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忘记了这点,这么久以来赫连御舜都是用汉语同她讲话,她就误以为他的手下都是懂得汉语。
这群匈奴兵主动示好的样子令她有些惊讶,多多少少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开始见他们围上来还以为又要对她做什么事情,结果发现他们只是站在一边没有动作,心中的警觉才慢慢放下。
他们竟然很好相处,与当天将她折磨个半死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样,乌可则对着后来坐下来的匈奴兵做了个鬼脸,故意一挑眉道:“盾蒙,你真的很无聊是不是?哪有在姑娘面前揭短的?小石头小石头地叫着真难听。哦——”说到这儿,他又转头仔仔细细打量了楚凌裳一番,“你说你怎么这么大胆呢?竟然女扮男装,前天看见你跑出来呕吐的样子吓坏我了,我还以为怎么就变成了姑娘。”
原来他就是那个曾经指着楚凌裳大呼小叫的男孩子。
楚凌裳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盾蒙一下子拍了一下乌可的头,故意喝了一嗓子,“臭小子你懂什么?这叫乔装、乔装不懂吗?”
“哈哈——”乌可爽朗大笑,其他匈奴兵们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跟着哈哈大笑。
她发现,这群人也许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坏,可人人都说匈奴人是蛮夷,经常争夺抢掠,在他们的世界里除了鲜血还是鲜血,没想到他们也有和善的一面。
“等等——”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乌可,“你刚刚说什么?前天?”
她怎么记得是昨天昏倒的呢?
“是啊,前天,我们已经在这个地方扎营了三天了。”乌可拨开了盾蒙的大手,说了句。
“啊?为什么会这样——”她陷入了不解之中。
“我想可能是因为姑娘罹患了风寒吧,所以王上才下令延迟启程的时间。”盾蒙想了想大胆假设了地说了一句。
他的话将楚凌裳吓了一跳,“你说你们王上是为了我?怎么可能?他巴不得我立刻死掉不是吗?”说完这句话,她又抬眸看了周围匈奴兵一眼,其实,他们应该也痛恨她才是吧?
还没等盾蒙回话,从人群中便挤出来一个匈奴兵朝着她呜哩呜噜地说了一通,脸色看上去还挺焦急的。
楚凌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转头看着乌可和盾蒙求解。
盾蒙等他说完后呜哩呜噜地回了一句话,那匈奴兵点头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刚刚在说什么?”
盾蒙看着楚凌裳,笑了笑解释道:“他叫扎鲁,略懂一点汉语,不过不会说,刚刚他是想告诉你,王上的确是因为你耽误了行程,知道你得了风寒,又不能吃荤食,王上亲自骑着快马不顾危险下了山,特意为你不知在哪里找来了稻米和药材,只是没想到你昏迷了这么久,到了现在才醒。”
这番话让她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盾蒙,只看到他的嘴巴在一张一合的,却已经听不清后来说了什么,脑子里反复萦绕着“王上亲自骑着快马不顾危险下了山,特意为你不知在哪里找来了稻米和药材”这句话!
上画面下化化尚化。稻米和紫苏都是他亲自找来的?
这——怎么可能?
是她听错了吧?
她变成这个样子全都拜他所赐,他应该看着解恨才是,怎么会想着为她这么做?
“喂,你没事吧?”乌可见她傻愣愣地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也像是冰封了一样,连忙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楚凌裳像是失了魂似的,又转头看着乌可。
这时又走上前七八位的匈奴兵,看着楚凌裳也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不同于刚刚的扎鲁,他们看上去似乎都有些惭愧之意。
她又不明白了。
章节目录 卷四 107 情绪反复的王(3)
盾蒙笑了笑,对他们点点头,很明显能够看得出他在这群人中还挺有威望的,转头看着楚凌裳说道:“他们跟你道歉,因为是他们几个将你扔进泉水里,又对你有了非分之想,他们觉得很内疚,也觉得很可耻。”
几个匈奴兵见盾蒙说完,将右手放置胸前纷纷朝着楚凌裳欠了一下身,这是匈奴人致歉的意思。
业专网站小小情小。她完全被眼前的状况弄懵了,美眸滑过一抹不解,看着盾蒙和乌可,良久后问了句,“因为我的缘故,你们损伤了十万大军,难道,你们不痛恨我吗?”
为什么他们还要对她这么友好?她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战犯而已,而且前两天这群人都恨不得要杀了她,她可以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血腥的报复来。
盾蒙和乌可的眼神渐渐变得暗淡下来,许久盾蒙看着她开了口,“恨,我们不恨是假的,毕竟死的都是我们平日要好的兄弟,他们也有爹娘等着他们的平安回来,只可惜剩下了一堆白骨。当我们知道你就是那个幕后军师的时候的确很是痛恨,恨不得将你剥皮抽筋。”
她的身子下意识朝后缩了缩,他们再和善也是敌军啊。
盾蒙见状后无奈地笑了笑,“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当我们知道你原来是个女人的时候就已经不恨了,万万没想到十万大军会败在一个女人的手里,这样一个罕见的女子虽然让我们腹背受敌,但同时也令人敬佩,能够在战场上与男人厮杀却不动声色的女子,恐怕这世上再无二人了吧。”
“敬佩?你们——敬佩我?”她有些转不过来弯了,就算是不恨她也不至于敬佩她吧?
乌可将她的反映看在眼里,爽朗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喂,匈奴人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心胸狭隘的,我虽然是楚国人,但这么久生活在匈奴早已经深深爱上了他们,早已经当自己是匈奴人了。”他冲着身后匈奴兵们哈哈一笑,又看向楚凌裳——
“如果你是个男子,我们当然痛恨你,但你实际上是个女子,就不得不令我们敬佩了,匈奴一向惜人才重人才,你一个女子大破匈奴十万大军,这不但让我们颜面扫地,也在深深反省,为什么会输给一个女人,所以我们才更要珍惜像你这样的人才。”
“但是——”她真的被他们的话搞晕了,他们珍惜像她这样的人才,那么他们的王呢?有这样开明的部下,怎么统领这群部下的人会如此狭隘呢?
盾蒙也爽朗一笑,“乌可说的话不假,我们王上是出了名的惜人才重人才,这些道理都是王上平日教导我们的,正因为如此,我们匈奴才会日益昌盛。这年头战争必不可少,损失惨重虽然令我们痛心和难过,但我们都相信王上会有更好的安排。”
乌可和盾蒙的笑容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这些道理都是赫连御舜教的?可他为什么还会如此残忍地对待她?不由得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他也提及过匈奴一向注重人才,他也曾经讥讽过大汉朝廷埋没人才。
这几日她所遭受到的折磨是直接痛到心扉,她以为他是在为十万大军的孤魂报复,而他自己也这么说,不过此时此刻她倒是迟疑了,他真的是因为这场战场的失败而恼羞成怒吗?
脑中灵光陡然一现,一个女子突然闪过脑海之中!
南华公主!
难道——他是为因为那晚的事情?
心尖跟着这种想法轻轻一颤,而后迅速地传递到了手指的末端,有些微微发麻发颤,还有点发凉!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直到现在她才绝望地发现,原来从一开始她就美誉读懂他,哪怕是一点点都没有——
乌可见她发愣,伸手又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的眸光变得清澄,笑了笑好奇地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楚凌裳。”轻柔的嗓音像是一抹天外清音,美好的如同天上皓月。
“真好听的名字。”乌可笑着,盾蒙也跟着笑着。
一群匈奴兵见状后也跟着傻笑,此时此刻的他们身上一点征战时候的野蛮之气都没有,相反,他们各个都很豪爽,不拘小节。
气氛变得戏剧化地融洽,她刚想要再多问一些事情,却见乌可的脸色微微一变,而后条件反射性地马上站了起来,盾蒙和围上来一圈的匈奴兵们也都停住了笑声,纷纷远离了楚凌裳站到了一边。
原本转暖的温度似乎在瞬间冰冻、凝结——
她只觉得奇怪,却也不难感觉得到空气中的变化,似乎隐藏着一股子危险之气!
猛的一转头,对上了那双冷鹜阴霾的眸子!
心蓦地一颤,他在生气!她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他的怒火,虽然他表面看上去跟平时无异的平静,但此刻他太过平静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令人不安的骇然,正在悄悄酝酿着,如同一场暴风骤雨即将袭来。
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原本就身材高大的他显得更加具有压迫了,他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足以产生权威之势。
他应该会生气吧,毕竟万万没想到他的部下会跟她如此相谈甚欢,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何况是他?
跟着他出来的虎漠也见到了刚刚的一幕,又见赫连御舜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倨傲的下巴也用力地绷着,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妙,想了想连忙上前道——
“你们在做些什么?还不散了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就要——”
“虎漠。”月光下的男人开了口,原本就低沉的嗓音变得更加遂深沉冷,他打断了虎漠的话,岑冷的眸光从楚凌裳的脸颊划过,扫在了众位匈奴兵身上,下了一道权威的命令——
“篝火熄灭,立刻连夜启程!”
