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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诡计多端

昨晚天气不好,云层厚,风大,因此并未降霜,但江风寒凉,呵出的气形成阵阵白雾, 袅袅而散。

两人向店门走去,柴哲低声笑问:“笙妹,不反对我喝酒挡寒么?”

“只准一壶。”她粲然笑答。

“好厉害,只准……”

“你……”她用肩推他羞笑着叫。

两人谈笑自若,没留意一间半掩着门的农舍中,有人在门缝中狠狠地向他们窥视。

出城往彭泽的旅客尚未到来,路上只可看到人而不见旅客,任何一个外地人在村中出 现,皆难逃有心人的眼下。他们踏入店门,便看到了三个穿劲装佩了剑的中年人,占住靠亭 角的一副座头,正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酒香与鱼­肉­的香味直冲鼻端。

两个村夫打扮的店伙在厅中张罗,灶台内的大师傅正忙着弄菜。一名店伙上前含笑招 呼,但眼中有惧容极为明显,笑得极为勉强,欠身领两人入座不自然地问:“客官要酒菜 么?请吩咐,请吩咐。”

柴哲在食桌旁挪过一条长凳,坐下说:“店家,这么早便有酒菜供应了?”

店伙计略一迟疑,脸上挂着一抹苦笑,一面清抹桌面,一面说:“有,有。在城东附近 十几里内的市集中,只有小店是自朝至幕供应酒菜的。”

“呵呵!看贯店的人都有点无­精­打采,整天做生意张罗顾客,确够辛苦的,请给我来一 壶好酒,弄两味下酒菜。”

店伙送上两杯热茶,欠身道:“小的先给客官来几碟下酒菜,然后来两味渔鲜佐膳,请 稍候。”说完,向用下走了。

柴哲向姑娘低声道:“店伙们的神情不对,要小心了。”

“有何不对”姑娘也低声问。

“荒村野店,哪有一大早入店叫酒莱的食客?你相信这儿的百十户农村的贫农中,会有 一天到晚上小店叫酒菜为餐的人么?”

“依你之见……”

“有人迫他们供应酒食,这间小店必定是某一方的人作为联络站或聚会所。咱们既要小 心酒菜有鬼,更要提防有人暗算,甚至会有被围攻之虑。”

“不见得有这么严重吧?我们与人无怨……”

“为了获得五万两黄金,任何人皆可能做凶手,前来参与的人,谁不想独吞?在未见到 黄金之前,尽可能锄除异己,这就是这些人唯一的想法,不足为奇。”

说话间,三个劲装中年人已酒足饭饱,谈笑自若地会帐出店而去。

柴哲在三个中年人离座经过身旁时,本能地向三人注视打量,眼中逐渐涌起疑云,剑眉 深领,似在沉思。

“哥,你想些什么?”姑娘发觉有异,关心地低问。

“走在中间那人,我似乎感到有点面善。”他沉吟着说。

“你走了无数地方……”

“哦!我想起来了,他是大天星寨外寨的一位宾客,叫神眼印奇峰,我要找他问一问黑 鹰会的事。”他恍然地说,立即离座追出。

刚跨出大门,门外右侧突然冲出一个冒失鬼,凶猛地,毫无顾忌地向店内抢,冲势甚 猛。

三个中年人已经钻入店左的一条小巷口内,身影一闪即逝,似乎在逃避什么,脚下甚 快。

柴哲百忙中向侧一闪,间不容发地避过一撞,双方擦肩而过。

撞来的冒失鬼是个大块头中年人,身高九尺以上,肩阔腰圆,像个金刚,倒拖着一条粗 加鸭卵的熟铜棍,粗眉暴眼,留着满腮虬髯,暴眼中凶光四­射­。

虬须大汉没将柴哲撞倒,居然发起横来,一摆熟铜棍拦住去路,怪叫如雷道:“好小 子,走路没带眼睛么?撞什么魂?”

柴哲不加理会,懒得和这家伙计较,追人要紧,伸手去拨挡在身前的熟铜棍,举步夺 路。

虬髯大汉大为光火,用棍尾挑出大吼道:“小子找死,没交代清楚你想走?”

柴哲身形下挫,出手抓扣挑来的棍尾。对付这种不讲理的人,有理也讲不清,唯一的手 段是出手教训,动武方可解决困难。他出手奇快,抓住了。

虬髯大汉吃了一惊,双手一带,出右脚便踹。

柴哲岂能让对方撒野?大喝一声,突然脱手送棍。

虬髯大汉上当了,骤不及防,仰面便倒,不仅一踹落空,而且带棍时用劲太猛,自然立 脚不牢,重心一失,不倒怎行?

