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专诸坛的四……四位弟兄看……看管。”
“你带路前往,如果有一字不实,你别想痛快。”
“也……也许多……多两三个……个看管的人。”金钱豹痛苦地叫。
“咱们这就走。”
岷江墨蛟与余老大化龙,似乎不在意九幽鬼王的存在与否,分别抱起一枝花和金钱豹, 举步便走。
“湖上的事怎样了?”柴哲走近岷江墨蛟低声问。
“弄翻了他们三条船,淹死了不少好汉。呵呵!峰上居然来了罗文龙手下的大贼飞鱼靳 海,他弄了几条船来救人,恰好咱们发现余老二的船跟来了,咱们前往会晤,因此放过了姓 靳的恶贼。”岷江墨蛟却毫无顾忌地大声说。
闵子建脸色一变,赶前两步问道:“柴老弟,你入村遇上狂鹰了?”
“遇上了,在下将他赶跑了,宰了老不死血魔天罡散人。”柴哲冷冷地答。
岷江墨蛟和余老大骇然一震,几乎同声问:“什么?你……杀了血魔天罡散人?”
“他自称血魔天罡散人,大概不会假。”
“他……他还活在世间?”
柴哲将血魔的相貌,和可用罡气伤人的情景说了。
一枝花接口道:“那老魔确是血魔天罡散人,是狂鹰今早在劳家渡碰上的可怕高手。狂 鹰大概与老魔相识,老魔不知怎地,被狂鹰请至住处待为上宾,先一步带人到汕港村设伏, 没想到因此送掉了老命。”
岷江墨蛟张口结舌,好半晌方吸口凉气说:“依你所说,恐怕真是那老不死的血魔了, 难怪一道也在此地现身,这老凶魔做梦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天,落得死在一个后生晚辈手中的 下场。”
“罗大叔见到一道了?”柴哲问。
“见到了,他带走了受伤的九的鬼王,弄了一条渔船,追踪狂鹰去了。”
“大叔怎不……”
“呵呵!老弟,你要我拦住他?不可能的。一道是武林中誉满江湖的侠义英雄,他不会 对九四鬼王不利的。”
“一道与血魔有何关连?”闵子建好奇地问。
“一道的师兄正清羽士,四十余年前初出道不久,便死在血魔之手。为了报杀兄之仇, 一道多次失手在老魔剑下,几乎送掉性命。为此一道整整闭门苦修了十年,勤练玄门罡气, 然后出山找寻老魔报仇。可是,八侠七魔已先后凋零,有些不在人世,有些散处各地,陈迹 杳然。一道借口行侠江湖,暗中搜寻老魔的下落,三十年来侠名满天下。也杀孽满身,血腥 满手,荣登武林顶尖儿高手之列,但始终没找到老魔的下落。假使他们两人碰上头,老魔虽 然年已上百,但玄门中人精通养生之术,精力不至于衰退得不如后生晚辈,所以还不知鹿死 谁手呢。柴老弟竟然轻而易举地宰了老魔,这消息如果传出江湖,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 土?”
柴哲却不以为然,心情沉重地说:“正相反,恐怕麻烦更多。人怕出名猪怕肥,自有那 些妄图成名立万不怕死的人,前来要求印证较技,所以最好别传出去。”
“老弟,我们不传,自有人替你传的,狂鹰的人到了劳家渡,便会马上不胫而走,不消 多久。必将传遍天下!”
谈谈说说间,不久便到了三岔路口。走上北行大道,翻越前面一座山坡,便看到北坡下 的一座路旁小村。
柴哲走近余老大抱着的金钱豹身旁,阴森森地说:“如果在村中找不到恨地无环的家 小。在下要活剥了你。”
余老大笑道:“柴老弟为人谦和,这次可发了狠啦!金钱豹;你最好向上苍祈祷,求老 天爷保佑,不然你死定了。你的同伴在这条路上往来不绝,万一顺便将人带走,你可惨 啦!”