虎漠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王,刚刚不是说明日启程吗?怎么又变了?
“至于战犯——”赫连御舜的眸光终于在她身上定了格,唇畔渐渐地勾起一道残冷弧度,一字一句地冰冷迸出——
“捆住她的双手拴在战马身后,让她一路走回都城!”
众人皆惊!
章节目录 卷四 108 封号被否
长安城,汉宫
吴楚三十万叛军被歼灭的捷报一路被探子送到了甘泉宫,当吴王的项上人头被奉上时,端坐在龙椅上的景帝极为高兴地大手一拍,“好!吴楚叛军能够在短短时日内解决,完全是归功于楚寰妤鬼谷等人,周亚夫征战有功,朕定当重重有赏!”
周亚夫上前,单膝跪于殿前——
“亚夫多谢皇上!能为大汉平复战乱是亚夫的责任,卑职认为,此次战功当属楚寰妤和夜崖迹两位幕后军师,如没有他们二人的锦囊妙计,我汉军绝不可能在短短三月之内平复战乱。”
“没错,鬼谷等人神机妙算,这次吴王势力被歼灭,楚寰妤等人的确功不可没。但凡有功之人朕定当赏之!”景帝看上去很高兴,却转瞬又想到了寒蝉子和夜崖迹,心中不免再度沉重起来,轻叹一声。
朝廷之上虽然恭贺之言四起,但可见大臣们对于楚凌裳指挥这场战事仍旧耿耿于怀。
周亚夫见景帝如此,心中自然明了,再度开口道:“皇上,卑职与夜崖迹军师先请回都复命,楚寰妤想必也早就将匈奴大军击败,要不了多久必然会有捷报传来,还请皇上且无担忧。只不过寒老夫子离世一事想必楚寰妤早就知晓,皇上定要查明寒老夫子的死因,为其厚葬才好。”
其他大臣们纷纷私下议论,却没人站出来愿意出谋划策。周亚夫则是冷冷看了一眼朝廷之上的大员们,没加理睬。这一阵子他都在楚凌裳的身边,由开始的不理解到最后的恍然,他发现这个女人真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是当他亲手拿到了吴王的项上人头时,他对她更是钦佩不已,所以他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
景帝的眸暗沉了一下,偌大汉宫竟然发生了毒害之事,并且中毒之人就是寒蝉子,他这个做皇帝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同楚凌裳交代,夜崖迹回来复命后也只是上殿一次,而后就在忙碌着手寒蝉子中毒一事,他现在只希望楚凌裳能够平安回来。
上画面下化化尚化。“周亚夫上前听命。”
“卑职在。”
“周亚夫因平乱有功,朕从今天起就封你为‘大将军’称号,并倍厚封赏!等匈奴战败的捷报传来,朕也会重重封赏窦婴、李广两位功臣,夜崖迹朕会封为谋士军师,寒蝉子追封为汉宫-谋父’,至于楚寰妤——”景帝微微顿了顿,眼中似乎泛起一抹思考。
众大臣全都纷纷抬头看向皇上,眼神各异。
周亚夫也抬头,但表情与他们截然不同。”楚凌裳自从进宫以来曾多次良言以告,但碍于是女子的身份,朕特赐她史无前例的女官之称,为的就是避免朝廷纷争,如今她能够平乱有功,将当今局势尽了于心,一切均在掌控之中,正因为有了楚凌裳,大汉方能恢复平静,百姓才得以安稳生活,免受战乱之苦,所以——朕这次也决定重赏楚凌裳,官级再升一品,特封为‘大寰妤’称号!”
此话一出顿时震惊了殿前的诸位大臣们,先是一愣,随后纷纷跪下,“皇上万万不可啊,此等行为是动摇了国家之根本,破坏了祖宗之规矩,楚凌裳平乱有功自当重金封赏就好,万万不能再加官进爵了。”
“放肆,你们——”
“皇上,臣等意愿还请三思啊,此种先例一开,必将会遭受到外族的耻笑,大汉名声何等威震四海,又岂能被人笑作朝廷无人,竟重用女子为官一说?”其中一位老臣铿锵有词,神情也倍为严肃认真。
“还望皇上三思而行。”其他大臣们全都异口同声起来。
周亚夫不动声色地看着跪地一片的大臣们,脸色显得有些凝重。
相比周亚夫的脸色,景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万万没想到,就算是楚凌裳立下了如此战功,他们还是不能够接受她。
拳头倏然攥紧,手指关节都在嘎嘎直响,他不是怕了这些老臣们,但如果不想出个法子让他们心服口服终究是对楚凌裳不利。
大殿的气氛正略显尴尬,正当周亚夫准备开口赞同皇上的决定时,却听到传话的宦官急匆匆跑进了大殿,见诸位大臣们跪在了地上,也弄不清状况地“扑通”跪了下来。
“何时如此慌张?”景帝原本就心情不爽,被突然这么搅合一下子更不爽了,脸色暗沉了更多。
传话的宦官额头上全都是细汗,也顾不上抬手去擦,连忙上报道:“皇、皇上,探子来报,窦婴将军已在回程的途中,楚寰妤她、她被匈奴大军擒获了。”
“什么?”景帝大惊,从龙椅上陡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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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北方之地越是寒凉,南国的桃花都飞满天的时候了,而这里沿途还没有吐绿,只是淡淡地撩过几笔清清淡淡的青,点缀在海空天空的蓝色之下,偶尔有几只燕儿飞过,却让她想起了两只鹤儿。
匈奴的一支骑兵已经走了三天三夜没有扎营休息,赫连御舜骑在汗血宝马之上,阳光将他的身影映照,如一只翱翔在天际的雄鹰,伟岸之态就算只是背影都能带给人一种压迫。
正值中午,阳光不算强烈,但如此的爬山涉水也足以令体力消耗殆尽。
骑兵的中间,楚凌裳踉踉跄跄地跟着大军行走着,她的两只手腕被麻绳紧紧捆在一起,绳子的另一端系在马身之上,她无法停歇,只要战马不停,她的脚步就不能停。
原本凝白的皓腕都已经红肿一片,甚至因为不过血的缘故早已经淤青,纤细的手指倍感寒凉,这三天以来似乎都已经感觉不到触觉了。
宽大的长袍早已因为脚程染上风尘仆仆,长长的青丝重新用发簪束起,但即使如此,这群匈奴兵也再也无法将她视为男儿,有的匈奴兵还因为担忧时不时回头看看她。
她因为体力不支好几次跌倒在地,却因为行军的步伐没有停下来,战马没有停下来,拉扯的麻绳让她不得不再努力站起继续前行。阳光映在她疲惫不堪的脸颊之上,微微抬头,苍白的脸甚比之前,双腿一软,再次跌倒。
“楚凌裳——”乌可一直在她身边,见状后立刻下马将她搀扶。
章节目录 卷四 109 究竟是怎样的男子?(1)
有几名匈奴兵忍不住停住了脚步,致使整支轻骑都多多少少发生一些混乱。
行走的战马被乌可扯着绳子暂时拉住,这才使她有一点点喘息的机会,在乌可的搀扶下,吃力地站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脸色由最开始的苍白变成了青白,额上细细的汗丝也成了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砸落在长袍上。
“天哪,你——”将她扶起的乌可吃惊地指着她身上的长袍,眼睛里顿时泛起心疼。
顺势低头看下去,阳光映着长袍上的血渍触目惊心,是膝盖的位置,许是伤口没有愈合,再加上三天三夜的行走不流血才怪。
“哪里受伤了?我看看。”乌可是个性格率真的小伙子,见状后二话不说便要仔细查看,被她无力地阻止了。
“我没事。”她很想挤出一丝微笑安慰他,但实在无能为力,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被榨干的她哪还有力气微笑?
“还说没事?都已经流血了!该多疼啊。”乌可急了,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高高骑在战马之上的王,脸色紧了紧,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打了劲就要往前冲。
“别去。”苍白的小手直接拉住乌可的胳膊,她知道他要跑到前面去替她求情,她不需要,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有心要她受罪,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乌可万一上前求情岂不是自讨苦吃?
她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冒着生命危险去为她找来稻米和紫苏,原来他是怕她就这么死了,一旦她死了,他想要折磨人的欲望没处发泄,这个变态的男人,其实当她知道稻米和紫苏的来历后真的感动了,她没想到他会亲自找来这些,只可惜这份感动没能持续多久就化为泡影,狼始终是狼,怎么能天真以为他会变成只兔子?
“楚凌裳,你一定很疼吧?”乌可咬了咬牙,见她倔强的样子更是紧张,他其实很想跑到面前跟王建议休息,但他有这个能耐吗?王怎么会听从他这个一个小兵的建议?
疼?