柴哲急步跟上,正想一脚挑出,蓦地寒芒一闪即至,三枚钢镖分上中下三路从门侧­射­ 到。

他双手上下一分,三枚钢镖全部入手。

不等他将接来的镖反击,发镖人已被两名青袍青年拦住了。用镖暗袭的人,是一个五短 身材的中年人,腰悬一把鬼头刀,右额下方生了一块两指粗的胳记。

两个青袍人一高一矮,眉清目秀,人才一表,尤其是那位身材矮的青年人,清秀俊美极 为出众。两人皆是书生打扮,大袖飘飘,宛若临风玉树,腰悬佩剑,一眼便可看出他们是游 学书生。

身材稍高的书生手脚快极,右手一伸,闪电似的扣住了发镖人的左手,沉喝道:“住 手,清平世界朗朗乾坤,阁下竟敢白昼行凶,你心目中还有王法吗?捉你送官究治,看你还 敢如此胆大妄为否?”

发镖人毫无反抗之力,全身发僵,额上青筋跳动,冷汗直冒,双膝在抖动,似乎脸上已 无血­色­。

屋角的人影再现,一个白发老婆婆突然抢出,一声暴叱,寿星杖发如逸电,风雷声隐 隐,劈向书生的腰脊。

稍矮的书生疾闪而至,欺近老婆婆的右侧,伸手勾住了老婆婆的右肩,伸腿猛拨老婆婆 的膝弯,喝声“躺”!

老婆婆真听话,寿星杖中途停顿,“蓬”一声仰面便倒,直冲滑出八尺外方行止住,爬 起便跑,逃入屋角的小巷中去了,来得快逃得更快。

矮书生淡淡一笑,向柴哲走来。

柴哲发觉神眼印奇峰已经不见了,知道追不上,停下留神两个书生的举动,心中忖道: “这两个书生手脚­干­净例落,出自高人门下。可惜,看他们人才一表,气朗神清,不像是亡 命之徒,居然也来打劫金的主意,令人惋惜。”

倒地的使棍虬髯大汉被姑娘夺过熟铜棍,用棍抵住了咽喉,躺在地上不敢动弹,束手待 毙。

矮书生走近柴哲,拱手为礼,朗然一笑,露出口中编贝似的两排皓齿,笑道:“兄台受 惊了,凶手已经擒获,不知兄台是否打算送官究治?”

“多谢兄台,这两人不必送官,在下要问问他们行凶的内情。”柴哲回礼答,目光紧吸 住对方的眼神。

“那么,小生建议兄台到店中查问,可好?”

“在下正有此意。”

“小生姓闵,南京人氏。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姓柴,名中平,闵兄的同伴是……”

“那是家兄闵子建。柴兄的同伴……”

“那是舍弟柴云。”

四人押了两名俘虏入店,双方皆替同伴引见了。矮书生叫闵子康,不住向云笙姑娘打 量,目光灼灼毫不放松。闵兄弟俩自称是从南京来,沿途观赏江有风光,游学南昌,准备到 东湖书院,听说大贤欧阳德将在东湖书院讲学。因此专程前往云云。

“柴兄出店行­色­匆匆,不知因何事故与这些江湖亡命冲突起来的?”闵子康落坐含笑 问。

“在下要追一位姓印的朋友,这几个家伙无故挑衅,不知是何人所差,在下且问问再 说。”柴哲信口答。

姑娘从柴哲手中取过一枚钢镖,向被抵在壁角的虬髯大汉冷冷一笑说:“阁下,光棍眼 中揉不进沙子,希望你放明白些。在下的要求是有问必答。你老兄如果不合作,那么,话讲 在前面,届时将有人后悔,我保证后悔的人将不是我姓柴的。”

虬髯大汉咬牙切齿地怪叫道:“你的朋友找麻烦,走路不带眼睛……”

姑娘用一声冷哼打断对方的话,镖尖一闪,便刺入虬髯大汉的右手曲地|­茓­,入­肉­三分, 冷笑道:“老兄,在下先废了你的右手。”

她用了半分劲,大汉浑身一震,脸­色­泛青,叫道:“住手!我……”

“你贵姓大名?”

“在下欧清海。”

“奉谁所差?”

“在……在下……”

“不许吱晤,说……”

“在下是……是前来湖口踩盘子的……”

“哦!你的当家是……”

“九华黑豹郝水靖。”

“你那三位党羽是……”

“都是欧某的同伙。”

“你不是紫袍魔君的人?”

