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涟看了大家一眼,不由得慢慢清醒过来,苦笑道:“这次不会又遇见一位上乘高手吧……那我的运气也太差了。”
这时,路边有人叫道:“果然是衙门里的高手,竟然能事先觉察到我们的埋伏。”黄剑英道:“要打就快打,我们还要赶路。而且这么肤浅的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们?”说着佩服地看了湘涟一眼。湘涟笑了笑,道:“这可多亏了宝月。”
不一会,路边走来了四五十人,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宝月见了,吓得缩在黄剑英的怀里道:“黄哥哥,果然有强盗!”黄剑英道:“你怎么怕成这样?你不是满洲高手么?”宝月道:“人家怕嘛!”说着又往他怀里钻。黄剑英下不得马,躲不开人,在那里拱来拱去。那些人本来杀气腾腾,可见他们的样子不少人都哄笑起来。
一满面麻子的人道:“我们这次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黄剑英大人和荣大小姐见我们家主公,我们家主公有事要问。”黄剑英一边和宝月扭打,一边道:“我们有公务在身,如果有事……过几日再谈……你撒手!” 网游之双盾战士全文阅读麻子道:“主公吩咐我们,今天一定要带你们去。如果你们自己不去,我们可要动粗了。”他说完,身后的人都亮出了兵刃。
黄剑英掰开宝月的手道:“宝月妹妹,麻烦你先让开,我要干正经事了。”宝月叫道:“不!你要护着我!”三位武乘见人多势众,怕有人趁火打劫,连忙和众衙吏护住镖货。湘涟看着黄剑英的狼狈相,嘀咕道:“就知道和姑娘打情骂俏……”因上前道:“剑英,你先别出手。还记得冯四姐给咱们定的老规矩么?”黄剑英一怔,道:“荣妹,别胡来!他们人太多了!”
湘涟道:“他们的主公不知是什么来头,你不要浪费一丝一毫的内真极。这些人由我来对付。”她说完,从车上取下一柄钢刀在手,慢慢地向前走去。宝月斜眼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惊惧。
湘涟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众人,暗道:“大约有十多个武乘,其他人都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这个麻子似乎有些厉害,好在我们的人也不少。”她闭上眼,回想着上次在江苏臬司衙门的战斗。那麻子早不耐烦,提刀冲过来道:“你装什么镇静!”一刀砍下,吓得宝月尖叫一声,连忙用手捂住眼。麻子提起刀后,却不见湘涟的身影,少时回过头来却见她已冲入敌阵,挥刀如雨。
湘涟已然在刚才摸清了那十多个武乘的位置,每一刀都灌注真气全力以赴,心里暗暗地数着:“一!二!……九!十!十一!”即便收招。那十多个武乘十有**都倒在地上,还有三个人受了轻伤,依然站在那里。湘涟突然身上疼痛,才发觉自己也被划伤了四五刀,心里一紧,暗道:“他们的人比我们要强啊?”想着看了黄剑英一眼。
黄剑英用手准备拔刀,湘涟摇了摇头。因为不知他们所说的那个主公到底在何处?如果现在乱了阵脚,后果便不好收拾。因见那三个武乘举起兵刃慢慢地向她围拢过来,湘涟对自己道:“我不要再当大家的累赘,我要查访清楚这些事情等四姐回来……”她心里记起了冯素卿,突然觉得全身的血气变向火热;一时间筋骨力道渐长,仿佛功力又有大进。
麻子见状,惊道:“不好!你们三个快走!”话音未落,只见湘涟手起刀落,将他们三个都砍倒在地。湘涟回头对麻子道:“我没有伤他们的性命,因为我知道武乘的修业之难。”麻子笑道:“比主公说的还要厉害,天下使用佛尘珠修炼的人,除了霍格光外只有你们了。”湘涟惊道:“你居然知道霍格光?”
麻子道:“果然是这样,不打自招了。你们和都察院抢夺金乩师,不就是为了寻找那部《玄阴刀诀》吗?”湘涟不解道:“什么刀诀?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麻子笑了笑,将身子闪到一边准备要逃跑;黄剑英觉得事有蹊跷,叫道:“荣妹,不能让他走,宰了他!”湘涟顿时醒悟,一刀向麻子斩去。
麻子闪身躲过,道:“主公说不要轻视你们,看来实情却并非如此……”他说着,脸上被割开了一道血口子。湘涟的手有些发抖,麻子道:“怎么了,刚才的气势哪里去了?”黄剑英道:“不好!”麻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湘涟竟然没有抵挡得住;他翻身跃过大道,骑上马一道烟地跑了。湘涟待他走后,手一软,刀Сhā到了地上。
“荣大小姐,你怎么了?”三位武乘都围了上来,“刚才怎么没杀了他?”黄剑英摇手道:“不要怪荣妹……”三位武乘道:“荣大小姐今日的武功又有大进,怎么会拦不住那个麻子?”黄剑英道:“因为她从来没有杀过人……”众人听罢,便不再多问。黄剑英抱着宝月下了马来,拍了拍湘涟的肩膀道:“荣妹,没事了。”
湘涟抬起头,道:“剑英,对不起……我真没用。”黄剑英道:“这不怪你。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看了看众人,道:“这样也好。我们没有杀了他们的人,也算是以礼相待。若日后果然见了面,总有转圜的余地。”众人想想也对。黄剑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些人,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人道:“好汉饶命,我们也不知内情。只知道金乩师到了京城里被人请走,让他帮忙寻找一部什么刀诀。麻子的主人怕你们问过金乩师什么,因此想来杀你们灭口。”黄剑英自语道:“看来金乩师的事情果然没有完,伊里布派来江淮的人不知现在到了哪里……我们当小心些才是。”
他喘了口气,又对他们道:“你们伤得不重,应该可以回得去。既然你们不知内情,我也不为难于你们。这里有些银两,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着摸出二两来银子丢与他们,便又重新上了路。众人怕前面又有绊马索,都不再骑马,步行慢慢向前而去。
黄剑英看着湘涟身上的血渍,道:“荣妹,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湘涟道:“没事的。”黄剑英道:“这样一直流血,要把伤口包一下。”宝月见黄剑英又想借机照料她,一把拦在前面,道:“湘涟都说没事了,你想干什么?”湘涟虽然觉得心里有点别扭,不过也想促成他们的好事,因道:“宝月,你在喝醋吗?”宝月听罢,连耳朵都胀红了。
湘涟自找了地方包了伤口,随后与众人一同赶路。一行人又走了个把时辰,天渐渐黑下来了。黄剑英道:“前面似乎有个村落,我们找户人家借宿一夜吧。”众人都道行,宝月却叫道:“我要住客栈!”黄剑英道:“妹妹,我们是出来办差的,又不是出来游山玩水。你知道住客栈要多少钱吗?”宝月道:“我就是要住客栈!你难产要我睡门板吗?”
