,刘剑锋的死,跟其他两宗案子已经被分割开来了,他们一致认为,这是两宗不同的案子,也有不同的凶手,所以——”
胡玲凄惨地苦笑,“方医生,你们觉得这可能吗?就我们这么几个人,居然隐藏着两个杀人凶手,而且选在同一个时候杀人,你觉得这个说法可信吗?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是凶手在故意混淆你们的视线?他是故意要栽赃嫁祸给朝晖吗?”
“唉,你找错对象了,胡玲……我说过,这些你应该跟——”
“跟邢怀彬说?”胡玲冷笑着打断道,“方医生,你有没有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过,为什么邢怀彬可以高高在上地说这个是凶手,那个是凶手,难道他就没有嫌疑吗?如果他才是罪魁祸首,我们怎么办?”
方医生一时没了言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叹息道:“胡玲啊,你现在的心情我很理解,只是,唉,我真的帮不了你——要不,你把这些跟毕生说说吧,或许他能给你一些比较满意的回答呢?”
“毕生?”胡玲茫然地摇摇头,“他是邢怀彬一手帮助长大的,自然跟邢怀彬穿一条裤子。”
“这你可就说错了。”方医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跟胡玲说清楚一些,可看到她那幽怨的面容,心软道,“事实上,毕生和邢老一直在相互怀疑,已经势成水火了。”
“真的?”胡玲刹那间看到了希望,“真的是这样吗?”
“恐怕是真的。”方医生有些后悔,但说出去的话想再收回来可就难了。
胡玲感激地点点头,慢腾腾站起来,抓着方医生的胳膊说:“方医生,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耸耸肩讪笑地摇摇头,方医生有种很异样的感觉,就像小学生在完成一道对错问答题后,心中既是彷徨,又充满了期待。
整整一个多钟头后,邢晓菲脸色难看地从卧室出来,眼睛红通通的仿佛刚刚哭过,她抬起头发现大家都奇怪地望着自己,只好报以勉强的微笑。
“晓菲,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邢老他——”方医生起身询问。
“没有,只是,只是爸爸的心情不怎么好,刚才头疼的也很厉害。”说着邢晓菲走到胡玲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坐下,头轻轻地靠在她肩膀上,“爸爸说这几天让大家受苦了,到现在还没能找到凶手,是他的责任,请大家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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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死局(4)
“哪能这样说呀,邢老没日没夜地查案已经很辛苦了,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他呢?”方医生笑着安慰道,“让邢老好好睡一觉,可别把身体给累坏了,如果这个案子破了,他一定可以重回警队,将来还有很多的案子等着他去侦破呢。”
“是啊,是应该让邢伯伯好好休息一下了。”张伟和黄珊珊也附和道。
对邢晓菲突如其来的亲近,胡玲有些不知所措,浑身上下也极不自在,她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邢晓菲的手背,低声问道:“晓菲,伯伯怎么了,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吗?”
“嗯——都怪那个该死的毕生了……”邢晓菲气鼓鼓地回答,嗓音颤抖着好像又要哭出来,“我爸爸对他那么好,小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都是先给他,可是现在,现在他居然,居然——”
“居然什么?”胡玲迫不及待地问,却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作为表面上的好友,这个时候应该是同仇敌忾才对,于是她急忙改口道,“这个毕生也太不象话了,这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不过,晓菲啊,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伯伯生这么大气啊?”
“还能是什么?”邢晓菲没有正面回答,“他现在把一禾抓走了,下一个很可能就是爸爸,我真不明白我们邢家有什么地方亏待他了?”
“咳,咳……”方医生Сhā嘴道,“晓菲,你可能是误解毕生了——”
“我才没有!方医生你不是也说过吗,当年他爸爸就是被我爸爸抓起来的……他肯定是想借这个机会报复我们,肯定是这样。”邢晓菲越说越难过,最后竟扑在胡玲怀里大哭起来。
……
“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趴在桌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方便面,满头大汗的郭启达含糊不清地问。
阴沉着脸走进来的毕生一言不发,对郭启达的问话充耳不闻,他将自己扔进长条沙发内,脸朝下躺着发出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
“小老弟,你不会是气馁了吧?”放下面前香喷喷的方便面,郭启达挪动肥硕的身子过去,一边拍着毕生的背部,一边调侃道,“审讯这种事呢,就像找老婆,要的就是耐心和脸皮,只要我们坚定地、不厌其烦地重复同一句话,就是天生石女也要败下阵来咯。”
自从今天上午将邱一禾带进审讯室之后,毕生、郭启达、汪耀明三人轮番上阵,无论他们说什么,出示什么样的证物,邱一禾均以沉默应对。
对于郭启达的玩笑,毕生表现得有些失常,他勉强挤出一丝沙哑的笑声,微微侧过身子来说:“郭大哥,你觉得我们这样跟邱一禾耗下去会有效果吗?”
“当然会有!”郭启达斩钉截铁地回答,顺手拖过一张椅子在毕生旁边坐下,“现在是铁证如山,还被我们抓了个现行,他就算宋世杰投胎,有一百张嘴也狡辩不了!”
“问题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狡辩,他好像突然之间成了哑巴似的,这么长时间,我们没有从他嘴里撬出过半个字!”毕生愤懑地说道。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呀,我看他是耗子进油缸——死撑!”郭启达笑道,“毕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我收到消息,那两张薄膜经过试验证明,在通上电之后大概四到五分钟便会产生自燃现象,如此一来,邱一禾图谋布局杀死孙朝晖的论断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疑点了。”
“唉……”毕生没来由地叹口气,按理说他已经取得了主动,但总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我原以为跟邱一禾会有一场精彩的较量,可没想到,却是现在这样。”
“这不是正好吗,也省得我们浪费口舌!等明天船一靠岸,立马将他转送当地的公安部门,剩下的事情我们就等着看开庭好了。”郭启达可谓心满意足,浑然忘了三起谋杀案事实上并没有全部侦破。
毕生可不这么想,他的目标显然要比郭启达复杂的多。伸了个懒腰坐起身,从口袋里摸出林倩儿送给自己的那包香烟,说实话,若非断粮,他还真舍不得拿出来抽。点上一根递给郭启达,毕生慢条斯里地问:“汪大哥真的是从邢怀彬身边将邱一禾带走的吗?”
漂流密室 死局(5)
“嗯,当时他们两个正在谈话,耀明没有任何迟疑,当下就上前将邱一禾给带了回来,我看就算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也应该没来得及交待清楚吧。”一想到邢怀彬,郭启达脑袋就疼,心想最好在船靠岸之前,不要跟邢怀彬有任何正面的冲突。虽然侦破大案、要案是郭启达的梦想,但他可不像因为惹上京城第一神探,从而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鬼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能不能将他拉下马呢。”
“要是他们还没来得及串供倒还罢了,我担心的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而现在邱一禾的态度和表现,完全是出自邢怀彬的授意——若是这样,恐怕就要糟糕了。”林倩儿送的烟很柔,毕生觉得不过瘾,所以不停地嘬着。
“这,这应该不会吧?串供,串供,一句话都不说,这算什么串供啊?我看毕生你是有些多心了……”郭启达狐疑地问。
“要不,郭大哥,我们还是把邢怀彬请来吧,你觉得怎么样?”毕生不安地看着郭启达,他不想得到否定的答复。
郭启达为难地哼唧了两声,双手来回搓着大腿说:“这不大好吧?毕竟没有什么证据和线索表明,他跟案子有牵连啊。”
“就是请他来问问话而已,也没有别的意思,我想他应该不至于拒绝的。”毕生努力说服郭启达。
“还是算了吧……你看天也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大家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寻找突破口撬开邱一禾的嘴巴,怎么样?”郭启达提议道。
毕生感觉也确实很累,只好叹口气道:“行,就听郭大哥的。”
由于考虑到凶手或许可以打开船上任意的电子锁,郭启达特意用新添置的大铁锁锁上了审讯室的门,以确保邱一禾不会和孙朝晖那样被人弄走,在这之后,毕生、郭启达、汪耀明三人在警务室外面的走廊分开,各自回房休息。
夜晚的风开始转凉,长时间不眠不休地工作让毕生感觉非常畏寒,他双手抱着肩膀,低垂着头走路,心里不断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面对邢怀彬。这种苦恼并没有纠缠他太长时间,因为他忽然决定不回自己的房间了,他决定要去看看林倩儿,毕竟现在才晚上八点多,林倩儿应该还没有睡。
拿定主意后精神便振作起来,他用手掌揉搓着脸颊,尽管这样无法让眼中的血丝敛去少许,但起码可以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疲倦和颓废。
“已经整整一天没见到倩儿了,不知道她今天做了些什么,心情好不好?唉,可惜这次旅行很快就要结束,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这艘游轮能够永远这样航行下去……”不明白究竟是因为林倩儿的原故,还是有机会替父亲报仇,对这次危机重重的出行,毕生与其他人不同,他并不希望这一切过早地结束。
在一处漆黑的拐角处,毕生被突然从侧前方跳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想使出擒拿术制住对方,幸好那人影及时地说了一句——“毕生,是我!”
这声音并不算陌生,可是由于声音中夹杂了太多的恐惧和不安,使得毕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狐疑地问:“你是谁?”
“胡玲,我是胡玲。”过去拉住毕生的手腕,胡玲用力将他拽进拐角处的一个临时储藏室,紧接着将门关上后打开了灯。
刹那的光亮让毕生有些不适应,他用左手遮着眼睛,右手却没有挣开胡玲的手,“怎么是你?我还以为遇到不要命的家伙打秋风呢。”
毫无血色的胡玲急切地将毕生的左手扯了下来,焦急地说道:“毕生,你要帮帮我,帮帮朝晖,你帮帮我们。”
“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说,慢慢说。”毕生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是不是孙朝晖找过你了?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眼神骤然冰冷下来的胡玲慢慢松开抓着毕生的手,用几乎绝望的声音问:“毕生,你,你也一心想要置朝晖于死地吗?”
“为什么这么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加害孙朝晖呀!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的为人,但也不至于平白无故地去冤枉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询问太过仓促,毕生急忙补救道。
漂流密室 死局(6)
“那,那你为什么急着想要知道朝晖在哪里?”胡玲语气缓和下来。
“胡玲,我知道孙朝晖和邢叔叔之间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这也是困扰了我一整天的事情啊,所以我才会急着想见到孙朝晖,想问个清楚。”
毕生的回答没有丝毫破绽,可惜他面对的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同时疑心很重的女人。胡玲慢慢挪到门口,只要毕生有什么举动,便可以第一时间冲出去逃走,她紧紧地盯着毕生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问:“毕生,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信朝晖是无辜的么?”
张了张嘴,毕生脑子里飞快转动着:“如果我毫不犹豫地回答相信,她肯定会认为我心怀叵测;如果我回答不相信,那就会失去抓住邢怀彬把柄的唯一机会……”
“别的我不敢说,有一点是肯定的,孙朝晖绝对不是杀死刘剑锋的凶手!”权衡利弊之后,毕生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胡玲似乎松了口气,身后抓着门把手的左手也放了下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别人都说朝晖杀了刘剑锋,而你却这么肯定。”
“呵呵,其实很简单,我知道在孙朝晖和刘剑锋之间,有一笔很冒险的交易。”毕生微笑着回答。
胡玲愣了愣,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就连跟刘剑锋住在一起的方医生都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你会知道?”
“只能说我运气好!”其实毕生说的这个理由纯属猜测,如果真要说有什么根据的话,那就是孙朝晖在审讯室内的只言片语,刘剑锋用孙朝晖的银行卡大肆挥霍,以及刘剑锋手机内接到的最后一个孙朝晖打来电话的纪录。
果然胡玲没有再追问,她呼出口浊气,身子晃悠悠地软了下来,“朝晖是无辜的,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他根本就没有杀刘剑锋,根本就没有。”
“也不能说完全是无辜的吧。”毕生抓住机会逼迫道,“除了刘剑锋之外,还有两起谋杀案呢,现在我还没能找到证据说服自己,孙朝晖不是另两起案子的凶手。”
胡玲忽然笑了,“高翔和陈庆更加不是朝晖杀的,他们两个是死在邢怀彬的手里。”
“哦?你的口吻跟孙朝晖一模一样,只是当时他并没有拿出证据来说服我。”毕生叹道。
“毕生,你会帮我们吧?你不会因为邢怀彬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就助纣为虐吧?”胡玲仰起头来看着毕生。
神情黯淡的毕生无力地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后,叹息道:“养育之恩啊!这担子对我来说还真是太重了,不过跟认贼作父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见胡玲靠在门上瑟瑟发抖,于是毕生走过去轻轻抓着她的手,柔和地说道,“胡玲,带我去见孙朝晖吧,我会给你们一个公道,让某些人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真的可以吗?你不会将朝晖抓起来,交到邢怀彬手里吧?”虽然胡玲来找毕生的目的就是为这个,但现在她又犹豫起来,毕竟将孙朝晖交到毕生手里,是死是活同样属于未知。
“唉,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呢?这,这毕竟是你和孙朝晖唯一的机会啊,等船靠岸之后,我说的话就没人听了,岸上是邢叔叔的天下,他的徒子徒孙到处都是,他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刑侦的重点……现在两个乘警都非常信任我,如果不乘此机会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留给孙朝晖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啊!”毕生无奈地说道。
一个死字让胡玲打消了所有的疑虑,她用力点点头,踮起脚尖在毕生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低下头难过地说:“毕生,我把自己和朝晖的幸福都交到你手里了,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你放心,只要孙朝晖能拿出有力的证据,我绝对站在正义这一边,决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毕生诚恳地回答道。
“嗯,我相信你……我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如果再不回去的话,恐怕晓菲会对我有所怀疑,所以——”
漂流密室 死局(7)
“没关系,我这就去找孙朝晖,希望能够有所收获……胡玲,你也要注意安全,另外,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我明白——”胡玲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毕生,我,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婆婆妈妈,可是,可是我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朝晖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如果你拿到那个证据,有没有把握证明朝晖的清白?”
“这个必须等我见过他之后才能回答,我不想做毫无意义的承诺,你明白吗,胡玲?”毕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来,胡玲是真的爱着孙朝晖,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像孙朝晖这种男人都能够得到爱情,而自己在这方面却总是一筹莫展呢?
……
啪——噼啪——
防狼器的电花闪了闪,却未能清楚地映出“黑影”的模样,很快便被收进了口袋中。
取出一张手帕,在上面倾倒了一些有着刺鼻气味的液体,“黑影”蹲下来将手帕按在了什么东西上面,足足一分钟之后才拿开。
用力呼出口浊气,“黑影”转过身,在微弱的光线下毫无偏差地握住门把手。
推开门,刹那间昏黄的灯光直曝过来,让“黑影”不得不垂下头。
……
郭启达感觉自己躺下没有多久,甚至还未能进入梦乡,便被缓而重的敲门声吵醒,他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墙上的壁钟的时针正好停在午夜十二点那个刻度上。“居然已经睡了将近四个小时,我怎么觉得好像刚刚躺下似的?”嘀咕着来到客厅,郭启达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造访自己,“但愿门外等着我的不是又一个噩耗,也让我能踏实地睡上一晚上吧。”
打开门看见外面冲自己微笑的邢怀彬,郭启达礼貌地问道:“邢老,是你啊,快进来坐,进来坐。”
邢怀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摇头答道:“不了,不了,就在这儿说吧!看你累成这样,我还真有些后悔来找你,也就不耽搁你太长时间了。”
郭启达笑着说:“呵呵,没什么,邢老你不也是到现在都还没睡吗?”
摆摆手结束这个话题,邢怀彬沉吟片刻道:“小郭,我想去见见邱一禾,不知道行不行。”
郭启达当然知道邢怀彬是无事不登门,可没料到他居然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故而为难道:“现在吗?要不明天再说吧,你看都已经——”
“没办法,不搞清一件事情,今天晚上我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小郭你就辛苦一下,陪我走一趟吧。”邢怀彬坚持道。
想要拒绝却又碍于面子不好开口,琢磨来琢磨去,郭启达最后还是妥协道:“好吧,既然邢老你这么坚持……”
“麻烦你了,小郭。”
“瞧您老说的,你还不都是为了案子在忙吗,是不是?”说完郭启达示意邢怀彬稍等片刻,然后回到屋里穿衣服。对于邢怀彬的突然造访,郭启达肯定是有想法的,联系上今天对邱一禾的审问情况,直觉告诉他,或许一场串供的好戏现在才开始上演。借口洗漱一下,郭启达在卫生间里拨通了毕生的电话,可等了许久都无人接听,“毕生这小子怎么搞的,睡得也太死了一点吧?”
无奈草草洗了把脸,郭启达脸上堆着笑出来,领着邢怀彬往警务室走去。
“邢老,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急着见邱一禾,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啊?”郭启达好不容易才能跟上邢怀彬的脚步,说起话来难免有些气喘。
邢怀彬嗯了一声回答:“我刚刚了解到一些新的情况,想找他验证一下自己的看法。对了,小郭,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抓邱一禾,能告诉我吗?”
“这个,其实我们在怀疑他想要谋杀孙朝晖,哦,不应该说怀疑,应该是可以确定,他企图谋杀孙朝晖。”郭启达笑着回答。
“你说邱一禾想要谋杀孙朝晖?这怎么可能?”邢怀彬问。
“呵呵,邢老今天离开现场太早了,后来我和毕生有很多非常精彩的发现,这些足以证明我刚才的说法。至于邱一禾的动机嘛,我想多半跟你女儿有关吧。”
漂流密室 死局(8)
“什么样的发现,就是地上那两个只出不进的脚印吗?”邢怀彬沉着脸问。
“当然不止这些……邢老,当时现场太黑了,你眼睛又不好,所以没注意到汽油泼溅的情况。经过我和毕生的仔细勘查后,找到了不少有力的证据呢。”
“是吗?能告诉我,那是些什么样的证据吗?”邢怀彬总算放慢脚步,与郭启达并肩道,“这对我或许会有帮助,要知道,我也希望能在船靠岸之前侦破这起复杂的连环密室杀人案,也算是完美地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吧。”
郭启达其实是不想说的,可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只得讪讪道:“我跟毕生在卧室天花板上的吊灯处找到了两张薄膜还有一根金属导线,从汽油泼溅的状况,以及一张印有邱一禾脚印的椅子来分析,这应该是邱一禾布置来谋杀孙朝晖的局,只不过,在准备的时候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疏漏。”
“这样啊……”邢怀彬若有所思,“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邢老说的只出不进的脚印自然也是其一,另外,还在卫生间找到了邱一禾未能及时处理的、被汽油浸透了的衣物……”郭启达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盯着邢怀彬的眼睛。
邢怀彬微微颔首,说道:“小郭,你还是详详细细地将整个过程跟我说一遍吧。”
无奈,郭启达只好从头到尾,毫无遗漏地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当然,这不包括毕生对邢怀彬的怀疑。
来到审讯室外,郭启达用钥匙打开铁锁,推门进去时意外地发现邱一禾正睁大着眼珠子盯着自己,不由叹息着问:“邱一禾,你不会预先就知道,我要带邢老来见你吧?”