“我……”

姑娘又用了半分劲,漂徐徐投入。

“我……我说,是……是的。”欧清海满头大汗地叫。

“他差你们……”

“暗算你们,以除去劲敌。”

柴哲也认为欧清海是紫袍魔君的人,向姑娘说:“小弟,不必问了,让他们滚。”

“报官很讨厌,放了他们也好,省事免麻烦。”闵子建深以为然地说。

姑娘也对欧清海的话深信不疑,这次到湖口,只和紫袍魔君小有冲突,其他的人没有无 缘无故派人暗算他俩的理由,便拍活两个俘虏的|­茓­道,喝声“滚”!两个俘虏踉跄而逃,飞 奔出店而去。

柴哲吩咐店伙加了几味菜,四人客气一番,一面小伙一面畅谈。他敬了闵家兄弟一杯 酒,笑道:“兄弟是江湖人,说话口没遮拦,开门见山有话就说,如有冒犯之处,贤昆仲包 涵些儿,刚才子建兄说贤昆仲是游学书生,自然这是托词。如果贤昆仲自视甚高,自抬身 价,那么,咱们今天的友谊至此为上。我兄弟是江湖人,具有江湖人的骨风,咱们尊重读书 人,但对读书人猎取功名的抱负并无好感,因此……”

闵子建哈哈大笑说:“柴兄,兄弟也是个口没遮拦的人。江湖人总该为自己找一件可掩 护自己的身份,不然将寸步难行,怎能弄到路引?游学书生的身份最妙,不但可以任意邀游 天下,也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更可避免不少麻烦,何乐而不为?咱们兄弟确是南京人氏, 也读了几年经书,这次听江湖传言,说是伊王敲了严嵩老贼五万两黄金.我兄弟不才,认为 不义之财,取之何伤?因此前来看看风­色­,如有可能,将这笔黄金弄到手,以之行善济贫, 有何不可?贤昆仲如不见弃,咱们联手结伴同行,不知贤昆仲意下如何?肯否提携一二?”

“子建兄有此抱负,兄弟愿助贤昆仲一臂之力,但咱们言之在先,假如将黄金弄到手之 后,须全部捐赠各地善堂与俾田院,你我不落分文。如果贤昆仲能够办得到,咱们……”

“中平兄,咱们一言为定。兄弟虽不是一方富豪,老实说,五万两黄金还不至于令兄弟 动心。请教,贤昆仲是否已获得运金船的消息?”

“略有风闻,大约明午可到,但……”

“咦!兄弟听说今晚可到呢!”

“今晚到的不是运金船,同时,明午运金船根本不靠湖口,咱们必须在未牌左右离开, 到湖对岸等候机会。”

“那……咱们何不抢先迎住下手?”

“同时,兄弟必须申明,咱们不能直接抢劫运金船。”

“中平兄之意……”

“严老贼也出动了大批高手,意图抢回这批黄金。因此咱们要等他们先动手,坐收渔 利……”

“那……那岂不晚了?”

“不晚,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咱们岂不省力得多。”

问子建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那么,我等你的消息。”

“午牌末,咱们在前面的破败城隍庙会合。”

“这儿怎会有城隍庙?”

“这儿原来是湖口县旧址,有城隍庙并不足怪。”

“好,咱们午后在城隍庙会合。”

店外陆续来了几位劲装食客,柴哲不再多说,四人天南地北谈些江湖见闻,谈谈自己的 抱负,双方极为投机,意气相投,不免多喝了两杯酒。

“距午后尚早,贤昆仲不知还有重要的事待办么?”闵子建含笑低声问。

“兄弟要等一位朋友的消息。”

“谁?”

“恕兄弟暂时守秘,目下风声甚紧,咱们必须小心。”

“中平兄如无要事,何不到大岭山下麒麟河畔走走?”

“那儿……”

“听说江湖群雄在巳牌末午牌初,将在那儿协商,公举主事人,咱们何不前往探探底 细?”

“有些什么人?”

“不知道,要走一趟才知道。听说为首的人是鄱阳三水寇之一的混江虎鲨邹南康,他发 了不少请帖,不知没接到请帖的人,是否可以参加。”

“混江虎鲨不是紫袍魔君的人么?哼!定然又是不可告人的­阴­谋。”

闵子建摇摇头,笑道:“混江虎鲨是鄱阳湖北的水寇首领,一方巨寇,不世之雄,他怎 会受人指挥?他这人目空一切,谁也不买帐,紫袍魔君在江湖中固然颇有名气,但还不配役 使混江虎鲨。­阴­谋或许有,可能是混江虎鲨的­阴­谋,紫袍魔君决不可能在混江虎鲨的地盘内 称英雄道好汉。”

闵子康也笑道:“听说紫袍魔君已投入严老­奸­府中为贵宾,老而不死自毁声誉,混江虎 鲨岂有不知之理?双方见面,不拼个你死我活才怪。此至麒麟河群雄大会处不足五里地,前 往看看风­色­有利无害,只怕咱们没有请帖,半途或许有麻烦。”

