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状都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街上一时变得极静。
花絮芳回头对那些伙计道:“过个十天半月,他的伤可能会好。跟他说叫他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不然的我早晚回来收拾你们!”伙计们听了,哪敢不从,只是一连声的答应了罢了。花絮芳对程士铭道:“事情办完了,我们也上路吧!”说着收剑回鞘。程士铭早就吓得没了主意;听她说要走,方才醒过神,随她一道去了。
二人出了城,复又回到那小店里。花絮芳把从赌场里赢来的钱全都给了韩老夫妻。老头道:“姑娘,我们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你们自己留着花吧。”花絮芳笑道:“多的你们便留着过日子吧。这里有一位大哥,不许我用这钱呢。”说着用手朝着程士铭一指。程士铭道:“你爱花便花吧,我今天算是知道你的厉害了。今后我可不敢再管你了。”
花絮芳喜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便留下几两银子。从这里走到河南,路远得很。我要是饿死了,可太不值。”程士铭听了,虽然有些不快,可眼见她千里迢迢打了梁国方一个抱不平,心里又有七八分的佩服,便由着她的性子去了。不过这伊里布乃是掌管都察院武乘的要员,日后会不会前来报复?想到这里,程士铭不禁暗自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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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二人便南下去往少林寺,一路倒也无事。
这一日已来到少室山,程士铭抬头看了看这座千年古刹,心里有些犯紧。既然羊脂玉净并是少林寺正院的镇刹之宝,如何会说借便能借走?可为了救回湘涟的性命,他还是想了想措词,以免冲撞了少林寺的大师。花絮芳随在他的身后,也似乎在想着什么。二人正行在路口,却见一位年轻的知客僧拦住他们的去路,问道:“二位施主要往哪里去?”
程士铭见了,乃施礼道:“晚辈程士铭,有要事相求少林寺澄光方丈。”知客僧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位女施主是何人?恕本寺不接待女客。”花絮芳笑了笑,也不隐瞒,道:“贫道华山九真玉女门,净逸。”知客僧听了,骇然失色,道:“两位施主稍待。”说毕调头便跑了。
程士铭看了花絮芳一眼,知是她在江湖上恶名昭著,吓到了这名小僧,因道:“絮芳,我虽然和你相处时日不长,可也深知你的为人。你纵然会使些小坏,但也不至于像江湖上传言的那样十恶不赦。再者,你行侠仗义,救百姓于水火,实是大家也不能及。可你如何不出面辩解,任凭他们如此污蔑你的清白?”
花絮芳听了,黯然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纵然辨白,又有谁会相信?况且人活在世,是非自有公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程士铭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受此不白之冤。我问你,你说你曾向你师父许下誓言,可是真的?”花絮芳点了点头,道:“是。我曾立过重誓,今生在世,不得枉杀一人,否则会武功全失,猪狗不如。”
程士铭听罢,道:“你能立此毒誓,又能谨遵师命,足见在你心底,定是光明磊落之人。少林寺的大师们若是来了,我一定帮你洗涮清白。只要少林寺认可,我想天下人便都会改观了。”花絮芳笑道:“多此一举。”
二人正说着,却见刚才那个知客僧带着一大群和尚走下山来。程士铭看时,竟是少林十八罗汉!为首的是两个老和尚,其中一个程士铭也认识,正是南少林寺的方丈澄清大师;另一个年纪稍长,白须垂胸,披着大红的袈裟,见了他们二人道:“老衲少林寺澄光,两位施主有礼。”
程士铭心里一惊,原来这老僧便是澄清大师的师兄、少林寺正院方丈澄光掌门!他连忙跪下还礼道:“晚辈程士铭,拜见少林寺方丈大师。”说毕,又向澄清叩头道:“见过澄清方丈。”澄清忙扶起他,道:“程贤侄快请起。”程士铭心下诧异,想花絮芳果然是成名之人,竟能劳动少林寺方丈亲自接驾?