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支着下巴的邱一禾爽朗地笑了起来,“我只是被关在小屋子里睡不着罢了,真要说有什么预感的话,也只不过忽然想通了一个问题。”
“你想通了什么?”郭启达好奇地问。
邱一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着头看向慢慢踱进来的邢怀彬,问:“邢伯伯,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是想要问你几个问题的,你最好如实回答,因为这关系到你自己个人的利益。”邢怀彬一字一句地说完,走到邱一禾对面坐了下来。
“呵呵,他们问了我一整天的问题,没想到还没有问够。”邱一禾叹息道。
邢怀彬似乎在整理头绪,他愣愣地望着邱一禾足足有两份多钟,最后用一次深呼吸开始了问话:“邱一禾,你如何解释房间里到处都是汽油这件事情?”
与白天的情况不同,邱一禾面对邢怀彬竟然没有采取沉默战术,这让旁听的郭启达更加地怀疑,两人之间确实曾有串供的行为,可是他没有阻止,因为他也很想看这样一场表演,看两个人如何一唱一和地说服自己,尽管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改变任何看法。
“我早就告诉过这位郭警察了,昨天晚上我回到房间的时候,便发现有人进去过,汽油应该就是那个人留下的。”邱一禾回答道。
“你知道那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吗?”邢怀彬问。
邱一禾摇摇头,苦笑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恐怕现在被关在这里的人就不是我了,而是那个偷偷进入我房间的家伙。”
“你是怎么发现曾经有人进入过房间的,因为汽油的味道吗?”邢怀彬又问。
“当然不是,那个时候汽油还没从天花板上泼下来呢!”邱一禾嬉笑着回答,“说来好笑,这个偷偷进入我房间的家伙很有意思,他什么都没有拿走,反而将许多汽油装在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天花板白炽灯的上面……我真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
听到这话郭启达忍不住想要开口,可是碍于邢怀彬在场,只得隐忍下来,心道:“我看你们两个人的双簧要怎么演下去!”
“小心翼翼?”邢怀彬不失时机地问。
“当然是小心翼翼了,那么薄的袋子里面装那么多汽油,还要放到那么高的地方,不小心翼翼行吗?反正当时我轻轻一碰就破了,结果弄得我浑身都是汽油,白白糟蹋了我那身名的西服。”邱一禾叹息道。
漂流密室 死局(9)
“果然如此,这就是他们的串供!”郭启达在心里怒吼,恨不得当场揭穿两人的一唱一和。
松了口气的邢怀彬颔首道:“也就是说,你首先发现有人进入过房间,然后发现了天花板上的汽油,所以你因为好奇,想要将它弄下来,导致了薄膜袋子的破裂,汽油泼溅下来,是这样吗?”
“我想是这样的。”邱一禾笑眯眯地说,“只不过郭警察肯定不接受我这个说法,所以我干脆闭嘴好了。”
“那为什么现在又愿意说了?”郭启达终于忍不住Сhā嘴道。
“因为邢伯伯来了……”邱一禾毫不避讳地回答,“这么晚了你突然带着邢伯伯来问话,肯定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是这样吗?”
郭启达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很后悔在邢怀彬面前退缩,以至于陷入如此尴尬的局面,只是想着无论如何要将毕生找来,否则以自己的本事,绝对说不过这两个狠角色。
“小郭啊……”见郭启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邢怀彬抬起手来问道,“你们把邱一禾抓来,好像是因为他意图谋杀孙朝晖,是这个原因吗?”
郭启达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他摸不透邢怀彬这句话后面的意思。
“呵呵,其实你们有一个很大的疏漏啊,小郭……”邢怀彬轻轻敲了敲桌子,“就算邱一禾刚才说的那些都是谎言,但有一件事情却再明确不过了——”
“什么事?”郭启达看看邢怀彬,又看看邱一禾,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就如你们所说,如果邱一禾想要谋杀孙朝晖的话,他为什么不将这个巧妙的陷阱布置在孙朝晖的房间,反而要布在自己房间的呢?”邢怀彬脸上绽开了花。
“邱一禾的房间?那,那是你的房间?”张大了嘴巴瞪着邱一禾,郭启达一脸的不敢置信。
“废话,那当然是我的房间了!里面那个才是孙朝晖的房间。”邱一禾也笑了。
“小郭,你好好想想,正在逃亡中的孙朝晖肯定不希望自己被人发现,就算他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回到住的地方,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跑到邱一禾房间去受死吧?”邢怀彬发动了最后一击。
郭启达是彻底懵了,他愣愣地望着邱一禾,絮絮叨叨地说:“难道,难道这个汽油陷阱不是用来杀孙朝晖,而、而是用来杀你的?”
邱一禾用力呼出口浊气,“难道你觉得凶手做这么多事情,只是为了看免费的焰火吗?若不是床上摆了把椅子,恐怕我不会有丝毫警觉,早就被活活烧死了。”
“布下这个陷阱的人必须具备三个特点。”邢怀彬发话道,“第一,他必须了解孙朝晖的行踪,也就是说,他必须知道孙朝晖逃走的确切时间,只有这样,才能够将我们的视线引到邱一禾的房间,适时地发现汽油陷阱;第二,他必须有充足的作案时间,也就是在邱一禾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人能够提供不在场证明;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必须有这样做的动机,因为没有动机,花费心力布置一个难度极高的陷阱,是相当不划算的事情。”
“三个特点,符合这三个特点的人只,只有——”郭启达稀里糊涂地自言自语着。
“是的,符合这些特点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毕生!”邢怀彬斩钉截铁地说。
郭启达用力地摇头,可是他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毕生,“做这么多仅仅是为了寻找一个突破口来诬陷邢怀彬?这可能吗?有可能,毕生似乎一直对父亲被邢怀彬逮捕耿耿于怀,或许他真的会这样做也不一定……不,不,像毕生这种有志向的年轻人,那么有理智的一个人,不可能冲动地作出这种事情来得……”
就在郭启达犹豫不决的时候,掌心的手机猝然响起,尖锐的铃声让在场的三个人都不由一颤,而他的反应最激烈,差点没将手机给扔掉。
“喂…嗯,是我…什么?发现了孙朝晖的下落…在什么地方…‘小澳门赌场’的后门,嗯,我知道了…你们别急着行动…我这就赶过去!”郭启达的情绪在接完这个电话之后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似乎在心里认定了什么事情,脸上洋溢着“果真如此”的自信表情。
漂流密室 死局(10)
……
狭长的过道笔直地朝前延伸,就像死神停留在这艘油轮上的一根手指,指尖深邃的黑暗总是让人充满了敬畏之情,而它事实上只不过是赌场后门鲜有人迹的出口,在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下,寻常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过道很窄,并肩勉强能够容下两人,赌场保安负责人说,这条过道一直是用来转移资金所用,故而在正对过道出口的地方,设有一部还算隐秘的监视器,其用途,无非是给赌场老板吃颗定心丸罢了。
“你们就是在监视器上发现孙朝晖的吗?”尽管四周的灯光已经逐次暗淡,可闪烁的五颜六色还是让郭启达觉得有些昏眩,这多多少少跟睡眠不足有关,也与邢、毕二人的争执脱不开干系。作为局内人,偶尔听到两位推理高手争锋相对的辩论或许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但长时间处在如此彷徨和举棋不定的状态中,郭启达可吃不消,他越来越为案情而觉得焦虑和烦躁,他希望这种局面能够尽快结束,最好能在游轮靠岸之前。
赌场保安负责人是个四十出头、目光犀利的退伍军人,他简洁地回答了郭启达的问题:“每天晚上赌场停止营业后,在运送当日的资金前,我们会检查一遍后门过道的监视录像,工作人员发现傍晚六点三十四分,身穿白色衬衣、黑色西裤、头戴鸭舌帽、疑是孙朝晖的青年人进入了这里。”
“疑是孙朝晖?你们没有进一步确认吗?”郭启达对船上设置赌场一事始终不是很认同,故而说话的语气方面有些僵硬而欠缺礼貌。
“事实上我们重复确认过五六次,只是因为过道内灯光太暗、监视器像素不高的缘故,我无法明确地回答你,是不是他。”
摸着下巴上的肥肉,郭启达装模作样地走到黑乎乎的出口处,睁大眼睛瞅了瞅却什么也看不见,于是问:“你说有灯光,可我为何什么都看不到?”
“有人用石头将路灯砸碎了。”负责人一本正经地站在那回答,对郭启达身边的邢怀彬视而不见,“这人的身份不清楚,但可以确定他与疑是孙朝晖的青年不是同一人。”
感到古怪的郭启达似乎还想问什么,这时邢怀彬Сhā嘴道:“那人是不是孙朝晖,进去看看就清楚了?只要他还没有出来的话。”
“他没有出来,因为这是条死胡同,除非他有储物室的钥匙。”负责人没有任何遗漏地说道。
“储物室?这又是什么地方?”郭启达问。
“胡同两边各有一扇门,一是赌场的后门,另一个则是存放杂物的房间,通常那都是不上锁的,而孙朝晖就是藏身在此。”负责人似乎担心自己高估郭启达的智慧,停了停又解释道,“储物室在那边还有一扇门,但已经从里面用铁链子锁住,除此之外,再无第三个出口。”
“我能够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提供的帮助。”郭启达没好气地说完,转过身来对刚刚带人赶到的汪耀明喊道,“耀明,你先带人进去抓孙朝晖,我还有些问题要咨询一下!”
被从被窝里拽起来的感觉让汪耀明很不爽,他闷闷地哼了一声,领着四个船员鱼贯而入,此时邢怀彬亦上前来到郭启达身边,压着声音提醒道:“小郭,你看是不是先将录像资料作为证据保存起来?”
“嗯,幸亏你提醒我,我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郭启达拍着脑门转向保安负责人,笑着说道:“还要麻烦你一下,那个录像带,我们要带回去。”
“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负责人转身从手下那儿接过一盒带子,递到郭启达手中,想了想又说:“我建议多注意一下大概八点多钟进入储物室的那个男人,我觉得他的举止有些奇怪。”
“还有人在孙朝晖之后进入过储物室?你刚才怎么不说?”
慌张起来的郭启达拿起对讲机想要警告自己的搭档,储物室里还有第二个人,但负责人紧接着又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他确实进入过储物室,而且,进去之前还特意砸碎了路灯,但他在里面呆了大概只有五六分钟便离开了,”
漂流密室 死局(11)
“吓我一跳!”郭启达拍了拍胸脯,“那家伙多半是孙朝晖的同伙,来给他送食物和饮水的,你说呢,邢老?”
“我没听说孙朝晖在船上还有别的熟人,如果他真有同伙的话,那人多半便是胡玲了。”邢怀彬回答道。
“胡玲?你们说的是个女人吗?”保安负责人说道,“如果是女人的话,我可以确定绝不是那个家伙……虽然他有意躲避摄像机,但我可以肯定地说,他绝对不是个女人,瞧他走路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当过兵的军人。”
“这些一会儿我们看录像就能清楚了。”邢怀彬打断道,“小郭,抓住孙朝晖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结案!”郭启达猛地叫了起来,随后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讪笑道,“案情其实早就已经查清楚了,我现在坚信邢老你当初的结论,至于邱一禾房间内的汽油,就要看他本人是不是想追究了,当时他的样子应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呵呵……”
邢怀彬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不在说什么,这时郭启达腰间的对讲机忽然猛地尖啸起来,只听汪耀明那嘶哑而惶恐的声音咆哮道:“孙朝晖死了!你们赶紧来!”
郭启达和邢怀彬二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了口凉气,继而撒腿朝胡同里冲去,前者更是一边跑一边大声问:“邢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的结论真的要被推翻吗?难道真被毕生这小子说中,凶手一直在将我们当猴子耍吗?”
“别说这些没用的丧气话。”邢怀彬跑在郭启达的后面,声音冷冷地回答,“凶手离我们已经不远了,抓住他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来到保安负责人口中的储物室外,郭启达并没有闻到丝毫血腥气味,混乱的手电筒的光柱在房子里面杂乱无章地扫着,晃得他脑子一阵阵昏眩。
“你们不要乱动!”还是邢怀彬经验老道,第一时间走进去喝止住几个在那到处乱走的船员,“小汪、小郭,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都出去,不要破坏了第一现场。”
尽管灯光很乱,尽管郭启达的眼睛模糊不清,但他还是看见了孙朝晖,仰面倒在房间正中央、被一滩鲜血包裹着的孙朝晖。
“小汪,别傻站着,赶紧找一下开关,我们需要照明,需要照明!”邢怀彬大声吩咐着,快步踱到尸体旁边,他看见凌乱的血脚印在尸体旁边就跟蚂蚁一样,忍不住叹道,“你们啊,难道就不知道该保护一下现场吗?”
正在找储物室照明开关的汪耀明闷闷不乐地回答:“原本是要来抓人的嘛,所以门一开,我们就冲了进来,最前面的那人还差点被尸体给绊倒呢,能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对此邢怀彬只能保持沉默,这些船员都是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希望他们不要出任何差错,本身就是不切实际的强求。
在另一扇门的旁边,汪耀明找到了闸刀式开关,于是毫不犹豫地将它推了上去,整个房间在短暂的闪烁之后,便通亮起来。
有了光亮之后,邢怀彬开始仔细勘查现场,首当其冲的便是尸体,而汪耀明却对那扇被铁链锁着的门很感兴趣,因为他在未能完全闭合的两扇门板之间的地上,发现了一个断裂的铜丝圈。
邢怀彬一言不发地在尸体旁观察了好长时间,直到郭启达自认为缓过气来走到跟前,他才叹息道:“凶手非常残忍,而且对于杀人毫无畏惧,下手更是果断的让人害怕。”
血腥的场面总是让郭启达有些不忍目睹,他偏着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嗓音颤抖着问:“是,是被割喉吗?”
“是的,一刀致命!”由于没有准备手套,所以邢怀彬不敢接触尸体,但他仍然指着孙朝晖扭曲的双手说,“他应该跟凶手发生过激烈地搏斗,或许我们能从他的指甲缝中找皮屑、头发之类的证物,只可惜船上设备不全,否则我们立刻就能找到凶手。”
因为大量失血,尸体脸部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是那双瞳孔放大的眼睛却圆瞪着,似乎想要记住杀死自己那人的模样。从左至右一条深深的壕沟横亘在喉部,正汩汩冒着些微血泡,光滑整齐的切口足以说明凶手的狠辣,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的手当时肯定没有半点颤抖!尸体的双手几乎被血水淹没,只露出十根蜷缩弯曲的手指,而且已经开始在慢慢僵硬,看上去仿如鬼爪那般让人背脊阵阵发寒。尸体的鸭舌帽掉在右手边大概四五米的地方,变了形的样子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什么人曾经从上面踩过。邢怀彬现在正研究这顶帽子,很幸运的是,帽子凹陷处有血迹,而且是非常清晰的血脚印,“小郭,赶紧将这顶帽子收起来,指认凶手,它是最有力的证据之一了。”
漂流密室 死局(12)
郭启达傀儡一样跑过去,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的塑料袋,用两根手指将鸭舌帽捏着放了进去,“邢老,我,我有种很,很不好的预感……”
“什么预感,你说来听听。”邢怀彬继续搜寻着线索,很快便找到了负责人提到过的那条生锈的、锁着另一扇门的铁链。
“当事人现在都死得差不多了……”郭启达开了头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心想:“难道凶手真的是他吗?如果真是他,那也太恐怖了,真的是让人难以相信啊!”
“小郭,你的方法看似简单,其实却最直接,最有效。”停下手上的工作,邢怀彬直起腰捶了捶背,说道,“当事人中,高翔、陈庆、刘剑锋、孙朝晖都已经死了,剩下人当中必定会有一个凶手!”
“或许有两个……“郭启达突发奇想道,“或许,除了我之外,你们所有人都是凶手……”
“别开玩笑了,干点正经事吧。”对郭启达的奇思妙想,邢怀彬不屑回答,他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长方形,“让人准备录像机,杀死孙朝晖的凶手,很有可能便是那个,砸碎路灯的家伙。”
应诺着往外走的郭启达视线无意中扫过距离小门不远的一堆杂物,与别处不同,这些杂物非常零乱、散落的到处都是,他走过去自言自语地说:“他们应该曾在这里发生过打斗,或许——”
郭启达眼前一亮,在杂物中间,他看见了一样东西,一样决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手机,一款很有特点的手机。
“天呐,我真是要疯了!”捡起手机的郭启达忽然大声叫了起来,“该死的毕生,我看你这回要怎么解释!”
“怎么回事?”邢怀彬快步过去,看着郭启达掌心的手机,惊叹道,“这,这确实是毕生的手机,但它怎么会在这里的?”
指了指身旁的一片狼藉,情绪仍然激动的郭启达大声说:“我也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该死的,它是在这一堆零乱的杂物当中……”
“看来,毕生曾经来过这里,而且与什么人在此发生过激烈的争斗,以致手机不慎跌落也没注意到。”邢怀彬若有所思地说,“小郭啊,这个时候我怀疑毕生确实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但,孙朝晖的死看来跟他脱不开干系了。”
愤怒地来回踱着步子,郭启达一会看看邢怀彬,一会又低头看看孙朝晖的尸体,他内心正激烈地交战着,感情上来说,他并不愿相信毕生会杀死孙朝晖,“该死的,真他妈的该死,毕生为什么要杀孙朝晖呢,为什么,这讲不通嘛!”