上画下上和上和画。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疼了。
膝盖流血了,别说疼痛了,她连血什么时候流出来的都不知道,全身都感觉像是被肢解了似的,所有的疼痛全都被麻木所取代,所有的痛苦全都被疲累所支配。
“要不这样吧。”乌可转了转眼珠,突然灵光一闪,“你骑在我的马上,王根本就不会发现的。”
“不行。”楚凌裳轻轻摇头,“万一被发现你会惹麻烦,我不能这样做——”
“你这样下去会死的,双腿不想要了吗?”乌可急了,干脆将她直接拉了过来,“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就算王上怪罪下来,我也认了。”
“乌可,不行,我——”她的话正说了一半儿便硬生生隐去了,眼前突然出现的高大战马令空气陡然传遍寒颤之气,马背上的男人光是宽阔的身影就遮住了大片的阳光,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犹若从天而降的神祇,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的身后是跟上来的虎漠,见乌可手拉着楚凌裳,眉间微微颤动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刚刚突然调转马头的王上。
所有的骑兵全都停住了脚步,全都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这边,谁人大气都不敢吱一声,空气中的静谧几乎都能将人杀死——
乌可没料到王上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吓得先是一惊,随即立刻跪在了地上,全身微微开始颤抖了起来。***看小说好地方***他是跟随着王上作战多次的小兵,是王上的手下,所以很清楚知道王上对手下一向纪律严明,他的魄力会让这帮手下心甘情愿跟着他,但同时如果触犯了军规,也将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楚凌裳在王上的眼中是战犯,他的行为无异就是触犯军规。
站在一边的盾蒙也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王上的神情,却见他刚毅冷峻的脸颊丝毫表情都没有,眉梢之间也极为平静,但越是如此,他的心才会越加紧张。
赫连御舜从高处睨视着楚凌裳,琥珀色的瞳仁在阳光中微微缩动了一下,性感薄唇微微抿成了一条线,光线顺着轮廓勾勒出英俊的线条来,他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丝毫没有转移目光。
她不用凝视也知道头顶上的目光有多么不怀好意,她累了,真的很累,累到几乎都没有力气跟他对视,再没力气来告诉他是多么混蛋的一个男人。
他的神情越是平静,她就越能感觉到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袭来,他应该是在生气,换做是她也会生气吧,一个战犯能够引来手下们的关心,他是个多么失败的领导者呢?
忍不住唇畔划过一抹讥讽淡笑,看在赫连御舜的眸底极其刺眼,暗调的鹰眸眯了眯,终于从那汪不可探底的潭水中迸发出来两道精光,只看到人心发毛。
“王上,我们抓紧时间启程吧。”虎漠见状后心中暗叫不妙,连忙开口打算缓和一下气氛,最起码希望能够拉回王上的注意。
只可惜,赫连御舜置若罔闻,她唇畔上讥讽的淡笑虽然美到了极致,却也寒冷到了极致,这种寒冷一直钻进他的心底最深处,慢慢地凝结出冰霜来——
乌可一直不敢抬头,但也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泛着一股杀气腾腾,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王上,请您放过楚凌裳吧,她再这么走下去会死的。”
“乌可!”盾蒙和虎漠不约而同开口喝住他,只可惜晚了一步。
乌可被两位前辈喝了一嗓子吓得一愣,终于抬头却又被王上陡然变得森冷的目光震得魂不守舍,想了想反正都已经犯下了军纪,倒不如豁出去了,于是硬着头皮一下子掀开了楚凌裳的长袍,露出膝盖处的内衫。
“王上,她的膝盖还在流血呢,她继续走下去双腿就保不住了。”
她窝心地看着乌可,他竟然可以为了她这个战犯得罪赫连御舜?
正想着,头顶只觉得寒气逼人,猛的抬头,却看到赫连御舜从腰间抽出利剑,缓缓的——那剑从刀鞘中抽离出来,剑身与剑鞘相互磨蹭的声音彻底震碎了空气中的平静!
“王上?”虎漠吓了一跳,额头上的豆大汗珠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章节目录 卷四 110 究竟是怎样的男子?(2)
剑身完全脱离了剑鞘,铮铮的声音萦绕耳鼓,尖锐得犹如细丝直刺人心。长剑在阳光下折射刺眼的光芒,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碎子,让人望而生畏。
业专站业言业言专。乌可的汗也流了下来,盯着王上手中的那把剑,眼睛越瞪越大,牙关处在咯咯直响,他并不是怕死,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丧命。
盾蒙第一时间冲到了乌可的面前,陡然在赫连御舜的马前跪下,急声说道:“王上息怒,乌可年龄尚小不懂事,还请王上饶恕。”
赫连御舜的剑眉微蹙了一下,眼中的暗光闪过又很快掩藏下去。
“你要杀就杀我吧,反正你痛恨的人也只是我,又何必再让手下流血?”楚凌裳艰难地挪步到他的马前,仰着头与他逼人的视线相对,声音虽轻,却字字沉重有力。
“楚凌裳——”
“你别说话。”她微微侧脸无力叮嘱了乌可一句,他才十五岁,为了她而死不值得。
虎漠在一旁也连忙说道:“王上,乌可触犯了军规,但罪不至死,何不等我们回到了都城再另行处置也好。”
这个时候杀人,岂不是让已经乱成一团的手下心中再添恐惧和疲惫吗?
所有的匈奴兵们全都看着赫连御舜,生怕他这一剑真的挥下去。
她反而始终都很平静,如果真的死在他的剑下也算是应劫了,如此一来她反而不用活着提心吊胆,七国叛乱已平复,她的使命已经完成,生,或者死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赫连御舜紧紧攥着长剑,薄唇抿得更紧,像是一条线在紧紧绷住似的,眼前这一幕似乎令他感到更不悦,牙关咬了咬,锋利的眼光却陡然一闪,长剑裹着冰冷的气息便挥了下来——
“王上——”虎漠和盾蒙的惊叫声却在脱口之际很快停住。
长剑冲着战马之后的位置冲刺了下来,如一只雄鹰俯冲了下来似的!
剑落下的时候,楚凌裳便下意识闭上了双眼,正准备承受最后的锥心之痛,却感到寒冷锋利的剑气冲过她的脸颊,令她全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被麻绳紧紧箍住的手腕下一刻松开了,长剑竟然准确无误地砍断了麻绳却没有伤到她的丝毫,可见他的剑法多么精准。
双手滑落之际,她整个身子也像是再也无法承受似的跌倒在地,然而美眸因他意外的行为而瞪大,眉间也拧着不可思议。
他竟然——为她松了绑?
“王上?”不但是乌可盾蒙等人惊愕,就连其他手下们全都震惊了。
一旁的虎漠终于将心放进了肚子里,天知道就在刚刚王上将剑挥下的瞬间,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全都凝固了。
赫连御舜下了马,朝着楚凌裳走了过来。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像是无风的海面,平静得如同镜子丝毫没有波澜,并没有理会乌可和盾蒙足可以塞下鸡蛋的惊讶表情,来到她面前,却缓缓蹲下身来,大手抬起,掀开了她的长袍。
她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又没有力气再爬进来推开他,只能双眼充满警觉地盯着他,将他视为了洪水野兽。
膝盖处的内衫早已经殷红一片,是被伤口流出的血染红,濡湿大片,映在他的眸底,原本不动声色的神情微微发生了一丝变化,目光再往下看去,她的鞋子早已经磨破,因为是赶山路,鞋子的周围也隐隐泛着血渍,应该是被荆棘之类的植物划伤。***看小说好地方***她整个人趴在地上,无力的样子像是受到了重刑一般,原本滑脂如玉的皓腕早已经青肿得不堪入目,粗糙的麻绳蹭破了娇嫩的肌肤,很明显也渗着血——
英挺的眉间再度一蹙,却在见她一脸警觉的样子后扫过一丝厌恶,原本掀开长袍的大手转为箍住她的小脸,修长的手指还沾染着剑气的冰冷——
“想要求死?能够决定你生死的只有本王,不过放心,本王还没想这么快取了你的命!”随着话音落下,她整个人便被他抱了起来,朝着他的坐骑大踏步走了过去。
他遮住了她头顶上的阳光,只能看见男人深暗不一的眸光在闪烁,头更是晕晕沉沉的,他要抱着她去哪里?
“乌可触犯军规耽误行程,严惩其半年无酒无肉!”将她抱放在汗血宝马之上后,赫连御舜冷遂的命令扬起,眸光只是淡淡扫过跪地的乌可和盾蒙,又喝了句,“启程!”
命令下了后,他再一纵身上马,长臂一伸将无力的楚凌裳拉入怀中。
所有的匈奴兵全都震惊了!
他们的王竟然将战犯抱上战马?
谁不知道王上胯下的那匹战马是汗血宝马中的珍品,又是单于特赐的,谁也没有资格骑上它,就算是被王上最宠爱的小小郡主都从没有这个荣幸。
小小郡主只是他们私下这么个叫法,她的名字是叫做坞佳,自小在王上的府邸中长大,整个匈奴国无人不知王上对她最是宠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替她弄到手,除了骑上他的战马!
