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士铭与花絮芳往东赶去,不觉盛暑已过,凉风袭人。这天二人已经下了太行山,来到直隶境内;二人投了客栈后,便坐在桌前休息。程士铭虽然与她相处近一月,却始终不得相信眼前的花絮芳就是净逸,不住地打量于她。
花絮芳见程士铭一直盯着自己,道:“你在看什么?”程士铭道:“有件事我一直不解。你的宝剑藏在何处,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看见?”花絮芳笑道:“这把玉女剑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本来不会给任何人看。不过我们如此交好,给你看一看也无妨。”她说着,从腰间解下那条金色丝绦放在了桌子上。
程士铭拿起来一瞧,才知道这丝绦竟是一个剑鞘,丝头上有一块翠玉,似是剑柄。他用手握住翠玉,却抽出一把精妙的小剑。看这剑通长不到二尺,只有一指来宽,柔韧轻巧,薄如蝉翼;程士铭虽然见过无数的兵刃,可也忍不住赞道:“真是好剑!”他说完,将剑入鞘还给了花絮芳。
花絮芳重又收好,程士铭不禁又问:“我看你的内真极修为很是平凡,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功?”花絮芳一下子躺在了床上,道:“这武功又不是我练成的,是我师父可怜我,所以才传给我玉女真气。我们的门派不是叫‘九真玉女门’吗?所以门下的武乘只修行真气和械术,因此内功的修行当然不如你们江淮的武乘了。”
程士铭看着她道:“你们只修行真气和械术?这怎么可能!”花絮芳拿着一只梨歪在床上慢慢地吃着,道:“是啊,功力有九成是真气,所以才叫‘九真玉女门’嘛。呵呵……”程士铭回想着净闲掌门和其他玉女门的人,觉得这花絮芳简直是在胡说八道。程士铭看着她懒散的样子,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称作“花剑神剑”的?不过也正因为她的武功独特,所以才能克制住雷昊天的散功**,想到这里,程士铭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他看了花絮芳一眼,不由得又问道:“我看你发辫上的金珠不说价值连城,也是颇重的资财,那你为何还要做那些不耻之事糊口?”花絮芳咽了一口梨,轻轻地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我宁愿饿死,也不会使它。”程士铭点了点头,发觉她虽然顽劣,但心地还是很纯净的,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又道:“我们明日即刻起程去往少林寺,倘若澄光方丈不借羊脂玉净瓶,到时候你可要助我?”
花絮芳把梨核扔在了桌上,用床单擦着手道:“这个自然。不过去少林寺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办。”程士铭问道:“有事?有什么事?”花絮芳嘻嘻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程士铭正色道:“絮芳,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事,现在到了直隶,乃是天子脚下,你可得注意一下你的习气了。”花絮芳不解,问是什么?
程士铭道:“君子坦荡荡,不可行非礼之事。你一路走来,虽然是行侠仗义,救人于危难;可又免不得偷人钱财,还骗吃骗喝,实在是令人不悦。你我既在一处,我也不得不教导于你。这一路上,我们要节俭开销,自食其力,不能再行不义之事了!”