大道通过村中,居高临下向北望,村北半里地有三个劲装人影向南赶。看光景,双方定 将同时到达村中心。
柴哲无意中扭头回望,看到坡下有八个装束古怪,衣衫花花绿绿的男女,正健步如飞向 上走。
“咦!南荒八魔来了。”他喃喃自语,剑眉一扬,不自觉地淡淡一笑,计上心头,脚下 放缓。
到了村口,金钱豹惶然地叫:“快!右首第八家。前面来的三个人,是花某的同伴,可 能是奉命前来接人的,别让他们抢了先。”
迎面来的三个人,距第八家只隔三间草屋。而这一面才刚入村,相距还在十余丈外。
迎面来的三个人脚下不太快,一而走,一面用目光打量村口进来的人,显然怀有戒心。
柴哲突然超现一纵三丈,宛若劲夫离弦。
对面的三个人一惊,在不少村民的注视下,拔剑出鞘,向第八家农舍急抢。
草舍的大门闭得紧紧地,门上用木炭画了一些古怪的图形。到得最快的一位中年劲装大 汉闪在门旁,立下门户扬剑戒备,第二名劲装大汉接着到达,飞起一脚,“砰”一声暴响, 木门轰然倒塌。
这瞬间,大汉刚向内抢,才踏入一条腿,想扬声向内叫唤,铁翎箭已破空而至,半分不 差,射入他的右腰。
“啊……”大汉狂叫,上身一挺,跌入屋内去了。
第三名大汉吃了一惊,不敢再进,倏然后退立下门户戒备,大喝道:“什么人敢用暗器 伤人?”
柴哲屹立在两人面前,双手叉腰,相距不足八尺,在两把剑尖前毫无所惧,哼了一声 说:“我,山西柴哲。”
两人大吃一惊,脸色大变。
“你们是狂鹰的人?”柴哲再问。
两人不敢回答,眼中有恐惧的神色。
“你们来接人质?”
“你……你知道?”中年人惶然问。
“狂鹰目下已从汕港村由水路逃回劳家渡,你们知道吗?”
“不……不知道。
“柴某的女伴被囚在何处?”
“咱……咱们……”
“你们如果不招实,柴某……”
两人乘柴哲说话分心的瞬间,双剑突然同时刺出,进步出剑,配合得有章有法;而且迅 速绝伦。
岂知他们决,柴哲更快,剑像闪电般出鞘,“铮”一声暴响,崩开右面的剑,随剑闪 入,左面刺来的剑落空。
剑芒一闪,右面的中年人飞退,“蓬”一声背部撞在墙上。这家伙反应快,立即乘机扭 身倒地,向侧急滚。滚了一匝,突被一只沉重的快靴踏住了腰部,力道千钧,喝声和笑声入 耳:“不许动,老兄,哈哈……”
他怎能动?动则腰断,以手掩住被柴哲划破的左颊,血如喷泉般从指缝间溢出,含糊地 叫:“我……我不动……”
踏住他的人是岷江墨蛟,抱着一个人脚下依然灵活。
左面的大汉一剑走空,还来不及旋身变招,胁下已被剑抵住,柴哲的喝声震耳:“老 兄,丢剑说话。”
大汉丢掉剑,冷笑道:“在下手中没有兵刃,你要杀就杀吧。”
柴哲冷笑一声道:“老兄,江湖规矩我懂,你吃不住我的。已经交了手,你被制丢剑, 怎说手上没有兵刃?你如想耍赖,柴某卸下你的右手再说话……”
“不!不!在……在下认栽。”大汉急急狂叫。
“在下的女伴在何处?”
“在……穷家渡。
“谁负责看它?”
“罗爷龙文。”
“你给我滚!滚向南面,不许回劳家度报信。”
“在……在下遵……遵命。”
“你放他们走?”岷江墨蛟讶然问。
“这种人杀之有伤天和,不许他们回劳家渡报信便可,咱们到劳家渡救人,谅他们也不 敢进回劳家渡送死。”柴哲一面说,一面踏入屋内,扭头又道:“劳驾子建兄,将这三个小 辈押出南村口,必须监视他们向南逃,不许他们往北走。南荒八魔到了,我来应付。”
他重新退出屋外,八魔已到了五六丈外。
走在最前面的是毒蛊魔娘和百毒瘴魔,老魔婆怪叫:“喷!又碰上你了。好小子,黄金 你弄到手了?”
八个人像一阵风般飘到,成半弧形排开。百毒瘴魔桀桀笑,拱手说:“小兄弟,你一个 人独吞,不像话吧?咱们商量商量,分咱们一杯羹,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柴哲呵呵笑,摇头道:“诸位,你们错了。五万两黄金在下怎样带法?昨天湖上夺金, 在下人孤力单,一无所获,几乎被大火烧死。金宝已被严小奸贼的人夺获,在下如果已将黄 金弄到手,还不远走高飞作甚,值得再到穷家渡找罗龙文算帐吗?”
“小兄弟,你的话当真?”
“在下用不着骗你。”
“你说罗龙文在劳家渡?”
“此处至劳家渡不足五里地,不信你可前往问问。”
“你呢?”
“在下有一位女伴落在罗贼手中,正要到穷家渡救人。”
“咱们结伴,如何?”
