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六伯烧了些清汤给湘涟喝了;湘涟静静地躺在床上,觉得胸口一阵阵的难受。小荃道:“爷爷,过了这么多年,大家的日子还是过得这么苦。湘涟的身子要调养病才能好,我得想想办法。”湘涟听了很是过意不去,道:“不用劳神了,我最后能遇见你们,也是今生的幸事。”她说着,似乎觉得这话谁也说过?
这时六伯叹了口气,道:“其实先几年,我们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的。”小荃道:“真的?”六伯道:“是啊,因为盐帮的荣帮主为人仗义,每年都会施舍钱财相济我们这些贱民。”湘涟听了,不禁觉得自己成了千古罪人!果然,六伯又道:“可是今年,荣帮主那个不争气的小姐居然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连累被江宁知府抄了家。就如此,天底下已经没有人关心我们这些贱民的疾苦了。”
小荃道:“有这种事?那个小姐真是不该。”湘涟的眼泪不觉又淌了出来,道:“那……荣帮主现在怎么样了?”六伯道:“荣帮主几天前回到浙江后,被知府大人赶出了盐帮,只带着几个兄弟住在了村外。老汉这心里难受啊……”湘涟用牙齿咬着被角,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小荃道:“湘涟,你怎么了?”湘涟哽咽地道:“没什么,就是身子难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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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不觉已经到了元宵。小荃看着重病不起的湘涟,道:“湘涟,你还能走吗?”湘涟笑道:“我的身子还挺得住。怎么了?”小荃道:“岛上贱民们想相约到陆上去看花灯,顺便做点小生意。我想把你一人放在这里不放心,不如跟我们一起去散散心也好。”湘涟望了望门外,道:“很是,我也想出去走走呢……”
湘学当下强打了精神,与小荃收拾了一下,便随着六伯与众邻居撑船过海,回到了陆上。但见城镇里热闹非凡,燃鞭放炮,人潮熙攘。小荃握着湘涟的手道:“你身体不好,可别走丢了!”湘涟点点头,跟在他们后面观赏灯会。众贱民边逛着灯会,边做点小买卖,一路上倒也玩得高兴。走到长街上,突然两队官兵冲来,将行人分成了两半!
居民们正在过节,不知出了何事,一时不知所措。少时,却见官兵们押着一辆囚车行来,湘涟定盯一看,关在囚车里的竟是那江宁知府!六伯道:“这好象是知府大人吧,怎么大过年的被抓了?”旁边一人道:“你还不知道?这江宁知府私改国库的帐本,被户部尚书给参了!”又一人道:“私改帐本?莫非就是监察院里的那个胖子旗人?”
那人道:“可不是。这个叫阿辰的旗人窜通江宁知府改了帐本,想蒙混自己的失职。不想喜达拉公爵大人火眼金睛,愣是给查了出来。这不,这江宁知府平日里作威作福,今日可算遭到报应了!”一人道:“那个死胖子怎么没被抓?”那人道:“人家可是张总督家的亲戚,公爵大人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罢了。”
“……”
湘涟听了心里好生高兴,却听那人又道:“听说这江宁知府还伙同监察院里的人害了盐帮的大小姐,逼得盐帮无处安身。这回张总督要不为荣泽海平反昭雪,可真对不起江淮的人了。”众人皆道:“就是就是!”湘涟听了,不禁激动得哭了起来,自语道:“盐帮没有灭,江淮没有灭!”小荃也道:“是啊,贱民们以后又能过上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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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泽海背着手踱在大厅内,周身不住地颤抖。杨掌堂跪在地上,神色黯然。
黄齐峰道:“荣兄,湘涟这一走,不知道会去了哪里?”荣泽海道:“她能去哪里?她还能去哪里?杨刚啊杨刚,我是如此的信任你,才会把湘涟交到你的手上,而你却……”杨掌堂道:“帮主,我……我错了,您处罚我吧……”他说着,将身子伏在了地上。
荣泽海一把将他扶了起来,道:“我知道你当时心里肯定不好受,这也是官府和都察院的人使出的诡计。”黄齐峰道:“是啊,现在不是我们怨天尤人的时候。找回湘涟,是现在的大事。”杨掌堂道:“多谢两位帮主,我一定会将大小姐带回来的。”他说着准备出门,却见程士铭正站在门口。杨掌堂一惊,道:“程大人……您有何事?”