“唉……”邢怀彬用力叹了口气,“毕生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性格倔强,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改变,我想,恐怕是他没能从孙朝晖处得到预料中的答案,所以干脆杀了孙朝晖一了百了吧。”
“什么答案?”郭启达奇怪地问。
“呵呵,你说还能是什么呀?”邢怀彬苦笑着摇摇头。
“我要是知道,何必还要问你?”郭启达生气地说。
邢怀彬耸耸肩,慢条斯理地回答:“当年我逮捕长江,也就是毕生的父亲,虽然是出于维护法律和正义的尊严,我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事实上,面对毕生的时候,我一直都是心中有愧的……我知道毕生对这件事无法释怀,一直在等待机会,只是没想到,他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邢老,你能不能不要拐弯抹角,对那些陈年旧事我不感兴趣,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毕生有什么动机和理由杀死孙朝晖,而且使用如此恶劣的手段!”郭启达不耐烦地说。
“还记得吗,毕生曾说过,孙朝晖和我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他始终认为这个秘密可以证明我才是凶手……”邢怀彬回答。
“这个秘密就是毕生想从孙朝晖处得到的答案?”郭启达又问。
“是的,只不过,我清楚地知道,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所以毕生肯定是非常失望了。”
“就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毕生就杀了孙朝晖?这恐怕说不过去吧?”眨了眨眼睛,郭启达问。
漂流密室 死局(13)
“小郭,如果没有找到这款手机,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杀死孙朝晖的凶手?”邢怀彬不答反问。
郭启达低头沉思片刻,犹豫着回答:“是什么人我不敢说,但肯定会和高翔、陈庆案联系在一起,这个凶手已经杀死了高、陈、孙、邱四人当中的三人,邱一禾也差一点死在凶手布置的陷阱下……”
“如果没有找到毕生的手机,你认为谁会是这一系列凶杀案的罪魁祸首?”邢怀彬再次提出同一个问题。
“不是你,就是毕生!”郭启达豁然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
“那现在你明白了吗?”邢怀彬苦笑着说,“在此之前,毕生已经不止一次地提到过,孙朝晖握有能证明我是凶手的证据,现在孙朝晖忽然死了,我是不是最有嫌疑呢?我甚至怀疑,所谓的证据从一开始就是毕生预先设下的引子。”
“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没想到会在现场遗留下这个致命的证据。”郭启达似乎接受了邢怀彬的说法。
“恐怕致命的证据还不止这一处,现场留下了相当多的痕迹,地上的脚印,门上的血手印,肯定当时发生了什么意外,以至于他来不及处理便匆忙离开了。”邢怀彬冷静地说,“还有监视器拍下的录像,我们只要看看便一清二楚了。”
郭启达微微颔首,自言自语地说:“难道高翔、陈庆也都是毕生杀的吗?”
“让我们理下一头绪吧。”邢怀冰轻声说着,将郭启达拉到一旁满是灰尘的长凳上坐下,“高翔一案的机关所在我们已经破解,相关证物也一应齐全,但事实上,就高翔为何会在卫生间内出现,目前我们关于他要吸毒的解释不甚合理,因为如果凶手确实是在参与游戏的人当中,他如何确定高翔进入了卫生间,如果不能确定这一点,他如何知道什么时候该拨打电话,启动天花板通风口的机关?”
“所以凶手不是你,因为你当时一直在包厢内未离开过半步。”郭启达说道。
“为了确定高翔如意料中那样进入卫生间、并开启机关,凶手就应该在尾随高翔离开的陈、孙、毕三人当中……”邢怀彬果断地说。
“而现在陈庆、孙朝晖已死,只有毕生还活着。”郭启达叹道。
“仔细回想一下,陈、孙二人离开包厢都有充分的理由,可毕生呢,他的理由居然是一张凶手预告杀人事件的卡片,而这卡片,甚至可能是他用来隐藏自己的手段而已。”邢怀彬的思路非常清晰,“既然凶手给他发了死亡预告,那他自然就不是凶手,毕生利用这一个心理上的思维定势,很好地将自己给隐藏了起来。”
“在陈庆案中,他又故意给自己寄来卡片,让我们在一开始就不去怀疑他,非常高明的手段,只是当时就被邢老你给识破了。”郭启达心不在焉地说。
“陈庆一案,毕生将他构置杀人现场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在很大程度上误导了我的侦破思路,以至于我当时做出了陈庆杀高翔后自杀的错误决断,而这,正是毕生所期待看到的结果——他要在这个上面将我击败,不可否认的是,他做的比当年长江还要好。”
“但邢老你不是在他的箱子里找到了与吊死陈庆相同的麻绳吗?”郭启达问。
“如果没有毕生反常的举动,我是不会潜入他房间去搜寻证据的,但这正是毕生仿效他父亲的地方,故意给我留下破绽,然后再将我击败,这才能满足他那飞快膨胀的自信心。”双手揉着太阳|茓的邢怀彬愣愣地盯着不远处孙朝晖的尸体,“可惜毕生太猖狂了,他对尊严的追求欲望还远远无法得到满足,于是便有了第三、第四起密室杀人。”
“第三、第四起密室杀人?”郭启达诧异地重复邢怀彬的话,“哦,我明白了,如果邱一禾没有及时发现,便会将自己反锁在卧室后活活被烧死,这是第三起密室杀人……但第四起——”
“第四起密室杀人案能否成型,这要等见到毕生,听他精彩的说辞才能知道了。”说着邢怀彬忽然站了起来,沉吟道,“小郭,走,既然毕生不来找我们,那我们就主动去找他!”
漂流密室 死局(14)
……
床单已经脏了,早就应该换掉,可胡玲舍不得,舍不得床单上残留着的孙朝晖的气味,“他什么都没有留给我,除了匆匆的一吻,甚至来不及留下哪怕一个让人安心的承诺。”
坐以待毙一直不符合孙朝晖的性格,他等不及地想要反击,所以在知道邢、毕二人对立的状况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做出了与毕生会面的决定。对此,女人天生的糟糕直觉让胡玲非常不安,但她并没有劝阻,因为她知道,男人的决定是不能轻易去改变和打击的,否则男人这辈子都无法直起腰杆来做人。
封闭的房间闷热而安静,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烟草味,指甲的香烟慢慢地燃烧,胡玲却没有抽过一次,可眼睛却已经被烟雾熏出泪来。莫名的心悸在孙朝晖离开之后便一直困扰着她,躺在床上甚至都记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去找到毕生,如何告诉毕生关于孙朝晖的事情,“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取得了认同,或许他们正在努力盘算着应该怎样对付邢怀彬……是的,看过那个证据之后,毕生没道理怀疑的,他会支持朝晖,会支持他的……”
这句话在胡玲脑海里已经响过无数遍,从回到房间临近八点半的那一刻起,这声音就始终在支撑着她的意志,“这很危险,真的很危险,我应该阻止朝晖这样做,应该让他坚持原来的想法,在我这儿一直藏到游轮靠岸的那一天……都怪我,我为什么要告诉朝晖那些事情,我真该死,明明那么爱他,却亲手将他送进了生或死的单一选择……”
焦虑不安的胡玲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闪过孙朝晖倒在血泊中的情形,她不敢睡,她害怕一觉醒来,心爱的人已经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隐隐约约听到敲门声,或许是错觉,或者说胡玲以为那是种烦躁中所产生的幻听,可她还是从床上爬起来,裹着一件薄薄的睡袍走了出去。
大厅没有灯、很黑,拳头砸在门上的声音倒是清晰可闻,“砰、砰,砰、砰、砰……”,就像某个怀孕的女子在呻吟。
嘴唇微启,下意识想要应门的胡玲赫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正盯着自己,就在那模糊不清的茶几旁,就在两张沙发的正中间。
“是谁?谁在那儿?”胡玲害怕地问,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靠。
“你还没睡吗?”
听到这个温柔而动听的声音,胡玲不仅没有放松神经,反而更加地恐惧起来。她呢喃着想要退到卧室门口,可没想到仓促中撞在了墙边放有花瓶的小木桌上。“咣!”,花瓶碎裂声尖锐刺耳,让胡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晓,晓菲,这么晚了,你、你一个人在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而已……跟你一样……”黑暗中看不清邢晓菲的脸,但那双漂亮的眸子,却蕴含了太多的东西。
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房里的动静,开始急促地砸门,但很奇怪,那人没有喊话,即没有叫邢晓菲,也没有喊胡玲。
“不要去理会他了,可能只是个可怜的疯子而已。”邢晓菲眨了眨眼睛,轻柔地说着,“胡玲,我们能聊聊么?”
“聊,聊什么?”脚踝刺痛,仿佛被花瓶碎片划破了一样,胡玲尝试着想要朝房门靠近,她感觉外面的人对自己很重要,或者说,她不想单独跟这样的邢晓菲相处,特别是在如此阴冷的环境中。
“其实,我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是一个人这样坐着,感觉怪孤单的。”邢晓菲的眼睛随着胡玲的身形移动,但她却没有阻止胡玲靠近房门,只是叹了口气道,“胡玲,你永远不知道门外等着你的是什么,但我想,绝对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吗?”胡玲忐忑不安地问,脚步并未停留。
“我不知道是谁,但我想应该不会是你想见到那个人,因为——”邢晓菲忽然打住,颤颤巍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胡玲,刚才爸爸来电话说——朝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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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死局(15)
一道强光在胡玲眼前出现,然后便是天旋地转的昏眩,她不停地摇头说:“你撒谎,你撒谎,他没有死,他不会死的。”
砰砰砰的敲门声仍在继续着,越来越急促、响亮,在死寂的暗夜里格外刺耳。
“我没有骗你,胡玲,我没有骗你……”邢晓菲叹息着,难过地走过去拉住胡玲的胳膊,“你知道我为什么睡不着吗?因为我也很难过,难过得就像要死掉一样。”
很奇怪,胡玲竟没有哭,只是冷冷地望着邢晓菲,紧咬牙关说:“是你们害死了朝晖,是你们害死了他,你是刽子手,晓菲,你和你父亲都是刽子手。”
“不——”邢晓菲忽然尖叫起来,“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你知道为了爱他,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吗?现在他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脸上闪过一丝歉意,那是从邢晓菲身边夺走孙朝晖之后,胡玲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这感觉让她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顷刻间便与邢晓菲抱作一团,号啕大哭起来。
就在两个女人相对哭泣的时候,敲门声嘎然而止,伴随着巨大的破裂声,房门被人大力踹开,紧接着一个身影带着血腥冲进来——毕生,浑身浴血的毕生就像一条被驱逐的狼,陷入绝境的狼,他的眼中凶光闪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原本泰然自若的神情,此时除了愤怒之外,剩下的便是绝望……尽管他尝试着要隐藏这种绝望。
“跟我走!”面目狰狞的毕生一把抓住胡玲的胳膊,不由分说将她从邢晓菲身边拽开,而胡玲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似乎早就料到门外的人是毕生,邢晓菲表现的倒是格外镇静,她跳起来堵在门口,大声说道:“毕生,不要再错下去了,你这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咔嚓的磨牙声从毕生嘴里发出来,他赤红的双目好像要爆炸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我被人陷害了!我被人陷害了!”
“那你就更不应该莽撞行事,你知不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条不归路上啊,毕生!”毫不畏惧地张开双臂,邢晓菲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去自首吧,爸爸会尽一切可能帮助你的,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现在这样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毕生痛苦地抓着头发,“晓菲,你让开,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你只需要让到一旁,我一定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不!我不能让你走!”邢晓菲坚定地回答,“爸爸来电话说了,如果见到你,一定要留住你,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仰头长叹,毕生举起左手,满是鲜血的左手,“你看看,晓菲你仔细看看,就跟当年我父亲一样,现在的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毕生话音刚落,猛然觉得脚背一下剧痛,胡玲尖锐的鞋跟狠狠地踩在上面,鲜血迫不及待般涌出,他踉踉跄跄的向后倒去,茫然、无助的眼神空洞的让人害怕。
“你做了什么?毕生你做了什么?朝晖呢,朝晖他在哪里?你说话呀,你说话呀!”崩溃的胡玲心中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她不敢面对这样的残酷,脚下一软也坐倒在地嚎啕痛哭起来,双手死死地揪住自己的头发。
“对不起——”毕生从喉咙里呕出这句话,整个人忽然松松垮垮地躺了下来,闭上眼睛竟不再起身。
“啊——你骗我,你骗我!”双手在虚空中胡乱地挥舞,哭嚎的胡玲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撕成碎片,“你说过会帮我们的,你说过会帮我们的,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你把朝晖还给我,还给我!”
轻声叹息的邢晓菲静悄悄走了过去,伸手按着胡玲的肩膀,劝慰着说道:“胡玲,你不要这样——”
“走开!”胡玲啪地一声将邢晓菲的手扇开,她近乎疯狂地咒骂道,“给我走开,臭表子,臭表子,是你害死了朝晖,是你害死了他!”
邢晓菲难过地摇摇头,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胡玲猛地从毕生身上窜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朝外面冲去。
漂流密室 死局(16)
“胡玲,你要去做什么?”邢晓菲大叫着上前阻拦,却发现已经冲到门口的胡玲被什么人又给推了回来。
门外,阴沉着脸的邢怀彬和郭启达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毕生,前者在一阵激烈的咳嗽之后,开口说道:“起来吧,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
睁开眼睛,毕生感觉晦涩灯光笼罩下的邢怀彬,看上去犹如一堵无法跨越的高墙,他颤抖着用双手支起身子,苦笑着说:“邢叔叔,姜是老的辣,这句话真他娘的没说错——我认输了。”
“你以为一句认输就能够弥补你所犯下的罪孽吗?你太天真了,毕生,你天真的让我感到心痛,感到失望!”邢怀彬悲伤地合上双眼,“为了报仇,杀死四条无辜的性命,你认为这值得吗?值得吗,毕生?”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毕生没有正面回答,他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蜷缩在门边的胡玲,捂面叹道,“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我太急切地想要找到证据,太急切了。只要再给我两天时间,只要两天我就可以——”
邢怀彬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打断道:“我会给你时间的,不过只有今天晚上,你好好想想吧,好好想想有什么方法,能证明你自己的清白。”
明显高兴不起来的郭启达走到毕生身边,犹豫良久方说:“走吧,毕生,我有一大堆的不解之谜在等着你来解答呢。”
毕生精神一振,以为郭启达仍然信任自己,可当他看见郭启达的眼神之后,立刻又萎顿下来,呢喃着回答:“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没有杀人。”跟当初的孙朝晖一样,毕生无力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又抬起头来说道:“郭大哥,你要相信我,孙朝晖不是我杀的,我是被人陷害的,被人陷害的。”
毕生的态度出乎郭启达意料之外,原以为他会狡猾地为自己辩解,没想到却是如此无力的挣扎。
面无表情地瞪着毕生,郭启达愤懑地喝问道:“毕生,你说你没有杀人,那你身上的血迹从何而来?”
“这是孙朝晖的血没错,是他的血没错,但是——”毕生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冷静和机智,他已经乱了方寸,情绪激动地嘶喊道,“但是我没有杀他呀,我真的没有杀他呀……”
郭启达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别说了,毕生,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想继续伪装下去吗?跟我们走吧,有什么要说的,想清楚了再开口。”
颓丧地点点头,毕生请求道,“郭大哥,我能求你帮我一个忙吗?”
郭启达不置可否,却也没有阻止毕生接着说。
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毕生慢慢挪到胡玲身前三四步远处,他不敢靠得太近,嘶哑着问:“胡玲,我知道你不可能用孙朝晖的死,布局来害我……但我还是想问一句,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要和他见面的吗?”
痴痴呆呆的胡玲根本就听不见毕生在说什么,她已经万念俱灰,在得知孙朝晖死讯的那一刻,已经不再活着。
得不到回答的毕生无奈地耷拉着脑袋,转过身对郭启达说道:“郭大哥,我希望你能将她带到警务室,确保她的安全……孙朝晖一死,恐怕除了她,再也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郭启达愤怒地喝道:“够了!毕生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都到了这份境地,你还想要冤枉邢老,让我怀疑邢老吗?你真的把我当成傻瓜了吗?”
毕生苦笑道:“郭大哥,看在我叫你一声大哥的份上,帮我这个忙吧?就算为了避免胡玲自杀殉情,就算为了这个理由,行吗?”
打心眼里喜欢眼前的这个青年,聪慧、机敏、洞察力锐利,还有当代青年少有的稳重,若非证据确凿,郭启达也不愿相信这一切。他轻轻拍了拍毕生的肩膀,点头道:“走吧!我答应你这个请求。”
……
气氛压抑的审讯室内,已经罢工的通风口无法送进来一丝清新的空气,困乏地靠在桌边的毕生头一回无法忍受那凝聚不散的烟草味儿,感觉整个身体都在被灼烧一般。他指间的香烟自从抽了第一口之后,便再也没有送到过嘴边,正无助地燃烧着,就像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漂流密室 死局(17)
长达半个小时的沉默,就像一出老上海的默戏,在场的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就连脾气急躁的汪耀明,这次也难得地进行着等待。
“我是八点十分左右与你们分开的……”终于,香烟彻底燃尽,毕生开口用嘶哑的嗓音说道,“原本打算回房间好好休息,却在路上遇到了胡玲,不对,是胡玲找到了我,她一直在那等我出现。”
“胡玲找你做什么?”郭启达用力咽了口唾沫问。
“她说孙朝晖要见我,说是有很重要的证据要交给我。”毕生低垂着头,“这一点你们可以从胡玲那儿得到证实。”
“是什么证据,你拿到了吗?”郭启达关心地问。
“没有,我按照胡玲所说,进入赌场后门的仓库之后,被人打晕了,连孙朝晖的面都没有见到。”毕生难过地用手摸了摸后脑勺,“这儿现在还有个大包,你们可以过来摸一摸。”
“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孙朝晖的下落?”隐忍了好久,汪耀明爆发道,“你不知道我们正在通缉他吗?作为协助办案人员,你在有了通缉犯线索的情况下单独行动,不与我们任何人取得联系,这本身就是个很大的错误!”
“当时我向胡玲承诺,确保孙朝晖的安全,所以我想在取得证据之后,再与你们联系,可没想到——”毕生越说越难过,“没想到有一个要命的陷阱在那儿等着我,更没想到会因此跌入万丈深渊、不得翻身。”
“你大概是什么时候醒的?醒的时候孙朝晖是死是活?”郭启达不想听毕生的自怨自艾,急促地问。
“具体时间我不知道,因为我发现手机不见了,当时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我费了好长时间才从仓库里面出来。”毕生似乎在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醒的时候我闻到很浓的血腥味,感觉自己被泡在了血中一样,我在摸索的过程当中找到了孙朝晖的尸体,他离我晕倒的地方并不是太远,我手上、身上的血,就是这样来的。”
“你衣服上的血迹可并不是这样告诉我的——”郭启达拿起一张照片放到毕生面前,那是毕生脱下来的血衣,上面的血渍明显是喷溅的情况下造成的,“你想用一句‘摸索’就蒙混过关,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毕生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照片,回答道:“我只是在描述事情的经过而已。既然我醒之前孙朝晖就已经死了,为什么我衣服上的血迹,就不能是在我摸索之前就有的呢?”