可今天——
乌可和盾蒙愣了半天,直到虎漠沉着声音说了句,“你小子算是走运了。”乌可这才反应过来,大声谢恩。
盾蒙连忙拉着乌可站起身来。
虎漠一个策马追了上去,心中不由得纳闷了起来。王上到底是生气呢还是压根就没生气?乌可说什么都是触犯了军规,一般这种情况肯定是要遭受军规处置,没想到王上竟然别开生面地处罚了一个——半年内不准有酒有肉?
忍不住回头看了乌可一眼,他有点哭丧着脸,盾蒙在一旁安慰着。唇角轻轻扬起,无奈摇头,其实这个“刑罚”对于匈奴兵来说也挺狠的,半年内不准喝酒和吃肉,这比直接要了人命还要痛苦。
大军加快了行程步伐,朝着北方那个神秘强悍的国度行军。
最前方,赫连御舜宽阔的背影将女子娇柔无力的身影完全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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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未央宫
窦婴一路快马加鞭,日夜不休,足足累死了三匹战马才赶回了汉宫,景帝率领武将全部相迎,宫门缓缓打开,窦婴已是风尘仆仆,脸上写满焦急。
见到景帝亲自迎接后,一个纵身下马,急步来到面前跪下,将一份锦书高高举过头顶——
“皇上,楚寰妤留下一份锦书于军营之中,请皇上过目。”
章节目录 卷四 111 究竟是怎样的男子?(3)
锦书上的字迹隽秀,从容不迫如娟娟流水,里面的内容却让景帝见了顿生骇异,手微微一颤,胸口处的位置也开始隐约疼痛。
“皇上——”
窦婴见状连忙上前,与周亚夫一起扶住了景帝。
“夜崖迹知晓这件事了吗?”好半天景帝才开口说话,将锦书收好,如同珍藏般。
“回皇上,卑职一路赶到长安只为提前通知皇上此事,夜军师并没有见到这份锦书。”窦婴连忙回话。
“朕会亲自将锦书交给夜崖迹。”景帝闭了闭眼睛,脑海中还反复回荡着楚凌裳的样貌和声音,这件事他要慎重处理才行。
他要好好想想如何对夜崖迹说出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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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靠近北国,天气越有些薄凉,光亮渐渐变得薄稀,直到一层淡淡的余辉洒在了行军的路上。
楚凌裳整个人都是被迫靠在身后男人的怀中,每次当她稍稍恢复一点精力排斥性地向前倾斜身子的时候,又很快被男人的大手拉回来。
身后的气息很冷硬,宽阔的胸膛之中也充塞着淡淡的麝香和男人气息,当她再次想要逃离时,赫连御舜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收紧手臂将马背上不老实的女人再次紧紧搂在胸前,并一个策马,让胯下的战马加快了步伐。
“唔——”马背上突然的颠簸震得她伤口疼痛,忍不住叫出声来,还好,最起码她已经感觉到了疼痛。
身后,一串低笑声从男人的深喉间逸出,深邃眸底中的冷厉悄然褪去,手臂一伸将她紧握住缰绳的两只小手完全纳入大掌之中,却小心避开了皓腕处的伤口位置。
“逞强只会让伤害到自己。”低沉的嗓音随即自她头顶扬起,另一只手臂完全将她圈住,低低命令了句,“靠紧本王。”
紧攥着缰绳的手指终于缓缓松开,任由被他的大手掌控着,硬茧虽然令她娇嫩肌肤感到一丝磨蹭般疼痛,却十足充满了力量和温度,她再也没了气力,只能被他搂着,紧紧地搂着,柔软的娇躯将全部的力量都放在背后宽阔的胸膛之中,他浑然有力的嗓音竟然像是天籁之间的妙音,令她有些昏昏沉沉。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
是他的性格使然,就这般阴晴不定,反复难测还是一切都是她的误会?
么怎系么我么我怎。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轻若羽毛的娇躯令他莫名泛起一阵心悸,又见她像是猫儿般的靠在他怀里,内心最坚硬的地方似乎开始融化,像是情丝在他心头萦绕,让他想要冷硬下来都难。
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怀中纤细的感觉令他恨不得将其揉进体内。
见她在他怀中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转身将马背上的水囊拿了过来,送到了她的唇边——
“喝水!”
一贯低沉的嗓音掺糅进来一丝柔软。
楚凌裳无力睁眼,她始终还是要活着,无论多么辛苦都要活着。伸手拿过水囊,喝了几口后觉得稍稍舒服了一些,不做声地将水囊重新还给身后的男人,却见他也拿过水囊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着,连喝水的动作都极为豪爽。
心不由得窜动了一下!
他似乎丝毫都没有顾忌,两人同用一个水囊,怪怪的——
将水囊放好后,见她扭着头瞪着眼盯着他看,刚毅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修长手指一抬,轻轻擦拭了一下她唇上的水渍,另一只大手又重新握住她的两只小手,稳稳拉着缰绳。
这个动作令她厌恶回头,身后男人的身体明显一僵硬。
“放开我——”她将手从他的大手中抽回,却不小心碰到了手腕上的伤口,痛得她眼底泛起水雾来,但还是倔强地拉过缰绳,不想跟他有任何的肌肤之亲。***看小说好地方***这一幕好怪!
他的大手与她的手交缠在一起,像是最亲密的关系,可是,他是她的敌人,而她也是他所痛恨的人。
赫连御舜深眸之中滑过一抹容忍,两只大手倒是落得清闲,一丝笑谑从他脸上一闪而过,干脆两臂一伸,直接从身后将她搂个更紧。
“你——干什么?”她一惊,身子蓦地挺直,却又牵扯到膝盖上的伤口,痛得再次弯下腰。
“哈哈——”身后的男人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是爽朗大笑起来,似乎见她痛了反而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似的,紧紧圈住她,性感的语息低低落下,“你牵着缰绳,那本王只好这样搂着你才能保持平衡。”
“你——蛮夷!”楚凌裳真的不会骂人,这一路上她想得最多的就是,以后一旦有机会再见到青袖的话定要跟她好好学学骂人的本事,那丫头骂人都不带一点脏字,却能令人恨不得去自尽。
这个男人不要脸到极致,也自私自大残忍到了极致,想必她骂人这点能耐对他压根就不起一点作用。
果不其然,赫连御舜见她小脸通红的样子心情竟然大好,不过也算是良心发现,伸出一只大手不着痕迹地重新恢复了刚刚的样子,依旧连同她牵着缰绳的两只小手全都纳入宽掌之中,另一只手臂强行让她重新倚靠他的怀中。
“看来疼痛会让你乖一点。”性感的磁音竟然隐约含着一点点笑意。
她不再傻得去挣扎,在马背之上,就算要逃还能逃到哪去?她还要留着一口气恢复体力,总不能倔强到再次被他赶下马步行,他说得对,这个时候倔强只会让自己吃更多的苦。
见她不再挣脱,身后的男人唇畔的弧度扩得更大——
骑兵缓缓前行,马蹄经过的地方沙尘飞扬,铁骑狰狞,虽是败军之阵却也气势浩然。
随着最后一点阳光的夕落,明显的风沙和寒冷让她忍不住颤抖,胯下的战马没有停歇的意思,她的头越来越昏沉,原本就没有尽好的风寒再次袭来,小脸感到冰冷,下意识紧靠身后结实的怀抱,寻求一丝温暖。
赫连御舜低头看着怀中女人,心中涌上莫名柔情,腾出一只手,将身上的披风扯下直接披在了她的身上,手臂一收,紧紧地箍住她发凉的身体。
章节目录 卷四 112 为大汉江山的谋划(1)
披风遮住了马蹄扬起的沙尘,也抵住了空气中袭来的寒凉,突如其来的温暖伴着男人身上的气息将她密密匝匝地包裹起来,再加上男人手臂的收紧,令寒冷倏然褪去无影无踪——
男人意外的举止令她心中微微一震,很快,这股轻微的震动又迅速地扩撒开来,侵蚀到身体的每一寸角落。回过头,有些失神地看着这个难测的男子,淡若远山的黛眉之间泛起一丝疑惑的涟漪。
她的模样引来了他目光的凝落,内心的冷硬很快被她这般迷离的神态揉碎,心中顿生一丝从未有过的怜惜之意,嘴角微微一扬,情不自禁俯下头来,火热的唇蜻蜓点水般地落在她冰冷的唇上。
唇如同火烫般,沾染几许淡淡麝香气,令她先是一阵眩晕,心由刚开始的震麻到此时此刻地猛烈打鼓,连忙扭过头,苍白的小脸却蓦地飞上芙色。
“可耻。”不悦的话音从唇边滑落下来,心底最深处却泛起一丝恐慌之意,她是怎么了?竟然会有片刻的迷失?