程士铭冷冷地道:“我虽然有罪,但没有把对湘涟的喜爱变成你这样!”杨掌堂抖抖地道:“你……你说什么?”程士铭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猛然喝道:“不错,一开始害了湘涟的人是我,但我之后一直在自责,因为我喜欢上她了!而你呢?你喜欢你们大小姐,心里却容不下一点嫉妒!你这个人怎么会这样自私?”他喊着,不由得湿了眼圈。
荣泽海他们听得仔细,道:“程贤侄,以往的恩怨不要再提!老舵主已经不在了,不管你以前对湘涟做过什么,都不要再说出来。”程士铭看了他们一眼,道:“是啊,到了现在我还能说什么?我真后悔当时没有和她一起回浙江,而是把湘涟交给了杨掌堂!”他说着,一把将杨掌堂甩到了一边。荣泽海道:“贤侄,杨掌堂虽然有错,但他已经知道悔改了!”
“悔改?”程士铭挤出一丝苦笑,“他悔改能有什么用处?湘涟武功尽失,身上又有伤,她一个人流落在外,遇到坏人怎么办?你们想过没有?”荣泽海与黄齐峰痛苦地闭上眼睛,道:“贤侄,你别再说了……”程士铭重重了喘了口气,对杨掌堂道:“是男人,就不要把对湘涟的喜爱放得那么自私!她是不喜欢我,但我能够为她付出一切!你呢?她不会喜欢上你,你就想毁了她吗?”
“不……”杨掌堂终于哭了起来,“不是的!我其实也很后悔,怎么会把大小姐撵出去,我有罪!”程士铭一把扯住他道:“那你赶快和我一起出去找,不论湘涟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是盐帮的大小姐,你不可以背叛她,你听懂了吗?”杨掌堂抹了一把眼泪,道:“不错,她永远都是我们盐帮的大小姐,我永远会记住的!”程士铭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道:“那我们走!”
黄齐峰拦住他们道:“我与程贤侄沿海去找,荣帮主与杨掌堂去山里找。不论能不能找到,今天晚上先回盐帮碰面!”程士铭松了口气,道:“也好。就算把天下翻过来,我也要找到湘涟!”他说着,和黄齐峰一并出了盐帮。行不多久,程士铭想了想,对黄齐峰道:“伯父,我们觉得我们还是先去监察院,不定她会去那里。就算不在,找熟人打听打听也好。”黄齐峰点头道:“你人聪明,又最了解湘涟,都听你的!”
武人步快,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已经到了府库衙门。程士铭进了去,见颜勇、宝月和阿辰都躺在椅子上睡觉,不由得喝道:“都给我起来!”三人都被吓了一跳;颜勇从地上爬了起来,道:“好你个程士铭,都过完元宵了才来上差,你知道衙门里多忙吗……”程士铭喝道:“没你的事,一边呆着!”颜勇见他一脸的怒气,连忙闪过了一边。
程士铭看了阿辰一眼,问道:“近日可看到荣湘涟?”阿辰不敢看他的眼睛,道:“没……没有……”程士铭道:“我问你实话!”宝月道:“见过,除夕的那天晚上我们在路上撞见她了!”程士铭惊道:“果真?是在什么地方?”宝月道:“是在后山下的镇子里吧。程大哥,湘涟好像没有武功了,被阿辰打得好惨,要不是我拦着他……”
她说着不由得住了口,因为阿辰在一边不住地打着手势。
“你居然动手打一个身负重伤的女孩子?”程士铭觉得自己的头脑一阵发热,竟把阿辰那肥胖的身子给提了起来!“你还是男人吗?啊?”阿辰吓得面如土色,道:“程大哥,我……我姑父这次可帮了你们江淮武乘好大的忙……看在他的薄面上,你一定要饶过我……”黄齐峰忙扯住程士铭道:“程贤侄,我们现在找人要紧,你一向是个冷静的人,不可再造次了!”
程士铭喘了口气,暗暗庆幸黄齐峰劝阻了自己,要不一时盛怒,真有可能取了阿辰的小命!他一把将阿辰甩在了地上,道:“今日且不与你理会,等我找到湘涟后,再跟你算帐!”他说完与黄齐峰急急地奔出衙门,径直往后山奔去。阿辰摔得骨头差点散了架,自语道:“找不到,肯定找不到!荣湘涟肯定已经死在外面了!”