摇摇头懒得回答,郭启达敲了敲桌子问:“找到孙朝晖的尸体之后,你做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在找出口。很幸运地,出口离我也并不远,我很快就找到了,然后便乘着夜色离开了仓库。”
“在那之后呢?你为什么不将血衣处理掉?你不会不知道,这会成为最有力的证据吧?”郭启达死死地盯着毕生的眼睛。
“我这样想过,可我怕时间来不及,我担心有人会加害胡玲,将最后的线索彻底抹杀掉。”毕生说话的同时,飞快地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邢怀彬,“我心里清楚得很,现场留下了我太多的痕迹,就算将血衣处理掉也无济于事,但如果能从胡玲那儿得到线索,或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所谓的线索,究竟是什么?”汪耀明摸着下巴问。
“我不知道,我暂时还不知道,但你们应该在胡玲身上多下点功夫,为了给孙朝晖报仇,她一定会说出来的……如果她知道的话。”毕生这次毫无顾忌地望向邢怀彬,大声说道,“邢叔叔,你最好不要低估了胡玲和孙朝晖之间的感情,刚才的场面你也看到了,胡玲绝对不会将那秘密藏在心里一辈子的。”
发现两个乘警都转过头来看自己,邢怀彬轻蔑地笑了,“毕生啊,我对那莫须有的秘密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你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情干扰了你的行动,以至于你会留下那样一个破绽百出的凶杀现场吗?”
漂流密室 死局(18)
“我说了,孙朝晖不是我杀的。”毕生僵着脖子大声说。
“这种话是毫无用处的,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必须拿出证据来。”邢怀彬指着桌上一大堆照片道,“你自己看看,这里面任何一项证据都足以给你定罪,我们之所以还耐着性子坐在这儿听你胡说八道,为的只是给你一个机会罢了。”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毕生,你可要想清楚啊!”眼神关切的郭启达劝说道,“现在可不仅仅是孙朝晖一个案子,你,你真的不想再说点什么?”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毕生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他双手用力地捶着桌子,仿佛刚刚听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端的是个好手段,佩服!佩服!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邢怀彬!邢怀彬!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当年就是这样整死我父亲的,是不是?是不是?”
眼看着毕生失控地咆哮起来,神色不动的邢怀彬抬起手往下压了压,“毕生,别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我在等你精彩结论的推理呢……我倒想看看,在铁证如山面前,你还有什么高超伎俩!”
砰地一声,毕生跌回到椅子里,无比沮丧地呢喃道:“我没什么好说的……老天爷不长眼睛,让我们父子俩个都栽在你手里,我心里很恨啊……”
“既然他真的无话可说——”邢怀彬拍了拍郭启达的肩膀,“那我们现在就定案吧。”
抬起腕子看了看手表,皱着眉头的郭启达说道:“天已经不早了,我们也不急着一时片刻,定案的事情我看还是等靠岸后直接交给当地公安好了,反正也就是明天晚上的事情。”
邢怀彬愣了愣,侧过头去看着汪耀明说:“这可是你们晋升的大好机会,说不定会有许多媒体报道这件事,你们不会想要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吧?”
出乎意料之外的,汪耀明居然难得地与郭启达站在同一阵线上,他耸耸肩无所谓地回答:“我这辈子注定就是个抓抓小偷的乘警了,既然启达觉得那样比较好,我也没什么话说。”
郭启达慢腾腾站了起来,“邢老,这个连环杀人案能侦破,主要还是你的功劳,我和耀明没道理夺人之美的,呵呵……你看天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本来你们上船也是为了放松心情好好游玩一番,没想到却卷进了这种事情,呵呵,明天邢老你就陪着女儿好好玩一玩,这海上的风景还是相当不错的。”
看了一眼双目无神的毕生,邢怀彬叹息着说:“唉,我哪还有心情玩啊?既然这里不再需要我,那我就回去了,剩下的就辛苦你们两位了。”
“没什么好辛苦的!”由于担心毕生畏罪自杀,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于是心善的郭启达走过去对汪耀明说,“耀明你跟邢老一起回去吧,我留下来看着毕生,以免有什么意外发生。”
邢、汪二人离开后,郑重其事地将门从里面锁好,郭启达泡了两杯浓茶来到毕生身边,用膝盖磕了磕他的腿说:“怎么样,别说老哥我不给你机会,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在这里了,还有大概六个小时时间,如果这样你都无法洗脱自己的嫌疑,那我只好将你当作凶手送交当地公安部门了。”
感激地从郭启达手中接过浓茶,毕生闭着眼睛用力吸了一下茶的清香,忍不住叹息道,“郭大哥,你如果真的想帮我,就把对面警务室里的胡玲找来吧,我现在只能从她那儿寻找突破口了。”
回到对面坐下来的郭启达好奇地看着毕生,慢慢问道:“毕生,说实话,我真的很难相信你这是在演戏啊。”
“我没有——”端起茶杯浅浅尝了一口,毕生请求道,“郭大哥,你就再帮我一次,把胡玲找过来吧,好不好?”
郭启达叹了口气,回答道:“恐怕我很难帮到你了!现在你不是作为嫌疑人,而是作为真凶来对待的,所以你不被允许见到除了我们之外的任何人。”
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故而毕生强打起精神,开始翻看着面前一张张摆在面前的现场和证物的照片,其实他不用仔细去看,也能记起来这些照片拍的是些什么——染血的手机、孙朝晖的帽子、有自己指纹的瑞士军刀,不下十个的血脚印,后门把手上的血手印。
漂流密室 死局(19)
转眼就过去了两个多钟头,在这期间毕生不仅将那些证据在脑子里过了几百遍,还让郭启达给自己放了一下那段监视器拍下的录像。录像分辨率不高,加上路灯的昏暗和较长的拍摄距离,在孙朝晖后进入储物室那人的容貌看得并不真切,但从衣着和时间的吻合度来判断,连毕生自己都没有太多的话说。
“我还不能绝望!”他在给自己打气,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去看那些照片,希望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恰如邢怀彬所说,这是名副其实的铁证如山,他死定了,就算没有那段录像。机会只有一次,毕生非常地清楚这一点,要么不开口,开口就必须有充分的准备,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放下那张孙朝晖尸体的照片,毕生感觉眼睛像注了铅一样,他轻轻推醒对面趴在桌上打呼的郭启达,抱歉地说道:“郭大哥,能让我再看一遍那段录像吗?”
郭启达哈欠连天地伸着懒腰,含糊不清地说:“别看了,毕生你就休息一下吧,这么长时间没睡觉,你难道一点都不累吗?”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郭大哥!”毕生感激地笑了笑,“再看一遍吧,我总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些细节,非常重要的细节。”
摆摆手起身到一旁打开电视机和录像机,郭启达心不在焉地说:“毕生啊,我个人是非常愿意相信你是被人陷害的,但除了陪着你之外,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你……游轮明天,不对,是今天晚上,唉,游轮靠岸之后啊,我们就要分开了,我希望你能挺过去啊。”
录像开始播放,郭启达拿着遥控器斜靠在桌上打瞌睡,毕生则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决不让任何一个细微的画面变动逃过自己的眼睛,可是他实在太累了,那眼前模糊、晃动的画面就像催眠师的手表一样,很快就让他失去意识、进入了梦乡。
……
“真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明天晚上船就要靠岸的话,我真不应该这么晚了还来麻烦你。”半弯着腰的方医生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偷偷塞给面前这个肥佬几百块钱的话,就算郭启达发话,他也决不可能凌晨三点钟从被窝里爬起来。尽管如此,方医生还是非常礼貌地说着一些客气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肥佬手中那串油乎乎的钥匙。
世上有很多人,他们坚信科学、坚信没有鬼魂的存在,但因为鬼魂而产生的困扰,往往比那些迷信的人来得更加强烈。方医生就是这样,自从刘剑锋死后,他便一直无法入睡,就像被刘剑锋的鬼魂纠缠着一样,只要闭上眼睛,脑子就会乱哄哄快要炸掉一样。
今天晚上也是如此,特别是在得知孙朝晖的死讯之后,这种感觉愈发地强烈,就像巨大的火炉在烘烤着自己一样,所以方医生费尽周折取得了郭启达的同意,来实现自己的承诺——为刘剑锋净身。虽然这在原则上是不被允许的,但一方面凶手已经认定是孙朝晖,而且所有关于尸体的线索都已经由郭启达和邢怀彬等人记录在案,故而郭启达才勉为其难地许可了方医生的善举。
事实上,方医生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便通过电话征求到了郭启达的许可,只是这开门人太过难找,才磨磨蹭蹭拖到现在。
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肥佬抖了抖手里的钥匙串,一边摸索着寻找冷藏库的钥匙,一边打着哈欠说:“这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啊?一定非常亲近吧?”
“没有,我们认识才三四天时间,我们是住在同一个房间的室友。”方医生急切地回答,恨不得从肥佬手中抢过钥匙,自己将冷藏室的门打开。
“啊,那你可真是个大善人啊!现今这个世道,哪还有你这样的好人哦,别说是给一具没有任何关系的尸体净身,就算是对自己老瘫的父母,恐怕也很难做到啊。”肥佬似乎感触良多,钥匙在钥匙孔四周不停地转来转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方医生不耐烦地附和道,“我也只是希望让他能够干净地离开人世,以免上岸后让他家人见到心中难受。”
漂流密室 死局(20)
“所以说你是个好人嘛。”肥佬话音刚落,嘎达一声,冷藏库的大铁门总算是打开了。
一股子冷气从门缝中扑面而来,以至于方医生下意识抱紧双肩,这时肥佬伸了个懒腰,走到旁边拖过一条小凳子坐下来道,“去吧,他就在最里头的右手边,一大堆死猪后面的台子上。”
方医生打了个寒颤,原以为肥佬会帮自己把刘剑锋的尸体弄到厨房,现在看来,所有的工作都要在冷藏库里进行了。郁闷地叹了口气,方医生一言不发地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却被一刹那的阴冷和黑暗给电了一下,连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
“进门左手边有电闸,你自己开吧……”肥佬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动作快点,我还想在天亮之前回去补个觉呢。”
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很不好意思,方医生勉强笑了笑,镇定心神重新走了进去,这次倒是好了很多。
灯亮起来之后,不算太大的冷藏库显得不再那么让人发寒,方医生很快找到了角落里的不锈钢台子——那是一张肮脏的、爬满了暗红色血垢的台子,平常应该是用来切割猪羊牛肉,而现在上面放着的却是个长条形油皮袋。
方医生深吸口气,好不容易才找到水管和毛刷,然后走到台子旁,颤抖着双手将油皮袋打开。
尸体已经彻底僵硬,表面结着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薄垢,右手的手指仍旧张开着,左手仍旧握成拳头,但胸口的匕首已经不见,应该是郭启达已经将其取走,留下一个长而窄的洞口。
硬着头皮戴上手套,方医生先拧开水龙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尸体乱冲一气,但表面的血垢已经被冻结,冲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效果,于是他只好走得更近一些,开始一边用水冲,一边用毛刷狠劲地刷,但这样一来,飞溅的水珠夹杂着血块便会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整个过程就像在地狱中行走,方医生已经忘了自己在槽沟旁吐了多少次,总之他坚持了下来,直到刘剑锋的正面被清洁干净。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方医生没有预料到的,因为在刘剑锋背上几乎没有多少血垢,这让他大为诧异,因为按照当时现场的出血量来说,背部的血垢绝对应该比胸口上的多,除非——“除非刘剑锋在死后一段较长的时间里都是趴着的!”
这个念头让方医生不由激动起来,努力回想当时现场的情景——尸体不是躺在床的正中间,而是偏向左则,在尸体右侧有一大滩血迹!
“有人曾经翻过尸体,肯定有人曾经翻过尸体,而且是在刘剑锋死后大概六七分钟,所以刘剑锋背上的血垢非常少,非常少!”方医生来回踱着步子,大声地自言自语,“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这样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抓起刘剑锋握成拳头的左手,方医生再一次将其打开,原来掌心位于大拇指下方的、那个奇怪的淤青而今更加清晰,“两个长条形印记,看上去就像——就像是用指甲压出来的!”
将刘剑锋的食、中二指放在印记处,二者果然非常吻合,于是方医生心花怒放道:“我明白了,剑锋,你这是临死前的遗言啊,你这是要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啊!”
在正常情况下,握成拳头时,人的四指全部弯曲朝里,紧贴着虎口中心的智慧线,但现在刘剑锋的左手却不是这样,他的拳头是空的,他的四根手指头全部压在大拇指根部以下,而且四根指头当中,只有食、中二指用力压迫肌肤,几乎都抠出了血来。毫无疑问,方医生的猜测是正确的,刘剑锋确实留下了死前遗言,但关键是,这遗言有什么样的含义,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破解的,“必须再去一次凶案现场,只有在那里,我才能知道刘剑锋想要对我说什么,他想要指出的凶手究竟是谁!”
草草将尸体重新包裹好,方医生从冷藏库中出来叫醒了打瞌睡的肥佬,等他将门锁好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警务室,他必须将这个重大的发现告诉郭启达,只有郭启达的同意,他才能进入凶案现场,才能破解刘剑锋死前留下的谜语,揪出杀死刘剑锋的真正凶手。
漂流密室 死局(21)
……
“啊,你来得正好,毕生正想要好好谢谢你呢。”开门让气喘吁吁的方医生进来,喜笑颜开的郭启达指着正在那狼吞虎咽方便面的毕生说。
“谢我?难道你们已经知道了刘剑锋被杀的真相了?”奇怪地挠挠头,方医生走过去才发现毕生居然带着手铐,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把毕生给铐起来了?”
“呵呵,已经铐了我一个晚上了!”毕生将方便面推到一边,摸着满嘴的油水说,“所以我要好好谢谢你啊,方医生,若不是你刚才打电话把我们两个吵醒,恐怕这铐子我要一直带着上刑场呢。”
“究竟怎么回事?”方医生来回转着脖子,忽然明白过来,哎呀一声说,“不会是孙朝晖的死跟你有关吧?”
“可不是有关这么简单!他差一点就成了替罪羔羊,承当了连环密室杀人案的元凶!”端着刚刚泡好的茶水递给方医生,郭启达显然替毕生感到高兴,他摸着第二个肥下巴说,“也是这小子命不该绝、福大命大,他明明已经放弃,已经鼾声大作了,却被你一个电话闹醒,结果,呵呵——”
“别呵呵了,结果怎么样啊?”方医生急不可待地问。
“结果就是找到破绽了!”毕生满不在乎地说,“所谓天不枉我、老天有眼,这句话真是半点儿都没说错啊。”
“嗯,嗯,没说错、没说错——”方医生将自己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这种绝地逢生的好戏他自然希望知道的越早越好,“说说,毕生你跟我详详细细、从头至尾好好说说,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关,究竟是什么人要设陷阱害你?”
“再稍微等等吧。”尽管睡眠不足,但郭启达的气色看上去却好了很多,可见他心中确实是向着毕生的,“一会邢老和耀明都要来,好戏当然得在大家面前上演才过瘾嘛,是不是,毕生?”
嬉笑挠头的毕生回答道:“对,对,我很想看看待会邢叔叔的表情,那肯定是非常精彩的呀!”
方医生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但从话语中却能隐约猜出来,于是含糊不清地问:“这个,不会跟邢老有关吧?”
“我可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呵呵——”感觉毕生从死门关走了一遭,心情相当好。
正说话的当儿,敲门声响起,然后邢怀彬和汪耀明几乎是前后脚赶到。邢怀彬可能没有睡,他看上去还是那副老样子,但汪耀明就不同了,一个劲打哈欠,揉眼睛,恨不得抱着门当枕头睡上一觉。
“有话要说了吗?”来到郭启达身边坐下,邢怀彬从烟盒里抖出一根香烟,头也不抬地问,“有话就赶紧说,不要耽误大家的休息时间。”
毕生直起腰,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我不是凶手,有人陷害我。”
“陈年老调就别弹了,直奔主题吧!”邢怀彬点上一根烟,单手支着下巴,好像瞌睡得想要打盹一样。
“根据赌场保安负责人所说,以及这盘监视器拍下的录影带显示,在孙朝晖进入仓库后没多久,也就是八点二十三分,曾有一个与我貌似的人也进入了仓库,而且他在仓库里呆了大概三分二十五秒,临走时还打碎了过道上的路灯。”毕生条理清楚地说着,好像这件事情跟他完全无关。
“嗯,接着说。”邢怀彬没好气地哼道。
“事实上,八点二十分我刚刚和胡玲分手没有多久,我没有可能花三分钟时间从客房区赶到娱乐区去。”毕生顿了顿,接着道,“这个貌似我的家伙很明显没有掌握好时间,他过早地进入了仓库,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走路的姿势!”
“姿势有什么特别的?”邢怀彬问。
“当过兵和没当过兵就像男人和女人,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不可改变的,从没有当过兵的我,就算刻意模仿,也做不到录像中那人的沉稳和坚定,而那人就算刻意避免,也不能将这一点彻底抹去。”毕生眼睛直瞪着邢怀彬。
“是吗?”若无其事地弹了弹烟灰,邢怀彬笑道,“第一,你有什么证据、证人可以证明,你是八点二十分与胡玲分手的?第二,类似于军人走路的姿势这种主观上的东西,请你就不要用来替自己辩驳了!”
漂流密室 死局(22)
“好吧!”毕生胸有成竹地说,“我承认刚才我撒了谎,那监视器上的人也确实是我没错。”
“这样就好办多了。”邢怀彬总算抬起了头,对毕生的认罪丝毫不觉得意外,“说吧,毕生,我知道你肯定有个杀手锏!我猜,这杀手锏多半就是你密室杀人的机关所在吧?”
这话一出,毕生和郭启达二人同时惊愕,前者更是咳嗽了半天也没能缓过劲来,但是有些话必须说出来,若不说出来,自己将彻底被邢怀彬击溃。
“郭大哥,麻烦你放一下录像!”好不容易缓和心中的紧张情绪,毕生轻声说道。
郭启达起身将电视机和录像机打开,画面正好定格在“毕生”砸碎过道路灯的地方。
“监视器分辨率不高,我们看不清画面上这人的模样,但是——”毕生冲郭启达道,“郭大哥,可以放了。”
画面继续推进,“毕生”砸碎路灯后,过道内却并没有暗下来,因为仓库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的灯关将外面映得一清二楚,紧接着“毕生”走过去将门关好,而过道上也就此漆黑一片。
“停!”毕生喊道,“大家都看到了,我在关闭仓库的门之前,里面的灯是亮着的,我现在要问一个问题,如果我再次潜进仓库的话,除了打开门进去,还有别的方法没有?”
“貌似,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邢怀彬神色不动。
“那好,既然我要开门,那里面的灯光便会立刻射出来,但是,在随后的录像中,过道始终漆黑一片,也就是说,在我离开之后,没有任何人进入过仓库!”毕生越说越亢奋,“根据尸体的特征可以推断,孙朝晖死亡时间大约在晚上十一点左右,请问,八点二十六分离开的我,如何在不进入仓库的情况下杀死孙朝晖?”