真是可笑。
她的样子令赫连御舜原本微微扬起的唇角停滞了一下,很快眼中的那抹柔软便如潮水般褪去,瞳仁缩动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将她圈得更紧,一个策马加快了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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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养心殿
偌大的大殿内堂已经全部换上灵幡,随风摇曳的是满目的白,大殿的四周是点了几天几夜的烛火,绰约着灵幡的姿态。
夜崖迹和青袖这几天一直待在养心殿里没有出来,寒蝉子摆放在大殿的内室,按照鬼谷习俗需待到七天回魂后方能进行大葬。
这几日夜崖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研究寒蝉子所中之毒,了解毒药的习性和所解之法,他要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事情的真相,跟师妹一起找到下毒的凶手。
青袖的眼睛一直是肿着的,这两天她一直在哭,虽然她只是个丫鬟,但在山谷之中没人将她视为丫鬟,尤其是寒蝉子,待她如同待楚凌裳一样,所以伤心难过是在所难免。
景帝遣散了周身的宫人们,只身一人走进了养心殿,见到如此萧条的情景不由也倍感悲凉之意,前几日他每当烦躁时总会找来寒蝉子聊聊,寒老夫子博学多才,博古通今,言行之中的随性和自然令他再苦闷的心思都能挥散而去,可没想到,寒蝉子竟然中毒身亡,而且就是在宫中遇害!
这件事他定会严查!
夜崖迹和青袖见景帝亲自前来,连忙上前问了安,青袖抽泣着去到后厅备好茶点。
几夜的没睡,夜崖迹看上去略显憔悴,俊逸的脸颊多少染有悲痛之色,景帝见状后轻叹一声,想了想还是将窦婴送回的锦书递给了夜崖迹。
夜崖迹狐疑地接过锦书,打开只消看了一眼,脸色突变,也忘记了对方是皇上,蓦地站起身来——
“胡闹!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景帝没有怪罪他无礼的举动,脸颊上也布满了愁云,“窦婴奉命围堵剩余匈奴大军,没想到骑兵之中竟没有左贤王,想必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待窦婴赶回军营之中时才发现战马不见了,楚寰妤只留下了一份锦书。”
夜崖迹的大手猛的收紧,锦书死死攥在一起,“她可知道,这么做只会自寻死路。”
锦书之上,楚寰妤交代了窦婴“穷寇莫要追”,又叮嘱景帝在吴楚叛军被歼灭后定要马上进行国家整治,吴王一死,其他同姓的诸侯王势力就会遭受打击,她建议皇上要趁此机会收夺各个诸侯国的支郡,边郡归朝廷所有,同时要尽快取消了王国自行任命官吏和征收赋税的特权,削减了王国的属官,王国的丞相改称为相,国相还负有监察王的使命,规定诸侯王不得治理民政,只能“衣食租税”,也就是建议按朝廷规定的数额收取该国的租税作为俸禄,如此一来,王国的地位已与汉郡无异。
这是她给景帝、给大汉以后的繁盛提出的前瞻意见,除此之外,她又恳请景帝让师兄和青袖离宫,并叮嘱夜崖迹等她的消息,她要亲赴匈奴查明师父的死因。
汉宫之中有匈奴人派来的细作是必然的,她很清楚只是查出细作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细作背后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毒害师父?这个人究竟是谁?他到底还有怎样的阴谋。
她决定“不入虎|茓焉得虎子”。
这也是景帝和夜崖迹看到锦书之后倍觉震惊的原因!
青袖这时正好端着茶点,刚刚迈进大殿就听到夜崖迹的那句话,惊得手一颤,“咣”地一声茶杯碎了一地——
“你、你们刚刚说谁会自寻死路?”她站在原地,一脸的惨白。
夜崖迹知道青袖与楚凌裳情同姐妹,也不忍心再来瞒她,将锦书交到了她的手上,眉宇间开始了思索。
么怎系么我么我怎。青袖是个率真的丫头,在看到最后的时候“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这几天她要承受的打击也着实很多,先是师父,现在又是楚凌裳。
“皇上——”她顾不上什么于礼不合,扑通一下跪在了景帝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您是天子,您想救谁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是吗?皇上,青袖跟您磕头了,求您快点派兵救人吧。”
“青袖——”夜崖迹见状立刻上前将她一把拉起,轻声喝道:“你冷静些,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他能看得出来,皇上是有心营救师妹的,但身为天子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众人的注视,任何行为和举动都要出师有名,如果皇上想要营救师妹,那就要出兵,但七国叛乱刚定,就算皇上想要派兵众大臣们也会不同意。
由皇上出面营救,那就不再是个人的事情,而成了大汉与匈奴两国的事情。
皇上虽然高高在上,但未必会事事如意。
“师兄,我哪里在胡闹,小姐孤身一人怎么可能查出师父的死因?她去的地方可是匈奴啊,那个蛮夷之地危险重重的,再加上她刚刚击退了匈奴十万大军,那匈奴人岂不是都能将她给宰了?不行,不行,你们不去救人,我去——”青袖慌了神,说着就要往外跑。
章节目录 卷四 113 为大汉江山的谋划(2)
夜崖迹一把将她给扯了回来,低低地在她耳边说了句,“这不是山谷,别这么任性。”
青袖这才反应过来,一咬牙又重新跪在景帝面前,“皇上,您一定有办法救我家小姐是吗?”
景帝并没有因为她的失礼而怪罪,相反主动将她搀扶起来,语气沉重地说道:“朕何尝不想马上将凌裳接回宫?你们鬼谷之人对大汉有恩,对朕更是有恩,暂且不说寒老夫子和夜公子的鼎力相助,就说凌裳,朕都是亏欠的。凌裳安排事情稳妥有当,纵使在即将亲赴匈奴之地的情况下还在为朕指画大汉未来的繁妥之事,朕真的后悔,依照凌裳的本事,她若是男儿身必是宰相之才,朕不应该顾忌大臣们的意见,朕应该留住凌裳才对。”
“皇上——”夜崖迹上前一欠身,“皇上的心意在下深为理解,皇上一直对凌裳重视有加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皇上无需自责。但营救凌裳一事就交给在下吧,皇上出兵必然会造成朝廷的干预,但夜崖迹来去自由,想要出入匈奴之地是极为容易之事。”
“师兄,我也要去,我会帮你一起救小姐出来。”青袖闻言连忙急切说道。
夜崖迹这次没有阻止,他离开汉宫必然是会带走青袖的,而且青袖也会功夫,必要的时候的确是他的帮手。
景帝听了连连摇头,“你们纵使现在前往也未必会见到凌裳,想想看凌裳是为查明寒老夫子中毒一事而去,她是个做事很有稳妥之人,想必定然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密函与你,如果你冒然前往一旦破坏了她原有计划怎么办?还有,匈奴的左贤王是认识你的,他是带走凌裳的人,你要救凌裳万一与他碰面该如何是好?毕竟匈奴不比大汉,他会对你们二人做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料,到时候必然会成为凌裳的负累。”说到这儿,他深叹了一口气,“再说,寒老夫子的尸骨未寒,就算你们真的执意要去也要等到将夫子厚葬过后才行。”
“皇上,师父一向不喜欢拘泥于礼节,他老人家曾经说过,待他百年之后便将骨灰撒向河山明川,他希望落得自由自在。”夜崖迹也深知景帝的顾虑,缓解了一下情绪,上番话也不无道理。
“好吧,寒老夫子对朕有恩,朕定当会遵从他的遗愿。”景帝点点头,眉梢露出几许疲惫,寒蝉子一死,他心中倍感愧疚,除了无法向夜崖迹交代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楚凌裳。
夜崖迹谢恩过后,再度说道:“至于凌裳一事,在下必然会去救的,皇上所担心的事情在下也曾想过,所以会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青袖的话不假,凌裳歼灭了匈奴十万大军,她在匈奴人眼里是敌人,是该杀之人,在下决定处理完师父的葬礼后便带着青袖离开,再晚的话恐生事端,还望皇上成全。”
“是啊,皇上,请您恩准青袖和师兄离宫。”青袖哽咽着嗓子说了句。
么怎系么我么我怎。景帝脸上泛起为难之色,刚要开口,却听到一道婉约之音轻轻扬了起来——
“皇上又何尝不想尽快救出楚姑娘呢?就算你们二人要去,也一定要师出有名才行,要等到最合适的机会才行啊。”
一阵香风袭来,几人循声望去,出现在养心殿的不是别人,竟是很少与鬼谷往来的王夫人。
粉紫色的雪纱长裙将她修长的身姿勾勒得格外迷人。碧帛轻挽,玉曳珠摇,妩媚中弥漫嫋嫋婷婷,腰肢柔媚,似风前垂柳纤纤;体态风流,如春后梨云冉冉。白雪凝肤,而鲜妍有韵,乌云绾髻,而滑腻生香。
“夫人?”景帝也没料到会是她,脸上泛起一丝惊讶。
“臣妾拜见皇上,愿皇上龙体安康,福寿延年。”王夫人唇边微勾,绽放一抹煦风般温柔的笑容。
又见站在旁的一身白衣胜雪男人,眸光变得更为柔和,“想必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夜崖迹夜军师吧,果然风度翩翩器宇不凡。”
“承蒙夫人赞誉愧不敢当。”夜崖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虽然他没有师妹通晓宿命的本事,但看这女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相比后宫的其他女人,她比薄皇后显然是讨得皇上喜爱,比栗妃娘娘,她显然很懂得温文有礼,脸上没有丝毫骄躁之气,更没有一般女子肤浅之态,她的智慧是藏在眼眸之中,只需举手投足便能看出。
“夫人,你怎么突然来养心殿了?”景帝不由好奇问了句。
王夫人微微敛下眼眸,一声轻叹逸出,“臣妾虽然与鬼谷之人少有来往,但因为有一次彘儿深受异毒差点丧命,多亏得到楚姑娘出手相救,臣妾又听闻寒老夫子也是中毒身亡,不由倍感震惊,夫子是楚姑娘的师父,楚姑娘又有恩于臣妾,所以前来吊念祭拜。”
“什么?彘儿曾经中过毒?什么时候的事?”景帝一听心中一惊,陡然起身。
夜崖迹也没想到凌裳会和王夫人发生过这样的交际,又听了她刚刚那番话,心中更是疑云重重。
“皇上——”王夫人轻步上前,抬手安抚着他的情绪,“是早些日子的事,臣妾就是不想让皇上担心才没有张扬,当初也正好是遇上了楚姑娘,彘儿才会平安无事。臣妾并不知道彘儿是中了毒,是楚姑娘告诉臣妾的。”
“这件事朕一定要查个清楚,宫中竟然会有如此嚣张之人,先是企图毒害朕的皇子,而后又毒杀了朕的恩人,太放肆了!”景帝一巴掌拍在案几之上,大手猛的攥紧。
“夫人,当初皇子中毒时候是怎样的症状?凌裳有没有跟您提到皇子所中何毒?”夜崖迹走上前忍不住问了句。
王夫人轻轻摇头,将当天发生过的事情一一道了出来。
“难道对彘儿下毒之人和毒害夫子的人是同一个?”景帝听完之后,只觉得背后寒凉,汉宫之内竟然藏有匈奴的细作?