“咱们如果怕麻烦,便不会来了。走一趟必可得到不少消息,咱们四人四剑,何所惧 哉?走!”闵子建断然地说。

姑娘未置可否,柴哲也不反对,四人立即会帐外出,取道绕出麒麟河,沿河上行。

大岭山的南面是小岭山,护城河原称沙头河,发源于大岭,汇合黄土岭诸洞的水,西流 入江。小岭山也有一条小河,汇集武场涧数条小溪,流人南门外的虹桥港。所以这一带溪涧 纵横,春夏之间水涨,不易畅行。

四人带了三分酒意,沿河西岸上行。走了三四里,尚不见有武林人的踪迹。河岸有一条 小径,沿途的茂林修竹中,不时可看到三五茅舍小村,一切显得平静安详,似乎嗅不到任何 凶险的气息。

闵子建领先而行,逐渐接近了一座古林密布的山脚下小河洞。右面的沙头河宽仅三四 丈,秋冬水浅,清澈见底,游鱼可数。

左面出现了一条小径,三个穿灰袍的人影冉冉而至,双方逐渐接近,终于在岔路口碰上 头。

三个灰袍人年纪皆在半百左右,脸上没有特殊惹人注意的神­色­,仅一双眼睛极为明亮, 身材一般高,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腰悬长剑,胁下挂囊,走动时脚下沉着从容,袍袂飘 飘,风度极佳。

柴哲四人先一步通过三岔口,首先跟到的为首灰袍人突然在后面大叫道:“站住!你们 四个小辈从何处来的?”

“麻烦来了。”柴哲向姑娘低声说,转身闪在路旁。由于闵子建年岁稍长,他让闵子建 出面与灰袍人打交道。

闵子建外表豪爽,不拘小节,骨子里高傲,背手屹立路中,傲然一笑,向接近的三个灰 袍人问:“诸位口气很狂,偌大年纪火气不小。请问,有何见教?”

三个灰饱人并肩而立,为首的人脸­色­一沉,冷笑道:“你们耳聋了不成?老夫问你们从 何处来的?”

“从来处来。”闵子建不假思索地答。

“小辈混帐!”灰袍人怒叱。叱声中,身形疾闪,急冲而上,鸟爪般的手爪伸出抓人 了。

柴哲晃身Сhā入,举手拂切对方的脉门,叱道:“住手!阁下不讲理么?”

灰袍人吃了一惊,伸出的手间不容发地逃过柴哲的切脉怪招,急退两步脸­色­一变,厉声 问:“你小辈身手不弱,决非无名小卒,亮名号。老夫安庆三霸的老大,满天星孙远。”

“区区姓柴,武林后学江湖小卒,算不了什么,说出名号有污尊耳。你三霸走你们的阳 关道,柴某四人走我们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阁下为何大呼小叫,出言无状动辄行凶? 说明白了,咱们评评理。”柴哲朗声答。

“老夫要查明你们的底细。”

“你凭什么?”

“走这条路的人,今天如无混江虎鲨邹舵主的请帖,一概挡驾,不许再向前走。”

“你阁下是……”

“邹舵主的宾客。”

“你们有请帖?”

“当然有,你们呢?”

“没有。”

“­奸­细!”满天星大声咒骂,猛地左手一振,大袖疾挥,袖底飞出一丛打|­茓­珠,像暴雨 般向柴哲洒去,相距不足八尺,按理断无落空之理。

可是柴哲一听对方的绰号,便已心中雪亮,暗中早作戒备,对方大袖一挥,他已先一刹 那向下一伏,左手一抬,喝声“打”!将先前接来的钢镖发出一枚,一闪即逝。打|­茓­珠从他 的上空呼啸而过,全部落空。

“啊……”满天星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厉叫,手掩着左大腿根向前栽。

同一瞬间,二、三两霸拔剑厉吼,急步枪进。

闵子建兄弟哈哈大笑,也拔剑迎出。

姑娘伸手虚拦,笑道:“割­鸡­焉用牛刀?两位请袖手旁观,我大哥足能应付。”

说话间,柴哲暴起发难.一声长啸,长剑幻化一道银虹,飞­射­左面冲到的二霸。

二霸火速沉剑急封,“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封住了,可是,右面的三霸却遭了 殃。

三霸原是抢先出手攻招,柴哲左移,他攻出的招式劳而无功,刚欲转身变招进击,柴哲 已被二霸封出偏门,恰好向他冲来,他连看也没看清,银虹已一闪而过。他感到右胁一震, 本能地挥剑追击,挥向冲过身侧的柴哲背影。但剑出手,却被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痛楚袭遍 全身,手无法控制,剑破空而飞,飞出五丈外去了。

“哎……”他狂叫一声,身躯一震,向右扭转,踉跄冲出丈外,脚下大乱。

柴哲站在丈外,含笑向二霸点手叫:“阁下,你封住了在下一剑,来来来,第二剑看你 封不封得住?”