花絮芳听了,喃喃地道:“……那我们毕竟要吃饭住宿,总不能饿着肚子赶路吧?……”她说着,坏坏地看着程士铭。程士铭摇了摇头道:“只要不乱花钱,我想我们能到少林寺的。”花絮芳噘了噘嘴,但看了一眼程士铭,还是不太情愿地道:“我听你的。”程士铭听了,方才微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次日便结了帐款,二人便继续赶路;但这一去,花絮芳却并不往南走,而是向东行,渐渐快到了直隶省城。程士铭以为她心中不愤在使小性子,也未多计较。虽然这一路上花絮芳真没有拐骗钱财,可依然大吃大喝,花费无度;尽管程士铭节俭开销,可不消数日,两人的盘费已经花销殆尽。
程士铭怕她再行不义之事,只得以身作责,空腹赶路。但他身上有伤未愈,每天晚上还要打坐疗伤,因此几餐未曾用饭,已有些力不能支。花絮芳大概也是饿了,没了往日叽叽喳喳的活力,只是努着嘴陪他一起走路。
这天已经临近省城,花絮芳走到半路,一**坐在地上道:“我快要饿死了!”随后她指着程士铭道:“我花雪神剑今天要是死在这里,看你怎么去少林寺!”程士铭也是两眼冒着金星,摸到贴身的荷包里还有几个大钱,因道:“我这里还有点盘费,可以先垫上。到了省城,找个差事寻几两银子,再去少林寺。”
花絮芳怒道:“好啊,原来你存了私房钱,却一直不告诉我。你说,你背着我吃了多少好东西?”程士铭道:“你我都是几天没有吃饭,行路安眠俱在一处,如何骗得了你?”花絮芳见他所言不假,亦道:“前面有个小馆,我要先吃饭,吃饱了再和你理论!”她说完,爬起身来便奔了过去。程士铭也打了打精神,同她一道过去了。
小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店主在那里烧酒煮牛肉。花絮芳拣了张桌子坐下,取了双筷子敲道:“快上饭快上菜!要饿死人了!”那店主乃是老两口子,听见她叫,连忙迎了过来。程士铭见她行为不雅,夺了她手中的筷子重新放进竹筒里,道:“大爷大妈,请给上点饭菜。”老头道:“我们这是村野小店,没有饭菜,只卖牛肉和水酒。”
花絮芳喜道:“那好,我最喜欢吃牛肉了!”老婆婆道:“不怕客官怪罪,牛肉我们还要留给官老爷们吃的。”花絮芳倒也不挑拣,笑嘻嘻地道:“那有什么?”老婆婆道:“只有熟牛头。”程士铭道:“那就给我们一个熟牛头吧。”老婆婆答应了,便用大盆在锅里盛了一个。二人饿了几天,加之这小店的手艺也算好,不消一刻的功夫,便把这牛头吃了个净。
待在会帐的时候,却听那婆婆道:“还是不够。”程士铭给的钱虽然不多,但结这顿帐还不至于差,因道:“老人家的饭食也贵了些,可巧我们身上也没有钱了。”老头听了,赶过来道:“老婆子说错话了,客官不要见怪。她是为了攒钱还债,操了不少的心。刚才她说的不够,是说自己的钱攒的不够,不是说客官您呢。”
花絮芳正抱着一根牛骨头在啃,听见他说,乃问道:“还债?还什么债?”老头听了,笑道:“让客官见笑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说也罢了。”花絮芳急道:“说说看嘛,没准儿我们还能帮上忙呢。”程士铭听了,心里着急:别人差钱还债,自己也是一贫如洗,能帮个什么忙?却听那老头道:“小老儿姓韩,这是我的老婆子。我们老两口子开着这个小店,日子本来也过得去。只是去年,我上了省城里小梁王的当……”
花絮芳道:“小梁王?可是那个梁国方?”老头吓了一跳,道:“可别叫他的名字!”随后低声道:“这小梁王在省城里开了一个赌局,我也喜欢摸两把。不过我知道适可而止,每次输赢都不大,不过是图个乐子。哪知道去年过年的时候,小梁王亲自下了场子来,说要和我玩个大的。我哪里敢来?不想几回下来,得了手好牌,竟是鬼迷了心窍,把店子给押进去了。”
花絮芳撅了撅小嘴,道:“不用说,您肯定是输了。”婆婆道:“没办法。我们为了不至于饿死,只得把钱先欠上,慢慢的去还了。”花絮芳伸了个懒腰,道:“钱本是您老输的,这也怪不得别人。可巧我正好想找姓梁的有事,顺便帮您把钱弄回来得了。”老头听了,老大不信;程士铭却对她道:“絮芳,你可不能再干坏事了!”花絮芳冷笑了一下,道:“这回可不是干坏事,要玩儿真的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又问道:“那姓梁的住在何处?”老头道:“省城的东门进去,过几条街就是他开的赌局。他一般都在局子里。他的姑父是都察院的御史大人,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姑娘可不能去惹他。”花絮芳笑道:“我不去惹他,还不上这儿来呢!”说着,竟自往省城里走去。程士铭怕她惹事,连忙向两位老人作别,一路跟去了。
二人进了城里,却见人群熙攘,车马云集,自比郊外更有一番景色。穿过几条街来,果然看见一座赌局,门脸上印着一个大大的“梁”字。花絮芳见了,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程士铭见了,道:“你一个姑娘家进什么赌局……”说着却拦她不住,只得也跟了进去。
里面光线昏暗,大大小小排了四五张桌子,几十个大汉正在那里豪赌。花絮芳挤上一张桌子,道:“借个地儿!”几个大汉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妞也来摸两把?”花絮芳笑吟吟地道:“没钱使了,来碰碰手气。”庄主听了,道:“来这里可是要本钱的!”