“不,在下要在此地歇歇脚,光天化日之下前去救人,我可不上当。”
“你准备……”
“今晚动手,三更天摸清地势,四更未五更初警卫松懈时救人。”
“好,咱们也在此地歇脚。”百毒瘴魔怪笑着说。
“悉从尊便。”柴哲淡笑着说,入屋在大汉身上取回铁翎箭,命另两名俘虏挟着受伤的 人,示意闵子建将他们押送出村南。
闵子建沉下脸,赶着三贼向南走。
八魔叫开右首一座草屋的大门,一拥而人,派了毒蝎三娘监视着柴哲这一家草屋。
岷江墨蛟踏入厅堂,大笑道:“柴老弟,你这一手真绝。”
金钱豹派了四个人,将恨地无环的子女媳三个人,囚禁在内房中。看管的闻警出外探 视,恰好看到八魔和柴哲打交道,吓了个胆裂魂飞,丢下俘虏从后门溜走。其实,柴哲已发 觉监视的贼人出来探视,故意纵走不愿追究,让贼人进劳家渡报信。
恨地无环的子女媳三人,只练了些防身的技艺,没见过世面,幸得柴哲相救,不由感激 万分,喜悦地向众人道谢。柴哲吩咐他们准备启程,出村后抄小径返回刘家市。但三人却不 肯就道,说是乃父必定率领村中的子弟赶来援救,要在此地相候,如果来了,也许可助柴哲 一行之力。
他们在等待,等待夜色光临。
这期间,南湖营并到了三十艘运兵船。对面的九江府风声鹤唳,一千名官军和上百名便 装兵勇出现在府城各处。另一支大军昼伏夜行,沿南康南下大道,向南昌追赶。
运兵船午间到达南湖营,共有四百名官兵和便衣人员。率领这批官兵的人,是徽州府推 官栗祈。
九江府的统军来头大,是大名鼎鼎的铁面御使林润。林大人来自京师,等于是钦差大 臣。
由陆路秘密赶赴南昌的统军,是袁州府的推官郭谏臣。郭推官任职袁州,严世藩的府第 也在府城内,楼阁连云,名列五府,仆奴数百,养着无数刺客亡命,声势浩大,哪将一个小 推官放在眼下?去年,严府大兴土木,千余工人进行构工,郭推官因公经过严府门外,被一 群家奴痛打羞辱,几乎送掉老命。郭推官一气之下,派人将密函呈送林御史,直指严府的工 人大部份是逃军盗匪。林御史立即收集资料。那时,林御史奉旨巡视江南,要找罪证那还不 容易?派人上疏奏变,决定了严家父子的命运。
南湖营的兵船来自安庆府,到达后立即整装待发,便衣人员先行,向南悄然追赶。
从柴哲歇脚的小村至劳家渡,不足五里地,在武林朋友来说,不消片刻便可到达,不需 提早出发。但在申牌初,柴哲便下令束装准备上路。他将一枝花安顿在另一家农舍中,拜托 恨地无环的儿子就近照料,带了金钱豹,踏出了大门。
接着,邻舍里出来了八魔,见面哈哈一笑,心照不宣,跟在后面十来丈,大踏步奔向劳 家渡。
宫亭湖在这一带,向东伸出一条触角,深入五六里,形成一座相当广阔的湖汊。湖汊的 最东端,有两条小河汇入。如果不从劳家渡乘渡船渡过南岸,那就得东绕而过,远了十五六 里。那时,湖中一座小泥洲,靠近北岸,北岸便是劳家村,有一条小木桥伸至小泥洲,泥洲 以南,须靠渡船往来。春夏水涨,木桥便不能通行,全程皆需渡船维持两岸的交通。
穷家渡是一座相当富裕的村庄,居民有一半兼营打渔,共有近百户人家。村北,是村中 的富豪住地,大部份是土瓦屋,间有五六座高楼耸立其中,那是全村的精华地带。村北中心 是劳家祠堂,祠堂有三十余栋建筑,清明祭祖期间,内部可摆设三四百桌酒席,足以容纳全 村的子弟。
大道绕村西而过,南面直下渡口,北面十里便是湖口县城,村人进城买卖,往返只需一 个时辰,相当方便。
南岸渡头有一座无名小村,只有七户人家。冬日水浅,渡船只到北岸的小洲,旅客须从 小洲经过小木桥到劳家村,两艘渡船不断往来送客。
南岸无名小材的西南角,有一座树林茂密的小山,山坡向东伸展,伸至小村市面,成了 一座高坡,小径越坡而过,站在坡顶,可以看清对岸劳家渡的形势。
柴哲在坡顶止步。向对岸眺望片刻说:“天色尚早,咱们歇歇脚。子建兄,把金钱豹送 入鬼门关,以免带着碍手碍脚。”
说完,在路旁的树根下落座,向闵子建冷冷一笑。
闵子建脸色一变说:“人既然带来了,把他点了昏|茓岂不甚好?”