只一照面,三霸便有两霸失手,一个被暗器击中大腿,一个有胁中剑,失去了抵抗力, 剩下的一个怎能沉得住气?一声怪叫,扭头便跑。

姑娘身形似电,只两起落便从旁超越而过,光华一闪,霜华剑出鞘,伸剑叱道:“站 住!不然将剑尖沥血。”

三霸急于逃命,本能地一声暴吼,剑出“寒梅吐蕊”,走中宫攻入,从光华的侧方闪电 似的递出剑尖。

“撒手!”姑娘冷叱,“嘎”一声怪响,三霸的剑身掉下一条剑锋,光华闪闪的剑尖, 点在三霸的右胸前。

三霸魂不附体,如受催眠般松手丢剑,脸­色­灰败,骇然问:“你……你的剑……剑…… 剑术……”

“剑术通玄,是么?剑是神物,威力倍增,你难逃一死。”姑娘冷冷地说。

“你……你想怎……怎样?”

“你阁下要死还是要活?”

“当然要……要活,蝼蚁尚……尚且贪生。”

“借你们的请帖一用。”

“没……没有请帖。

“那……阁下想死……”

“不!不!请帖不管用,参与大会的人,不必凭请帖予会,只须说出帖上的暗语,便可 通行无阻。”

“呸!刚才你们就问咱们要请帖。”

“问的确是帖,但回答时却只须说出暗语便可,真要将帖取出验看,反而暴露身份。为 防止外人混入,所以有此规定。”三霸强作镇定地答。

“暗语请阁下说来听听。”

“这……”

姑娘冷哼一声,剑尖一振,挑破了三霸的胸衣。

“我……我说。”三霸惊怖地叫。

“说。”

“潜天行道,劫富济贫八个字。”

姑娘收了剑,叱道:“滚!带着你同伴离开,不许前往参与大会,尽速退出九江府地 境,愈快愈好。下次如果碰上,送你去见阎王。”

“你……你们讲不讲理?”三霸咬牙切齿地问。

柴哲呵呵笑说:“老兄,要讲理,你们还咱们的公道来。叫阵的人,是你们,先动手, 也是你们,要讲理,同样是你们先提出。好吧,咱们讲理好了,先卸掉你们一条胳膊,再说 个一清二楚。”

三霸打一冷战,悚然奔向两位蹲坐在地上敷药的同伴,一左一右挟起便跑。

旁观的闵子建兄弟俩,一直留心着柴哲和姑娘的一举一动,被柴哲疾逾迅雷的惊人剑术 吓了一大跳。子建不住向乃弟打眼­色­,子康不住凛然颔首会意。

“有了暗语,咱们走。”柴哲向闵子建兄弟笑道。

子建竖起大拇指,笑道:“了不起,中平兄。安庆三霸艺业超人,今天三人联手仍然栽 在贤昆仲手中,兄弟叹为观止矣!看兄台的剑术,声东击西,诡异绝伦,一发即中,捷如电 光石火,宛若雷霆骤击,可怕极了,但不知兄台出身何门何派,能见告么?”

“子建兄过奖了,兄弟的剑术不登大雅之堂,所恃的仅是胆大敢拼而已,见笑方家。不 瞒两位说,兄弟出身并无门派,渊源家学,艺自家传,并经长辈指点,不成章法,见笑 了。”柴哲敷衍地说。

四人一面谈论各门派的艺业,一面沿小径急走。

不久,三霸独自重新回到斗场,在路旁拾起一个纸团,急急打开,只见上面用毛笔写着 两行小字:“小狗之弟乃是女扮男装,来历不明。须全力图之,不然将是心腹大患。运金船 之行程,小狗了如掌指,消息来源不明,将设法查出此人。”

三霸将纸团藏好,匆匆走了。

闵子建仍在前面引路,沿途边走边谈,脚下甚慢,天南地北信口胡诌,间或套问柴哲与 姑娘的身世与所交好友的名号,套话的技巧相当高明。可是柴哲更为机警,并不因有了三分 酒意而松懈,借口开河,胡说八道,避重就轻,从容应付。