“皇上,臣妾希望会是一个人,否则还有谁更想要毒害皇子呢?总不能是后宫之人吧?”她一手捂住胸口,淡淡的眉宇泛起焦虑。
景帝眉心一蹙,眼波也震了震。
夜崖迹则警觉看向了王夫人,后宫争斗一向就喜欢无中生有,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在他看来王夫人这是属于一石二鸟之计,却足以能令皇上对后宫之人心生质疑了。
章节目录 卷四 114 断袖之癖(1)
“皇上,事情绝非巧合这么简单,所以在下提议要尽快找到凌裳,如此一来才能查明真相。”夜崖迹没有顺着王夫人的猜测说下去,而是当机立断又将注意力绕到了楚凌裳身上。
景帝见他心意坚决,点点头,又若有所思地看着王夫人,“夫人,你刚刚进门时候说的机会是什么?”
王夫人的目光轻轻扫过夜崖迹,又看向皇上,“臣妾明白皇上和夜公子想要搭救楚姑娘的心情,但夜公子毕竟是汉宫军师,匈奴之人又如何不知晓呢?一旦冒然前往必然会泄露身份,臣妾认为,匈奴打了败仗,虽然野心还在,但至少会对大汉有所顾忌,夜公子就算要去匈奴也一定要等到最佳机会,正大光明、堂而皇之地前往匈奴之地,如此一来才会对楚姑娘更加有利。总好过你们偷偷摸摸去了匈奴却被擒获,到时候真的就是寒老夫子的事情还没查明白就遇上危险,着实得不偿失。”
青袖一听急了,也顾不上什么宫中礼节连忙问了句,“那如果我家小姐真的在这期间遇上危险了呢?那该怎么办?”
王夫人轻轻一笑,“我认为不会。”
“哦?夫人何出此言?”景帝忍不住问了句。
“出于直觉,臣妾认为,左贤王应该是钟情于楚姑娘,他绝对不会杀了她。”王夫人十分肯定地说道。
“直觉?”青袖快傻了,连忙摇头道:“不对不对,也许那个左贤王真的曾经钟情于我家小姐,但后来选了南华公主了,而且我还记得左贤王看我家小姐的眼神就跟要杀人似的,他绝对不会那么大发善心放了她的。”
“左贤王为什么会突然迎娶南华公主,我们外人不得而知,但臣妾之前也略听说过有关匈奴的事情,匈奴人为北方人,性情虽然诡异多变,野心十足,但也不乏豪爽之气,像他们这种秉性的人,如果在战场之上擒获的是夜军师一定会杀之而后快,但他们擒获到的是楚姑娘,暂且不说左贤王究竟是否还对楚姑娘钟情,只因为她是个女子便能歼灭十万大军的本事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匈奴人输给了一个女人,心中的不服气当然不会只凭着杀戮便可消除,所以臣妾认为,楚姑娘顶多只会受些皮肉之苦,绝对没有性命之忧。”
夜崖迹若有所思。
景帝虽然不愿听到左贤王钟情于楚凌裳这番话,但也能很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淡淡说了句,“夫人的话也不无道理,如今凌裳具体遇上何事我们不得而知,倒不如耐心等候时机,如此一来,事半功倍岂不是更好?”
青袖焦急地看着夜崖迹,他则想了想,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深施一礼,“夜崖迹遵从皇上安排。”
“师兄——”
“青袖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凌裳有事。”夜崖迹低声严肃说了句。
青袖当然相信他的话,只好死死咬着嘴唇,含着泪用力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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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城为北方之都,城内虽不及中原热闹,但也繁华异常,小商小贩叫卖起劲,北方的春天很短,但仍旧足以令百姓走出家门,置办生活所需。
杂耍的引来了一片叫好声,旁边就有卖冰糖葫芦的吆喝着,红红的山楂裹着透明的糖衣在阳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往往是引来小孩子们的最好武器。
城门大开,径直便是单于所在的皇城。这皇城城墙高十仞有余,周围数里,内有三道城,城内有宫殿、鼓楼、钟楼等建筑,四周的城墙上还筑了若干座敌楼,近十公里之外便可远远见到皇城的雄伟轮廓。
不同于汉宫的雕梁画柱精美绝伦,北方的建筑少了一些花俏,却足有最震撼人心的硬朗之气,如果说汉宫是一副逶迤的画卷,那么北方的万城便是一副丹青之作,只需墨水泼洒而出的丹青!
赫连御舜带着一支骑兵从军道入皇城,目的只为不打扰百姓日常,匈奴原本只是草原生活,自从单于一统北方之后便能让匈奴百姓过上繁盛生活,这也是匈奴人爱戴单于的重要原因。
业专站业言业言专。他命骑兵先行回到皇城军队,自己则载着楚凌裳转离了方向,一路快马加鞭朝着自己的府邸赶去,虎漠带着盾蒙和乌可跟随其后。
心中倒有些暗暗担忧,王上回都第一时间应该赶往皇城才好,否则定会让二王子有机可趁了。
汗血宝马终于在一处规模宏大的府邸前停了下来,府邸朱红色大门高如山脉,大门面阔三开,旁置石狮一对,府邸大门早已敞开,正门两侧,左侧站有带刀侍卫,右侧则站满家奴,见王上的汗血宝马从远而至纷纷一路跪下,齐声高喊——
“恭迎王上回都,愿王上万福!”
欢呼之声几乎响彻整个天际,也顺便惊醒了一直靠在赫连御舜怀中昏睡的楚凌裳。
她微微睁开双眼,却见到跪了满地的侍卫家奴们顿时吓了一跳,迷离的眸光瞬间清醒,警觉地看着眼前这座偌大宏伟的府邸,她,已经到了匈奴国了吗?
天哪,她竟然会昏睡过去,而且还是在他的怀里?
许是宽大的披风太过温暖,温暖到令她无力反抗,只是没想到再睁眼时人已在北国。
赫连御舜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人,见她昏睡过后的小脸微微染上点气息后忍不住轻轻勾唇,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们威严说了句,“都起来了吧。”
家奴和侍卫们纷纷站起身来,却在看到马背上披着王上披风的“男子”时顿时吓了一跳,府邸主管则指着楚凌裳,结结巴巴地说道:“王上、这、这——您怎么带回来一个男子?他、他——”
许是太震惊了,所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楚凌裳一愣,这才想去自己此时此刻的装束来,被他们看成是男子也倒好,总不会多言什么,哦不,等等——他们惊讶的眼神是不是在以为——
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赫连御舜,他们不会是以为她和他有——断袖之癖吧?