柴哲嘿嘿笑说:“这种狠贼如果留在世间,还不知他要造多少孽呢!”
“闵兄弟,你知道铁骨冰心的死状是如何痛苦吗?经脉爆裂,骨散肉离,惨不忍睹。如 果在刘家市以前将他杀了,他便免去了无边痛苦的折磨,等于是成全他。由于你坚持要带他 走,反而害得他临死还饱受折磨,何苦来哉?你如果不杀金钱豹!我来代劳好了。”岷江墨 蛟笑嘻嘻地说。
闵子建一怔,讶然问:“铁骨冰心死了吗?他……谁看见了?”
“没有人看见,但他只能活到申牌左右。目下是申牌初正之间,正是他挣命的时候,世 间没有人可以救他的命。”
“噢!是罗大侠在他身上弄的手脚吗?”
“是我。”柴哲冷冷地答。
“老弟用何种手法?也许有人能解呢。”
“这是秘密,恕难见告。你杀不杀这位姓范的恶贼?”
后面八魔到了,毒蛊魔娘问:“你们要杀什么人?”
“罗龙文的一个爪牙。”柴哲指着脸无人色的金钱豹说。
“咦!好极了,送给我好不好?”
“有何不可。”柴哲大方地说。
百毒瘴魔说声谢谢,大踏步上前提人。
闵子建晃身拦住喝道:“不许动他,这人我们还要。”
柴哲脸色一沉,不悦地问:“闵子建,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你老兄近来似乎心肠变软 了,似乎忘了你在船上含笑杀人的英风豪气,到底你……”
闵子建堆下笑,抢着说:“兄弟不是有意和你作对,如果姓范的落在八魔手中,那还得 了?”
“你有何打算?”
“杀了他好了,免得他死前痛苦。”
百毒瘴魔怪眼一翻,虎尾杖一指,怒叫道:“好小子,因这狗东西不是存心和我百毒瘴 魔穷开心吗?柴老弟已经答应将人送给我,你却强出头阻拦。你给我滚远些,不然休怪老夫 心狠手辣。”
岷江墨蛟突然抓住金钱豹的双脚,奋力掷出大笑道:“不可伤了和气,送给你们拷问口 供吧!”
闵子建想阻止已晚了一步,金钱豹被毒蝎三娘接住了。
柴哲冷笑一声,举步往下走,一面说:“咱们到渡口看看,最好在黄昏前渡过对岸。”
从对岸驶来的渡船刚离开小洲的码头,这一面开出的渡船已到了湖中,要等船靠岸方能 过去,因此八魔并不急于跟踪,就在山坡上开始拷问口供,金钱豹的凄厉叫号声刺耳难听。
柴哲无动于衷,大踏步向渡头走。
小村内似乎相当安静。鸡犬不惊。从村口的小港转出码头,便看到候船的竹棚中站着三 个人,两个是村夫打扮的壮汉,一个是头系方帕,手挽洗衣篮的村姑,青帕包得低低的,站 在棚角向水际凝望。
有客人来到,棚中的三个人皆本能地转头眺望,村姑突然举步迎上喜悦地叫:“是哥哥 和柴爷吗?”
柴哲先是一怔,接着惑然忖道:“如果师父的话可信,这又奇了。这鬼女人既然是闵子 建的妻子,会主的长媳,岂敢再次前来送死?”
村姑赫然是闵子康,她已不再易钗而弁,换上了村姑装,显得俏丽而活泼,曲线玲珑, 浑身焕发着青春的气息,成熟少妇的风韵极为醉人。
他却不知,缥缈神龙并未跟随会主从水路到劳家渡,派去禀报会主的人和欧坛主九个 人,皆被藏身在林中的五位神秘客所制住,消息根本未曾传到会主手中。
接着,他心中暗懔,见女人敢于出现,必定怀有更凶险可怕的阴谋,极可能是附近巳布 下埋伏,他已坠入埋伏中了。
他立即运动戒备,但不动声色,欣然迎上说:“咦!闵姑娘,你怎么在此地的?”