众人心想有门板睡就算不错了。黄剑英心下烦闷,禁不住她如此胡闹,只道:“成成,住客栈就住客栈。不过这种小村子怕是没有像样的客栈,到那时你可不要怪我!”宝月听罢,方才不闹了。一行人进了村子,太阳已落山,只剩下一片昏黄的光。众人牵着马走在街道上,发现这个村子人家还算密集,而且天黑后街上依然有不少人在外,颇有几分生气。待到天已黑透,家家都点上了灯火,居然也看得清道路。
黄剑英道:“地方虽然还算热闹,可就是没找到客栈。要不还是借宿……”还未说完,却听见宝月叫道:“瞧,那不是客栈吗?”黄剑英放眼望去,见前面街面上果然有一所大房子,大门前点着两枚火把,印着一面“把盏轩”的大旗。黄剑英暗暗骂道:“哪家缺德开的客栈?”但还是带着众人走到店门前。
一位武乘上前扣了门环,见里面出来一个小二,问道:“客官是要住店?不过客房已满,实在对不住。”黄剑英心里一喜,回头对宝月道:“如何?”宝月上前一步,说道:“我们可是浙江臬司衙门的人,镖货路过此处想住店,你们居然说客房已满?要耽误了衙门的差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她此言一出,随行的众人听了心里都是一怕:虽然是衙门里的人,可出来护镖也不至于这样大张旗鼓的暴露行迹。小二一听是衙门里的官差,连忙道:“哟,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几位官爷。上房还有几间,众位爷随便挑!”说着领着众人进了店里。
穿过一条门洞,见店内正堂上坐着几十位来往的客商,三五一群的在那里吃饭。十来个衙役道:“黄大人,小的们还是睡通辅吧,上房睡不习惯。”黄剑英知道他们怕花钱,道:“也好。你们把马放到后院喂些草料,早些休息吧。”三位武乘也道:“少帮主,小人们也是拖家带口的,随便找间屋子将就一晚上就行了。若衙门里见我们出来花销这么大,肯定不会与我们开销的。”黄剑英道:“委屈几位兄弟了。那我也与你们住在一处吧,你们先把镖货就放在我们房里,免得出事。”三人拱了拱手,也往外走去。
湘涟见他们如此义气,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与你们睡在一处……”她一说完,却见四人都傻愣愣地看着她。湘涟顿时醒悟,忙道:“我是说我也……随便找间屋子就成了……”三位武乘都笑了起来,兀自离去了。黄剑英笑道:“既然宝月妹妹一定要住间上房,你也别委屈了。和她睡在一处吧!”
“什么?”湘涟与宝月齐声叫道,“我不干!”黄剑英扳起脸道:“你们难道想开两间上房不成?那得要多少钱?”湘涟道:“我宁愿去睡门板!”刚说完,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果然,宝月气得乱叫:“你不愿意和我住,我便愿意跟你住吗?哼!我是什么身份,你居然敢嫌弃于我?”湘涟忙道:“我是觉得高攀不上……”
宝月却不睬他,对黄剑英道:“我们可是臬司衙门里的官员,出来办差居然连间上房都舍不得开,成什么体统?……”正堂里的人本来都在自顾自的吃饭说话,这一下全都安静了下来,齐唰唰地看着他们。黄剑英四下里望了一眼,见众人中不乏有挂刀佩剑之人,不由得心里发紧。
宝月全然没有注意周围的人,依然叫道:“我们押的镖货里有一万多两银子,先借几两来使使又能怎样?难道南少林的那帮和尚还会数一遍不成……”黄剑英连忙捂住她的嘴,道:“小姑奶奶别说话了!”随后看了众人一眼,拱手笑道:“各位,打扰了大家吃酒的雅兴,小弟这里陪罪了!”
一人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就担当了臬司衙门里的差事,果然不简单啊!”黄剑英道:“兄台误会了,小弟只是在半路上遇见一位在衙门办差的朋友,所以与自家妹子吹了几句牛皮,哪里敢在众位大哥的面前再胡抬身价?”众人听了,也不知是信与不信,哄笑了几声便又自己吃饭去了。
黄剑英勉强松了半口气,却听宝月道:“我饿了,我要吃饭!”黄剑英无奈,找了张没人的桌子,与湘涟一人叫了一碗牛肉面。宝月却道:“这种荒村小店,连桌像样的饭菜都摆不上。小二!”小二忙凑过来道:“客官要啥?”宝月道:“你们店里拿手的招牌菜是什么?”
小二笑道:“到底是衙门里来的人!小店虽小,可不久前也是为了招待衙门里的大人,托人捎来了上好的金华火腿,这可是连皇上都喜欢吃的贡品啊。不过这价钱么……”宝月道:“那就来一只!”小二叫道:“金华火腿一只!”众客商都叫起好来,黄剑英道:“宝月……”
宝月嘻嘻一笑,又问:“还有呢?”小二道:“地窖里有封存的松耸,用来煮饭可称得上是极品。听说当今皇上用这种饭招待过番王,连朝鲜与东夷的番王也是赞不绝口!”宝月道:“那就煮一锅!”小二叫道:“松耸煮饭一锅!”众人又拍手叫好,黄剑英脸色惨白,道:“宝月……”
宝月又是嘻嘻一笑,道:“还有呢?”小二道:“客官喜欢喝汤么?八十里外的海边上,有专门捕鲨为业的渔民。用鲨鳍葆出来的汤,可称得上是汤中的……”宝月道:“又是极品吗?”小二道:“来一碗?”宝月道:“来三碗,我们三人都要吃的。”黄剑英道:“我们就免了吧……”小二早一溜烟地跑开,叫道:“鲨鳍汤三碗!”
