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武乘的总局座落在江苏与浙江交界的郊外,府邸乃是用前朝知府的府衙缮成的,加上武林人士几代的修整,显得气势磅礴。大门上“江淮总局”的金字招牌更是由张绍祖总督亲自提写,是以吸引了江南江北不少英雄豪杰前来拜谒。总局大门前的两具石狮,似乎正傲视着天下的群豪;加之江淮各省的掌门人长年在此会集,因此总局的大门前又立着一面大旗,写道是“群雄聚首”。
大旗在凛冽的寒风中飘扬,更让总局在这南国的大年之时显得虎虎生威。总局大门前站着一位年近八旬的老者,虽然须发已经雪白,但依然目炯体健,不显老态。这位老者便是江淮总局的老舵主程光普,更是江淮各大掌门的前辈。他背着手站在大门前,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事故。
这时,却见两位五十左右的男子策马赶来,程光普面色一喜,叫道:“齐峰,泽海,可把你们盼来了!”程光普说着,大声叫道:“来人,快请漕盐两家的帮主进厅奉茶!”黄齐峰笑道:“晚辈与程舵主乃是老邻居了,何必如此客套?”程光普摇了摇头,携着他们的手并肩而入,说道:“老朽糊涂了,竟然把建勋与香莲冤枉了六年。若不是黄剑英与荣湘涟至死想为两位贤孙平反,老朽怕是一辈子也对不起他们了!”荣泽海道:“老舵主言重了!”
程光普请他们坐在了大厅上,却见各大掌门还没有到。黄齐峰与荣泽海吃着茶,听程光普道:“二位帮主,老朽以前气血攻心,加之私心太重,因此让你们受委屈了。这次召开江淮武乘的大会,老朽一定要为两位贤孙昭雪平反,还他们一个清白的名声。”黄齐峰与荣泽海连忙拜谢于他。
程光普扶起了他们,又道:“漕盐两帮,一北一南,一直是我总局的左右手。老朽年纪大了,孙儿程士铭依然年幼,老朽这次召开大会还想说件事情,那就是把总局一位让于漕帮两家来坐。”二人惊道:“老舵主,此事万万不可!”程光普道:“你们二人有所不知,如今的江淮武林人才辈出,怕是没有什么人把我这老爷子放在眼里了。老朽以前一直与你们二人在计较,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江淮的天下,还是交给你们打理才好……”
“老舵主!”黄齐峰打断了他的话,“以前的恩怨不要再提,我二人不会对老舵主有怨言。只要总局还在,老舵主还在,江淮武乘就得听您的号令!若是有人敢不遵,我二人誓死也要守住老舵主的交椅!”荣泽海也道:“不错,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不能让那些人给搅乱了。老舵主是江淮武乘的群龙之首,谁敢对您不敬,那就是欺师灭祖!”程光普听了,激动得半日说不出话;过了良久,方才紧紧地握着他们的手,道:“两位……两位帮主,老朽这里谢过了……”
他们正说着,却听见一声朗笑;三人回头一看,却是别外三位男子走进了大厅。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拱手道:“黄山派掌门何至骞拜见程老舵主!”程光普看了眼他华丽的新衣,不由得笑道:“黄山派的日子过不得错啊!”何至骞笑道:“托老舵主的福,还算过得去。”这时另两人也拜见程光普道:“衡山派掌门陆峻,汉水帮掌门人柯昭,拜见老舵主。”
陆骏乃是位身材横梧的茸髯大汉,程光普他们都颇为熟识;另一位叫柯昭的男子却是一三十出头的青年,看着有几分面生。程光普道:“阁下便是柯昭?”青年笑道:“叔父长年染病,晚辈便受了朝庭的荫封接过了汉水帮掌门之位。今日前来参加江淮的武乘大会,还请程老舵主多加照应!”程光普笑道:“在江淮的孙辈里,柯掌门是头一个执掌门派的后辈啊,可喜可贺!”说着便请他们三人坐下奉茶。
何至骞吃了一口茶,不禁又笑了起来。程光普看着他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何掌门如何这般高兴?”何至骞道:“这六年来,老舵主与漕盐两家起了不少的纠葛,叫人担心哪。刚才在门外,何某听见总局与漕盐两位帮主已然言归于好,真乃江淮一大幸事!”