章节目录 卷四 115 断袖之癖(2)
赫连御舜与她投射过来的视线相对,许是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见管家一副大呼小叫的样子,蹙了蹙眉头,高大身躯一个纵身下马,虎漠、盾蒙和乌可也都跟着纷纷下了马。
只有她一人高高骑在战马之上,一路来背后都有个温热的胸膛可以倚靠,突如其来地消失,只觉得冷空气一个劲地钻进宽大的披风之中,倏然寒到了心底。
府邸的下人们全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马背上这位俊俏剔透的“男子”,虽然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脸色苍白的模样,但五官轮廓甚是迷人,如用美玉精雕细刻般,总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同于匈奴男子粗犷样貌和形体,这个“男子”更有一番独样味道。
见所有人一瞬不舜地盯着楚凌裳看,赫连御舜眸底的光亮微微一紧,暗光很快闪过后,朝着马背上的女人一伸大手——
摊开的大手多有硬茧,不难想象到他自小就征战沙场的经历,又想到一路来他握住她的手时微微刺痛却又温暖的情形,心中不免一紧,刚想着搭着他的手下马,就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里除了震惊外又多了一份好奇,咬了咬唇便避开他的大手自行从马上下来。
脚刚刚着地,许是在马背上太长时间的缘故,脚踝骨处只觉得胀痛不已,再加上膝盖原本就有伤,双腿一软,紧接着却被男人结实的手臂给拦腰搂住,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
她抬头,对上他闪过一抹笑谑的深眸,心不由得“咚”地一声,淡淡麝香彰显着他的伟岸和她娇小的无助。
“活该!”他恶意地说了句,唇角微扬。
“放开我。”她用力一把推开他,用厌恶之态对抗着他的冷嘲热讽,美眸轻轻转落那些大眼瞪小眼的下人身上,不由得无奈地叹一声,看来误会更深了。
“辛扎——”赫连御舜眉梢窜过一抹不悦,却如她所愿松开了手臂,朝着下人堆里喊了一嗓子。{泡芙言情书苑} 是府邸的管家,他连忙上前,等候他的指示。
“将她关进禁楼严加看管,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入!”他冷冷下了一道命令。
“是。”管家辛扎狐疑地看了一眼楚凌裳,不是王上带回来的人吗?怎么又下令关到那么个阴森恐怖的地方?
她静静地注视着管家和其他下人们的神情,就算她听不懂匈奴语也不难猜出他定是说了什么令人震惊的话,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来到了匈奴之地,她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可让她始终想不通的是,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他的府邸,不是单于的皇城,为什么他不直接将她带到皇城大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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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跟着赫连御舜进了府邸,管家辛扎倒是挺负责任,一直在死盯着楚凌裳。
辛扎的心思被她看在眼里,了于心中,这个人看穿着和神态应该就是这座府邸的管家了,想必是赫连御舜这个男人让他对她严加看管吧,否则怎么会如此严肃?
真是可笑,她既来之则安之。
从容的心态直到跨进府邸之后便被狠狠击碎!
从没想过这座大宅会如此辉煌奢靡,入门之后便是铺满卵石的小路,沿着小路散开,偌大的府邸共分东西走向,如同雄鹰的两翼,而正中间的这是一座大殿,殿堂之上金灿灿写着匈奴文字,她看不懂,却能用“流光溢彩”来形容此殿,抬头看去,流光原来就是建造大殿的砖瓦,这种砖瓦她从未在汉宫见过,也未见史书记载过。
屋顶的砖瓦为碧蓝色泽,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散发金黄|色的光,如同一种釉子,色彩极为鲜艳,再放眼府邸的其他大殿均是如此,无论是走兽、挑角、正吻、合角吻、垂兽、钱兽、宝顶等等均是折射着美丽的光泽。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
她看得奇怪,却没有问出口来。又想到匈奴人一贯入侵外族,甚至远征其他汉人想象不到的疆土之地,弄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装饰砖瓦想来也不足为奇。
再看东西左右朝向,东面为一个前院,西面则貌似一处几进的院落,她还没等来得及看清楚,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跑了上前,“扑通”跪在了赫连御舜的面前,哭丧着脸大声说道:“王上,您回来的正好,您快去劝劝小郡主吧,公主快被她折磨死了。”
她是汉人!
门豪体总总门情团。因为她说的汉语,又见她的穿着,听她提到了“公主”二字,楚凌裳微微一愣,她——是汉宫的丫鬟?
小小郡主又是何人?
她这才刚刚想起南华公主来,她是嫁给了这个男人,应该就在这座院落之中,难道她在这里过的很不好?
赫连御舜英挺脸颊丝毫波澜都没有,只是沉声道了句,“前面带路。”
“是是,多谢王上。”小丫鬟赶忙起身,一路小跑在前面带路。
一群人又跟着赫连御舜从东面的石子路走了过去。
穿过东面的大殿竟然是一处豁然开朗的花园,这花园也与府邸的建筑相呼应,自然也是分为东西中三向,正中为一道拱形石门入口,仔细看去愕然发现这石门竟然是采用青玉所指,足可见奢华之态。
前有假峰、花池,东面又是一座阁楼,阁楼之上藤蔓交缠,透着一点点紫红色,西面则曲径通幽,又有垂青、凉亭,整个花园之地均是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只消是一个花园就足以令人迷路,何况是整个府邸?
转个弯便听到不远处扬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这花园之地倍是独妙之处。
很快,楚凌裳便看到了一个女子,说女子有些夸张,她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有着一头惊艳的褐色长发,一串美丽的细小贝壳点缀着璀璨珠子于额头之上,不同于中原女子的穿着,她身上的锦缎糅合了裘毛的柔软,直垂在脚面之上,腰间系有宽宽锦带,由于天气尚冷的缘故,手腕处还嵌有一圈白色绒毛,看上去可爱至极。
章节目录 卷四 116 他最宠爱的女子(1)
这个女孩子叉着腰不知道在做什么,她的个头还挺高,身材也不属于纤细型的,有着北方人高大丰满的形象。
楚凌裳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听到那女孩不断地在笑,直到——
“坞佳。”前面的男人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低沉的嗓音中竟然透着楚凌裳不曾听过的宠溺。
她稍稍愣了愣,下意识看向了赫连御舜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颊,却也惊愕发现,他冰冷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柔软了许多。
笑声戛然而止,很快换上了莫大惊喜的雀跃声——
“皇叔——”女孩子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赫连御舜,像只蝴蝶一样“飞”到了他的面前,紧接着毫不顾忌地伸出热情洋溢的双臂,一下子将他紧紧搂住,愉悦地说道:“坞佳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
没有了豪爽娇纵之态,满目尽是小女儿般的柔情,楚凌裳看在眼里,心头微微泛起莫名刺痛,眉梢飞快闪过一丝蹙态,她是谁?他的神情看上去那么轻柔,看着她的目光那么柔和,想必是他最在乎的人吧。
胸口处腾起窒息之感,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到了别处,却惊愕见到一直坐在远处长椅上的女人。
天哪,她不就是南华公主吗?
怎么——
原来刚刚南华公主一直被女孩挡着,女孩子走开了这才让人注意到她。她穿得很是单薄,虽是锦衣华缎却早已全身湿透,长长的青丝披散下来,她看上去比在宫中更加瘦弱了很多,无依无靠地蜷缩在那里,双手环保在一起,许是落水了,全身还在打着颤。
楚凌裳再转头看向赫连御舜,却见他依旧与那个女孩子做重逢状,那女孩在他怀中乐得小脸通红,而他的眼里,也似乎只有她了。
太过分了!
楚凌裳攥了攥拳,自然将全部的同情落在南华身上,刚要走上前却被虎漠一把拉住,看着摇摇头,压低了嗓音叮嘱道:“在这个府邸可以得罪任何人,但唯独不能得罪小小群主,否则你以后的日子将会很难过。”
“小小郡主?”她下意识看向那个同赫连御舜撒娇的女孩子,眸光微微一沉,“就是她?”
“是,她叫坞佳,很小就生活在府邸,她的父母是死于战乱,因为王上与她的父亲算是生死之交,因此对她这个遗孤也百般呵护,而单于也亲自封她为郡主。许是如此,才造成她太过骄横跋扈的脾气。”虎漠点头,又补上了一句,“但是坞佳性子虽然烈了一些,心肠不坏,只是喜欢恶作剧而已。”
“是啊,楚凌裳,你还是当做没看见吧,王上对她可是宠得不得了呢。”乌可也上前低声劝说,他可不想让楚凌裳再受到小小郡主的欺负。
“她可是大汉公主!”她拨开虎漠紧拉着的手,淡漠地说完这句话便朝着南华公主走了过去。
虎漠、盾蒙和乌可全都大吃一惊,就连那些跟过来的下人们也都瞪大双眼。
南华公主如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当一件披风轻轻将她裹住时,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在下一秒钟愕然瞪大了双眼,冰冷的樱唇也因为眼前之人惊得轻轻颤抖。
“一定很冷吧。”楚凌裳与她对视着,淡漠的眼光变得柔和,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肩头上后又伸手帮着裹了裹,“寒冷的又何尝是你一个人呢?”