众客商听罢,纷纷说道:“到底是浙江臬司衙门的人啊,真是了不得!”“就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他们的出手可真是阔绰!”“他们衙门可真是肥缺呀,那一万多两银子到底是给谁使的呢?”“自然是归他们使吧?眼见得这顿饭少说要花二十两银子呢……”
“……”
“二!……”黄剑英吓得差点嚎出来,“……二十两!……”宝月道:“怎么了?”黄剑英道:“你知道我们在衙门里办差,每个月的俸禄才多少吗?”宝月道:“俸禄和吃饭有什么关系?我十五岁生日那天,阿玛就给我摆了三十多桌酒席,每桌酒席就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黄剑英听得嘴都合不拢,道:“那你光过生日就花了四五千两?”宝月道:“可能不止吧,因为还要搭戏台呀,赏奴才们呀……可能花了有八千两吧。”黄剑英心里暗暗啐了一口,心道:“那这回的镖货就够你过两回生日了。”嘴上却道:“虽是如此,可也要节俭一些才是。要不钱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
宝月不解道:“钱怎么会用完呢?我们家若用去一点,别人还会送一点的呀。我生日那次,光是浙江巡抚孙有道,就送了三千两银子。”黄剑英道:“三……这孙巡府真不得了。”宝月道:“还有这个斑指……”她说着翘起姆指,道:“额娘说这是什么代善大贝勒赏给谁谁谁的,不知他家为什么又送给了我。听说这玩艺儿可值老钱了!”
她说着取了下来,道:“我戴着觉得大了,不如送给黄哥哥戴吧!”说着便塞到了他的手里。黄剑英哪里敢要?捧着那枚乌红的斑指在手里,不由得全身直打冷战。他笑道:“妹妹,哥哥哪能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你还是自己收好吧!”说着便要还给她。
宝月叫道:“你请我吃饭住客栈,我送你一个破斑指又怎么了?难道这斑指还抵不上这顿饭钱不成?”说得众人都看了过来。黄剑英见这丫头狗屁不懂,又不敢违拗于她,只得将那斑指套在手上。一时,众客商都围了拢来,全盯着黄剑英的手。
一人道:“真的假的?”宝月道:“我也觉得不像,要不您给看看?”说着握着黄剑英的手举到他的面前。那人用手摸了摸八字胡,看了良久,竟哭了起来。众人不解,却见他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见到这么绝世的宝贝啊!呜呜呜……”宝月似乎见他可怜,道:“大叔你别难过,上次姑父赏我一个鼻烟壶,我留着也没用,不如让给你玩儿吧!”说着掏出一品花花绿绿的珐琅瓶递于他。
黄剑英知她说的姑父乃是当今圣上,忙道:“万万不可!”却见那人已然拿了那鼻烟壶在手,惊道:“这可是老佛爷御用的宝壶啊,小民……”他说着竟对着鼻烟壶跪了下来,道:“姑娘……不,小贵人,您说是您姑父赏您的?”宝月嘴漏,道:“皇上明知道我不吸鼻烟,却给了我好多个……”黄剑英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道:“我这妹子有疯症,这东西全是假的,哈哈!”
众客商却都看着那鼻烟壶,道:“这的确是宫里的东西!民窖里可从不烧掐丝珐琅彩!”“还有那个斑指,居然是老贝勒爷赏的,真了不得!”黄剑英急得直冒汗,起身拱手道:“各位大哥,小弟实是有苦衷,还请各位不要声张了吧!”说着长长地作了个揖。众人见状,便都打拱散了。那人哪里敢要这个鼻烟壶,把还给了宝月。
湘涟冷冷地看着宝月,心里一阵酸一阵涩。她口里含着面条,几滴眼泪悄悄地落在了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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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失落的宝典
客栈的大厅里,众人都悄悄地望黄剑英他们三人,黄剑英怕再生事,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他轻轻地摸着姆指上的斑指,偶然瞧见湘涟正看着他,急忙偏过了脖子。少时,小二上了菜来,宝月便招呼他们一起吃。
黄剑英见湘涟歪在一边,道:“荣妹,你也吃点好的吧?”湘涟道:“我可没钱买这些东西吃,你与你的宝月妹妹多吃点吧。”宝月听了,道:“我还不给呢!”说着把菜移到了她和黄剑英的旁边。黄剑英刚拿了她一个斑指,说话自然得向着她点,只道:“荣妹,别耍脾气了,吃一点吧。”
湘涟道:“我吃面就成了,哪里吃得起这些东西?我又没有老贝勒爷的斑指,又没有皇上送的鼻烟壶,从小到大连一回生日都没有过过……”她说到这里,不由得鼻子发酸。黄剑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道:“荣妹几时的生日,做哥哥的一定帮你过!”宝月也道:“黄哥哥要帮你过,我也想去!”
湘涟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我要知道自己是几时生的,早自己过了。”黄剑英看着她,道:“以后空闲下来,哥哥一定帮你好好过回生日。要不我帮你选个好日子当生日,这样八字也不错的!”湘涟笑道:“如此多谢了。”三人吃饱了饭,居然还剩一大半。
黄剑英想着那些武乘和衙役,道:“把这些残菜送给他们吃不知合不合适?”湘涟道:“他们都是混迹江湖的人,应该知道你的心意吧?要不丢掉也糟蹋了。”黄剑英道:“也是。”他让小二把东西装进食盒,对湘涟与宝月道:“你们上楼一起睡吧,我与他们住在一处。”宝月道:“我们一人开一间上房不行吗?我不愿意看见黄哥哥受苦,我也不愿意和湘涟睡在一起。”湘涟心道:“你以为我很想和你睡在一起吗?”
黄剑英道:“黄哥哥要保护镖货,荣妹妹要保护你。所以才要这样。”宝月道:“她的武功也就那样。要不黄哥哥你保护我得了!”黄剑英一时红了脸,道:“别胡闹!你说好一路上要听哥哥的话的。”宝月举着手绢行了个蹲礼,笑道:“嗻!”便慢慢去了客房。
黄剑英送走了宝月,对湘涟笑道:“荣妹也要听哥哥的话啊!”湘涟一掌打在他面前,却见他用手挡住了。黄剑英笑道:“荣妹,哥哥还戴着佛尘珠呢,仔细要了哥哥的命。”湘涟见他的脖子上果然戴着佛尘珠,因道:“差不多了就取下来,仔细伤了身子!”黄剑英点头道:“我自然知道。”
湘涟走到二楼进去上房,见宝月正躺在床上休息。她突然想到上次在醉星楼里做的丑事,心想可不能再把持不住自己了,便想卷床铺盖睡在地上。宝月未等她动手,却道:“湘涟,你睡地上吧。我可不喜欢和别人挤着睡。”湘涟听了心里很不舒服,道:“知道了!”
