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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一并蒂莲一 > 第三章 浣沙坊之行(下)

第三章 浣沙坊之行(下)

湘涟正睡得沉,突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她猛然睁开眼睛,发现宝月正捏着她的鼻子,笑道:“你醒了?”湘涟厌烦的拿开她的手,不觉惊道:“你……你怎么进来的?”宝月得意地道:“我用钩子把你的门栓拨掉了,所以很容易就能进来。”湘涟心里一惊,想着昨天晚上都察院的人,不由得暗想:那如果有人想害我,也太容易了。我怎么这么没用?

她起来穿好衣服,梳洗了一下,才发觉天已经大亮了;院子里有不少女子在那里染布,说笑声不时地传了过来。宝月道:“你每天都这么睡吗,看别人起得多早。”其实湘涟每天晚上都会打坐练功的,昨天是因为心里有事才不能用心,结果后半夜一睡,竟然睡过了头。她懒得和宝月去争,却见黄莺已进了屋来,笑道:“荣姑娘住得可习惯?”

湘涟见她的神­色­很是自若,实不敢相信这个老板昨天晚上还和伊里布的手下在密谋诡计。原来你是伊里布的小夫人啊,来到这里想查访我大姐用­性­命埋藏的宝典?湘涟的心里一时有些冲动,真想……

不行,我要冷静!湘涟吁了口气,淡淡一笑道:“有劳黄姐挂心了,我睡得很好。只是……”黄莺看了一眼被钩掉的门栓,不由得沉了一下脸,自语道:“难不成是他们……不可能的……”湘涟问道:“他们?他们是谁?”黄莺忙道:“没什么。过来吃点东西吧……”

二人随她来到大厅,见掌柜苏姊已经准备好了早点。宝月喜道:“太好了,这里的伙食比衙门里强多了!”说着坐下便吃。湘涟“喂”了一下,竟没拦住她。黄莺笑道:“荣姑娘到底是行走江湖的,难道怕我们在饭菜里下药?”湘涟的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因见她与苏姊也坐下来吃,不由得红着脸道:“哪里……我是怕宝月妹妹没有礼数……”

湘涟随着他们一道吃着饭,不时的偷看黄莺。这个黄老板心里装着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能这么泰然,也太反常了吧。黄莺吃着饭,轻轻地说道:“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和以前一样啊……”湘涟听得仔细,道:“以前?您以前在哪里开的染坊啊?”

黄莺与她对视了一阵,微笑道:“姐姐的老家在山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那里的一家染坊里当学徒。”宝月道:“黄姐原来是学徒,现在终于自己开了铺子,真是了不起!”黄莺笑道:“其实我的家里的产业还算殷实,我当学徒就是想学染布的手艺。”她说着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布,五彩斑斓的随风轻舞,竟看得出了神。

黄老板一点也不像坏人啊,难怪伊里布会用她的家人来胁迫她。湘涟看着黄莺,觉得她的心里似乎装着无法言喻的忧愁。黄莺回过神来,笑道:“吃饱了吗?”二人点头道:“饱了……”黄莺道:“难得又来了两位妹妹,想不想看看染布的手艺?”宝月道:“想!”湘涟也道:“正想看看黄姐的手艺。”

几人来到后院,见坊里的姐妹们正在染缸旁边劳作。闻着一阵阵薯良的味道,湘涟和宝月不由得都捂住了鼻子。黄莺笑道:“不习惯吗?其实想学一行手艺也不是很容易呢。”她说着,领着二人来到了后间。这里晾着不少已经染好的布料,除了单­色­的之外,有的甚至还印了花鸟图案,诗词歌赋。湘涟看着这些漂亮的面料,心里暗暗称赞她的手艺之妙。

湘涟与宝月正在那里翻看,却见黄莺呆呆地立在一扇布料前,不知在想些什么。二人凑过去一瞧,见这扇布料上画着一幅素雅的并蒂莲,含苞待放地婷立在河塘之上;在莲花的旁边还有一首七绝,湘涟隐约记得好像是前朝的才女冯小青写的一首情诗。黄莺愣愣地看着这幅画,不由得掉下了眼泪。湘涟心里一动,轻声叫了声:“黄姐……”

黄莺用手抹了抹眼泪,笑道:“让你们见笑了……”宝月问道:“姐姐,你想老公了吗?”黄莺愣了一下,随后道:“算是吧。”宝月道:“他人在哪儿?为什么没和姐姐住在一起?”黄莺垂下眼睑,道:“他……死了……”湘涟吃惊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她为什么会撒谎?但是看她的样子,说得又是那么真诚。黄莺道:“两位妹妹,姐姐很想对你们说一件事。”