“不对!”汪耀明忽然叫了起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我们进入仓库时,里面漆黑一片,灯并不是亮着的!”
“这就是你密室杀人的机关吗?”邢怀彬叹了口气,“毕生啊,你要怎么解释你在现场留下的那些线索?”
“不要着急,我很快就要说到关键之处了。”毕生晃悠悠站起来,从桌上拿起一张照片,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刚才汪大哥也说了,他进入仓库的时候灯是关着的,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孙朝晖自己将灯关了,然后被杀;其二就是有人从外面将灯关上,然后回到仓库杀了孙朝晖离开。这两种可能都是监视器无法拍摄并记录到的。”
“我更倾向于你的第一种说法。”邢怀彬笑了起来,“你借口离开仓库,并让孙朝晖将灯关上,然后再回去将孙朝晖杀死,从而完成你所谓的、并不精妙的密室杀人。”
“呵呵,邢叔叔,你不要急着给我定罪,让我把话说完。”将手中的照片放在邢怀彬、汪耀明的面前,“我要感谢汪大哥的细心,是你这个发现解了我的困惑。你们看到的是一个断裂的铜环,上面还缠着少许的麻线,这片铜环的位置就在仓库前门的缝隙处。”
“你们看看照片中地上有什么?”毕生手指移到照片的顶部,“是新近脱落的油漆,为什么我说是新近脱落的呢,因为跟四周的东西相比,这些油漆上面没有半点灰尘,就跟这片铜环一样。”
汪耀明纳闷地看着毕生,虽然当时他因为疑惑而拍下了这张照片,但事实上对铜环的由来一无所知。
“我仔细询问过郭大哥关于仓库的情形,仓库照明的开关就在前门的旁边,而且是闸式开关。这铜环的大小很巧,恰恰可以套在电闸上,是不是,汪大哥?”毕生问。
汪耀明眨了眨眼睛仔细想了想,道,“听你这样一说,还真是如此,而且我当时也觉得奇怪,闸刀上的锈迹也有剥落现象,看来这就是为何照明会自动关闭的秘密了。”
“是的!”毕生忽然提高了音量,指着屏幕上的黑影说,“这个人,进入仓库之后与孙朝晖发生了一系列肢体上的冲突,在将其打晕后故意将灯打开,以至来制造无人再进入过仓库的假象。随后,他绕到仓库前门,用事先布好的绳索和铜环将闸刀断开,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在监视器的证明下,堂而皇之地回到仓库准备实施杀人陷害的勾当。”
漂流密室 死局(23)
“说到好啊,毕生!”邢怀彬开心地摸了摸嘴巴,“你很好地将自己的密室杀人破解掉了,但这似乎对你证明自己的清白于事无补吧?”
“哈哈,邢叔叔,我一直在对你说,让你不要着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耐心了呢?”毕生满不在乎地调侃,紧接着从郭启达手中接过录像机的遥控器,“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录像中的歹毒之人机关算尽,却还是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
汪耀明和方医生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毕生,而邢怀彬则像在看一出拙劣的话剧,抱着肩膀懒散地躺在椅子里。
将画面飞快前进至三分钟后,在屏幕右上角闪了一闪的时候,毕生急忙将画面定格,“邢叔叔,你仔细看看,要非常仔细地看,我知道你眼睛不好。”
同一个画面前进倒退,来回重复了三遍,毕生直到邢怀彬咧嘴而笑,才慢慢说道:“我想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个地方,那这究竟是什么呢?是赌场存放现金的地方,它之所以会在屏幕上闪烁,是因为这个房间装有声控灯!也就是说,在那个歹毒的家伙离开仓库之后,也就是八点三十分,有人进入了仓库!”
“未必是进入仓库,也有可能是某个喝多了的酒鬼,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也未可知。”邢怀彬耸耸肩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有件事情你是绝对想不到的!”毕生忽然抓起桌上一张打印的纸张拍在邢怀彬面前,气愤填膺地喝道,“知道这是用什么拍的吗?你应该知道红外线这个东西吧,这张照片,就是孙朝晖用手机在八点三十一分五十秒的时候拍下来的!”
纸张上淡绿色一片,却能清晰地看到仓库的房门被打开,门外的人已经有半边身子进入了仓库。
“我不知道拍下这张照片时孙朝晖是什么心情,但我想他肯定是绝望的,因为他甚至没有勇气拍下凶手的真面目,他害怕凶手发现这个手机的存在,从而在自己死后,无法留下任何线索给真心想要抓住凶手的人。”毕生落寞地说着,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邢怀彬。
“好吧,我承认在八点三十一分五十秒,有人进入了货舱,但你要如何为自己辩解?这个进入仓库的人,有可能也是你!”邢怀彬依旧故我地说。
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而入,正是赌场保安的负责人,他快步走进来,将手中的一盒录影带交给郭启达,低声说:“我又确认过一次,毕生没有撒谎。”
郭启达微微颔首,说了声多谢后将带子交到毕生手里。
毕生同样感激地冲负责人点点头,然后一边快速放映监视器的录像带一边说,“在这人进入仓库之后不到十分钟,也就是八点四十四左右,我也进入了仓库。就是这里,声控灯再次亮起。”
随后录像带被快进至晚上十一点,所有人都发现从十一点十分和十一点五十分左右,声控灯总共亮了两次,也就是说有两人先后从仓库离开。毕生动作麻利地换上负责人带来的录像带,这次录像带拍摄的是赌场的前门,画面比监视器的那个要清晰许多,门口行人的模样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毕生沉默地将时间调到晚上八点二十二分,指着画面远端出现的一个与毕生相仿的身影,“这就是那个歹毒的家伙,可惜他太狡猾,不仅带着帽子,在经过大门前监视器的时候,还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将时间调整为八点四十三分,画面上近段则非常清晰地出现了毕生,他叹息着说:“八点四十四分,我进入了仓库,随后被人击晕。”
再次调整时间到十一点十三分,环面远端再次出现那个健步如飞的身影;最后是十一点五十三分,浑身浴血的毕生从大门前狼狈的飞奔而过。
这些时间点由郭启达在旁边一一记录下来,而毕生则一言不发地看着邢怀彬,似乎在等待什么。
面对如此确凿的证据,邢怀彬居然只是稍稍叹了口气,低声道:“不能排除是两人协同作案的可能……
漂流密室 死局(24)
“看来,这回确实是我冤枉了你……”
“就这一句话吗?”毕生冷笑着说,“你就不想说点别的?比如这个歹毒、狡猾的家伙是谁,他为什么要陷害我,他为什么要杀孙朝晖,他为什么要用如此凶残的手段,杀死一个可怜的人?”
“而且是被冤枉的人!”方医生忽然叫了起来,“刚才我在给刘剑锋尸首净身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疑点,我怀疑凶手很可能是——”
“刘剑锋的案子等会再说!”毕生用一种极不耐烦地口吻冲方医生吼了起来,随后再次瞪视着邢怀彬,“当年我父亲被捕归案,他什么都没说,而是心甘情愿地认罪,但是我不会,我毕生决不会接受恶意嫁祸的罪名,我不是那样软弱的人!”
“是啊,这正是你比长江更强的地方。”邢怀彬疲倦地揉了揉肩膀,吃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现在毕生既然是被人陷害嫁祸的,那我们就只好再辛苦一天,把那个歹毒的家伙给找出来吧!”
“好你个邢怀彬!”满脸涨红的毕生大声怒喝,若非郭启达反应快将他一把抱住,恐怕早就已经扑过去了……看来,毕生认定陷害自己的那个歹毒的家伙就是邢怀彬了。
郭启达用力将毕生甩到一旁,骂道:“毕生,你别在这儿给我犯浑,有本事就用真凭实据把他给挖出来,否则就给老子闭嘴!”
大口喘息的毕生愧疚地看着郭启达,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说:“郭大哥,我要见胡玲,我现在就要见她!谁都别想阻止我!”
“没人会阻止你,我也很想看看胡玲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线索和证据。”邢怀彬泰然自定地说着,转身朝外走去,却不料毕生一个箭步窜到身前,拉开审讯室的门当先走出。
……
时间已近清晨,外面不再寂静,不远处的厨房也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脚步急促的毕生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十几米开外的警务室,“孙朝晖一死,胡玲便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也是我当前能抓住的唯一的线索,但愿……”
毕生猝然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继而飞奔到警务室门口,惶急喊道:“郭大哥,你没有另外加一把锁吗?”
“没、没有……”暗呼糟糕的郭启达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毕生身后,右手慌乱地在口袋里掏钥匙卡,“胡玲并,并不是我们的犯人,我,我不方便——不方便将她锁在里面。”
听到郭启达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毕生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只能祈祷胡玲还活生生地在里面。
打开房门,郭启达第一个冲进去,随之倒吸了口凉气,只见警务室内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胡玲的身影。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凶手总是比他们要快一步,孙朝晖如此,胡玲又是如此,这能不让他们两个感到沮丧的吗?
尽管心头压着千斤重担,毕生还是故作轻松地拍了拍郭启达的肩膀劝慰道:“郭大哥,这事不能怪你。”
“怎么能不怪我?怎么能不怪我啊?”郭启达脸色苍白地呢喃着,“你特意提醒过我要注意胡玲的,你特意嘱咐过我的,可是……她不见了,凶手不会让她活命的,就跟孙朝晖一样,凶手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杀死的……”
自责于事无补,毕生心里清楚得很,“郭大哥,当务之急是立刻找到胡玲,活也好,死也罢,我们必须找到她!”
“是的!”郭启达身子忽然一挺,眉头紧锁道,“我这就去向船长汇报这件事,就算停止船上的一切活动,也要将胡玲给找回来!不能再有人死了,绝不能再有人因为我的无能而丧命了!”
“或许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作沉思状的汪耀明来到郭启达身边,“凶手能打开电子锁是共知的事实,但启达你昨晚再三交待过胡玲,让她从里面将门锁死!所以除非胡玲主动开门,否则任何人也别想进来。”
“凶手应该是胡玲身边非常亲近的人!”郭启达和毕生看到一线希望,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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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死局(25)
“凶手就在我们这群人当中,这也是个共知的事实。”邢怀彬也走了进来,“只不过,找不到凶手,也就找不到胡玲!”
郭启达叹了口气,不无埋怨地说:“邢老,这个时候你就别泼冷水了,还是提点有建设性的意见吧。”
邢怀彬面无表情地看着毕生,低声说道:“换作别的时候,只要是熟人来找,胡玲大概都不会怀疑,但现在这种情况可就难说了……孙朝晖死后,胡玲已是惊弓之鸟,警惕性绝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她绝不会轻易给别人开门!”
“除非来的人是她非常信任的!”毕生毫不示弱地盯着邢怀彬,“除了孙朝晖之外,胡玲信任的只有你女儿,邢晓菲!”
“毕生,晓菲跟胡玲因为孙朝晖的缘故,两人的关系早就已经恶化,你不会不知道吧?”邢怀彬环抱着双肩,“其实,我们在这儿胡乱猜测完全是浪费时间,因为真相究竟如何,有上百种可能性!有可能胡玲根本就没有锁门,也有可能她因为内急想要方便自己走了出去……不定因素太多,无谓的推理对现状毫无帮助!”
知道邢怀彬说的有道理,可毕生就是不甘心,他恼怒地挠着头,来回不停地踱着碎步。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不知如何行事的时候,旁边欲言又止的方医生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道:“或许,我发现的疑点对找到凶手会有所帮助呢?”
刷地一下,所有人都侧过头来看着方医生,让他好生一阵紧张,“你,你们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算不算是疑点。”
在众人的催促下,方医生将自己在冷藏库给刘剑锋冲洗身体时发现的疑点说了出来。
“那两道鲜明的指痕有什么含意,刘剑锋留下的遗言想告诉我们什么,而凶手究竟又为何要翻动尸体,这便是我发现的三个疑点。”方医生说完喘了口气。
短暂的寂静之后,邢怀彬第一个开口说话,“小郭,当时现场的照片你这还保存着吧?”
“在抽屉里,我这就拿出来。”郭启达拿出一串钥匙,“邢老,刘剑锋的案子,应该跟高、陈、孙的案子不是同一人所为吧?”
“不管是否同一人所为,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孙朝晖不是刘剑锋案的元凶。”邢怀彬有意无意地看了毕生一眼,“我不久前才从晓菲那得知,早在刘剑锋死之前,她和孙朝晖的关系就已经破裂,所以孙朝晖所谓的杀人动机并不成立。”
“你现在才说,是不是有些晚了?”毕生冷冷地道,“孙朝晖已经死了,就因为被我们冤枉,无路可走的他才给了凶手再好不过的下手机会!”
“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尽快将凶手找出来,否则下一个被害者很快就会出现!”从郭启达手中接过刘剑锋案现场的照片,从中找出方医生说的有指痕的那张,邢怀彬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之后将它递给毕生,“你的洞察力比我强很多,还是你仔细看看吧。”
毕生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拿着照片翻来覆去了半天,嘀咕道:“如果这确实是刘剑锋刻意留下的线索,如果它确实代表了什么含意的话,我只能说,这是个——‘一’字!”
“很有说服力的一个猜测。”邢怀彬微微颔首,表示认同道,“‘一’代表的含义也有很多,哪一种是最合理、最可能的含义呢?”
“邱一禾?”郭启达忽地跳了起来,“刘剑锋要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个,杀死他的人就是邱一禾!”
毕生困惑不解地望着邢怀彬,那眼神就像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慢慢走到郭启达身旁,一边将现场所有的照片拿在手中翻阅,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从‘一’联想到邱一禾是很正常的,只不过,仍欠说服力而已。”
按捺不住的方医生也凑过去看照片,忽然抓住毕生的手急声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被疏忽了,原来就是这个!”
那是张案发现场全景的照片,方医生激动地用手指着照片右上角的床头柜,“毕生你看,这个精美的礼品盒是颠倒朝下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很有可能,这礼品盒就是刘剑锋死前右手抓着的东西,而凶手将它拿走,也没顾得正反就撂在了柜子上!还有,刘剑锋的右手五指张开,当时我以为他死的时候还想去拿床头左边柜子上的钱,现在看来,当时他拿的是右边柜子上的礼品盒,只不过尸体被凶手翻过来了!”
漂流密室 死局(26)
凶案现场的真实情景在毕生脑海闪过,确实如方医生所说,他不由皱起了眉头,叹息着说:“尸体左手的‘一’、右手的‘礼品盒’,由此看来邱一禾或许真是刘剑锋案的元凶……但我们仍然缺乏有力的证据。”
“证据是有的!”邢怀彬用手揉了揉太阳|茓,“当初你们搜查邱一禾房间的时候还不够仔细,事实上在他的摄像机里面应该还有一盒带子,带子的内容就是刘剑锋偷Pāi孙朝晖与胡玲欢娱的场面。根据方医生所说,这盒录影带是凶手从刘剑锋房间拿走的,算得上证据吧?”
“我只想问一件事情,这些邢叔叔你是怎么知道的?”毕生对此迷惑不解。
“我说了,昨晚我跟晓菲彻夜长谈,了解到了很多过去不知道的事情。”邢怀彬满不在乎地回答。
这个时候郭启达猛地拍了一下巴掌,大声说道:“好了!耀明,你先去邱一禾房间把录影带取回来,那儿仍然处于封禁状态,没人可以不留痕迹地扰乱现场。”
汪耀明点点头转身奔出后,郭启达拿起电话向船长汇报目前的进展情况。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邱一禾是刘剑锋案的凶手,为何到现在才说?”毕生仍然揪住邢怀彬不放。
“因为你替自己的辩护实在太过精彩,让我一时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直到刚才方医生提起,我才想起来。”邢怀彬说完叹了口气,“这次一同出游的高、陈、孙、邱四人当中,没有遇害的只有邱一禾,其实我们早就该往这个方向上靠了,没料到仍然中了他的离间计,害得毕生你平白无故地受了这么大委屈。幸亏你没有让我失望,否则这将是我一生中的第二大憾事。”
“他是想激怒我,我不会上当的!”毕生如此想着,谦恭地笑笑说:“仅仅凭这点就断定邱一禾是所有案子的凶手,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刘剑锋是他杀的,你应该不会有所怀疑吧?”邢怀彬问。
“就算刘剑锋是他杀的,就能让他来背所有的黑锅吗?”毕生反问。
“我没有再给他定罪,我只是在锁定目标而已,有了目标,案情很快就会明朗起来!”邢怀彬忽然古怪地笑了,“若不是毕生你被人陷害,孙朝晖被杀的案子怎么会如此清晰地呈现呢,那复杂的密室机关又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被破解呢?”
那边郭启达已经汇报完毕,过来拉着邢怀彬和毕生的手说:“你们两个就别在窝里斗了,船长刚才已经明确指示,务必尽快将邱一禾逮捕归案,另外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暂停船上的一切事务来寻找失踪的胡玲。”
……
连环杀人案的发生让这艘在海上航行了数天的游轮显得有些沉闷,来往的旅客大多都在讨论昨晚孙朝晖被割喉一案,尚幸游轮今天落夜时分便抵达澳门,才没有导致过大的恐慌出现。
疾步走在前往抓捕邱一禾的路上,放下手机的郭启达低声说:“汪耀明已经找到了录影带,上面还残留有少许未擦干的血迹,刘剑锋案的凶手看来确实是邱一禾了。”
毕生沉默地点点头,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希望邱一禾是所有谋杀案的凶手,毕竟邢怀彬多年来一直在资助自己,虽然他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感激的;另一方面,太多的迹象让他不得不怀疑身边的老人,与此同时,心中对于父亲被捕的困惑变得愈发强烈。
见毕生满脸愁容,郭启达用肩膀碰了碰他道:“毕生,我们现在为胡玲担心也没用,想开一点,或许凶手并不打算杀她,否则在警务室动手就好了,没必要带着她到处跑,你说是不是?而且我已经派出了三十多个船员驻守在各个重要路口,肯定会找到她的!”
毕生很想说“孙朝晖当时也是从审讯室内消失的,到最后还不是被残忍杀害了”,但他只是嗯了一声,随口道:“邱一禾为什么要杀刘剑锋呢?他的动机是什么?”