闵子建抢出,亲热的挽住闵子康的手,激动地说:“谢谢天!妹妹,你怎样脱险的?柴 姑娘呢?她……”
“一言难尽。”闵子康黯然地说,叹口气又追:“在乱葬冈被迷香所熏倒,真算是一场 恶梦。”
柴哲向西一指道:“此非说话之所,走,半里外的竹林十分隐蔽,到那儿再详谈,在下 有事向闵姑娘请教。”
余老大领先便走,一面大笑道:“呵呵!想不到闵老弟好福气,居然有一位出落得花朵 般美丽的妹妹。哈哈!可借咱们已届不惑。老罗,咱们先走。让他们年轻人亲热亲热。”
这番话相当不礼貌,而且语气轻佻,跟在后面的闵子建脸色登时涌现不悦,却又不敢发 作。
这一带没有路,必须沿湖岸转折而行,荒草没径,枯苇籁籁作响。众人排开荒草枯苇而 行,不久便进入密密麻麻的湖旁竹林。
柴哲沿途留心,但并无任何发现。他选择湖岸的隐蔽处商谈,用意是摆脱八魔,和故意 给棚内候船的两个可疑村夫有机会过湖报信,因为他已看出那两个村夫是武林人,很可能是 闵子康带来的狗党。再就是他必须找出埋伏的线索,以免予人可乘之机。他的水性不弱,万 一有变,下湖脱身谅无困难,有岷江墨蛟这位水性天下第一的高手在旁,从水中脱身可说安 全极了。
沿途并无发现,他折山竹林的西北角,在一片近水处的竹丛止步,坐下说:“咱们先歇 息片刻。闵姑娘可有舍妹的消息么?”
闵子康盘膝坐下,苦笑道:“在乱葬冈贱妾被迷香熏倒,醒来不知身在何处,身上软|茓 被制,不分昼夜有人在旁监视,两个艺业不等闲的中年女人,寸步不离,态度恶劣。这期 间,先后经过五次拷问,有两次曾与令妹对质……”
“他们问些什么?”柴哲追问。“问你的下落,与你的学艺经过,我根本一无所知。其 中最可恶的是罗龙文,粗暴冷酷委实令人痛恨。之后是一连串的追、逃、躲,马不停蹄。在 紫莲庄起火时,贼人带了令妹从另一条路突围,此后便不再见面。今早在南面的小村中打 尖,贼人们忙于进食,我便乘机挣断双手的牛筋索,逃出他们的魔手。途中打听出罗龙文到 了劳家渡,住在劳家祠堂北面的劳六爷家中。我想你们也许会赶来相救,所以化装为村姑在 渡头等候。不久前,有两个狂鹰的党羽从前面来,在渡头商量引诱你的事。”
“他们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跑了一面汕港村?”她反问。
“不错。你是不是也在汕港村?”柴哲饱含深意的问。
“我还不知汕港村的方向呢,我是一早便逃脱魔掌的。”
“哦!那么,汕港村作为诱饵的人,不是你而是舍妹了。也就是说,舍妹在狂鹰手中, 而不在罗龙文的控制下。”
“这个……据我深得的消息,令妹被囚在劳家渡劳六爷家中,而不在狂鹰之手。目下严 年奴才与罗龙文,皆在劳大爷家中候船赶返袁州。”
“狂鹰呢?”
“也在劳家渡。”
柴哲往地下一躺,冷笑道:“好,咱们晚间到劳六爷府上走走,见一个杀一个。目下天 色尚早,三更过去还来得及。”
闵子建站起抖掉衣上的枯枝落叶说:“咱们就在此地等候,我去找些食物充饥。”
余老大在怀中掏出一口大布包,笑道:“不必了,在下已带来不少食物。你再到处乱 跑,要是引来了大批强敌,咱们可吃不消。”说完,将食物丢给柴哲。
柴哲扭头向坐在左侧不远处的闵子康说:“闵姑娘,你见过狂鹰,可知道他的来历 吗?”
“不知道。柴爷,你似乎并不太关心今妹的安全哩!”闵子康巧妙地岔开话题。
柴哲淡淡一笑,用手作枕抬起脑袋,无可奈何地说:“咱们江湖人号称亡命,生死等 闲,不能说我不关心她,而是我正在为她尽力,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冲动焦急无济于事, 我必须冷静地应付一切凶险危难。”
坐在右方的岷江墨蛟附掌大笑道:“对,这才是应付困境的至理名言,咱们今晚将有艰 苦凶险的恶斗,这时必须尽量放松情绪,将生死置之度外,方能应付瞬息万变的危局。哈 哈!谁知道能不能活得过今夜,再要是穷紧张那还了得?恐怕等不到天黑,咱们已被忧虑、 恐惧、担心等情绪拖垮了。咱们来说些轻松的事。闵姑娘,恕在下鲁莽,请教姑娘青春几 何?”
闵子康一怔,粉脸涌上红霞,迟迟地说。“贱妾虚度二十载光阴。”
“姑娘绮年玉貌,玉骨冰肌,不知可有婆家?不知道哪一位郎君有福了。”柴哲突然反 常地说,脸上涌起古怪的笑容。
闵子建脸色一变,闵子康却羞得低下了头。
余老大恶作剧地呵呵怪笑,怪声怪调地说:“闵姑娘,别害羞,终身大事,没有什么不 可告人的,说吧!”