宝月不高兴地道:“你应该说声‘嗻’,真是不懂规矩。”湘涟正准备发火,不禁想:“我以前可是人下人,她自小是人上人。我可不能因为得罪了她自毁了我和盐帮的前程。”便应道:“嗻。”回头到柜子里找铺盖。宝月看着他,道:“你说嗻的时候行的礼不对!”
湘涟知道她说的是满族大礼,以前在宫里也见得多了,便取了块手帕蹲下身子道:“嗻!”哪知宝月见了却很是高兴,道:“湘涟怎么也会行我们满人的礼节啊?难不成你也是宫里出来的?”湘涟心里一紧,忙道:“上次程御史大婚,见过一些宫里的人,所以记了一点。”
宝月道:“那你也会行汉人的大礼吧?古代有种礼叫‘万福’,你会吗?”湘涟不知她哪里来这么多事,只道:“不会。”宝月道:“真没用,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我从小可是满礼汉礼都学过哩!”湘涟听了不觉心里发寒,道:“我不过是个下贱人,哪里有宝月小姐这么大的福气。”
宝月却笑道:“你不会不要紧,要不要我来教你?”湘涟道:“明天还要赶路,我们还是早点睡吧。”宝月道:“一点都不好玩。”又道:“要不你扮成宫里的小格格陪我解闷?就一会子!”湘涟一听“小格格”,不禁想到了绿珍儿,继而又想到了许荃,一时许久前的伤痛再次袭来,不禁站在那里发呆。
宝月见她怔怔地站在那里,道:“湘涟,你怎么了?”湘涟回过神道:“没什么。我只是想我这样一个人,怎么配扮成金枝玉叶?皇上知道了可要杀我的头的。”宝月道:“谁又知道?快来玩儿会吧!”湘涟拗不过她,只道:“好好,就玩一会。”
宝月听了很是高兴,道:“那你先坐在床上,我是姑妈领来的客人!”湘涟听了,便依她说的坐在床上。宝月看了她一眼道:“你坐得一点都不好看!其实格格在没有外人时,都是靠在床上的,像这样!”她说着,歪在床沿上,用手托着头,摆出一副慵懒的模样。
湘涟觉得好笑,也学她的样子靠在床沿上,心道:“这成什么样子?”不过她在冥冥中,似乎也一直想这样舒展一次,可惜从小身份卑贱,便是独处一人时都不敢如此放肆;湘涟这样躺下来,不禁觉得身心无比的畅快。湘涟暗想:原来装金枝玉叶这么有意思啊,以前怎么没发觉,看来自己还挺有这方面的天赋呢……
宝月走到她面前,蹲下道:“宝月参见格格,格格万福金安!”湘涟暗笑道:“你这么想参拜我么?那我可不能客气。”便懒懒地答道:“宝月妹妹免礼。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套?”这些话是她以前在宫里听主子们说过的,用在这里正合适。而且说这话的时候,湘涟似乎觉得相当的自然,不禁偷偷地笑了起来。
宝月很是惊讶,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禁怔道:“湘……湘涟,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湘涟笑道:“衙门里的文案啊。”宝月站起身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道:“我刚才怎么看着你,果真像宫里的主子一样。吓了我一跳……”湘涟坐直了身子,道:“可能和你呆得久了,沾上了你的贵气吧。”因宝月这丫头不经世事,湘涟便找机会拍她的马屁。
宝月却道:“我在宫里见过不少小阿哥和小格格。虽然玩得很是尽兴,可他们偶尔流露出的气质却让我无法亲近。湘涟刚才也给了我这种感觉,叫人好生奇怪。”湘涟道:“所以说叫你不要玩什么宫里的东西,多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打打交道,我们可是一点架子都拿不起来的。”
宝月道:“我自认看人是错不了的。湘涟,如果你真是金枝玉叶,你还会喜欢黄剑英吗?”这一问,竟问得湘涟脑子里乱成一团。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日才道:“我不过是个下贱的人,不可能是什么金枝玉叶。我是喜欢黄剑英,但他只是我的兄弟,没有其他的情感。而且我既然姓了义父的姓,我就会一辈子忠于他,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这就是我荣湘涟!”
湘涟说完后,觉得在这样一个丫头面前说这样激昂的话有点摸不着边,又道:“不早了,快些睡吧!”她说着,在地上铺好铺盖。宝月道:“你能睡上来吗?我们能睡在一起吗?”湘涟脸上涨得通红,忙道:“我还要练功呢!”
诚然,作为武乘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进行内真极的修炼,他们的休息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是“入定”。自从澄清大师教会湘涟入定之后,她但凡无事,便是没有一天晚上是躺着睡的。宝月见她盘腿坐在地上,道:“你这是干什么?”湘涟正在入定,闭着眼睛道:“修炼。”宝月道:“这样多累啊,你不睡觉吗?”湘涟道:“习惯了就好了,比睡觉更能恢复精神。”宝月道:“你每天都这样吗?”湘涟“嗯”了一声。宝月又道:“有多久了啊?”