姑娘更是有心人,她已看出闵子康不是男子汉,自然而然地怀有戒心。同时,她发觉闵 子康的目光,经常向柴哲窥伺,更令她心中不安,女孩子心细如发,她更是处处留神。她会 错了意,以为闵子康对柴哲倾心,在找机会亲近,这是她最不愿意的事,无法容忍此事发 生。因此,她缠住了闵子康,尽可能阻止闵子康与柴哲说话。闵子康想套她的口风,可说白 费心机。以她的眼光看来,闵子建的年纪,当不少于三十。保养得好可以令人的外貌显得年 轻,但举动却瞒不了有心人,成熟的气宇风标,使那些气血方刚野马似的青年人无法仿效比 拟。这位闵子康的年岁,恐怕也在二十四五之间了,美好的脸蛋和娇­嫩­的粉颊固然显得年 轻,但笑起来可就掩不住眼角的笑纹。女人有了笑纹,那表示她的黄金年华、大好青春已经 逝去,永不复回啦!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江湖女人,如果还没有婆家,其中便大有文章了,姑娘怎能不生疑? 在她的心目中,柴哲是天下间唯一完美的人,是她的终身伴侣,是她在西番万里追踪,经过 多次试测,长久的观察,证明唯一合乎她心目中理想伴侣的人,她岂肯让其他的女人Сhā入? 她当然深信柴哲不是好­色­之徒,更不是见异思迁的登徒子,凭闵子康的容貌,不客气地说, 简直不配与她相较,岂配横刀夺爱?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必须小心,防患于未然,她得为 自己打算。

柴哲不是糊涂虫,他自然知道闵子康是女人,因此仅与闵子建打交道,谈谈说说颇为投 机。闵子建确也装满了一肚子墨水,江湖见闻广博,而且为人也够豪爽,自然博得他的好 感,甚至平空生出惺惺相借的念头,大有相见恨晚之慨。可是,牵涉到身世和朋友,他不得 不有所保留,虽有了三分酒意,仍然记得对人且说三分话,末可全抛一片心的古训。

绕过前面的山脚,柴哲与闵子建并肩而行,子建在左,柴哲在右,右面的小河已在十余 丈外,路两侧全是些快­干­枯了的荆棘,三两丈外侧是些矮树丛。前面约半里地,山脚下有一 座平静的三家村,三两声大吠夹着一两声­鸡­啼隐隐传来,看不出有何异样。

“怪事,怎么沿途不见有武林人?”柴哲有点心疑地问。

“还早呢,大概都在咱们后头?”子建信口答。

“快到了吧?”

“前面那座三家村如果是黎家湾,便是他们的聚会处。”

“那么,咱们快两步。”

“好,快走两……”

柴哲突然大叫道:“小心身后,闪!”叫声中,他将闵子建向前一推,自己则向前伏 倒,末着地便已翻转身躯,向路旁的荆棘丛中发出夺来的最后一枚钢镖。

钢镖出手,他已挺身而起,左手一抄,接住了第二次­射­来的三枚寒星,右手已拔剑出 鞘。同一瞬间,姑娘“哎”一声惊叫,前跃八尺,旋身撤剑。她的左上臂后侧,臂袖裂了一 条缝,皮破血流。一枚梭形两刃钻划空飞出三丈外,掠过闵子康的身后,“嚓”一声落入荆 棘丛中去了。

说来话长,其实是刹那间所发生的事。从两侧荆棘丛中先后共­射­出三种暗器,共有十二 枚之多,只划伤了姑娘的左上臂后侧,其余的全部落空。

路右的荆棘丛中,一个身穿灰­色­劲装的人,哀号着满地乱滚,将荆棘压得纷纷折倒。这 人的右肩近胸处,柴哲­射­出的钢镖只露出一绺镖穗。

附近的荆棘丛中,陆续跃出九名穿灰­色­劲装的人,每个人皆以黑巾蒙面,所带的兵刃全 是剑,黑巾包头,黑­色­手套,黑­色­快靴,黑­色­的剑鞘,连剑德也是黑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令人望之毛骨悚然。

显然共有十个人在此埋伏,已被柴哲放倒了一个。

九个蒙面人形成合围,将四人包围在路中。

“分开戒备,子建兄,贤昆仲负责北面。”紧要关头,柴哲断然地负起领导人的身份。

但蒙面人并未群起围攻,一名蒙面人徐徐拔剑,举步欺近,用剑向柴哲一指,发话道: “你,伤了咱们的人。上,纳命,公平一决。”

柴哲示意姑娘小心身后,立下门户冷笑道:“先用暗器暗袭,算公平么?”

“彼一时,此一时。”蒙面人冷冷地答。

“亮名号,阁下的主使人是谁?”

“你反正得死,亮名号何用?”

“你们为何暗袭?”

“要你的命。”

“你我无冤无仇。”

“少废话。”

“阁下知道在下是谁?”