“凌裳?天哪——你——”南华的声音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连不到一起去,话还没等说完整,如珍珠般的豆大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双手猛的箍住她的手腕——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
“唔——”楚凌裳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南华没料到会弄疼她,先是下意识松了手,这才仔细打量着楚凌裳的装扮,女扮男装不说,长袍上竟然还有血渍——
慌乱却更加小心翼翼地拉过她的手臂,慢慢卷起袖口,却在看到眼前红肿不堪的手腕后惊得掩住了双唇。
“凌裳——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哪受了伤,我看看。”说着,又见她膝盖处有血迹,想要掀开查看。
“没事。”她伸手止住了南华的举动,轻声说了句,“大汉已经平复了七国叛乱,匈奴大军也已经败了兵。”
“原来如此。”南华一下子明白了楚凌裳受伤的原因,想来应该是赫连御舜在战败之时将她俘获。
“喂,你又是谁?怎么跟南华公主这么亲热?”身后扬起骄横女声,还没等回头,她只觉得肩头一酸,整个人被拉扯开来,一个身心不稳摔倒在地。
“凌裳——”南华见状惊了一下,连忙上前将她搀扶。
“哈哈——你还是个男人呢?怎么力气这么小?本郡主一点力气都没用上呢。”坞佳窝在赫连御舜的怀里,嚣张气焰燃烧了她的眼眸,说完又转头看着男人,“皇叔,这个漂亮的男人是谁啊?身上的长袍不是你的吗?”
这个郡主在赫连御舜面前都敢如此嚣张跋扈,可见她私底下更过分才是!
只是令楚凌裳没想到的是,坞佳竟然也会说汉语。
也难怪,赫连御舜这么疼爱她,一定是他教的。
赫连御舜站在那里,神情极为平静地看着摔倒在地上的楚凌裳,没有丝毫想要上前搀扶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看着。{泡芙言情书苑} 南华公主将楚凌裳搀扶起来后,朝着赫连御舜轻轻欠身,柔声说了句,“灵儿见过王上。”
门豪体总总门情团。楚凌裳也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要不是她体力不支才不会被这个郡主摔到地上,她的力气还真是不小,看来匈奴之地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蛮夷。
见赫连御舜没有回答,坞佳撒娇地嘟起了嘴巴,小手在他的胸前扯了扯,“皇叔,你怎么不说话啊,他究竟是谁嘛。”
“战犯。”他终于开口,性感的磁性嗓音极为好听,却渗着一丝阴冷,轻轻拍了一下坞佳的头,“你太顽皮了。”
“皇叔——”坞佳还想对着他撒娇,却见他朝着楚凌裳和南华公主走了过去,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也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章节目录 卷四 117 他最宠爱的女子(2)
楚凌裳下意识护着南华公主,他无故朝这边走过来总觉得是用心不良。
南华却生怕赫连御舜会对楚凌裳做什么。他那么明确地告诉了小小郡主她是战犯,很明显,他是将她恨之入骨的。
他在她们两人面前停住脚步,却缓缓抬起大手,朝着她们两人中间的方向伸过去——
楚凌裳只觉得呼吸有些急促,他想干什么?
大手却轻轻擦过她脸颊的空气轻柔地落在了南华公主的脸上,原本冷漠的眸光也染上几许轻柔,嗓音压低,眉宇间带着貌似一丝温柔的情愫,“怎么搞得如此狼狈?穿得又这么少,万一罹患了风寒怎么办?”
南华公主没料到他会主动上前关心她的状况,当场愣住了。
而楚凌裳则下意识敛下了眼眸,紧紧抓住南华公主手臂的小手缓缓松开,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关心她是他作为夫婿的责任啊。
“王上——”南华公主张了张嘴巴,半天没有说出什么来。
“瞧你,全身湿透的样子真是令本王心疼。”他一伸手将南华公主拥入怀中,嗓音听上去格外柔和,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在楚凌裳的脸上滑过,见她神情漠然清冷,敛下的眸光淡若清泉,狭长的鹰眸微微眯了眯,一丝不悦轻轻扫过眉梢之上。
南华公主被他拥在怀中,心底却泛起一丝不安来。
“皇叔——”坞佳岂是省油的灯,见状后不悦上前,一跺脚,“她根本就不值得你来疼爱嘛,你也看到了,她在你的面前公然和他搂搂抱抱的。”
她一指楚凌裳,小脸气得通红。
“坞佳郡主,其实——”
乌可再也忍不住开口就要道出楚凌裳只是女扮男装的身份,却只说了几个字便看到王上一道冰冷目光袭来,锋利的力道足可以让他乖乖闭嘴。
盾蒙将乌可一把拉到了一边,傻了吗?是个人都能看得出王上的不悦来。
乌可委屈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皇叔,看来他们是老相识了,说不准人家两人以前是情人呢,而且——”坞佳恶狠狠看向楚凌裳,第一次对男人的脸蛋产生了嫉妒之情。
“他是个战犯嘛,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府邸?不是应该送到宫中大牢才是吗?”
“坞佳,休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赫连御舜低喝了一句,又低头看着怀中的南华公主,轻声问了句,“你怎么样?坞佳都是本王给宠坏了,本王会让皇医来为你驱风寒。”
坞佳见了,脸色都气青了。
“不用不用,王上,灵儿的身子哪有这般娇柔?请王上放心。”南华公主连忙说道。
赫连御舜则笑了笑,却将她陋得更紧,嗓音放得从未有过的低柔,如同宠溺,“还说没事?全身都湿透了,你万一生了病,本王真的会心疼。”说完,他又转头看向坞佳,微微蹙了蹙眉头,“坞佳,下次再敢对南华公主无礼的话,就罚你一个月不准出门。”
门豪体总总门情团。“皇叔——”坞佳惊呆了,许是万万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呵斥她,眼睛里几乎都要冒出火来,怒视着赫连御舜怀中的南华。
楚凌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原本心在慢慢地空了,在慢慢地拉扯着,一种无名的疼痛隐隐泛起,却在见到坞佳愤怒地盯着南华公主的时候蓦地大惊,瞬间陡然地察觉出来一种危险!
赫连御舜是故意的!
从刚刚到现在,楚凌裳已经看得出来这个坞佳是喜欢赫连御舜的,甚至说已经将全部的情感用在他的身上,她只是个外人就能轻易看出来,那么他呢?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坞佳的心意?
所以他对南华的柔情是假的,所有的担心之言也是虚情假意,否则南华就不会一副惊愕和受宠若惊的样子。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引来坞佳的愤怒,坞佳应该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这种性格的女人是绝对不允许深爱的男人身边有其他女人!
一旦这种女人出现,坞佳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他对南华公主越是宠爱,南华公主的境遇就会越危险!
楚凌裳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口位置,心口在一窜一窜地疼痛,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让南华公主陷入危险的局面?他当着她的面上演疼爱妻子的一幕,目的究竟是什么?{泡芙言情书苑} 美眸瞬间与男人的眸光相对,他似乎察觉出她在想什么,也似乎将她眉梢那抹不解的含义看在眼底,性感的薄唇勾起一丝易于察觉的冷笑——
看得她直心惊,又连忙敛下长长的睫毛,不再去注视着他的双眼。
“辛扎,留她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关进禁楼里?”他转头朝着管家喝了一嗓子。
管家连忙上前,走到了楚凌裳面前,张了张嘴巴,说出了一句蹩脚的汉语,“小子,走吧。”
楚凌裳冷冷一笑,二话没说转身就跟着管家离开。
南华公主能够多少听懂匈奴语,大惊失色,看着赫连御舜,哀求道:“王上,凌裳看上去糟糕透了,请不要再为难她了,放过她吧。”
“哈哈——”赫连御舜意外爽朗地大笑着,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坚挺的鼻尖落在她的耳畔,唇边带笑地落下低音——
“放过她?不,本王最喜欢热闹,当初她不是也在看本王的热闹吗?从今以后,这场热闹会越来越有意思。”说完,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转身离去。
南华公主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她不难察觉到坞佳郡主足可以杀人的目光。她知道刚刚那一幕在外人看上去多么亲昵,王上对她多么温柔恩爱,可只有她知道,王上刚刚落在她耳畔的声音是多么冰冷和冷鹜,好像是肆意在酝酿着一场报复行为,有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危险——
赫连御舜已经走出了花园,见到楚凌裳最后一抹影子消隐在山水间的时候,眸光暗了暗,低声朝着后面叫来了虎漠。
“皇医来了先到禁楼。”
虎漠心中一悦,连忙领命,“是,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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