湘涟有点不耐烦,道:“快半年了吧。”宝月道:“那今天晚上歇一下可以吗?”湘涟道:“不可以。”宝月从床上跳下来,摇了摇她道:“一起睡嘛!”湘涟头一晕,差点把内真极运岔了经脉,道:“行行行!吵死了。”想着今天反正是练不成的,便和宝月一同钻到被子里。
宝月嘻嘻直笑,道:“今天又可以和小格格睡在一起了。”湘涟道:“不可乱说了,仔细叫人听到。”其实她更怕义父或冯四姐知道她又和姑娘睡在一起。冯四姐平时温文尔雅,可发起火来差点吓破了湘涟的胆。她想着,便把身子往外挪了挪。宝月一把抱住她的腰,道:“你又想跑?”湘涟感觉她的胸脯正贴着自己的后背,一时浑身躁热,忙道:“没有,挤在一起怪热的。”
宝月道:“马上就要过中秋了,我还真有点冷呢。要不你抱着我暖暖?”湘涟听了,不禁嗓子发干,道:“这成什么样子?”宝月一把滚住她,道:“湘涟你身上好烫,抱着你睡觉真舒服。”湘涟只觉得心要跳出嗓子眼,不禁想道:“她不会又是什么人派来害我的吧?”想到这里,不由冷静了下来,趁着月光看了眼宝月;见她把头窝在自己的怀里已经睡熟,觉得又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突然,宝月的脸上黑影一闪,湘涟心里一紧,暗道:“窗外有人?”她悄悄地回眼一瞟,却见窗明几净,并没有什么。湘涟只当是树叶,想着自己太多心,不多时也睡着了。
次日天已大亮,却听见黄剑英在门外叫喊。湘涟睡了个饱觉,睁开眼道:“总感觉精神没有恢复。”她想着澄清大师所说的“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前段日子因为受了伤耽误了修行,现在伤好了还在偷懒,不由得心里一阵懊恼,心想再不能这样浪费大好光阴了。听见黄剑英还在喊,她说道:“听到了!”便把宝月也叫起来。
湘涟正准备穿衣服,却发现自己的行李和衣服居然不见了!宝月也惊叫道:“我的东西没有了!怎么办哪!”黄剑英听见宝月叫喊,连忙一掌将门襞开道:“出什么事了?”宝月只穿着贴身的衣褂,连忙钻进被子里,道:“我的衣服都被偷了,可叫我怎么见人哪!”黄剑英连忙背过身子,道:“在下什么也没看见!”湘涟也觉得很尴尬,缩在被子里道:“剑英,你先在镇子里买两件衣服给宝月穿。”
黄剑英忙道:“知道了。”说着便出了门。宝月蒙在被子里叫道:“要买有看相的,不漂亮不要!”湘涟一把关上了门,道:“都怪你!要是我昨天晚上不睡觉,有贼来了我肯定会知道的!”宝月道:“怪我?亏你还是什么武乘,居然被贼扒了衣服都不知道!”湘涟听罢不由得大怒,道:“是偷!”
宝月叫道:“扒了就是扒了!我以后可是要当太子妃的,若让皇上知道这事我可怎么活呀!”她叫着,不觉又哭了起来。说着,她又指着湘涟道:“这都怪你!若让我姑妈知道了,我要将你满门抄斩!”湘涟吓了一跳,忙道:“这件事谁也不提,皇上怎么会知道?”她不知为什么出来办差要带着这么个累赘,宝月却还是哭道:“黄哥哥也知道了,他会怎么看啊……呜呜……”
湘涟心里一亮,道:“放心,你黄哥哥是绿林好汉,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果然这句“你黄哥哥”很是管用,宝月听了,问道:“真的吗?”湘涟道:“当然了。”随后悄声道:“你没瞧见,刚才你黄哥哥一直在盯着你看,眼睛都望直了。”她说着,忍不住和宝月一同笑了出来。
这时,却听黄剑英叫道:“衣服买来了!”湘涟打开门缝,道:“你盯着宝月妹妹看什么呢?”吓得黄剑英掉着脑袋不敢过来。宝月取过衣服,道:“黄哥哥还是很有眼光的,这套衣服比我先前的那件还好看!”她说着,已经穿戴挺当。
湘涟却神思不定地站在那里。她不由想起两年前义父给她改装,当时觉得那是莫大的屈辱;然而两年之后,她竟然能这样无动于衷地穿着女装招摇过市,一时觉得羞愧万分。纵然自己被毁了男儿身,却也渐渐遗忘了男儿心?即使要逃避朝庭的鹰犬,她也绝不能容忍像宝月那样打扮得花枝招展!
想着这些,湘涟不禁叫道:“剑英,我的衣服买来了吗?”黄剑英道:“都在一起呢!”湘涟叫道:“我们是出来办差的,还是出来游山玩水的?穿这样的衣服像衙门里的人吗?”宝月听了,怒道:“你说什么!”湘涟被她这一喝,却红了眼圈,哭道:“你发什么火?我是在说我自己!”
宝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伤心,道:“你怎么了?”湘涟已慢慢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在衙门里办差的人被人扒了衣服很丢脸。”黄剑英听了,一下冲进屋子里道:“你说什么?扒了衣服?是哪个王八蛋!”宝月一面用手挡住黄剑英的眼睛,一面道:“你昨天睡得跟猪一样,把我们两个姑娘家丢在这里不管!”
湘涟见她居然把自己也并为一谈,一时哑然失笑,自语道:“姑娘家便姑娘家吧。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荣湘涟的心是什么样子。”二人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湘涟道:“我自打生下来,还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今天也算是沾了宝月的光了。”不过那衣服颜色太艳,而且又长又大,湘涟穿在身上还是觉得不自在。她出了门,黄剑英不由自主地笑道:“荣妹真好看!要是黄伯父见了,怕是都不敢认你了!”湘涟心想:你黄伯父见我这身打扮,还真不知会怎么想呢。
三人走到店外,众人都道:“衙门里送小姐出阁呢?”说着哈哈大笑。宝月却跺脚道:“笑个屁!你们知道我昨天丢了多少东西吗!”众人听了,都吓得不再 太极修神燃文作声。宝月骑上马,口内还不住地说:“该死的贼!”湘涟依旧坐在马车后面,心想可不能再与她住在一处了。于是当晚,便独自住在一屋里;黄剑英怕宝月出事,还得派人在那里守夜。如此走了大半个月,把众人都折腾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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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来到少林寺下院,却见澄清大师正立在门口等候监察院的差人。湘涟和黄剑英段没想到在这里能够见到他,一时惊喜交集,忙上前去跪拜。澄清看着他们,道:“半年多不见,都长大了不少啊。”又对湘涟道:“荣儿有什么喜事,怎么打扮得这么华丽?”