花絮芳听了,因对程士铭道:“借我两个钱使使。”程士铭便是有钱,也不愿借与她赌博,道:“没有!”花絮芳听了,不悦道:“怎会没有?你这人真小气!”庄主道:“没有本钱,谁和你赌?你要输了,那我还不亏死了!”一大汉笑道:“怎么会亏?万一她要是输了,那还不得……”他说着,用手想在花絮芳的脸上摸一把;不想被她纤指一弹,疼得他嗷嗷直叫。顿时大家都笑了起来。
花絮芳想了想,从头上取下一颗金珠放在桌上,笑道:“我就拿这个来作本吧。”众人一看,不觉都惊呼起来。一人道:“这玩艺儿可值老钱了!”又一人道:“少说得有三十两吧!”程士铭见了,急道:“这可是你的……”话音未落,花絮芳叫道:“肯定是我的了!你的钱又不肯借我,我只能拿我自己的钱来作本了。”
汉子们听了,都对程士铭道:“你要是不赌,就呆在一边看着。”“就是,别人问你借钱你不给,自己拿钱又碍你什么事儿了?”程士铭懒得理会这些人,便背着手站在一边不作声。少时,庄家摇了骰子,叫大家押点;一人却道:“你们这个赌钱的规矩是不是要改一改了?别人都是摇好了再押,你是先押了再摇,这谁能猜得中?”
庄家说道:“各个场子的规矩不一样,要玩便玩,不玩就走。”花絮芳听了却不以为意,道:“我押三十两,大!”说着把金珠放在了圈子里。庄家见了这个,哪里会放她走?手上使了劲,骰子便从竹筒里摇了出来。众人都围着看,待骰子一定,果然是“四五六”大。花絮芳笑了笑,将金子取回系回头上,又拿过三十两的银子,道:“多谢了!”
庄家似乎吃了一惊,道:“姑娘好厉害,这也猜得中,不知敢再来吗?”花絮芳笑道:“来就来!”说着把三十两银子又押上,道:“这回我还押大。”众人听了,便都嚷着叫庄家摇骰子。庄家见来了高手,便暗中将骰子换成灌过水银的家伙,往桌子上抛去。
程士铭见花絮芳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大汉在一处豪赌,十分的看不惯,待想说她几句,却又Сhā不上口。说也奇怪,任那庄家摆出什么姿势执骰子,花絮芳都能猜中,竟像是她自己执的一样。程士铭有些不解,见那庄家将骰子执在桌子上时,花絮芳竟然抿着嘴唇朝它们吹着气,当下方才醒悟:原来她是用极为深厚的功力在控制着这几个骰子!
不一会儿的工夫,花絮芳已经赢了几百两的银子,沉甸甸的用布包好。她把交给程士铭,得意洋洋地道:“你且拿好,我准备送人的。”程士铭接着这不甚干净的钱财,心里老不是滋味。接着,花絮芳离开了赌桌,准备出去了。庄家叫道:“且慢!”