时日已然过了正午,程士铭与黄齐峰在小镇上挨家挨户的查访,却是一无所获。黄齐峰看天色不早,因对他道:“我们先休息一下,吃些东西。晚上回去盐帮,不定荣帮主他们能打听点出眉目!”程士铭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一家酒肆。二人点了些酒菜,边吃边自顾的休息。这时掌柜与一群食客一阵大笑,吵得程士铭心中更是烦闷。
他心烦意乱地看着那歪嘴的掌柜,正想大喝一声打断他们;却听那掌柜说道:“你们是不知道,那丫头长得别提多好看了。要不是我老婆守在这里,老子那天差点就把她睡了!”程士铭与黄齐峰听了这话,不由得心里一紧。这时一个食客问道:“这么漂亮的小姐,怎么会落到掌柜的手上的?”他说着,众人都看着掌柜,实在想知道这些风liu韵事。
掌柜听后,得意地说道:“这就叫机缘吧?这个丫头不知出了什么事,整个人都病殃殃的,穿的衣服也很零碎,真他娘的风骚!她在除夕那天晚上,居然跑到我的店外偷肉吃,被我们逮了个正着。于是当天晚上,我就叫人把她给抓起来了……”程士铭与黄齐峰对望了一眼,道:“难道……难道真的是湘涟?”想到这里,不由得盯住了那个掌柜。
众人问道:“抓了这个小妞真是福气啊,那大掌柜就没干什么?”掌柜叹了口气,道:“你们知道的,我的那个老婆可是个夜叉啊,把她关在柴房里就怕我进去!不过我虽然没有玩过,逮着机会也没少摸她几下……那个感觉啊,真是太妙了……”他说着,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似乎正在回味当时的感觉。这时,程士铭笑吟吟地走到了他的面前,道:“大掌柜,请问您是用哪只手摸的,让兄弟也瞻仰瞻仰?”
掌柜大笑着伸出右手,道:“大兄弟,就是这只手!那丫头身上的香味还在上面,我都舍不得去洗,不信你闻闻……”他话音未落,程士铭早一把擒过他的右手,恶狠狠地道:“那她现在人在何处?”掌柜疼得几欲出不了声,方才醒悟他肯定是来找那个姑娘的,忙道:“大兄弟别急,我……我把她卖到怡红阁去了……”
“什么!”程士铭又惊又怒,竟一把将他的右手撇了下来!掌柜一时惨叫连声,倒在了地上;众食客惊道:“打死人了,打死人了!”黄齐峰喝道:“谁再敢乱叫,便真送他去死!”众人听了,早吓得不敢出声。程士铭一脚踏在掌柜的身上,道:“你今日且给我呆在家里,不日便送你进臬司衙门!你身为酒肆老板,居然胆敢贩人,真是丧尽天良!”他回头对黄齐峰道:“伯父,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去怡红阁救人!”
二人快步奔往怡红阁,却见店门紧闭,不知出了何事。程士铭心下烦躁,一掌拍碎了大门,喝道:“叫个管事的出来见我!”正说着,却见几个龟奴迎了出来,道:“大公子,这几日小店出了事,不便接客。”程士铭冷冷地道:“我不**,是来找人的。”龟奴道:“找人?”程士铭道:“不错,半个月前有家黑店的老板卖了个姑娘到了怡红阁,可有这回事?”
龟奴知道半个月前怡红阁里买进了姑娘不下十个,忙道:“确实是有……有一个。”程士铭急道:“那她现在何处?”龟奴心下大急,只道:“她不肯接客,总想着要逃走,竟然把我们的妈妈都给杀死了……”程士铭听了一喜,道:“杀死了?杀得好!”龟奴不知他的身份,因怒道:“好什么?她和另一个准备逃走的丫头,已经被我们几个兄弟打死了!”
“你说什么?”程士铭和黄齐峰听了这话,不由得眼前一黑,“她……她被你们打死了?”龟奴道:“有道是一命还一命,她敢杀了我们妈妈,死了也是活该!你们想打官司吗?那就尽管来,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怡红阁是谁开的?”程士铭一把捏住他的脖子,道:“不会的,湘涟妹妹福大命大,怎么会就这么死?她才只有十七岁啊……”
黄齐峰眼见那龟奴已经没有了气息,忙一把扯开程士铭的手道:“贤侄,怡红阁可是孙巡府家开的店子,不可胡来!”程士铭愣愣地松开了手,道:“巡抚大人?那又怎么样?”黄齐峰将他扶出店外,道:“肯定是我们搞错了,我们且回盐帮去!不定荣帮主他们有更贴切的消息也未可知!”
是啊,湘涟怎么会就这样死?程士铭愣愣地跟着黄齐峰慢慢地往回走去。湘涟,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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