“这个恐怕要直接问他本人才能知道了。”郭启达叹道。
漂流密室 死局(27)
“或许跟晓菲有关吧。”邢怀彬同样叹了口气,“听晓菲说,邱一禾很久以前便喜欢晓菲,只是因为孙朝晖的关系,一直没有表白。”
“你是说,邱一禾杀刘剑锋,是为了嫁祸给孙朝晖?”郭启达显然不认同这个动机,“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孙朝晖呢,一了百了,情杀通常都是这样的。”
“那只是通常,邱一禾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他有自己一番不为人知的原则。”邢怀彬轻声道。
郭启达耸耸肩,问毕生:“你怎么看,毕生?”
“刘剑锋被杀时应该是邢晓菲刚刚知道真相的时候,或许她的痛苦导致了邱一禾的行为……对邱一禾这个人,我倒是相信他会杀人嫁祸、而不是亲手杀掉孙朝晖。”尽管很不情愿,但毕生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邢怀彬的说法。
郭启达咯咯直笑,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催促道:“动作快一点吧,我可不想邱一禾成为第二个陈庆,我还要听听他的杀人动机呢!”
当来到邱一禾入住的房间,敲门无人回答的时候,毕生真想大骂郭启达是乌鸦嘴,可他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仿佛一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似的。
郭启达放下敲门的手,转过身来看这邢怀彬和毕生说:“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你早就说过了!”毕生闷声回答,然后将郭启达拽到旁边,抬起脚朝门门踹了过去。
“碰——”,房门应声而开。
房间的摆设千篇一律,电视、茶几、沙发、冰箱、鱼缸都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干净整洁得仿佛无人入住,只是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疲倦地亮着,电视机的屏幕闪烁着黑白花点,还有正对房门的中央突兀地摆着一张单人沙发,沙发上头偏向右侧的邱一禾安详地睡着,恐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他穿着淡雅的浅灰色唐装,黑亮的头发显然曾刻意地梳洗过,他的身子微微朝右斜靠,左手随意地垂在坐垫上,右手则躺在沙发扶手上朝外耷拉着。
如果不是地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以及邱一禾右手手腕的清晰割痕,整个画面会显得安详宁和,而现在,巨大的视觉反差让人感觉看到的是一幅画家精心描绘的杰作,剩下的只有阴冷。
“是自杀?”邢怀彬用怀疑的口吻打破了死寂。
深吸口气的毕生慢慢走进去,拉着房门看了看回答:“没有从里面反锁,对于有钥匙卡的凶手来说,这扇门等同于虚设。”
“那是被杀,然后伪装成自杀?”邢怀彬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
舔了舔嘴唇,毕生担心自己会不经意破坏现场、或者遗漏什么重要的线索,故而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绕到单人沙发的右边,仔细察看了邱一禾的右手,叹息道:“割痕长五公分左右,从外往里先浅后深,大约有不超过十度的倾斜……伤口处没有犹豫性反复痕迹,几乎是一挥而就,但起始处附近有轻微的试探性伤口。”
“人割腕自杀的时候通常都会有所犹豫,手通常也会发抖,故而伤口处都会有反复的割痕,一刀致命者少有……应该是他杀伪装自杀。”邢怀彬分析道。
毕生抬起头,远远地望着邢怀彬,良久才说:“割痕起初处有试探性伤口,这已经足够邱一禾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和犹豫,至于一刀致命,我认为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如果有犹豫性反复痕迹的话,他杀伪装自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看来邢怀彬是拿定主意做一个旁观分析者了,他靠在门框上闭着眼睛思量道:“邱一禾不是左撇子,那么自杀的话,应该是右手持刀。”
“这一点凶手也很清楚,他不会疏忽的,如果邱一禾确实是他杀的话。”毕生原本以为邢怀彬会第一个站出来指出邱一禾是死于自杀,故而邢怀彬现在的反应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弯下腰盯着地上的血泊,毕生想了想说道:“从血液凝固的情况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大致是一个小时以前。”
“那个时候你在审讯室,我在前往审讯室的路上,小汪可以给我作证。”邢怀彬语气生硬地说。
漂流密室 死局(28)
“如果是他杀,那凶手可能是晓菲或者胡玲……由于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要伪装成自杀,就必须先让邱一禾处于昏迷状态,而这是关系跟邱一禾并不密切的胡玲所做不到的。”毕生不紧不慢地说,“晓菲将成为第一嫌疑人,邢叔叔你还坚持认为这是他杀吗?”
“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罢了。其实,要让人昏迷除了下药之外,还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邢怀彬说。
毕生愣了愣,这时郭启达按捺不住问道:“什么方法?”
“防狼器、高压电!”邢怀彬笑道,“高翔的案子中,凶手使用过,说不定她再次使用也未可知……毕生,你是不是从始至终都忽略了一个人?”
“什么人?”又是郭启达抢着问。
“林倩儿!”邢怀彬沉声道,“这个身份隐秘、举止乖张的女人。”
毕生嘴唇动了动没有回答,却带上手套在血泊中搜寻出一块小刀片,仔细看过之后将其放入预先准备好的证物袋中,然后直起腰盯着邱一禾的尸体发了一阵呆。
“看看他的左手——”邢怀彬出声提醒道,“如果是自杀,左手上会有血迹,更何况他用的是小刀片。”
点点头绕到沙发左前方,毕生拿着邱一禾还未僵硬的左手仔细看了看,说道:“母食二指有少许血迹,看来他这一刀不仅用力猛、速度也很快。”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邢怀彬眯着眼睛说,“仔细找找,或许有其他的线索。”
“咦?这是什么?”站在毕生对面的郭启达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纸,看了两眼后兴奋地说,“呵呵,你们两个不用再猜了,已经可以确定邱一禾是自杀,而其……毕生你看,这是他的亲笔遗书,或者叫悔过书更为贴切一些。”
毕生诧异地张大了嘴巴,如果说邱一禾会自杀他相信,但他不相信邱一禾是那种自杀了还留下遗书的人,因为邱一禾没有任何亲人,而他自杀的理由恐怕多多少少跟邢晓菲有关,那就更加不可能留下遗书来让邢晓菲难过了,这不符合邱一禾的性格。
想归想,遗书还是要看的,并且是非常仔细地看,毕生开始怀疑邱一禾自杀的真实性。
……
从未想过要上天堂
那是凡夫俗子糜烂的地方
而我——邱一禾
注定要在地狱化作灰烬
然后用最肮脏的血
浇灌成阴冷的暗花
……
“一首短诗。”毕生自言自语地说,心中还暗笑邱一禾的书呆子气,可当他接着往下看时,立刻目瞪口呆起来,而且是却越看越心惊,到最后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声叫道,“邢叔叔,你别在那站着了,还是赶紧进来看看这封遗书吧!”
原来这并非一封普通意义上的遗书,里面邱一禾详细交待了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包括他杀死高翔、陈庆、刘剑锋还有孙朝晖的全过程。
“不用了,你就告诉我上面写些什么就好了。”邢怀彬的双脚好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毕生叹气,颔首道:“邱一禾说他杀了所有人。”
“所有人?”邢怀彬问。
“是的,不仅仅是刘剑锋,还有高翔、陈庆、孙朝晖。”毕生回答。
邢怀彬稍作思量,用怀疑地口吻说:“或许遗书是伪造的,我对其真实性表示怀疑。”
“笔迹的确认要等船靠岸以后才能做,但依我看不像是伪造出来的……”毕生转过身来对郭启达说,“郭大哥,房间里应该有邱一禾随身携带的书籍、记事本之类的东西,你帮忙找一下,我们先大致比对、比对。”
郭启达应了声好,绕道进入卧室后,很快便拿着个小本子出来,“有了!我稍微看了一下,两者的笔迹没有太大差异。”
毕生拿过本子对照着仔细鉴别后,苦笑道:“确实是一模一样,很多细微之处都完全相同,这遗书八成是真的。”
门外的邢怀彬颔首道:“先不管遗书的真假,上面关于几个案子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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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死局(29)
“说得比较详细,有很多我们忽视了的地方,总之写这遗书的人,肯定就是凶手,这一点不用怀疑了。”毕生不知不觉松了口气,“比如高翔的案子,我们虽然知道密室杀人的机关所在,却还是没有考虑周全。邢叔叔,你知道高翔为何会在那个简陋卫生间吗?”
“因为他要吸毒,又害怕被我抓住把柄,所以才将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这个我们讨论过。”邢怀彬答道。
“事实上,以高翔飞扬跋扈的秉性,他可不会在乎你是谁,更不会因为担心陈庆告密就跑卫生间去自寻死路。”毕生扬了扬手中的遗书,“邱一禾事先偷走了高翔的毒品,再花钱雇人假装毒贩,告诉他什么时间到什么地点去取货,这就是为何高翔要在游戏中故意找茬离开的缘故,因为他确实是毒瘾发作了。”
“那密室的机关呢,是否如我们推理的那样,利用手机铃声引诱高翔爬上便池,再通过防狼器的高压电流来完成整个犯罪过程?”邢怀彬问。
“确实如此!不过遗书上说,这机关也就是针对高翔这样的人物才较为可靠,是非常有针对性地一种密室杀人机关。”毕生说完挠了挠头,“你知道邱一禾为什么要冒着巨大风险连夜将高翔的尸体盗走,又是如何将它带回来的吗?”
“盗走尸体应该是为了防止我们发现尸体手臂上电击后遗留的痕迹,至于如何运输,我想开膛破肚后只带着头颅四肢的话,对于邱一禾来说并非什么难事。”邢怀彬道。
“还有一个原因,邱一禾盗窃尸体也是在为谋杀陈庆并栽赃嫁祸而做准备。”毕生道。
“就像警务室被盗一样,同样是为了嫁祸给陈庆,只不过他刻意留下高翔手机上陈庆被羞辱的照片,实在是画蛇添足了。”邢怀彬道。
“邱一禾可不是这样想的。他呀,自认为是在跟我们两个玩一场斗智的游戏,所以才故意留下那个破绽,遗书上是这样说的……关于陈庆案的一些细节,几乎与我们当初推理出来的情况并无二致。邱一禾在离开包厢之后潜入陈庆房间,没有费太多功夫便让陈庆服下了大量的安眠药,随而精心设置了一场陈庆上吊自杀的密室现场。还有,关于卡片的事情也有所提及……”
“如果邱一禾是杀死陈庆的凶手,那他是如何离开房间的呢?房间是从内反锁的,唯一的出口便是陈庆卧室的窗户,但窗户外面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除非跟我们推测的一样,利用绳子离开,但当时邱一禾并没有随我们进入凶案现场,绝不会有机会乘我们慌乱时做手脚。”邢怀彬想了想问道。
“呵呵,其实,邱一禾的方法非常简单,简单到让我难堪的地步啊。”毕生挠头苦笑。
“他用的什么方法,难道不是利用绳子吗?”邢怀彬问。
“绳子是用绳子,只不过绳子不是系在房间里的任何地方,而是从窗棂上穿过去,他抓着绳子的两头,等离开后再松开一头将绳子取走。呵呵,我真是觉得很奇怪啊,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毕生叹道。
“因为当初你们两个正斗得起劲,一门心思地想要指证对方,有疏漏也很正常的嘛。”一旁郭启达Сhā嘴道。
毕生讪笑着继续看遗书,“他杀刘剑锋的原因果真如我所说,因为晓菲的缘故。”
“直接说的,还是你猜出来的?”邢怀彬忽然紧张起来。
“我猜的,呵呵,邢叔叔你不用紧张,这不会给晓菲带来额外打击和压力的……邱一禾在遗书中把高翔、陈庆、孙朝晖的为人狠狠贬斥了一痛,为了维系家族的缘故又不得不和这些小人为伍,眼看着他们干那些无耻勾当,虽然自己没有参与却也无法洗刷被染上的肮脏,心中非常痛苦。直到上船之前与高翔关系开始恶化,高翔说出不会再帮他家的忙,而陈和孙也在旁边扇风点火,于是邱一禾便产生杀死他们念头。至于杀刘剑辉则是临时起意,所以并没有周详的计划,这也多多少少混淆了我们的视线,一直将刘剑锋案排除在整个连环杀人事件之外。”
漂流密室 死局(30)
“但他还是处理过现场的,否则我们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刘剑锋给我们留下的重要信息。”邢怀彬说完咳嗽了一阵,“孙朝晖呢,遗嘱中有没有详细交待孙朝晖这个案子?我想跟你不久前洗脱自己嫌疑的精彩推理不会差太远吧?”
“很奇怪,按理说孙朝晖案应该是邱一禾最为得意的设计,他不仅顺利达成目标,还成功地让我陷入了绝境、差点就替他背了黑锅,但遗书中提及的内容很少,只是含糊不清地说买凶杀人。”不停眨着眼睛的毕生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却一时半会没有办法理出个头绪来。
“还有别的什么没有?”门外邢怀彬似乎也长松了口气。
毕生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不再与邢怀彬攀谈,将遗书从头至尾又仔细看了一遍后,独自坐在长沙发上支着下巴发呆。
此时如释重负的郭启达已经在邢怀彬的提示下开始收集现场的证物并进行拍照,就在他快要完成手头工作,并打算向船长通报好消息的时候,毕生忽然好像鬼上身一样,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郭大哥,孙朝晖被杀当天,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审讯室的?”毕生抓着郭启达的胳膊急声问道。
纳闷的郭启达愣了愣,不解地问:“应该已经是午夜12点前后的事情吧……毕生你这是怎么了,一呼一咋的?”
“简直是欺人太甚!”毕生弯腰将茶几上的遗书抓在手中,勃然大怒道,“凶手太小看我们了,以为这样一封遗书就能蒙混过关、逍遥法外吗?郭大哥,这是谋杀,邱一禾是被人谋杀的,这份遗书毋庸置疑,肯定也是伪造的!”
看着毕生双手紧握着拳头,用力在空中挥舞,终于按捺不住走进来的邢怀彬动容道:“别激动,毕生,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是啊,你激动什么呀,从高翔被害开始,我们被凶手蒙骗的次数还少吗?”郭启达也不高兴地嘀咕起来。
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生拽着遗书恨声道:“差点就被那该死的家伙给蒙骗了,问题就出在这封遗书上!如果没有这封遗书,我相信邱一禾有可能自杀,毕竟他的性格、他对晓菲的感情,这是有可能的。但凶手是在太贪心了,他不仅要邱一禾的命,还要邱一禾为他背黑锅,妄想逃脱法律的制裁!我告诉你,你这是痴心妄想!”
最后这个“痴心妄想”仿佛是无由而发,又像是冲着邢怀彬而去,但邢怀彬很冷静,非常简洁地提醒道:“无关的话少说,直奔主题吧。”
“这封遗书中对高、陈、刘、孙四个案子都有所交待,其中也有很多我们没注意的细节,但唯独少了一件!”毕生目不转睛地盯着邢怀彬,“表面上看,凶杀案只有四起,但汽油机关这个没有得逞的布置,难道就不是凶手所为吗?”
此话一出,邢怀彬和郭启达同时愣住,继而异口同声道:“汽油机关是针对邱一禾的!”
“它被布置在邱一禾房间,决不会是针对别的人,如果邱一禾是所有案子的罪魁祸首,那他怎么解释这个无法回避的矛盾?”毕生转过头来看着面带微笑的邱一禾,“不可否认,他杀了刘剑锋,但他绝不是其他三宗谋杀案的凶手,我们也绝不能让他来背这个黑锅,遂了真凶的心意!”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郭启达摸着肥下巴说,“汽油机关是他设计用来对付孙朝晖的,只不过我们并不知道他要如何使用这个机关而已。”
“有这种可能。”邢怀彬难得地附和了一回别人的意见。
“当一个疑点有几种可能性存在时,最好的办法不是去寻找最合理的那个可能性,而是努力发现第二个疑点,因为只有一种可能符合真相,只有一种可能能够回答所有的疑点。”毕生轻声道,“邢叔叔,这是你第一次带我出案子时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邢怀彬不无触动地点点头,微笑道:“这样说,你已经有了第二甚至第三个疑点了?”
“是的。”毕生吸了口气,“第二个疑点就是孙朝晖的被杀。根据遗书上所说,孙朝晖案是邱一禾花钱雇人作案,所有步骤和密室构成都是他一手策划……说来好笑,孙朝晖被杀当天,从早上到晚上十二点,邱一禾一直都被关在审讯室内,他既不能出去也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他根本就无法预先得知孙朝晖的下落并告知雇用的杀手!更何况,孙朝晖选择赌场仓库作为与我见面的地点,也是在当日临近晚上六点左右,邱一禾如果没有尾随孙朝晖,他又怎么根据现场的特殊情况制定密室谋杀的方略?”
漂流密室 死局(31)
如此具有说服力的推理让郭启达和邢怀彬频频点头,而毕生则接着说道:“如果这第二个疑点还不足以说明问题的话,我还有第三个疑点!这次出游我是受晓菲邀请,在上船前甚至根本就不认识邱一禾,他没有理由也绝不可能给我留下预告杀人事件的卡片!真正的凶手,只可能是与我相识的人,过去有孙朝晖,现在却只剩下——”
“只剩下我、晓菲还有胡玲了。”邢怀彬不由叹息道,“毕生,我真是觉得自己老了,特别是孙朝晖和邱一禾这两次,你严谨的推理、敏锐的洞察力以及越挫越强的韧性都让我大为叹服……不得不说,第一神探的称号,是到了还给你们毕家的时候了。”
“我不在乎那个称号,我只在乎真相!”毕生严肃地回答,“抓住真凶,无论亲疏,这是邢叔叔你教给我的第一原则!”
渐渐明朗起来的案情再次急转直下,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作为刘剑锋案凶手的邱一禾,也成为了东方探戈号游轮上的第五个被害者。
站在原本属于邱一禾的房间外,邢怀彬和毕生两人相对无言,前者每隔几分钟就要抬起手腕看时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毕生……”邢怀彬用力地搓着脸颊,“我能不能求你帮我一个忙,我不知道该如何对晓菲说邱一禾被杀的事情……我真不敢去想她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样子,她是真的爱上了邱一禾啊……”
“该说的迟早要说,她总是会知道的,这个时候我不想再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所以希望邢叔叔你能谅解。”毕生实在太累了,软软地坐倒在地,双手抱头,整张脸都埋在双膝之间,“他很厉害啊,厉害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就像天生的完美犯罪者,每一个机关都布置得天衣无缝,时机的把握更是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他没有刻意地留下破绽,有谁能知道这些背后的真相呢?”
“就如你父亲当年所作的那样……”邢怀彬笑了笑,“他最大的破绽就是给你送去死亡预告卡片,这恐怕是致命的!”
“或许,他之所以将我引上船来,为的就是要我揭露这一切的罪恶!”毕生打起精神,直起腰正想告诉郭启达重新勘查一遍所有的现场,这时邢怀彬的手机忽然鼓噪起来。
邢怀彬神情一振,急急忙忙拿出手机接听,在经过短暂的交谈后,冲着毕生笑道:“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
毕生不解地看着邢怀彬问:“什么好消息?难不成是有人自首吗?”