“余大侠见笑了。”她扭转螓首回避众人的目光低声说:“贱妾喜爱闯荡江湖,目前尚 未定亲。”
岷江墨蛟也乘机胡闹,说:“武林男女大多晚婚,都抱有先在江湖上闯荡一些时日,方 成家立业的念头。闵姑娘二十芳龄尚未定亲,并非奇事。这样吧,区区不才,愿做一次月下 老人,为姑娘撮合一桩郎才女貌的美满姻缘,如何?”
“罗大侠别开玩笑好不?”闵子建微温的说。
“哟!老弟,怎么是开玩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怎能开玩笑?区区认为,你老 弟早晚要做别人的大舅子,何时做并无关宏旨。不是罗某吹牛,替你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妹 夫,保证你不会失望。”
闵子建脸色发青,不悦地叫:“此时此地,阁下提这种事,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柴哲哈哈一笑,接口道:“子建兄,请勿误会,罗大侠也是一番好意,想让大家的情绪 轻松一下。令妹也算是巾帼英雄,武朋友对儿女之私并不十分拘泥,谅想不至于见怪咱们失 礼的。罗大侠说得不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什么可笑的。罗大侠在武林声誉甚隆, 朋友众多,自然认识不少佳子弟,替令妹作媒,相信决不会辱没令妹的。罗大侠,但不知你 心目中是否已有打算,所提的人……”
“哈哈!柴老弟,你是不是要问所提的人是谁?”
“小可正是此意。”
“哈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阁下。”
“罗大侠见笑了,小可一无是处……”
闵子建正待发作,余老大鼓掌大乐,怪叫道:“妙啊;果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柴 老弟,你挪过来些,与姑娘排排坐,让咱们看看你们这对壁人。…·。”
“闭嘴!”闵子建怒极厉喝,沉声又道:“姓余的,我警告你,你如果存心侮辱舍妹, 在下可不容许你放肆。”
余老大睑色不变,笑嘻嘻地说:“哟哟哟,闵老弟,干嘛生哪么大的气?肯与不肯,是 令妹的事。柴老弟出身名门,人才出众,那一点配不上令妹,怎说在下侮辱她呢?女生外 向,女儿家早晚得嫁人。你做兄长的犯不着干涉令妹的终身大事,你总不能把她留在家中一 辈子吧?你如果对柴老弟不满,不同意这门亲事,似乎也无权做主,是吧?”
柴哲挺身坐起,笑道:“吵不得,咱们千万不可伤了和气。”说完,斜身左移,轻浮地 按住闵子康的香肩,笑道:“闵姑娘,在下有自知之明,有点配你不上,千万不要在意余大 侠胡说八道。在下有一位好朋友,年青英俊,一表人才……”
他的手搭在闵姑娘的肩上,姑娘想摆脱根本不可能,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的身 躯向柴哲引,乍眼看去,像是半推半就。
闵子建几乎气炸了肺,不等柴哲说完,奔近怒叫道:“放手!成何体统?你……”
柴哲见好即收,放手笑道:“子建兄,冷静些,既然你不愿谈这些事,不谈好了,咱们 谈谈狂鹰,怎样?”
闵子建气虎虎地叉腰一站,愤愤地说:“谈就谈,但不许你以舍妹为话题。”
“好,你知道在下已摸清了狂鹰的底吗?”