二人问是什么?黄莺道:“姐姐说了你们可别不高兴。可能别人看见你们,都会认为你们是很幼稚,甚至说是有点傻气的人,不论经历了什么事情,都像小孩子一样长不大。”湘涟与宝月互相看了一眼,均想:拿我跟她比?我不知比她要强多少倍……黄莺笑了笑,又道:“可你们不要因此而丧气啊。姐姐是过来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坏。”

她说着,用手抚着画布上的莲花,道:“……什么叫做莲……为什么莲能出淤泥而不染……?其实尘世中的淤泥并不全是你们想象的那么污秽肮脏。功利,权势,美­色­,财富……这些是很容易分辩的淤泥;而智慧,情爱,义气,恩德……这些闪光的东西其实也是淤泥啊。”

黄莺喘了口气,道:“原本圣洁的赤子之心,在善与恶的的熏陶之下,渐渐的会丧失人的本­性­。这时的人,不论做出什么大善或大恶的事,都是被尘世所沾污了。保持着人之初的纯洁,按真正的感受去爱,去恨,去欢笑,去流泪,这才是莲,这才是真正的君子。君子不需要权力与财富,也不需要智慧与恩德,君子所拥有的,只是一颗永远单纯幼稚的心灵……”

黄莺说着,不禁又淌出眼泪。宝月道:“姐姐不要伤心了,虽然我听不太明白……但我想姐姐肯定是莲了,对吧?”黄莺含泪笑道:“姐姐哪里配……姐姐曾经做了很多错事,就是因为……算了,不说了。”湘涟道:“姐姐,我也不是很明白你说的意思,但我感觉你说的莲,世上好像不复存在。”黄莺笑道:“姐姐好像已经发现了……但愿姐姐没有看错吧。”

二人随她走到后院,静静地坐在草地上。湘涟偷偷地看着黄莺,暗道:她难道不想帮伊里布去查访宝典了?那她的家人怎么办?……黄莺闭上眼睛,轻轻地问道:“你们有喜欢的人吗?”湘涟的心里一紧,道:“有……”宝月道:“没有……”黄莺道:“记着姐姐的话吧。按自己的感受去爱和恨,不要和姐姐一样走歪路。”她说着拿起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三私而后行。

宝月道:“姐姐写错字了,应该是这个思才对!”说着也用树枝写了个“思”字。黄莺笑道:“姐姐没有写错。遇到一件事,第一思是最真实的感受,第二思便足够了。如果真要三思,这个人肯定会变得自私。姐姐以前就是三思而后行,结果不仅误了自己的一生,还害了他的一生。”几人正说着,却见苏姊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道:“黄姐不好了,那些个泼皮又来了!”

黄莺的脸上露出几丝惶恐,看着湘涟和宝月。

湘涟起身道:“姐姐快带我,如果不是强手我应该能打发得了。”宝月也道:“我也要去!看我揍死他们!”黄莺道:“你们跟在我后面,如果可以的话先不要动手。”湘涟道:“便是打不过,也不能让他们伤了作坊里的人。先叫姐妹们躲起来吧……”宝月道:“好哇,你们又在‘三私而后行’。”湘涟听了一愣,果然再想下去就会开始顾及自己的安危了……

一行人来到门口,见几个衣冠不整的青年正在那里叫嚷;看见黄莺出来,其中一个身材结实的人道:“黄老板,兄弟们的钱用完了,还请您再赏些才好。”黄莺吁了口气,对苏姊道:“拿五两银子赠予几位兄弟吧……”苏姊正要进门,却见那人拦道:“慢!”苏姊道:“你还想怎样?”那人笑道:“每次来都几两几两的打发,我们可不是要饭的。”

黄莺道:“几位兄弟,我们也不是什么大作坊,哪里有许多银钱?而且我们这里都是女流之辈,还望几位兄弟高抬贵手……”一个瘦子闻言早凑了过来,笑道:“老板娘不要这样说,若是舍不得银子,倒不如打开门让兄弟们进去快活快活!”他说着伸出手,向着黄莺的脸上摸去。湘涟眼见不好,准备出手拦他,却见身边的宝月一把扯过那瘦子的手臂,一个过肩摔便把他放到了地上!

众人不由得都吓了一跳;湘涟定目一看,那瘦子的膀子竟然被摔断了!原来这宝月果真练过点武术,刚才使的这招应当是满洲布库里的摔跤手法了。如果对手不是武乘,被这丫头抓住倒是危险得紧。湘涟看着宝月,不由得笑了起来;宝月得意地看了她一眼,道:“还不赖吧!”