“跟那也差不多!”邢怀彬说完将里间的郭启达叫了出来,“小郭,船上的传真号是多少?我有一份非常重要的传真要过来。”
郭启达跟毕生一样,不明白邢怀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告诉了他号码,等他发送完短消息之后才问:“什么传真啊,看邢老你兴奋的样子,肯定跟案情有关联吧。”
“可不是有关联这么简单。”邢怀彬揽着郭启达的肩膀一边朝前走,一边说,“收发室在什么地方,这份传真将能解开我们目前面临的所有谜团。”
……
怀着迥异的心情看完传真内容的毕生立即咆哮起来,“邢叔叔,你在暗地里调查林倩儿,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我一早就说过,她非常可疑!”邢怀彬拍了拍毕生的肩膀,从他手中拿过传真并递到满怀好奇的郭启达手中,“林倩儿,真名迟婉,一九八零年出生于湖南黄石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父母早亡,从小随外婆生活,十六岁以优异成绩考入华南高新大学,三年后获得电子工程、计算机双硕士学位,是当地名噪一时的天才少女,同时也是国内著名黑客之一……患有选择性失忆等神经病症,三个月前从龙关山精神病院逃出,至今下落不明!”
“这些能说明什么,这些除了说明她是个可怜的女人之外,什么都说明不了!”毕生大声说着,感觉林倩儿受到怀疑比自己被陷害更加愤怒,“你不能因为她有精神病症就诬陷她是凶手,你不能这样毫无根据地怀疑她,你不能!”
漂流密室 死局(32)
“那电子工程、计算机双硕士学位还有著名黑客呢?”邢怀彬不置可否地反问,“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电子门对凶手来说等同虚设,就因为制作电子锁的中心机房遭到了入侵,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还有,无论是高翔案、还是陈庆案,甚至包括企图谋杀邱一禾的汽油机关,这些无不跟电学专业有关,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完成的!毕生,你能摸着良心说,这些巧合仅仅是巧合吗?”
毕生绝望地看着邢怀彬,感觉胸口什么东西碎裂了一样,刺得心脏一阵剧痛,他无力地摇着头,呢喃着说:“我怀疑这传真的真实性,我怀疑它的合法性,我怀疑——”
“毕生——”看过传真的郭启达叹了口气,“这传真是由当地公安部门正式提供的,上面还有落款和印戳……”
其实毕生怎么会没注意到呢,他只是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这时还在工作的传真机又吐出了一份资料,邢怀彬取过来摊到毕生面前说:“不要被情感左右了你的理智和判断!不久前你还说只在乎真相,就算六亲不认也要揪出真凶,这估计是老天爷对你的第一个考验吧。”
毕生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份传真,一字一句地读着标题,“20岁天才女硕士竟是同性恋、女友遭弓虽暴后自杀致其神经错乱……”
“这是六年前的一份新闻报道,我想肯定花了他们不少功夫才找到的。”邢怀彬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毕生的头发,“六年前就是在这艘船上,迟婉,也就是林倩儿,遭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打击,她最亲的人被几个禽兽不如的家伙糟蹋了……我想这多多少少是她杀人的原因吧。”
“不!我不相信她会杀人,我不相信……”毕生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紧握的拳头,指甲都快扎进肉里,“她虽然有精神病症,但她不会杀人的,这些人不值得她杀,不值得她杀!”
邢怀彬将手指挪到传真的下方,“这是龙关山精神病院医生对迟婉的诊断报告,大致是说她情绪极度不稳定,具有一定程度的暴力倾向,并且仇视社会及男性群体。”
猛地抓起传真揉成一团摔在地上,毕生无法保持冷静,激愤地吼道:“她是有精神病,她是有暴力倾向,她确实仇视男性群里,那又怎么样,你有什么证据说明她是凶手,你有什么证据?她是有电子工程和计算机的双硕士学位,她确实是黑客,那又怎么样,又怎么样?”
“不要激动,毕生——”邢怀彬抬起手来压了压,转向郭启达道,“小郭,你怎么看?”
郭启达局促不安地摩挲着嘴巴,含糊不清地回答:“这些资料只,只能说明林倩儿有作案的能力,但如果有能力就是凶手的话,也有些说不去了……我看这些传真至多给我们作一个参考,并不能因此就将林倩儿当成凶手来看待,毕竟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表明,她跟这几起案子有什么牵连。”
“是的,是的!”毕生忽然想起什么来,“倩儿肯定不是凶手,她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我,她不会是给我死亡预告卡片的那个人,绝不是!”
“不要着急,好像还有其他的资料在发送当中,毕生你耐心等待片刻吧。”胸有成竹的邢怀彬说着再次取下第三份传真,看了一眼笑道,“别的我不多说了,毕生你还是自己看吧。”
心中忐忑的毕生很不情愿地过去讲传真拿在手中,细看下发现是四份豆腐块大小的手写本合在一起,再看所写内容,竟是东方探戈号游轮的资料,包括舱房布置、电子锁系统、人工配备,该详细的地方丝毫不落。毕生这下心都凉了半截,主动走到传真机前接收其他的资料。
很快,高、陈、孙、邱的相关信息接二连三地从传真机里出来,全都是豆腐块大小的手写本,对四人性格、行为的分析非常透彻,让毕生越看越是摇摆不定,“难道,林倩儿真的是杀人凶手吗?”
最后拿在毕生手中的是致命的资料,看着它毕生已经彻底崩溃,再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因为它们是四个密室谋杀的方案,包括如何利用船上环境、如何准备必要材料、如何把握杀人时机,无一不是叙述得非常详尽,与邱一禾的遗书相比,这四份方案细化到了每一个不起眼的步骤。
漂流密室 死局(33)
手写资料的笔迹对于毕生来说并不算陌生,因为他曾在林倩儿随身携带的《本草纲目》上看到过同样独特的字体,他知道就算有人要伪造这些东西,也无法将其发送到千里之外并由公安部门提供,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邢叔叔,这些资料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在接到船上发生连续凶杀案的有关情况之后,公安部门第一时间对迟婉的身份进行了确认,随后还对其藏匿的地点展开了针对性的搜寻行动,而这些迟婉亲笔书写的资料就是在她曾经租住的房间内找到的……至于她为什么要将这些留在那儿,到目前为止尚无一个合理的说法。”邢怀彬冷静地回答。
面对如此确凿的证据,毕生无言以对,只能仰面叹息道:“倩儿为什么要杀他们,她的作案动机何在,邢叔叔,你告诉我,她的动机是什么?”
邢怀彬和郭启达在后面早已看到了传真上的内容,二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前者回答道:“毕生,你忘了吗,她这里有问题啊!”
见邢怀彬指着自己的脑袋,毕生苦笑道:“那她为什么要给我寄卡片,她又是如何给我寄卡片的?”
“有一个细节你没有注意到,迟婉和晓菲,事实上是同一所学校的校友。”邢怀彬猜测道,“或许她通过某种途径事先得知了这次毕业旅行,从而开始准备杀人计划,至于为什么给你寄卡片,我想就跟她接近你一样,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和目的吧。”
毕生摇摇头,拿起那四份密室杀人的方案,“这上面所写的方案与实际情况有所出入,高、陈二人的案子算是完全吻合,第三个方案是没有成功的汽油机关,但第四个上面写着明明是针对孙朝晖的,为何却与邱一禾的死亡现场相同?”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再精妙的计划也会有疏漏的地方,我想邱一禾杀了刘剑锋,以及孙朝晖被我们当成嫌疑人关押起来,还有就是邱一禾对危险的警觉,这些都是在迟婉计划之外的,所以她用来谋杀邱一禾的计划失败,而不得不改变预定的方案。”邢怀彬分析道。
“这上面说,可以用电脑模拟出孙朝晖的笔迹制作遗书,现在换成了邱一禾,时间方面会不会有问题?我也怀疑这种电脑模拟的可行性,那份遗书并不像是利用电脑打印出来的。”毕生现在是鸡蛋里挑骨头,一门心思地想要寻找破绽。
“恐怕这个问题你得当面去问迟婉了。”邢怀彬说完转向郭启达,不高兴地说,“小郭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赶紧去将迟婉抓起来呀,或许还来得及救胡玲的性命。”
“迟婉?哦,邢老你是说林倩儿吧?”郭启达很同情毕生的处境,就算多给他一秒钟时间思考也是好的。
邢怀彬叹息道:“救人如救火,小郭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郭大哥,你们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毕生说完拿着所有的传真走出了收发室,他看上去就像忽然失去了好朋友的孩子,背影落寞的让人感伤。
……
三个月前,龙关山精神病院……
厚厚的墨绿色玻璃窗外飘着淅沥小雨,银灰色铁栏杆也并未能阻止山间薄雾将它的冰凉渗入病房,已经在龙观山精神病院待了三个年头的迟婉,终于决定要在今天离开。
中心机房是作为医院的硬件指标而存在的,除了离经叛道却很符合精神病人特征的迟婉之外,这儿鲜有人迹,就连网络当初也是迟婉强烈要求才架设的。
此时她正在和什么人聊天,表情平静却有些不耐。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在武林广场的肯德基店里给你准备一个大大的汉堡,听你讲一大堆烦心事……你应该知道那个地方吧?]
[知道,知道!只是真的可以吗?姐姐今天不用上班么?]
对方是个小女孩,打字很慢以至于迟婉总是要咬着嘴唇等上大半天,[看你小可爱惨兮兮的模样,我就给自己放半天假好了……]
[我真的好想见见姐姐哦,只是——只是妈妈在客厅呢,她不会让我出门的,哭……]
漂流密室 死局(34)
迟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强迫自己笑,因为她实在是有些不忍欺骗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家伙,[记得你跟姐姐说过,每个礼拜三都会有位奇怪的叔叔来家里,说不定你可以偷偷溜出来哦。呵呵,偶尔让妈妈为自己担心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你说呢?]
[啊!今天真的是礼拜三……姐姐,我很讨厌那个叔叔,每次他来了之后妈妈就把我关在屋里,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你要不要来?]叹了口气,迟婉早就知道对方的回答,可还是忍不住要问问,她想,“或许,不利用她我也能从这里出去。”
[嗯!当然要了!]
女孩坚定的回答打消了她最后的琐念,于是飞快敲道,[那不见不散!]
双手离开键盘,紧了紧松松垮垮的病服,迟婉一边揉着肩膀驱散从四周聚拢过来的寒意,一边环视有些发黄的墙壁,“三年来朝夕相处,不知道你适应我没有,不过我倒是已经习惯了你们发霉的味道,喜欢贴着你们睡觉——可惜,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必须要离开这里了,对不起……”
低下头熟练地进行一系列的操作,关闭聊天工具、删除所有可能存在的痕迹、顺带植入自己编写的病毒程序,迟婉看着电脑关机画面愣愣地发呆,很快又自嘲似地笑笑,自言自语道:“谁会想从这儿获得蛛丝马迹呢?疯子?是的,我想肯定只有疯子!”
等一切弄妥之后,迟婉慢慢起身走出机房,而外面跟往常一样嘈杂,尖叫、哭嚎、咒骂、抽泣声响成一片,就连过道煞白的灯光仿佛也在扭曲着她的影子加入千遍一律的狂欢——“哈哈,精神病院总是这个样子的,从古至今!”她想。
笑过之后便显得有些落寞,或许还在为利用小女孩的事情而烦恼吧,迟婉虽然眉头微锁却没有驻足,就像一汪沉寂的湖水般静静地朝前流淌,直至双耳整个都浸没在那些杂乱无章的喧嚣之中。
“我一直想要融入这个疯狂的小世界,可惜……”,她右手抚摸着左臂上的鸡皮疙瘩,“真是有些冷呢,明明已经入夏……疯狂,看来不仅是里面,外面也一样的疯狂啊”。
她觉得去见刘宏海医生之前最好先回房间添件衣裳,但那样则不得不回到隔离区,不得不替“奶妈”解决里面正用脑袋撞门的“铁头罗汉”。迟婉始终都不是很明白,尽管从小便被惯上天才少女的名头,但面对这儿的一切不合逻辑,她始终都理不出什么头绪,她只是想,“为什么不给罗汉、还有你们自己一个机会去明白真实呢?如果他撞得头破血流、甚至死了,起码可以让他知道自己并非罗汉转世——但如果他怎么撞都没有半点事儿呢?你们还会说他是疯子吗?”
想着这些,她不由站在岔道口稍微犹豫了一下,于是满头大汗的“奶妈”便如遇到救星一样扑了过来。
“奶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声说道,“迟婉你赶紧去,罗汉又犯病了。”
一根一根剥开她紧张而僵硬的手指,轻轻揉着胳膊的迟婉问道,“他是在用头撞门吗?”
“是的,是的,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厉害——”
迟婉诡异地笑笑,“那他就没有犯病。”
高出迟婉足有一头的“奶妈”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她,一句“疯子”差点脱口而出。
绕过“奶妈”臃肿肥大的身躯,瘦弱的迟婉一边贴着墙壁往隔离区走,一边低声絮叨,“如果他安静地坐在床边吃动物饼干,或者跟你一起唱‘东方红’,又或者抱着任何圆的东西叫‘奶奶’,那你可以说他犯病了——但绝不是撞墙,谁知道呢,为什么铁头罗汉就不能是他的本性?”
望着迟婉弱不禁风的背影,上了年纪的“奶妈”满怀同情地叹息摇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没有半句反驳,“多可怜的姑娘啊!以前还是人人挑大拇指的天才,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该死的老天爷,你真是不长眼睛的啊。”
迟婉不紧不慢地走着,中指贴着裤缝,附和着砰砰的声音而轻轻地敲打,“他撞门的声音总是那样富有节奏,就像天生的鼓手一样,轻重、缓急掌握得毫厘不差……离开之后,或许我会有所怀念吧——或许,我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来。”
漂流密室 死局(35)
始终低垂着头的迟婉从医护人员手中接过房门钥匙,也没有确认他们是否已经做好应付突发状况的准备,径直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累了,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迟婉想着踢了踢他的脚踝,待他那颗硕大的脑袋停止前后摆动,这才哑着嗓子说,“乖乖回到床上睡一觉,等你醒过来,不会再有人让你做噩梦了。”
庞大的身躯勉强眨眨眼睛,很快又下意识地往后退缩,仿佛非常畏惧迟婉的目光。
“毕竟自己快要走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让他摆脱我一手造就的种种噩梦吧……”想着,迟婉走过去伸手要摸摸罗汉凹凸不平的额头,可当她的指尖刚刚贴上去便感觉到了他的颤抖。
苦涩的笑笑,迟婉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塞到他手里,和颜悦色地说:“罗汉,你看看这个,我已经把他们全都收进这张神纸里面了,以后他们不会再来纠缠你了,明白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看着罗汉死命地点头,迟婉无奈地叹口气,转身走了出去,“连具有暴力倾向的疯子都怕我……”
将钥匙还给满脸堆笑的“奶妈”,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的迟婉抬起头来张开双臂,咯咯笑着说:“我知道了,原来魔鬼就是我的本性!是我无法摆脱的枷锁,你说是不是,(恋人的名字)?”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迟婉,舔着干裂嘴唇的奶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害怕会酿成不好的后果,所以她只能在心里犯嘀咕,“今天是怎么了,平常迟婉很少说话的,犯病的次数也不多,她应该就像个生活在精神病院的普通人……不对劲,肯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我,我还是赶紧下班离开这儿得好。”
屋里是没有钟的,不仅屋里没有,除了机房的电脑上,迟婉所能到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有钟表。
“时间对于活在不同空间的我们来说确实没有任何意义,但那已经是消失的过去,而现在,现在我必须把握好每一分每一秒!”
迟婉穿上那件凝固有些微血渍的棉质内衣,将白色的病服套在外面,闭上眼睛仰起头,让思绪彻底沉寂下来,“按照计划,‘猎物’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小妹妹再有十分钟便会从房间溜出来,是时候去见那个刘宏海医生了。”
虽然她等这一天已经好久,可并没有如想象中般紧张,甚至在穿过狭长的走廊、经过一扇金属探测门后,被那浓妆艳抹的女人搜遍全身时也没有表现出与往常的不同。
不过她头一回露出的微笑倒是吓坏了那个女人,在整个隔离区的病人之中,关于她的传闻总是最多而又最恐怖的,就因为她的正常、她的不暴力。迟婉可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在她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怎么也比那些暴力倾向严重的壮汉要没有威胁得多。
浓妆艳抹尴尬地将手挪开迟婉的腰腹,木讷的嘴角僵直地往上翘,似乎在努力做出个回应的微笑。
“何必呢?你明明怕得连裤头都要湿了。”迟婉有些得意地想着,伸手拍了拍袖子和衣摆,似乎想要驱散浓妆艳抹残留在那上面的刺鼻的香水味。
迟婉没有说什么,而是平静地走过她身边,却在来到刘宏海医生门前时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这时房门忽然打开,显得很是憔悴的刘宏海医生刚想开口问好,发现气氛有些异常便纳闷地望着迟婉问,“怎么了,迟婉?”
“没什么,我只是想警告她,尽快从幸福小区搬出去,不然她的狐臭会一天比一天厉害。”迟婉说完也没在意刘宏海的表情,一低头从他腋下钻进了房间。
暗黄|色的桌面摆满了各种杂志和书籍,一台被时代远远甩在后面的486电脑嗡嗡叫个不停,吵得屋里听不见外面丁点儿飘雨声。
双手环抱着膝盖的迟婉坐在宽大的靠椅内,视线停留在浅灰色窗户上——外面的雾已经淡了许多,隐隐约约起伏的绿色被细雨滋润得格外葱郁。
每次和刘宏海医生谈话的时候,迟婉都喜欢像这样蜷缩着身子,让整个心境都藏在双臂和膝盖的后面,从而构筑一道形式上的壁垒。
漂流密室 死局(36)
迟婉总是这样看她和刘宏海医生之间的关系,“他是刽子手,就像我跟罗汉还有其他病人说的那样,他是刽子手,他所要做的就是让我们怀疑自己的存在、否定自己的存在……但是今天,他是不是也应该反省一下?”
轻轻的关门声微不可闻,刘宏海在对待病人的时候总是这样无微不至,可刚才迟婉的话让他有些急迫,以至于回到位子上面对这个纤弱的女孩时,干涩的嘴巴居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三年啊,三年时间她从未主动开口说过半句话!”刘宏海不无激动地想。
迟婉的眼神飘忽不定,下巴枕在上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却还是看见刘宏海尴尬地抬起手、手指贴着嘴唇,于是淡淡说道,“你没必要用咳嗽来缓和气氛的,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我们是处了三年的朋友。”
脸刷地通红,被病人抢白对刘宏海来说还是头一遭。
“咳……咳……”他还是忍不住咳嗽,“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李莉有狐臭的呢?”