但看了众僧人的神气,方才明白:原来他们听说是花雪神剑前来,怕生事端,所以出动了寺里的全部高手以防不测!花絮芳见了这等阵势,却也泰然自若,合掌道:“玉女门净逸见过方丈大师。”澄光也还礼道:“老衲岂敢。”程士铭方知他们乃是平辈,一时觉得有些尴尬。
澄光看了他二人一眼,道:“净逸师太成名已久,武功绰越,江湖上人人敬畏。今日一见,居然是如此少年之人,老衲十分钦佩。”花絮芳道:“大师过奖了。贫道只是蒙恩师宠爱,承下玉女门二百多年的武功修为,才有今日小成,若论个人资质,哪里及得上澄光大师十之一二。”
程士铭想不到花絮芳竟能像个武林长者般的说话,着实有些惊讶;但他看着花絮芳时,却见她悄悄地朝自己吐了吐舌头,不禁暗道:“这丫头也太胡闹了!”澄光又道:“太师既然久居西北,极少步入中原;然今日屈驾来到敝寺,不知有何见教?”花絮芳道:“我的相识程大哥,他想找掌门方丈借羊脂玉净瓶一用,所以特地前来。”
澄光听了,道:“要借羊脂玉净瓶?”花絮芳道:“正是。”澄光和澄清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有诧异。澄清道:“程贤侄,这羊脂玉净瓶乃是少林寺镇刹之宝,岂能离寺?还请你们三思而后行。”程士铭听了心下着急,只道:“其中详情一时难以说明。晚辈陡胆,要进寺内一叙。”众武僧听了,竟都拦了上来,对花絮芳怒目而视。
澄光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道:“既然如此,便请到寺内一叙。不过老衲有一个不情之请。”程士铭道:“方丈请讲。”澄光道:“净逸师太剑法高明,本是天下一绝。可敝寺有个规矩,凡入少林寺的贵客,俱不得携带兵刃,因此陡胆请师太卸下宝剑进寺。”
花絮芳听了,不免有些气愤,可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少林寺确有这个规矩;又想着他们名望如许,总不会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方才从腰间解下丝绦,递了过去。澄清看了她一眼,便过来接剑。但他深知花雪神剑成名已久,名声又是极恶,当下将全身的内力都运于右手之上,又将右手的内力都凝于指间,以防她突然发难。但他接过宝剑时,却发觉对方竟没有运动丝毫内真极,不免有些惭愧。澄光见拿了她的宝剑,轻舒了一口气,道:“二位请。”程士铭和花絮芳便随他们进了寺。
到了禅房,澄光自是以礼相待,不消细说;可谈及借宝之事,他却是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尽管程士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透,可澄光竟是不动半点心肠。程士铭没料到这老僧竟是如此铁石心肠之人,道:“大师既然不愿借宝,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湘涟死于非命吗?”
澄光却道:“老衲夜观天像,中华武乘本来气数将尽;皆因并蒂莲舍命封存了莲花宝典,我中华武乘才得已留下血脉。程贤侄,荣湘涟的使命已然完成,你还是让她安眠于地下吧。若是将她唤醒,不光中华武乘气运将败,并蒂莲也会耗尽精华堕入凡尘之中了……”
程士铭打断他道:“什么气运将败?人的命运应该是掌控在我们自己手中的,怎么能信天命?我不管湘涟是什么下界,我只知道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才不到十八岁!难道她为了我们舍去了性命,我们就应该冷冷地看着她死去吗?既然大师如此不肯通融,晚辈只有自己去想办法救活那圣莲药引。我就不信这羊脂玉净瓶只有少林寺才会有!”
澄光忙道:“不可!贤侄为了自己一已私欲要唤醒并蒂莲,便会使得许多凶星苏醒!那时天下生灵荼炭,你的举动更会遭佛祖叱责。”程士铭怒道:“你这老和尚,死的不是你家的人,你当然漠不关心了!我算是看透了,也不求你。告辞!”说毕,对花絮芳道:“我们走!”澄光道:“且慢,贤侄要到哪里去?”程士铭道:“用不着你管。”
澄光道:“贤侄,你身上戾气颇重,若就此下山,只怕会有性命之攸。”程士铭道:“你少胡扯!”花絮芳道:“掌门方丈,算起来我是个晚辈,但我也肯求您把宝瓶借于程大哥。他真的不能没有荣大小姐,您难道愿意看着她就这么死去吗?”澄光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对二人道:“老衲陡胆,想请两位屈驾敝寺,住上三年五载。老衲愿以佛法化解二位身上的戾气。”
“什么?”程士铭和花絮芳都叫了一声。程士铭心下愤然,想自己颠沛游离,纵然借不到宝瓶,可也没曾想会被这老僧困在少林寺内!花絮芳更是盛怒,破口骂道:“你这老秃头,凭什么要关我们?你不借别人宝贝倒还罢了,还想怎么样?你为了保住中华武乘和自己,就让荣大小姐去死吗?你怎么这么自私!”她说着,抄起一个茶碗砸碎了,全然没有了刚才装出来的长者风范。
程士铭见她开了骂,也忍不住骂了起来。但他不会市井言语,只是引经诵典的数落了他一通。澄光被二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丝毫不愠。待他二人骂乏了,方才开口道:“从今日起,老衲的禅房便让于二位住下。程贤侄住左间,老师太住右间……”他说“老师太”这话时,花絮芳气得满脸通红,跺着脚叫道:“你这老、老、老和尚!”