“你就是你。”

“天下间决无无故向人袭击的人,你们必有用意。”

蒙面人不再回答,一声冷叱,迫近攻出一剑,剑啸似隐隐风雷,可知这人的内力修为­精­ 纯,出剑的手法沉着隐定,看似缓慢其实甚快,一星寒芒劈面点到。

柴哲心中一动,付道:“这人修为的火候甚为­精­纯,定非无名小辈,而是武林成名人 物,为何要掩去本来面目,无端向人袭击?我得小心了。”

他一面想,一面出剑封招,“铮”一声崩开来剑,向左挪移。双剑接触的瞬间,他感到 虎口一震,反震力相当凶猛。显示出蒙面人内力修为已将臻化境了。

“铮铮!”他反击两剑,皆被蒙面人封住了。

双方从容挪移,寻找空门,三剑接触,已换了一次照面,彼此皆怀有戒心,不敢贸然进 击。

两人剑尖遥指,沉着地移位,剑上龙吟隐隐,双目光芒闪烁,谁都心中明白,彼此碰上 最佳的对手了,谁也不敢投机走险。

绕至第二圈,柴哲突然一声狂笑,碎步挺进,剑出“飞星逐月”,奋勇抢攻。

蒙面人一声冷哼,左移、避招、欺进、出剑,避实就虚,猛攻柴哲的右侧胁。

柴哲正求之不得,他正希望速战速决,往下拖于己不利。要速战速决,必须给对方贴身 发招的机会,不然双方大兜圈子,怕不要拖上一两天也解决不了问题。

剑势疾变,数道虚实难辨的剑影破空而出,宛若怒龙夭矫,向刺向胁侧下的袭来剑影罩 去。罡风骤发,剑气飞腾,人影倏然加快,快得令人眼花,双方的剑虹缠住了。

“铮!”一声铿锵的清鸣传出,剑影再次活泼地飞腾。

人影乍合,蓦地响起一声轻叱,剑气倏敛,人影接着突然一闪即行分开。一道怪影随着 乍分的人影,翻腾侧飞丈外。

几颗血珠迎风飘落在路面上,殷红触目。

人影倏止,敌我双方观战的十一个人,呼吸似已止住了,手心淌着汗,四周像死一般的 静。

柴哲横剑屹立,剑尖殷红触目。

蒙面人的包头不见了,发结也失了踪,短灰发披散垂落,但顶门光光。原来先前飞出的 怪影,是蒙面人的包头和发结。这人的左胸,裂了一条半尺长的血缝,鲜血像泉水般向下 流,流至腰带,流下腿部。

“留你一命。”柴哲沉静地说。

蒙面人双腿一软,突然向前仆倒。

另一蒙面人急抢而出,一把将人扶住了。

“我……我……惭……傀。”受伤的蒙面人虚脱地叫,浑身软绵绵地,剑失手坠地。

正南的一名蒙面人突然­射­出,相距两丈余,居然能不起势不弹腿,直挺挺地疾起疾落, 悄然落地,无声无息。

“好高明的提气轻身术。”柴哲脱口叫。

蒙面人的一双鹰图厉光闪闪,眼四周的皱纹,说明他已是年岁甚高的人,甚至眉毛已泛 灰了。他缓缓拔剑,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阎王指定三更死,决不留人到五更。”

姑娘脸­色­一变,叫道:“他是活阎罗罗守仁,大哥小心他的暗器阎王令。”

“他为人如何?”柴哲问。

“黑道的巨擘,残忍的凶手。曾经与八爪苍龙打成平手,江湖上谁不知他活阎罗的名 号?”

“他与八爪苍龙有纠纷,那么,他定是犯案的要犯了。”

“血案如山,大江南北五省四十一府,皆有他杀人越货的血案未结。”

柴哲突然收剑,向活阎罗冷笑道:“杀你污我之剑,在下要用暗器宰你。”

“班门弄斧,你该死。”活阎罗­阴­森森地说,举剑逼进。

柴哲双手各挟了一支铁翎箭,屹立如山,虎目中神光似电,紧紧地捕捉住对方的眼神。

双方渐行接近,丈五、丈二、一丈了。

柴哲依然冷静地屹立,纹风不动,像一座石人,仅嘴角有三两根肌­肉­轻微的牵动。

活阎王反而脚下有点迟疑,对方已知道他的名号,也知道他的暗器阎王令可怕,居然敢 夷然无惧面面相对,居然敢屹立不动,不采取拉开安全距离的行动,显然并未被活阎罗的名 号所动,冷静的神情反而令他心中懔然,脚下不由自主地迟疑不进。

他再迈出右腿,眼中杀机怒涌。

柴哲依然毫无动静,屹立如岳峙渊停。

“这小辈吓傻了。”一名蒙面人向自己的同伴低声说。

这瞬间,狂风暴雨终于光临。

活阎王的剑递出了,左手也同时疾扬,叱声似沉雷:“纳命!”