“你……你摸清了?”闵子建讶然问。
“不错,全摸清了。”
“你说说看……”
“他就是报应神端木鹰扬,他脸上有一道疤痕,是在下给他留下的。他从前的旧巢在辰 州山区,目下做严贼父子的走狗。他有两子一女,长子叫端木长雄,已经娶妻。次子长风, 一个胸无点墨不知好歹的三流人物。三女紫云,一个蛮横的丫头,很美,一度她曾经对在下 表示好感,但在下可不要这种有奴才血统的贱女人。倒是报应神的长媳,喝!生得好美,只 是!只是……”
“她怎样?”闵子建脸色铁青的地问。
“那是一个人皆可夫的女人,听说床第上的工夫……”
“柴老弟,别缺德好不好?”余老大怪叫。
“不是缺德,是事实。”柴哲若无其事地说,笑笑又道:“好,不说败德的话,说说那 端木长雄。这家伙,哼!更不是个好东西,在辰州,谁不知他是个活王八?而他也有一手, 专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杀人,放火、采花、专和青楼的粉头鬼混,甚至……”
“胡说八道,在下不听你的鬼话。”闵子建愤愤地叫。
“你不要听,可以不听,但你不能禁止我说,是不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即将 与端木鹰扬决战,把他的底揭出来大家了解了解,岂不是知彼吗?在下与端木鹰扬不算陌 生,且将他一家子的卑鄙无耻破烂帐算给你们听听,便可不难知道他的为人了。不错,他早 年在江湖上颇有侠名。可是,烂泥糊不上墙,天生贱骨,八辈子奴才相,祖传下来的奴根贱 性,终于今他晚节不坚,仍然走上了做奴才的奴才的路子,自甘下流,卑贱得比狗还要低一 等。他拾起了杀人的刀,放火的火把,跪在严年奴才的脚下,听候奴才向他发令。他的老 妻……”
这瞬间,闰子建双手齐扬,芒影如电。
同一瞬间,闵子康扭身从衣下伸出一具皤龙筒,机簧乍响,针影近身。
岷江墨蛟和余老大几乎同时滚倒,远出丈外。
柴哲双手外张,坐在地上挺胸而立,针来势如暴雨,完全射在他的胸腹上,无法入体, 纷纷坠地。有三枚射向五官的飞针,被他不知何时用丢在一旁的食物包所挡住了。
他挺身站起,冷笑道:“在下就等着你们现出原形。当面毒骂你们的父母祖宗十八代, 你这种自命不凡的人怎能忍受得了?”
闵子建兄妹大惊,近身出其不意用暗器袭击,居然失手,射不人柴哲的身躯,糟了。两 人呆呆地向后退,如见鬼魅。
柴哲向闵子康一指,冷冷地问:“你从汕港村来,怎么还不知在下已摸清了你们的底? 令尊的绝脉问心钉与家师的夺命神箭,不比罗贼的蟠龙短手杖利害?你借用罗贼的霸道暗器 来对付我,可知必是令尊所授意,仍然不知悔改,端的是虎狼心肠。端木长雄,你夫妇俩人 联手,我给你们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不然就缴兵刃投降。两条路,踏上路便不能改道,给 你们五声数决定取舍。”
端木长雄向左移步,目光乱转。
“阁下,你走不掉的,快死了这条心吧。一!”柴哲冷叱。
“水下有咱们两人负责,死路一条。”岷江墨蛟怪叫。
“二”
“叫救命,大声些。”余老大也跟着怪叫。
“三”
端木长雄扭头便跑,人影疾闪,柴哲鬼魅幻形似地出现在眼前,沉叱刺耳:“四!”
闵子康急忙将五枚淬毒问心针纳入蟠龙短手杖内,显得手忙脚乱。
“五!”柴哲沉喝。
两人左右一分,撒腿狂奔。
“啊……”纵出两丈外,刚落地的端木长雄狂叫,脚沾地却无法站牢,向下仆倒。右腿 弯挨了一支铁翎箭,怎能站牢?
闵子康跃出两丈,耳听身后沉叱震耳:“站住!”
她扭身将短手杖一指,发出了淬毒问心针。
可是,身后没有人,接着肩后搭上了一只大手。她猛地一肘后攻,伸手拔剑。
肘落空,剑也未拔出,咽喉便被一条钢铁般的手臂锁住了,叫不出声音,她拚命地用手 挣扭锁在咽喉下的手,双脚绝望地向后乱登乱踹。不片刻,便失去挣扎之力,舌头向外伸, 眼珠子翻白。
柴哲将她丢在端木长雄身旁,一靴尖制住了端木长雄十六节脊骨下的阳关|茓,浑身都软 了。
“我留一分情义,不杀你们,将你们送给八魔,他们必定万分欢喜。”柴哲阴森森地 说。
闵子康缓过一口气,哭叫道:“柴兄弟,求……求求你,妾身不由……由已,我……
“是你暗算了裴姑娘吗?”柴哲问。
“是的。我……我只是奉……奉命行事。”
“她目下在何处?”
“我……我确是不知道。”
“你的公公到了劳家渡?”
“是的,与罗龙文在一起。”
“家师呢?”
“不知道,他并未乘船过去。”
“你们该不会忘了我在汕港村的警告,会主为何派你前来行刺于我?”
“罗尤文坚持不肯放人,家翁不得不作釜底抽薪的打算,你不死,黑鹰会势将惨遭覆没 厄运,土崩瓦解。由于你一照面便杀了血魔天罡散人,已是天下无敌,派其他的人不啻驱羊 斗虎,所以出此下策命我行刺,以图侥悻。”
“渡头那两个人,是你的同伴吗?”