澄光只当不听见,续道:“少林寺会对二位如同上宾。每日老衲会专程请人来给二位讲经论道,愿我佛佛法早日化解二位身上戾气,脱胎换骨,再世为人。”程士铭听了“再世为人”四个字,不禁气得七窍生烟;但刚才骂得劳累,只得由他去了。
自此以后,少林寺果然待他们如同上宾,每日饭食茶水一餐不少。澄光每日派人来给他们讲经,无非是念些听不懂的经书,说得二人只打瞌睡。
如此过了月余。这天夜里,程士铭再也忍不住,闯进花絮芳的房里对她道:“我被囚在此处无法脱身也就罢了,你武功盖世,怎么不想个办法?”花絮芳道:“我的兵器被那帮臭和尚给骗去了,你叫我想什么办法?”程士铭听了,道:“那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被关几年?那时就算能找到圣莲药引,只怕湘涟她也……”他说着,不由得靠在了墙上。
花絮芳见他焦急的样子,忙凑到他的身边道:“你别急啊。你以为这一个多月我闲着了?告诉你,他们虽然人多,可想困住我还没那么容易。”程士铭听了,忙道:“你想出什么好办法了吗?”花絮芳道:“我每天晚上都出了这禅房到处寻找我的兵器,可怎么也找不到。我想一定是被他们放在十分隐蔽的地方去了。但我昨天在戒律院里,竟然从佛像下面找到了你要的那个羊脂玉净瓶!”
“真的!”程士铭叫了一声。花絮芳忙捂住他的嘴,道:“小声些!”说着走到门外看了看,关了门,又回来悄悄地道:“当然是真的,你看这是什么?”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茶大小的玉瓶来递给程士铭,道:“你看!”。程士铭拿着这个晶莹剔透的小瓶,不由得大喜道:“有了这个,湘涟妹妹便能活过来了!”花絮芳道:“她活过来了,你就能娶她做老婆吧?”说着,不禁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程士铭握住她的手道:“别胡说了。湘涟妹妹有她喜欢的人,她不会嫁给我的。”花絮芳道:“就是这样,你都可以为她付出这么多?”程士铭点了点头,道:“不错,喜爱一个人不会计较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而只会计较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我能够让湘涟活过来,看着她快乐的生活,嫁给她喜欢的人,这便够了……”
花絮芳看着他的脸,觉得他握住自己的手格外的温暖。她默默地重复着程士铭的话,轻轻地道:“喜爱一个人不会计较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而只会计较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说着,不由得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这时程士铭叹了口气,又道:“无奈我身在少林寺不得自由,又怎么能把它带回华山呢?”说着,不免长叹了一声。
花絮芳看着他忧愁的样子,抬起头道:“程大哥,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把它带回到华山,取出圣莲药引救活荣大小姐。”程士铭听了,忙道:“此事不妥!少林寺内高手云集,你如何能闯得出去?便是你回了华山,只怕你的那些师姐妹们也会为难于你……”
“程大哥……”花絮芳伸出手,轻轻地抚在他的胸口,“我长这么大,除了师父之外,只有你对我这么好。”程士铭道:“我经常对你说难听的话,哪里好了?”花絮芳道:“不……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骂我,欺侮我,冤枉我,都想让我去死。可你……”她说完,眼眶有些泛红。她抬起脸看着程士铭道:“你果真是拿我当朋友一样,我好高兴……”
程士铭听罢,不禁心里有些发酸。待要说此什么,却见花絮芳将那宝瓶塞进怀里,轻轻地道:“程大哥,要我去了。我走之前,你能抱我一下吗?”程士铭看着眼前的少女,点头道:“可以……”花絮芳欣喜靠在他的怀里,突然哭了起来,道:“程大哥,我好喜欢你……”程士铭心里一抖,却听她又道:“不过我可以学你那样,只是喜爱着你,不会计较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而只会计较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
程士铭用手抚着这个孤怜的少女,道:“絮芳,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归宿的……”花絮芳抹了抹眼泪,道:“那我去了。你留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她说毕一纵身,已从窗外跃上了房顶。程士铭呆呆地看着窗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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