湘涟红着脸道:“师父不知,此事说来话长。”澄清扶起他们,将一众人等都请进了院内。虽然是下院,可南少林并不比嵩山少林寺有所不如,湘涟与黄剑英走在寺院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修业的时刻,一时思绪万千。黄剑英让随行人等跟随众武僧将镖货放入库房清点,澄清便将他们与宝月请进了禅房。
宝月从来没有到过少林寺,好奇地东张西望。澄清并不理会于她,只道:“自你们离开少林寺,老衲时常地在想你们。”黄剑英道:“我们何尝不是。”湘涟问道:“师父怎么会在南少林?”澄清道:“澄空师兄圆寂后,两年前便由为师当了这下院的掌门。”
黄剑英喜道:“恭喜师父!”澄清却道:“不过是一职事,掌门与知客僧没有不同,何喜之有?”又道:“朝庭这次恩赏,虽是敝寺的荣耀,但只怕他们是另有所图。”黄剑英方才记起这件事来,道:“弟子也这么觉得,只是实在是查访不出都察院到底想干什么。”他说着,便把知道的事情仔细地对澄清说了一遍。
澄清听完,轻轻地点了点头,道:“看来是了。”又问他们道:“你们可听说过,埋藏在江淮一带的武学奇书《玄阴刀诀》?”湘涟想了想,道:“听过!这次我们在压镖货的途中遇见一伙人,他们就是在寻找这部刀诀!”澄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的光芒,道:“果然风言一出,武林之中便又风吹草动。”
黄剑英道:“《玄阴刀诀》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都察院和武林中人士如此寻觅?”澄清道:“说来话长。在前朝,曾有位武功盖世的武乘用毕生的心血修成了一部武学奇书,名曰《莲花宝典》。宝典中记录了数种武功绝学,其中便以《玄阴刀诀》最为拨萃。”
湘涟道:“这部刀诀,难道就是姐姐和姐夫舍命埋藏的那部邪宝?”澄清道:“十有**便是……早两朝交替之际,莲花宝典已经失落踪迹,只有一些残本留传下来。这些残本有不少已被当时的武乘大派‘虎手大刀门’收集,因此这个门派开始傲然于江湖。”
黄剑英道:“虎手大刀门?好像听爹爹说过。”澄清道:“康熙朝被收录到都察院的‘保龙神虎门’便是他们了。”黄剑英道:“原来是他们!算起来他们可是我们的上司衙门了!”澄清道:“金乩师果然被都察院得到了。保龙神虎门的人处心积虑,利用他们在朝庭里的职权,终于得到了寻宝的司南。”
黄剑英方才知道,他们一直押送的金乩师居然是都察院要的人,愤然道:“原来是这样!早知如此,我们便不接这趟差事了!”澄清道:“你们在衙门里办差,也是身不由己。保龙神虎门的人多半已经派人南下,企图寻找《玄阴刀诀》。他们以朝庭的名义给我南少林体恤,显然是要我们不能Сhā手。”
黄剑英越想越觉得愤怒,道:“我一直都听说过保龙神虎门,甚至还害死了我的兄嫂……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为什么武林中人一听到他们都会闻风丧胆?”澄清道:“他们是都察院里的武乘,是由皇上亲自委任的门派,可以说一直是大清皇帝的左膀右臂。其中除了正副两位掌门之外,青、赤、黄、白、黑还各有五位掌堂,全是最顶尖的上乘高手。便是五堂中的任何一位掌堂,怕是掌门师兄澄光也不是敌手……”
“骗人!”黄剑英与湘涟齐声叫道,“我不信!”
澄清看着他们惨白的脸,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不过老衲说的也是康熙年间的事情,那时他们的掌门人就是习成了《莲花宝典》上的武功才能雄霸天下。后来他们失却了宝典,因此正副掌门之位便一直空了下来。在乾隆朝,黑虎堂因罪被诛九族,加之五六年前青虎堂掌堂霍枫也被革职斩首,如今他们剩下的只有三位掌堂了。”
二人听罢,方才松了一口气。湘涟道:“我明白了,这三位掌堂可能都想抢到宝典,当上宝龙神虎门的掌门。”澄清道:“先下手的人可能已经到了江淮,如果你们遇见他们千万不要交手,我们必须联合江淮所有的门派从长计议。”湘涟道:“如果他们前来寻找刀诀,我想江淮的武林人士也未必不想?到时怕他们还未至,我们却自相残杀。”
澄清点头道:“荣儿所言极是。”黄剑英道:“我前不久已经和程总舵主的孙子程士铭提过此事,他们身为江淮武林的盟主,应当可以号令他们共同御敌。不过既然神虎门是为了找寻失传的宝典,肯定行动隐敝,我们遇到了也认不出。”澄清道:“你们有所不知,保龙神虎门的掌堂都是皇上亲封的御前大员,加之武功出神入化,所以就连他们的弟子也从来不会避讳自己的身份。”
二人问道:“他们一般是什么样子的人?”澄清道:“保龙神虎门的人都穿着圣祖皇帝恩赐的朝服,上面绣满了猛虎的斑纹,因此很容易辨认。”
他们看着澄清,道:“如果他们果真得到了宝典,会怎么样?”澄清道:“如果造福天下,自是甚好。但老衲怕他们野心太大,危机社稷。果真如此,不仅江淮的众多门派危矣,天下武乘皆危矣。”湘涟听得有些害怕,道:“师父想多了吧,他们是皇上身边的人,应当就会以天下为重的。”黄剑英却道:“皇上身边尽是小人,我看他们也不例外。”
宝月正在一边玩佛尘,叫道:“你说什么!”黄剑英道:“师父,恕弟子带来这么个人,不过您放心,我们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澄清笑道:“小施主虽然顽劣,心地却是光明的,要不老衲如何不叫她回避?徒儿能遇上她,也是一段善缘。”正说着,却见一知客僧进来道:“掌门方丈,有位施主前来送信。”澄清道:“请他进来。”
少时,知客僧领进一人,黄剑英他们见了都是一惊:原来这人便是他们上次在路上遇见的那个麻子!麻子看了他们三人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给澄清,随后拜了几拜便出去了。黄剑英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跑到少林寺来?”湘涟却有些害怕,道:“他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拜寺,难不成……”
果然,澄清看了信,摇头道:“不好,保龙神虎门的人已经来到江淮了。”湘涟惊道:“是给您下的战书?”澄清道:“是下给你们的。”黄剑英惊道:“我们?我们又没有开罪于他们。”澄清道:“他们怀疑你们几个偷问了金乩师有关宝典的事情,因此上次派了那位施主想拭探一下你们。见你们不敢去见他,所以他们认定了你们知道了宝典的秘密。”
湘涟心里害怕,嘴上却道:“他们居然用君子之心度我们小人之腹。”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澄清道:“这次来到江淮的是赤虎堂的掌堂雷昊天,他责问老衲为什么收了朝庭的体恤还庇护徒弟?因此他派来了座下弟子鲁敖前来本寺巡问,要老衲交出你们便可。”
“赤虎堂的鲁敖?”黄剑英与湘涟都惊得站了起来,“果真是他?”澄清道:“你们不要激动,老衲知道你们报仇心切,但这个鲁敖不是一般的人物,你们万万不可造次!”湘涟拉着澄清的袍子道:“师父肯定会帮我们拿住鲁敖的,对吧?”澄清道:“朝庭给了少林寺体恤,便是让老衲不要Сhā手这件事。现在都察院的人还未亮明意图,老衲不能轻易地撕破脸。要不天下便会大乱了……”
黄剑英道:“师父,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澄清站起身来道:“少林寺从来不与其他门派挑衅,但他们既然想危害武林,老衲也不能坐视不管。那鲁敖知道老衲碍着朝庭的脸面不能出手护短,便由你们打退了他便是。”“我们?”二人道,“明白了。其实鲁敖的武功不是很高,所以用不着您自己动手吧?”