程光普他们三人刚才已经讲积怨化解,便是日后不会再说:可见这何至骞竟然又提及这场恩怨,三人心里都是十分不快。程光普道:“此事已经过去了,漕盐两家帮主也说日后既往不咎。几位掌门以后也不要再谈论了吧,以免叫江淮的兄弟们伤心。”
陆骏听了,冷笑道:“程老爷子可真是会见风使舵。我们三家在这六年里可没少帮您说话,怎么今天事情澄清之后,您马上翻脸又和漕盐两帮交好了?那今后在江淮,得罪了漕帮两家的事情,便都落到我们三派的头上了!”他的身材魁梧,声如洪钟,说话的时候竟如同在吵架一般;眼见程光普面色不悦,黄齐峰忙道:“陆兄弟,犬子与儿媳的事情确实让弟兄们寒心了,不过今日已然真相大白,我与荣兄决计不会计较这六年的事情。陆掌门真是言重了!”
柯昭见状,忙道:“众位前辈,晚辈刚当上掌门,照理说没有资格说话,对黄兄弟和弟妹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但冤家宜解不宜结,程老舵主与漕盐两家都能化解积冤,何掌门与陆掌门也不要再多计较了才是。”何至骞抖了抖身上的新衣,放下茶杯道:“是啊,程老爷子想把总局让给漕盐两家,算是给他们赔的礼吗?这礼赔得未免也太大了些,也难怪两位帮主能不计前嫌。”荣泽海听罢,不由得怒道:“何掌门,您这话可说得过头了!”
何至骞道:“荣帮主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其实您若是与黄帮主执掌江淮的总局,在下一点意见没有;只是怕江淮其他的兄弟不服,我这也是在为程老爷子着想啊!”他说着,看着程光普道:“程老爷子,执掌总局的门派一定要以德威才能服众,何某想除了程老爷子之外,江淮怕是没有其他的门派了吧?”
程光普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悠悠地道:“何掌门,老朽对不住你。本来这总局一位,已经答应让给黄山派的,但如今我孙子程士铭听到了一些机密,因此才会有此变故……”
“哈哈哈哈……程老爷子真是想得太多了!”何至骞大声笑了几下,但脸上并没有半点笑容,“什么机密大事,竟然能让江淮的总局易主?真是笑话!”陆骏也道:“是啊程老爷子,究竟是什么大事,居然把已经拟定的事情都改了?今日我陆某人真想听到个说法!”黄齐峰与荣泽海道:“两位兄弟,请你们对程老舵主客气点!”
程光普摇着手让他们停下,道:“不能怪大家,要怪就怪我自己做的事。也难怪何掌门说老朽没有德威,但此事事关重大,必须等江淮十大门派到齐之后才能言明。何掌门如果心里有气,就冲着老朽发吧,黄帮主与荣帮主这六年来受的委屈,已经太多了……”他说完,却听门外有人说道:“程老爷子不必自责,您当年会冤屈两位晚辈,正是因为您的心里装着江淮!再有人拿这事挑拨离间,可别怪我不客气!”来人说着已走进屋内,程光普面色一喜,道:“洪会主!”
洪俊遥恭敬地拜见了程光普,道:“老爷子身子可安泰?”程光普道:“托你们的福,还算康健。”何至骞讪笑道:“洪会主,江西今年发了旱灾,九江口的兄弟们过得还好吧?”洪俊遥冷笑道:“好与不好,会里的兄弟们可都帮着百姓们办事呢。不像某些帮派,一天到晚就知道存金赚银,争权夺利。江淮武乘的声望,只怕迟早要断送在这些人的手里!”何至骞勃然变色,道:“洪会主,兄弟怎么听您的话里有话啊?”程光普忙道:“来者都是客,今日要谈正事,且不要争论这些无用的话了!”