花絮芳回过头道:“还有事么?”庄家道:“客人赢了这么多钱,不准备再玩几把吗?”花絮芳打了个呵欠,道:“我赌钱向来是见好就收的。”庄家冷笑道:“可在我们这里,是准不得客人见好就收的!”花絮芳亦冷笑道:“那你想要怎样?”庄家板起脸来,皮笑肉不笑地道:“乖乖的在这里再玩几把,不然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花絮芳淡淡地道:“输不起银子,那开个什么赌局?我怕你们东家输得没裤子穿,借故说要走,不想你们这么不识抬举。真把我给惹火了,小心把你们的赌坊给砸了!”她说完这话后,眼睛里竟露出了杀意;庄家听了不觉大怒,道:“好个小毛丫头,今天是特地来砸我们场子的?”花絮芳冷笑道:“不来砸你们的场子我还不用来。”
庄家听了,恶狠狠地道:“那就别怪我了。我得让你长点记性!”他一说完,身后便有几个恶奴围了上来;花絮芳正眼也没有看,只用手指几点,便把那几个人点倒。庄家见了,似乎吃了一惊,抄过一张凳子便砸了过来,却被这花絮芳顺手接了过来,照着他的脸上便是一拍,顿时打得他头破血流。一时赌场大乱,赌徒们争先恐后的往外跑去。
程士铭抱着那包银子,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在一边站着。花絮芳走到门口,扯下他们的招牌帘子,几把就给撕得粉碎。正值此时,雅间里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手上倒提着一柄宝剑,那庄家叫道:“东家,就是她!”说着用手朝花絮芳一指。程士铭心里一紧,知道这便是人们说的小梁王梁国方了。
梁国方看了周围一眼,道:“今天来砸场子的人可是个高手呢,你们如何对付得了?”庄家道:“是。”花絮芳见他出了来,也不多话,只把撕碎了的招牌撒在了地上。梁国方见了大怒,道:“好贱人!”说着身子一晃,竟到了街上,周围的人不免都惊呼起来,吓得东逃西散。程士铭心里一寒,暗道:“这人武功如此高强,竟是都察里的高手不成?絮芳找他的晦气,也应约些帮手才是……”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下吃紧。
梁国方长剑一指,冷冷地道:“这位高手,屋里不方便,请出来指教几招如何?”话音刚落,却听见自己身后有人道了句:“好啊。”众人一惊,却见是花絮芳已然立在那里!但何时出来的,连程士铭都没有看见;只见她从腰间抽出宝剑,迎风而立,怒目瞪着梁国方。梁国方又惊又怒,直身而刺,宛若飘过去一般,剑已经指到了花絮芳的喉头!
程士铭正叫了声不好,却见花絮芳只微微一侧身,右手已经绕到了梁国方的身后;花絮芳只回手用剑柄往他头颅后一敲,那梁国方便砰然摔倒在了当街上!程士铭一时不由得呆住了;街上的人只敢远远的站在一边,谁也不敢过来。
花絮芳再入一步踩住他的额头,举起那明晃晃的宝剑,指向这梁国方道:“我花絮芳四岁习武,十七岁行走江湖,走遍西北四省二十八县,所见过的泼皮无赖何止千百?倒还从未见过你这等恶人!你如何要欺辱那般贫贱的老人!”说完 请抓紧你的灵魂全文阅读便是一剑,正刺在他“紫宫**”上,顿时刺得他手脚**,脊椎巨痛;饶是练过武的刚强汉子,也是没了还手之力。
梁国方挣不起来,将长剑也扔在一边,口里骂道:“你这贱人,等我告诉了我姑父,将你碎尸万段!”花絮芳亦骂道:“你这狗娘养的东西,还敢强嘴!”说毕又是一剑,正刺在他的“天豁**”上,顿时刺得他奇痛难耐,渗入骨髓,犹如万箭钻身一般,竟忍不住嚎叫了起来!
程士铭和那庄家站在一边,都是惊得瞠目结舌,赌场里的伙计虽然人多,可也没有一人敢过来相劝。
梁国方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生怕就此死了,乃抱着花絮芳的腿道:“大侠,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花絮芳啐道:“今日本当结果了你,无奈我学成之时曾对师父立下过重誓,此生不得伤害人命。但今日之事,须得给你个教训,免得日后又生是非!”说毕又是一剑,正挑在他的“膻中**”上,梁国方顿时满脸胀得通红,口吐白沫,刹时就背过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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