迟婉指了指他的鼻子说道:“不是所有人的鼻子每天都被各种香水味虐待的,而且狐臭就是狐臭,泡在香水缸里也掩盖不了。”
刘宏海不好意思地捏捏自己的鼻子,又问:“那幸福社区呢?你应该没有办法接触到员工资料吧?还是说,有什么人跟你提起过?迟婉,你也说我是你的朋友,如果有什么人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
“他的眼神很真诚,他是个好人。”迟婉知道刘宏海想说什么,关于某个禽兽染指病人的事情早已传得风风雨雨,而且她也确实遇到过,只是猎物早已成了猎人,而猎人现在却是猎物的工具,正在帮助她逃出这个地方。
迟婉摇摇头,她的声音还是平淡而空洞,犹如深渊残雪滑落一般,“她以前很少用香水,以前也没有狐臭,跟她一样的人还有不少,网上随便查查就可以找到。”
“嗯?你是说——”刘宏海希望自己能当个好听众。
“幸福社区旁边的化工厂,迟早会因为狐臭而被调查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住在化工厂附近,特别是在郊区的化工厂。”
“你的观察力很敏锐呀。”刘宏海不知道这个词是否恰当,但迟婉愿意开口说话,而且显得很健谈,对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故而乘热打铁道,“嗯,听说你非常喜欢上网,能告诉我你一般都做些什么吗?”
“查资料。”
“有关什么方面的呢?新闻?娱乐?历史?还是别的什么?说不定我们会有相同的爱好呢,你说是不是?”
“什么都有。”
刘宏海发现迟婉的话忽然变少了,或许跟自己说的太多有关,便尝试着转换方式,“哦”一声后埋头假装在本子上写什么,希望能引起迟婉的好奇心。
果不其然,迟婉说话了,只不过那口气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你应该问问我为什么要查资料的。”
“哦?”刘宏海有些得意,放下钢笔双手支颚道,“那好吧,你为什么要上网查资料?”
“因为我要逃出去。”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宏海。
“逃出去?从这里?”刘宏海仿佛从未听过这么有趣的笑话,心里不断地叹息重复着,“疯子就是疯子,她难道将这里当成牢房了吗?逃出去,呵呵,恐怕还是从真正的牢房里逃出去更简单一些吧。”
迟婉从他绷紧的脸上看得出轻蔑和嘲笑,不由用手指狠劲地揉着太阳|茓,她觉得脑袋隐隐作疼、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连锁性的爆裂。
她无法控制这种蚀骨般让人暴跳如雷的疼痛,猛地从靠椅内窜起来扑到桌上,右手飞快抓过刘宏海面前的钢笔,一下扎进了那只泛着邪恶笑意的眼睛——“不!”她大声对自己咆哮,胸脯急剧起伏、大口喘气。
“你没事吧?迟婉,你的脸色很难看,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刘宏海的声音响在耳边,这让迟婉终于平复了下来,“很好,只是幻觉,只是幻觉而已”,她深吸口气,双脚从椅子上放下,整个人趴在桌沿上低声问,“你不相信我能从这里逃出去?”
漂流密室 死局(37)
“不是不信,只不过,你逃出去做什么呢?这里有你需要的一切。不是吗?”
“我要杀人,他们不在这里。”迟婉还没有从疼痛中摆脱出来,几乎是脱口而出。
“杀人?能告诉我是谁吗?或许他已经死了,毕竟你已经在这里呆了好久。”
“没——没有!”迟婉砰地一拳砸在桌角,鲜血和刺痛立刻在她的脑海释放出一道闪电,所有的痛楚、不适、幻觉倏忽消失。
她静静地看着刘宏海,“你不用分析我这是什么病状,更不用考虑对我采用何种疗法,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我扮演的完完全全是我自己。”
刘宏海觉得不应该让病人的情绪太过激动,于是岔开话题道,“能告诉我你怎么从这里出去吗?我很好奇,甚至想跟你一起尝试一下!”
“你会送我出去。”迟婉重又缩回了靠椅,脸颊埋在双腿之间,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你会送我出去的!”
刘宏海想笑,但迟婉的表情和眼神将他的笑声卡死在了喉咙,只能发出咯咯类似破门被风刮开的声音。
不打算再等下去了,迟婉不知道脑袋什么时候又会疼起来,所以她用手指了指桌上背朝向自己的像框,“你有个很可爱的女儿,我有个很义气的朋友,他们现在正商量着要跟你玩多久的躲猫猫呢。”
“你!”刘宏海心瞬间揪紧,很快又松懈下来,“她只是个精神病人,她说的话我怎么能相信呢?”
迟婉依旧抱着双膝,视线早已飘到了窗外,她似乎根本就不关心刘宏海接下来会做什么、会想什么,她的样子、她的表情、以及她从双臂之间露出来的眼睛,就像无家可归的孩子,正蜷缩在谁家的屋檐下避雨一样。
迟婉的个头很小,相较于同龄人来说她似乎并没有发育成熟,或许上苍给了她过多的智慧和才华,所以不得不剥夺某些东西来维持平衡吧——这样一个有些阴冷而孤僻的女人,谁都无法揣摸她的心思,就算是经验老到的精神科医生也办不到。
不知道花费了多大气力才稳住暴躁的心绪,刘宏海不敢去看迟婉,他发现只要多看一眼,背脊就会冰凉、双腿就会发软,甚至连冷汗都会从头顶稀松的头发内冒出来。
左手紧紧抓着靠椅的扶手,只有如此才能减缓面部抽筋的程度,他不想在自己的病人面前举止失措、怯懦胆小,但右手仍旧摸出了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她应该正陪着女儿做作业吧,一定是的,今天她没有班,一定会在家陪着女儿的。”
手机足足等待了五分多钟、重拨了两次才连接上,当听到那头妻子略微有些气喘的声音时,刘宏海终于松了口气,也不免嘲笑自己一番。
“你在陪着女儿吧?”他压低声音问。
“哦,她在自己房间做作业呢。”
“那就好,我今天会早点回家的。”刘宏海打算挂断电话,可瞟了一眼迟婉后,还是忍不住附加一句道,“你还是去看看女儿在不在吧,我有些想她了,让她跟我说说话。”
四周的空间被迟婉隔离在外,她听不见,看不见,她在思考,又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她有些意兴阑珊、双目无神地好像要睡着,直到刘宏海刀锋般尖锐的叫声响起来,她才动了动眉头,一字一句说,“你送我出去,我还你女儿。”
“我,我……”刘宏海语无伦次,所有的学识、经验和稳重都在确知女儿不见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迟婉厌倦地站起身,低声说:“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拉开左手边第三个抽屉,里面有镇静剂和针管,你把它们给我就行。嗯,你犹豫的时间越长,你女儿的危险就会增加,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颤抖着手将针管和镇静剂取出来放在桌上,刘宏海眼睁睁看着迟婉抽入了足以让人致死的剂量,局促不安地说道:“我、我女儿她,她会没事的,是不是?你答应我,不,不要伤害她,她还是个孩子呀。”
“我是要出去杀人,但不是滥杀……我是有选择性失忆症,但不是有暴力倾向的危险人物。起来背着我吧,我实在是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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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 死局(38)
迟婉趴在刘宏海背上,倒握着针管、非常细致地将针头扎进他的腰腹,那神情和动作就像在雕一朵花——带血的花,注定要被尸体和死亡来滋润。
他们的外出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虽然偶尔与其他医生遭遇,但也只是好奇地打声招呼,便交叉而过。
只是在通过最后一道门时稍有阻滞,那个秃头、满口烂牙的门卫这回并没有充当纸糊的门神,而是非常固执地要刘宏海出示证件。
“这是有明文规定的!”烂牙门卫晃荡着鸡蛋大的小脑袋,一板一眼地说,“他们虽然脑子出了问题,但一样有属于自己的权利,他们又不是阿猫阿狗的,我怎么知道你想带她上哪儿、做什么?”
躲在刘宏海背上的迟婉忽然觉得这个烂牙门卫挺可爱,于是从后面冒出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咯咯笑着摊开手掌、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老伯伯,他哪儿都不想带我去、什么都不想干,你看到了,是我要出去呢……咯咯,麻烦老伯伯您开开门,不然这一针扎下去可就要了他的命哦。”
烂牙门卫在这精神病院少说也待了二十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当下麻利地掏出钥匙打开门,连连说道,“小姑娘你出去玩玩就回来啊,千万不能弄出人命,否则会被人偷偷拉到山里面用火烧死的!我老人家可没有吓唬你,真的是这样……”
迟婉嬉笑着冲他摆摆手,然后贴在刘宏海耳边低声说,“你可要好好谢谢这个老伯伯,这么多人,就他是真心想要你活着。”
背负着迟婉的刘宏海好像连续干了几天的苦工,浑身上下的肌肉酸痛不已,他不止该如何回答,只得哼唧两声。
“你以为那些医生、看护都没瞧见我手里的针管?他们呀,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我们这些病人比起来,他们才是砸碎了本性枷锁的疯子!你说呢,刘医生?”
刘宏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只希望尽快找到自己的车,让迟婉离开自己的背部——没有什么比这还要让他恐惧的了,他背负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疯子,而是一个喜欢用语言、思想还有眼神来折磨自己的魔鬼。
银白色的宝马在雨中如Chu女般矜持,它顺滑、柔和的曲线反射着淡淡的辉光,头发湿漉漉的迟婉高兴地拍了拍刘宏海的肩膀,叫了一声,“我喜欢这辆车,刘医生!”
车座很舒适,特别适合迟婉抱着膝盖在那儿斜躺着,此时注满镇静剂的针管已经离开了刘宏海的腰腹,正在她手中把玩,“刘医生,送我进城吧!虽然在警察赶来之前,我们还有不少时间,但我已经等不及要去看看那几个注定会凄惨死去的人是什么模样了。”
悦耳的马达声并未能舒缓刘宏海紧张的情绪,他慌乱地打着转向灯,慌乱地踩油门脱档,原本还算平坦的山路不知怎么就变得崎岖不平了。
“你太紧张了,刘医生。有那么句谚语,‘疯子总是坚守自己的承诺’,所以你实在不用过于担心。如果我们出了车祸,伤心的人儿可都是会流干眼泪的……”甩手将针管扔出了窗外,迟婉似乎毫不在意会受到什么伤害,她的心情出奇的好,一边低声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一边将心智沉浸在外面雨雾朦胧的祥和世界。
晦涩的光线被树影婆娑着,迟婉好像发现宝藏一样雀跃地呢喃起来,“(恋人的名字)你喜欢这首歌,我知道的,否则我不会独独记起它来——亲爱的!你会一直看着我的吧,你可要一直看着啊!看着他们的生命在你我手中枯萎、看着他们的瞳孔在你我眼中扩散……亲爱的,我会杀了他们的,你可要一直看着啊。”
满头大汗的刘宏海根本没有心思看路,他每隔半分钟就要偷偷打量一下迟婉,嘴巴总是一张一合仿佛有很多话想说。
当迟婉终于停止了哼唱,刘宏海总算有适当的机会开口说话,他惶急转过头来,努力平稳说话的速度和颤抖,“门卫肯定已经报警了,最近的派出所离这里只有十多分钟的车程……我,我担心还没有到城里,我们就会被警车截住的——”
漂流密室 死局(39)
“你是在建议,我们应该换车吗?”侧过头来饶有兴趣地望着刘宏海,双腿蜷缩在怀中的迟婉不紧不慢地说,“刘医生,其实你是个好人,真的,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院里有那么多医生,你为什么偏偏挑选我?”刘宏海很不甘心,几乎哽咽着问。
伸手拿起面前的像框,迟婉看着照片上幸福的一家三口,忍不住叹息道,“刘医生,你有个漂亮的妻子、有个好女儿,还有不菲的收入,但你知道吗,你实在不该将妻子一个人扔家里的。”
木讷的刘宏海愣了愣,他再怎么迟钝也不至于听不出话中的意思,“你之所以选我,就是因为我将妻子一个人扔家里?”
“不是!”将像框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舔了舔嘴唇的迟婉解释道,“常言道红艳祸水,这要是耐不住寂寞的红艳,恐怕就不是祸水这么简单了。刘医生,就我所知,你妻子至少送给你不下三顶绿帽了,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你胡说!”刘宏海咆哮起来,“她绝不是那样的人!”
迟婉露出轻蔑的笑容,“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很明白,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刘宏海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紧踩油门使得车速飙升,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若不是心中记挂着女儿,他真想和身边的魔鬼同归于尽。但这还不是全部,因为迟婉很快又接着说,“一个月前的某天晚上,有人偷偷摸进我的房间,他脱我的衣服、脱我的裤子,却忘了先绑住我的双手,所以我用铅笔在他肚子上扎了个窟窿,当时血流的到处都是……”
刘宏海不明白迟婉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看她。
“从那天晚上开始,那个人便成了我的猎物,他为我办事,当然他也得到了好处——刘医生,你猜猜,他会有什么好处?你一定猜得到的,仔细想想。”
刘宏海头皮发麻,一个劲摇头,心中对迟婉的恐惧愈发的深了。
“唉,刘医生,当初我还是低估了你妻子坚贞的程度,为了将她从第二任情人手中夺过来,我没少给猎物出谋划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前面就是山坳,只要不打方向盘,刘宏海便能与恶魔同归于尽,而他愤怒嘶喊的样子确实有那么点味道,好像只要得不到满意的回答,他便会义无反顾地冲下去一样。
“我跟你说过的,刘医生——”迟婉一点都不紧张,“我要杀人!我必须先离开精神病院!”
千钧一发的时候,刘宏海狠命地拧过方向盘,汽车甩出去一大滩污水,擦着护栏冲上了沿江大道。
“你好像对这个理由不是很满意,那我说个你能接受的吧,刘医生……”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轻轻捶了捶膝盖的迟婉低声说道,“我是个疯子吧,你说呢?”
“疯子!疯子!该死的疯子!千刀万剐的疯子!”不知道该用什么样恶毒的词汇才能表达出自己对迟婉的愤恨,刘宏海心里清楚得很,从今往后,人生的轨迹已经彻底被改变了!他将无法再掩饰对妻子的怀疑,无法再安心于这世外桃源的病院工作,他甚至不能确定过了今天,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就在刘宏海万念俱灰的时候,迟婉忽然探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医生,就在这里停车吧。”
嘎地一声,巨大的惯性差点将刘宏海甩到了车窗上,他心胆俱裂地看向迟婉,颤颤巍巍地问:“你,你答应不伤害她的,你答应过我的!”
“你误会了!”迟婉脱下病服,连拉带扯地从刘宏海身上脱下了宽大的西装,“我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在进城之前就会被逮住,所以我们要提前分开了。”
惶恐的刘宏海一把抓住迟婉的胳膊,“那我女儿呢,你什么时候放她回来?她才只有十岁啊,迟婉,她只有十岁……”
慢慢松开刘宏海踌躇的手掌,幽怨的迟婉叹了口气,“刘医生,如果你死了,你会从天堂回来照顾女儿吗?”
漂流密室 死局(40)
刘宏海用力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她是疯子,她说不定真会杀了我的!”
“是啊,我知道你会的,就像她会来找我一样!刘医生,你是医生,你相信灵魂的永恒吗?你相信死者的灵魂会通过某种途径来寻找生前所爱的人吗?”迟婉的表情说不出的落寞、凄婉,仿佛心正被盐水浸泡一样。
刘宏海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想要回自己的女儿。
“啊!突然跟你说这些实在有些唐突了,刘医生你不要见怪。”眨着小眼睛的迟婉轻轻推开车门,跨出一步又停了下来,“现在什么时间?”
半响回过神来的刘宏海看看手表,挪动身子贴过去道,“三点十二分——迟婉,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只要她能回到我身边,我愿意做任何事情……迟婉,你知道,现在她是我的一切,是我的生命,没有她,我活着连死都不如啊,迟婉……”
“三点十二呀!”弯着腰站在车外,迟婉小声对他说,“刘医生,那你有二十八分钟的时间去武林广场接你女儿,千万不要迟到,更不要让人帮你去接哦,不然——”
没等迟婉将话说完,刘宏海一踩油门窜了出去。
从这里到武林广场,就是没有红绿灯也要半个钟头以上,所以迟婉一点都不担心他会有时间停下来跟警察说什么。
黑色的西服几乎是套在身上,除了遮挡迟婉有些瘦小的身形之外,并没能起到丝毫御寒的效果。灰蒙蒙的天空被闪电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在她看来,那口子无时不刻在跟随自己的脚步,走到哪儿,哪儿便会倾盆泼雨,以至于还没到半山腰,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寂寥的山道不见人迹,偶尔有出租车驶过也只是稍稍放缓速度,以免将污水溅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她现在看上去就像个偷偷离家、裹着父亲衣服的孩子,虽然低垂着头走路,看不见表情,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深邃的死寂。
这条山道唯一的终点是所高校的分院,如果警察封堵住出口,那迟婉绝对Сhā翅难飞。可她好像浑不在意,不仅如此,当进入校园、找到收发室,从最里边的密码柜内取出一个黑色旅行包时,她居然绽放出孩童般的笑容。
旅行包内有一套标准而得体的学生装,迟婉将它取出来后并没有立刻换上,而是放在一边,接着又陆续从包里取出装有五千多元的信封、99级的学生证以及一张照片。照片有些发黄,但上面两个青春靓丽的人儿却格外清晰,起码在迟婉眼里是这样。她双手捧着照片,嘴唇翕动着仿佛在呢喃什么,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平静、祥和,似乎正在与天上的人儿交谈。她的手指慢慢滑过照片上那个短发的女孩,虽然那女孩正做着怪相,但很明显就是迟婉自己。
老照片总是会让人产生错觉,所以她很快将注意力全部挪到了另一个女孩身上,“这就是她,这就是我心爱的人!是的,是她,她就是我所心爱的那个人啊……”
迟婉慢慢闭上眼睛,将照片贴着胸口放好,自言自语地说:“你为什么不多留一会?既然准备了这么多东西,你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多留一会,让我再见你一面?我知道没有上帝的允许,你是不能现身与我相见的,可一次偶然的不期相遇,就假装你不小心被我看见,我想上帝不会怪责的吧?她们都说上帝是女人呢,她一定不会责备你的不小心的……”
换上衣服之后迟婉理所当然地上了校车,她无需担心半道会被警察盘问,无需担心进了城后会没有地方住,更无需担心如何去为心爱的人儿复仇,因为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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