澄清道:“你们不是与青虎堂的弟子霍阁光交过手吗?赤虎堂的弟子与他们应该不相仲伯吧。”
“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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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清将他们带到后山,道:“四儿这丫头一点师姐的样子都没有,居然给你们用佛尘珠。不过上次怕是遇到了危难,因此她才会教你们用这个。剑英!”黄剑英应道:“是。”澄清道:“将佛尘珠取下,让为师看一看你的武功修为。”
黄剑英取下了佛尘珠,刹时一股内真极涌现出来;湘涟心里暗道:“剑英的武功也快到上乘了,看来这次联手应该胜机很大。”澄清点头道:“虽然舍命修习并不为佛门所为,但剑英的内真极修为已经有八成左右,确为江淮一大奇才。”湘涟心里有些不服,道:“那他要少活多少年?”澄清道:“老衲又不知他的阳寿,如何得知?”
他说着又看了湘涟一眼,道:“荣儿的内真极修为也有了三四成,不过你儿时毫无根基,如何能进展得这么快?”湘涟道:“我也用了佛尘珠……”澄清并未听她讲,只用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少时方才点头道:“是了。四儿真是送了你好大一个人情!”湘涟惊道:“您是说……”
澄清道:“是了,不过你怎么可以受用推功过血**?难不成你……”他说着看了黄剑英一眼,摸了摸胡须道:“这便无虑了。虽然没有可能与赤虎堂的掌堂对战,但要对付鲁敖还是有机会的。”他说完,道:“你们都过来吧。”二人以为是在叫他们,不想从旁边落下三位老僧。湘涟道:“他们是谁啊……”
澄清对那三位老僧道:“澄空师兄圆寂后,南少林的绝学‘五锁龙牙镖’便不全了吧。”三位老僧道:“修行此镇刹之宝,必须五人同练。澄空师兄圆寂后,南少林还无人能补其位。”澄清道:“是了。如今为了传承南少林的绝学,更是为了江淮以至天下武林,老衲想让入室弟子黄剑英与我们一同修习五锁龙牙镖。”
三位老僧听后大为惊诧,一人道:“掌门师兄,不是信不过你的弟子,只是这五锁龙牙镖乃是南少林镇寺之宝,是不能传俗家弟子的。”澄清道:“老衲知道。不过你们也该知道事情紧迫,因此才得如此。”又一老僧道:“五锁龙牙镖乃天下暗器之首,只有心怀佛法之人才能持有。若流传到江湖上为恶人所用,怕是难见达摩祖师。”另一老僧道:“二位师弟,我以为掌门师兄如此行事自有道理。如果还有顾及,不如让黄师侄在佛祖面前立个誓,让佛祖定度。”澄清道:“也罢。剑英,你来立个誓吧。”
黄剑英不知师父要传自己什么武功,但见他们如此慎重,连忙跪下道:“佛祖在上,弟子黄剑英为了天下大计修行南少林镇刹之宝,定然所为正用,不敢为恶。如违此誓,人神共灭!”众老僧见了,都点头微笑。澄清又对湘涟道:“你也和我们一起修行吧。虽然你现在还没有修行上乘武功的资质,但这次的修行对你颇有帮助。”湘涟道:“遵命。”心想:是因为我没有立誓所以你们不传吧?正想着,却见宝月也爬上山来,叫道:“老方丈,我也想练武功!”
众人一怔,道:“这是谁?”黄剑英道:“宝月别胡闹,回禅房去!”宝月道:“我不走!”她说着跑到澄清面前道:“我也想练武功!要当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武乘!”澄清哭笑不得,道:“小贵人,恕老衲直言,你恐怕不适习武。”宝月撒娇道:“教我嘛,教我嘛!”澄清无奈,取出一串般若珠道:“你年岁已大,想有所成就必然要用这个。你且随老衲念一段咒文。”
宝月不知这是何物,喜滋滋地套在了脖子上;不想她随着澄清念完咒文后竟一跤摔在了地上!一时间宝月只觉得身体竟弱于婴儿,连爬都爬不起来。她心里一急,叫道:“老和尚,你使的什么妖法!救命啊!”黄剑英怒道:“师父好心教你武功,你怎么出口骂人?”