那群泼皮见了,不由得红了眼。湘涟知道宝月对付不了,道:“剩下的交给我了。”宝月有些紧张,道:“你行吗?要不我们先撤……”湘涟心想我在江苏监察院一口气打倒了十个武乘,对付这些泼皮无赖还用你为我担心?见那几个泼皮围了过来,便又使出大擒拿里的分筋错骨手。

虽然大擒拿手湘涟使得不是很好,但也只有这种招式才适合对付这泼皮,一来不会闹出人命,却可以将对手放倒,二来周围的看客不会看见血­肉­横飞的场面,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湘涟出手甚快,不多会儿已经将那五个泼皮放在地上。这些人挣扎在地上起不来身,一时间哭叫一片。

黄莺看了她们一眼,道:“好像做得过头了……”宝月却道:“一点都不过分,我要有湘涟这种本事,就把他们拧成一节一节的。”这时她们身后有人笑道:“差事办得不错啊,这么快就逮到这些泼皮了!”几人回头一看,却是程士铭骑在马上,他的身后还跟着十来个臬司衙门的差役。

宝月道:“程大哥,这次是我打的头阵!回去对御史大人说,给我记一大功!”程士铭笑道:“知道了!”说着下了马来,又对湘涟道:“在外面办差很辛苦吧。”湘涟道:“哪里,比出镖要好得多了。”程士铭看了那些泼皮一眼,喝道:“来人,把他们都押回监察院等候发落!”众衙役便将那些人拧起带走了。

黄莺将程士铭他们请回了屋里奉茶,道:“这次多亏了衙门里的人,我的作坊算是保住了。”程士铭道:“黄夫人客气了。其实下官这次来,是因为上头分派下一件事情。我想来想去,还得贵坊帮助才行。”黄莺道:“程大人请讲?”程士铭道:“都察院要江淮的府库调银一万五千两,赠给福建南少林寺修缮庙宇。”黄莺一惊,道:“都……”随后喘了口气,问:“一万五千两不是个小数,都察院想找江淮的商贾酬银?”

程士铭道:“黄夫人多心了。一万五千两对浙江府库衙门来说不算什么,只是都察院还有道旨令,要送去南少林寺一千五百缎袈裟。江淮的作坊虽多,但能做出象样料子来的地方却太少。若是找江宁织造,不但费时费银,还怕会误了差事。我想贵坊的手艺应该信得过,因此才来找黄夫人。”

黄莺道:“多久?”程士铭道:“三个月。”黄莺点头道:“三个月做一千五百缎袈裟并不是难事,只是……”程士铭道:“只是什么?黄夫人是想问工钱的事吧……”黄莺道:“哪里,我只是在想,都察院怎么突然会体恤起少林寺了?而且若不是程大人所说,我还真不知道福建还有一座少林寺……”

程士铭道:“这件事我也觉得蹊跷啊。不过黄夫人只是个生意人,不应该关心这些事吧。”黄莺笑道:“也是。”程士铭对湘涟与宝月道:“这三个月,你们还是留在浣沙坊吧,毕竟不知道那些泼皮还有多少人。依我看,这倒是个美差呢。”宝月道:“还不错吧,比衙门里强多了。”湘涟问道:“程大哥,有没有剑英的消息?他的伤还没好吗?”

程士铭道:“黄兄弟为了救你,当时拼了命,确实伤得有点重……不过听说他现在已经能下地走了,估计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好。”湘涟惊道:“要这么久?”程士铭叹道:“毕竟打伤他的是个上乘高手……算了,不要提这些事了。衙门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们留在这里办差吧,一切还是小心些。”他说着,慢慢地走出屋子。湘涟道:“不吃饭就走吗?”程士铭道:“来不及了。”

黄莺拿过一包牛­肉­递与湘涟,轻声道:“给程大人送去!”湘涟道:“多谢黄姐!”说着奔到了程士铭的马下,道:“程大哥,路上吃吧!”程士铭看着她,道:“有劳你了。”接过纸包策马而去。宝月叫道:“别忘了给我记功啊!”

*****

天气日渐转暖,炽热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星星点点地洒­射­在院子里。浣沙坊的姐妹们抹着头上的汗,把一匹匹染好的布料­阴­晾起来。苏姊道:“再有二十多匹便可做完了,大家再辛苦几天。”众姐妹都累得坐在­阴­凉处休息。湘涟与宝月见了,对黄莺道:“要不我们还是帮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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