“是的,他们只负责传递消息,如果你不在渡头翻脸,便证明你并未对我生疑,将有近 身行刺的机会,他们便在渡头等候消息回报。”
“起来。”柴哲冷叱。
“你……”她脸无人色地惶然叫。
“我陪你到渡头走走,告诉那两位仁兄,要他到劳家渡传信。今晚在下要在四更左右至 劳六爷家中救人,届时黑鹰会的人必须全部远离劳宅,并不许透露消息,不然你和尊夫必将 粉身碎骨,体怪在下不念旧情,心狠手辣。走!”
从渡头返回后,柴哲将端木长雄夫妻俩弄昏,拉脱双手的关节,绑在一块儿,塞在草丛 中藏好。
岷江墨蛟打开食物包,取出里面的一块铁板,五枚绝脉问心钉成梅花形钉在铁板上,投 入三分。他乍舌道:“这家伙果然可怕,要是挨上了,混元气功也挡不住这种可破内家气功 的霸道暗器。柴老弟,下一步如何走法?”
“余二侠的船预定在何处停泊?”柴哲问。
“入黑时分,可抵湖中小洲西端。”
“这样好了,咱们现在分手,二更初请在贺家湾的中南半里地湖洲会合。在东南比较安 全,他们的警戒必定注重西端。如果湖畔无法藏匿,改在东西距岸半里左右的湖心会合,小 可泅水找你们,船上不需安装灯火信号,只在船首Сhā一根桨便可。”
“好,就此决定。你独自到尚义村找封典,是否需要……”
“我一个人应付得了,有郭叔的鱼鹰信记,谅无困难。”
“好吧,咱们就此分手,小心珍重,二更初见。”
柴哲摘了一根三尺长的芦管,向水中一钻,入水走了。光天化日之下在水中横渡湖面, 不可能逃过湖岸监视人的眼下。他在劳家渡北面三里地登岸,在水下潜泳,利用芦管呼吸, 决不浮出水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平安登陆。
劳家渡北面三里地的尚义村,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村落,里面住了一位姓封名典的人。 附近的村民,皆知他是二十年前从彭泽搬来的殷实农户,爱上了这一带的风光水色,与朴实 无华民风淳厚的尚义村,斥资买了数十亩肥田,一家子在这和平安详的小村定居生根,与村 中父老相处甚得,颇获人缘,修桥铺路为善从不后人,久而久之,便成为当地受人尊敬的长 者。村人皆知他是个善良和气慷慨的庄稼汉,却不知他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豪客。
在暮色苍茫中,柴哲踏入尚义村,令他心中警惕的是,村中气氛不寻常,似乎有人在暗 处活动,有意无意地监视着他。天色尚早,仍可隐约地看到黯谈的晚霞,家家炊烟四起,但 却反常地不见有村童在外活动游戏。所有的家犬皆关在门内,不时传出躁急的吠声。
他警觉地到了一家茅屋前,轻叩敞着的院外柴门。
“谁呀?”里面有人问,像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可从湖口来,有事拜谒封老伯。”
柴门悄然而开,迎面站着一个老村夫,讶然问:“客官来得不巧,敝东翁不在家。敝东 翁在湖口没有朋友,客官……”
柴哲看四下无人,低声说:“小可从鱼鹰潭来,奉郭叔之命,前来传信的,尚清 老……”
“进来再说,请进。”老村夫低声说,闪在一旁。
推开大门,厅中幽暗,只有神案上的一盏长明灯,发出暗红色的亮光。后厅门的暗影 下,站着一个四方脸的老年人,村夫打扮,国字脸庞带着笑意,留了略现灰色的三绺短须。
柴哲上前行礼,说:“老伯定是封爷了,小可柴哲。”
“咦!老弟台怎认得老朽?”
柴哲掏出鱼鹰绿玉呈上,笑道:“小可带来了郭叔的信物,恳请前辈南剑黎公魁元鼎力 相助,尚清俯允。”
封典端详信物片刻,递回淡淡一笑道:“老弟台,老朽愿为尽力,只怕力所不遗,但将 全力以赴。可是,老弟台必须将要办的事说明。老朽一生行事……”
“前辈隐姓埋名避世于此,想来必有苦衷。小可不才,断不敢以见不得天日的事来玷污 一代剑客南剑黎大侠的一世英名。”当下将要办的事—一说了。
南剑黎魁元不住点头,静静地听完,说:“铁佛贺南山是大江一带的独行大盗,他的金 钟罩奇学已练了八成火候,运起气来浑身坚似精钢,不易对付呢!””
“交手拼搏,概由小可负责,只劳驾前辈指引贺家湾的进出道路与机关埋伏,足领盛 情。”
南剑呵呵笑说:“既然去了,怎可袖手旁观?我去更衣,立即启程。村中到不少官府中 人,你也得更衣方可安全出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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