程光普说着,众人便都坐了下来。黄齐峰、荣泽海与洪俊遥坐在左侧,何至骞、陆峻与柯昭坐在右侧;柯昭觉得气氛好不尴尬,因笑道:“荣帮主,听说荣大小姐在衙门里办差已有一年,便已经荣升为正七品司职,更是成为了江淮武乘里最年少的上乘高手!晚辈心里好生佩服,不知她何时可以接任掌门大位,晚辈真想一睹她的风采。”荣泽海觉得这位后生倒有些懂事,笑道:“让柯掌门见笑了。小女才十六七岁,哪里能和前辈们并论?再过几年,看她能否成长些才是。”
柯昭搭了话后,气氛渐渐调停;几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这时又有三位客人来到。程光普连忙下位迎接,道:“你们可来了,正盼着你们呢!”一年纪与程光普相仿的老者笑道:“淮河淮水今年不顺哪,总没能和老兄弟聚一聚,真是遗憾。”原来这老者名叫魏婴,与程光普乃是同一辈的老武乘。魏婴虽然并不是善于打斗的武乘,但他所执掌的淮水派却以医术名闻天下,宫里不少的太医多半便是出自淮水派的门徒。
另外两位来客俱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一位名叫崔进,也是不善打斗的武乘,不过他打造兵器的本事却为江淮一绝,人称“江淮殴冶子”。不仅各大掌门的兵器均出自他的妙手,他手下的门徒也是名震京师造办处,因此江淮的人便尊崔进的门派为“仙铁”。另一位掌门人并不是武乘出身,乃是一位徽州儒商,名叫白瀚生。只因其家业宠大,出资修缮了南少林寺,因此受到江淮人士的敬重;加之南少林寺乃是佛门之地,极少参与江湖之事,因此朝庭便恩准白瀚生自成一派,替南少林寺出道各种俗家议政。
江淮九大门派已然聚齐,加之淮水派、仙铁派与南少林并未卷入之前的恩怨,因此大厅的场面一时变得和谐起来。众掌门坐在椅子上吃茶谈话,程光普沉思道:“湘水派老掌门早已过世,成德贤侄生性散淡,竟将湘水派散去了。但这次江淮武乘大会,成贤侄倒不能不来。程士铭这孩子说好将他寻到,如何这般时候还未回来?……”他正想着,却听小厮进厅报道:“老舵主,程少爷和成家少掌门已经回了!”
程光普闻言大喜,道:“快请他们进来见过各家掌门!”小厮却站在那里不动,神色很是惊恐。众人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问道:“怎么回事?”小厮吞吞吐吐地道:“他们……他们好像在路上……”程光普不悦道:“到底何事,如何这般神色?”话音未落,却见程士铭抱着荣湘涟几步跑进了大厅,叫道:“快……快救人,湘涟妹妹受伤了!……”众人听状,不由得都呆住了。
荣泽海见他满身是血,荣湘涟更是倒在他的怀里昏迷不醒,急忙冲到他的面前道:“湘涟!湘涟她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说着一把抱过荣湘涟,叫道:“孩子,你醒一醒,你怎么了?”他叫着,声音不由得变得惶恐而嘶哑。黄齐峰与洪俊遥一把扶住程士铭,问道:“贤侄,到底出什么事了,谁把她打成这个样子?”程士铭的神色有些木然,陡然跪在了荣泽海的面前,道:“伯父,我有罪,我没能保护好湘涟妹妹!”
众人急忙扶起了程士铭,道:“贤侄不必如此,现下救人要紧。魏老前辈,您赶快看看荣大小姐到底伤得如何?”说着,众人都关切地看着荣湘涟。只见她的气息若有若无,面色惨白,似乎已然性命垂危。看到这里,众掌门不由得都担忧起来;何至骞与陆骏却远远的站在一边,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柯昭帮荣泽海将荣湘涟抱到了内室床上,小厮仆妇们急忙过来服侍。众家掌门人便围在一边看着魏婴于荣湘涟搭脉。荣泽海焦急地问道:“魏前辈,这孩子伤得重不重?”魏婴用手摸着白须,摇头道:“荣大小姐怕是中了江湖上最恶毒的‘散功**’。”
“散功**?”众人听后不由得一阵惊叫,“那荣大小姐岂不是……”他们说着看了荣泽海一眼,后面的话已忍不住再说出来。荣泽海听了,不由得周身颤抖,道:“魏前辈,您再仔细看看,怕不是这孩子受伤太重,身体虚弱才会如此……”魏婴叹了口气,道:“荣帮主,老朽行医一世,断然不会看错。荣大小姐确实是中了散功**,她的内真极已经荡然无存,武功尽废。敌手没有能够伺机取了她的性命,已经是很幸运了……”
“程贤侄!”荣泽海一把抓住程士铭的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在路上到底遇见了什么人,怎么会把湘涟害成这个样子!”程士铭的嘴唇不住的颤抖,却 轩辕珠全文阅读说不出一个字。黄齐峰与洪俊遥连忙分开他的手,道:“荣兄,不要如此。对手有这等武功,程贤侄肯定已经尽力了!”这时,成德慢慢地从门外走了进来,道:“伯父,您不要怪程兄弟,要怪就怪小贤我吧。”众人道:“原来是成少掌门!路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成德道:“众位前辈,这次江淮的武林大会还未召开之前,敌人就已经开始对我们下手了。请前辈们去至前厅,容小侄当着各家掌门的面将这六年的事情都告诉你们,这样才能放下积怨,共御强敌。如若江淮武林还是现在这样,晚辈说句得罪前辈们的话:我们的下场只会比湘涟妹妹还要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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