叱声、剑尖、暗器,在同一瞬间光临,人已近身。

柴哲在大天星寨苦练了六年暗器,在尔后离开的四年中,更是勤练不辍,收发暗器的手 法,可说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了。对心理预测方面,所下的功夫自不待言,可从对方的眼神 中,看透对方的心意.先前他伏地避暗器并反身发镖,身法手法自然已被活阎罗看清,这次 可不能重施放技了。他双手齐分,身躯在闪电似的瞬间扭转,右脚反而踏进,双掌一分,双 方劈面贴身相遇。

四枚长有八寸,构造特异可发眩目虚影的阎王令,像一把伞般­射­到,笼罩住附近丈余地 面,真正­射­向柴哲立身之处的,只有一枚。活阎罗上当了,做梦也未料到柴哲的身形仍在原 地,一着错全盘皆输,而且输得很惨。

柴哲不愿冒险接阎王令,用左手的箭轻轻一拨,让阎王令略偏准头贴衣擦过。

他仅发出右手的铁翎箭,一击奏功。

“嚓!”剑贴他的胸口擦过,有灼热之感触体。

在活阎罗撞上他的前一刹那,他略移马步闪让。

他的铁翎箭,端端正正­射­入活阎罗的咽喉。他的内力修为十分­精­纯,任何练了八成气功 的高手,也禁不起他以内力所发的一箭,三丈内足以击破八成火候高手的气功。

活阎罗一剑落空,向前冲出丈余,脚下突然大乱,身躯一震,猛地转身挥剑,左手探囊 取阎王令。

可是,手刚探入囊口,突然一顿,如中电击,喉间传出一阵怪响,摇摇欲坠。

“恶贯满盈,你安心地去吧!”柴哲沉声叫。

活阎罗浑身一震,砰然倒地。

四周除了姑娘外,所有的人全都骇然,眼中散发着恐怖的光芒,有人在打冷战。

闵子建兄弟俩倒抽一口凉气,呆若木­鸡­。

柴哲徐徐拔剑,冷冷一笑。

蓦地,一名蒙面人发出一声长啸,除了一名照顾第一个受重伤的同伴外。六名蒙面人同 时挥剑抢进,不再公平一决,而是倚多为胜,展开群殴了。

柴哲一声长笑,剑虹如匹练,先迎向正南。

姑娘紧随在他身侧,挥剑急迎。

可是,六名蒙面人突然不进反退,几乎在同一瞬间扭头发腿狂奔。

外围照顾受伤同伴的蒙面人,也背起同伴进命。

闵子建兄弟向北追,追赶两个家面人,钻入一座矮林,狂追不舍。

柴哲与姑娘向南追,看看要追上在前面逃生的两个蒙面人,他突然止步叫:“小弟, 退!”

“不追上捉两个人来问口供?”姑娘停步讶然间。

“不行!这些家伙无一庸手,闵子建兄妹贸然去追,后果可怕。快!赶回去接应他 们。”

两人回头急奔,向北循枯草惬倒的方向追。

果然不错,追上了百十丈,便看到闵子康扶着乃兄子建,狼狈地奔来。

“家兄的左臂挨了一刀。”子康远远地便焦急地叫。

柴哲赶忙迎上,扶住子建察看伤势,笑道:“很幸运,飞刀仅穿过一层皮­肉­,上两三天 药便毫无妨碍了。如果被正面被击中,可能要伤骨呢。快坐下,我替你起刀上药。”

子建席地坐下,苦笑道:“兄弟对暗器无可奈何,防不胜防,惭愧。”

“发飞刀的人劲道差劲,不然你会丢掉一块­肉­呢!这样吧,贤昆仲可到城隍庙等我,我 与舍弟到前面黎家湾走走。”柴哲一面替闵子建裹伤,一面说。

“咱们在此打斗,还能逃过贼人的耳目?你击毙了大名鼎鼎的活阎罗,那些予会的人怎 敢不溜走?算了,咱们回去吧。”子建显然不愿柴哲前往,所以详加分析不去的理由。

看看天­色­不早,柴哲不希望误了城隍庙之约,便同意了子建的建议,回到斗场起回铁翎 箭,将两具尸体放置在路中,让活阎罗的同伴前来收尸。

四人回到三市口先前进食的小店,已经是已牌末时分了。闵子建兄弟藉口要去找一位朋 友,不留下了,约定午后在城隍庙会合,不见不散。

柴哲与姑娘在小店买了数包菜肴,带了两葫芦酒,回到了城隍庙,等候昨晚带他们来的 黑影返回相见。

午后不久,闵子建兄弟先到,柴哲、云笙姑娘、闵子建兄弟,四个人在城隍庙会合,正 在破殿中聊天,接着来了一个奇丑的持短杖怪人,见到柴哲便高叫道:“快!跟我来。”

柴哲立即离座,说声:“走”!跟着黑影匆匆向外奔。

闵子建脸­色­一变,讶然道:“咦!那不是九幽鬼王许琼么?”

“正是他老人家。”柴哲信口答。

“你的消息是他供给的?”

“一部分是的。”

“他的消息不一定可靠哩!”

“事实上全部可靠。”

“他这人不是正道,与他走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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