宝月哭得满脸是眼泪,不住地喊“救命”,澄清只得取下般若珠。宝月坐在那里抽泣,黄剑英道:“还不快回去?”宝月“哦”了一声,便下了后山。澄清合掌道:“阿弥陀佛,老衲说过她不适习武。”众人心道:“你明知不适为何还要教?白被她骂了一顿。”澄清道:“剑英,你随我们坐在这里入定。”黄剑英忙道:“是!”随他们四人坐在了一起。
澄清道:“保龙神虎门因其武功得名,此门派中十有**使的是‘虎手功’。如青虎堂使的铁斩拳和千斤坠,便是虎手功的一种。虎手功威力巨大,如猛虎下山,因此不可与之近战。”他说着,众人已经入定,澄清又道:“因此在武林中能克虎手功的,就只有南少林的五锁龙牙镖了。剑英你看好,五锁龙牙镖就是与强手远战的武林绝学。”
他说话时,已将内真极运在中指之上;待到话音刚落,猛然收回中指握拳打出。黄剑英与湘涟只见一枚白光从他的拳峰射出,宛如巨龙的利牙一般打在远处的一块顽石之上。众人只听见一声碎响,那半人高的顽石竟被打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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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龙与虎的争斗(上)
湘涟看得呆了,道:“好高强的武功,难怪被称为南少林的镇刹之宝!”黄剑英看着那枚顽石,不禁笑道:“果然名不虚传,能修习此功真是三生有……”澄清道:“保持入定,不要乱了内真极!”黄剑英忙道:“是!”澄清又道:“荣儿,你也在那边坐下入定。”湘涟心道:“我能练么?还差得远吧。”也坐了下来。
澄清道:“此门武功属于奇门武功,因此单靠内力和真气是不能完成的。老衲今日要教你们如何使用‘元极’。荣儿,你虽然不能练五锁龙牙镖,但也要学会使用元极。”湘涟应道:“是。”也已入定。澄清道:“你们都会使用内力,而且四儿也教你们用过真气。你们试着用内力布满全身后,再把真气注入到全身以外。就把自己的全身当成使用械术的兵刃,如果成功,这种内功便是元极了。”
黄剑英与湘涟按照澄清所说,慢慢的打坐运气。虽然二人经年累月的修行,已经可以很自然地将内力运出,但真气的使用一直在于械术,从来没有拿自己的身体试过。加之身体已经运行了内力,再要加上真气可谓是一心二用,所以二人整坐了一下午也没有练成。
到了晚上,二人都已经是筋疲力尽。湘涟没想到元极的修行这么难,真恨自己资质太差。晚上她依然坐在禅房里入定,不知不觉内力已经涌满了全身。猛然间,湘涟暗道:“原来如此,白天的时候我太在意内力与真气的融合,所以才不能成功;其实不自觉地使出内力后,反而可以留下一门心思运用真气了!”想到这里,便开始往身上注入真气。
“就把自己的全身当成使用械术的兵刃”,她心里记着澄清大师的话,慢慢地从指间到手掌,再从两臂到全身,延展注入刀剑里的真气,不知不觉中居然能办到了!湘涟大喜过望,心道:“这样的好事必须马上告诉剑英,没准他还在发愁呢!”睁开眼来,才发觉天已经亮了。
湘涟想着黄剑英,急忙奔出禅房,不想迎面撞上了他。黄剑英见她的样子,不由笑道:“你也办成了?”湘涟也笑道:“彼此彼此。”见宝月还在睡觉,二人不想吵醒她,径直来到了澄清的禅房。澄清道:“看来你们都习成了,实在是让老衲意外啊。”黄剑英笑道:“没这么点悟性,您怎么会收我们入室呢。”
澄清微笑着点了点头,叫来了另外三位老僧,将他们再次带到了后山。黄剑英随他们四人再次打坐入定,随后慢慢在身上注入了真气。湘涟虽然不能随他们一起修行,也在一边随他们入定。
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二人觉得体内的内力与体外的真气渐渐融在一起,变得不能再由自己所掌控。澄清道:“这就是元极,元极对武术与械术是无用的,只有用于奇门才能发挥它的价值。”湘涟听了很是失望,心想我又不能使用奇门之术,果然练了也是白练。但想着自己总有一天可以修行到上乘的武功,因此还是在一边努力修行。
澄清对黄剑英道:“为师昨天给你看的,乃是‘石龙镖’,是五锁龙牙镖里的根基。你先学会这一种,日后才能再学其他四种中的一种。”黄剑英道:“为何只能学一种?”澄清道:“每个人的元极都不尽相同,一般分为寒热两种,所以奇门之术五锁龙牙镖也分为寒热两套,每套各有两种龙牙镖。这些东西以后再教你。”
黄剑英点点头,澄清又道:“你将一定的元极聚集在中指上,然后让任督二脉的元极逆流,打开手上的**道。”黄剑英照做,果然觉得聚集在中指上的元极越集越紧,好像要把手指捏碎一样。澄清道:“现在将中指收回握拳,让元极顺流,用手上的**道运气出拳,将元极打出!”
黄剑英听罢,猛然收气出拳,却见一团白烟从他的拳峰飞出,散得到处都是。湘涟正在那里运功,不禁自语道:“烧香呢?”黄剑英红着脸道:“不用你管!”澄清道:“奇门之处入门甚难,不是一朝一夕能掌握的。为师入门也花了三个月的时光呢。”黄剑英道:“三个月?”澄清道:“不过你今天有各位师叔相助,应该不出一月便能掌握。几位师弟,你们也都各自运功,让剑英的元极与我们共鸣,助他早些入门。”
三位老僧齐道:“是。”澄清道:“澄澈师弟在左,乃用食指‘火龙镖’;澄观师弟在右,乃用无名指‘寒龙镖’;澄正师弟在前,乃用小指‘风龙镖’;老衲在后,乃用姆指‘雷龙镖’。”他说完,四人功力大作,竟凭白地刮起风来。湘涟暗道:“这次即便我们打不过那个叫鲁敖的,有这四位师父师叔在他又敢怎么样?”想到这里,心里宽慰了不少。
虽然有四位老僧相助,可黄剑英的元极还是无法变成龙牙射出。湘涟见到最多的就是一团团的白烟,偶尔有枚白光闪过,也是不出三尺便散去了。湘涟觉得很没意思,对澄清道:“师父,弟子想先回去了。”澄清道:“也好,你已经学成了元极的修行之法,便自己去用功吧。而且你不在,剑英才能专心修行。”
湘涟便回到禅房,见宝月也坐在那里发呆。湘涟百无聊赖,也学着黄剑英他们的样子入定打坐,将元极集入中指。无奈她元极太弱,根本不能融在一处。湘涟叹了口气,宝月道:“你在干什么呢?”湘涟道:“你应该知道,有群恶人来到了江淮危害这里的武乘。所以我在修炼。”
宝月道:“你这么差的水平,便是修炼又有何用?”湘涟听了很不高兴,道:“总比你要强点吧!”宝月道:“我虽然不是武乘,可是会骑马,会射箭,这你可比不上我。”湘涟道:“你还会射箭?”宝月道:“就知道你不信!”她说着,到马厩里牵了马,将湘涟拉到了少林寺后山的野地上。
宝月道:“幸好我的家当还有一些在这里。”说着从马鞍上拿下一个皮口袋,取出一枚斑指,问湘涟道:“你前些日子见过吧,现在黄哥哥也有一个了。”她说时不禁有几分得意,“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吗?”湘涟道:“不就是一个首饰吗。”宝月笑道:“错了。其实这是用来拉弓用的,以免手指被弓弦绞伤了!”她说着,又取出一把二尺来长的小弓,几只花羽雕翎。
湘涟突然觉得这小丫头很是惹人怜爱,这种小弓小箭不过是玩耍之用,但看她摆弄得却是那么认真。宝月调整好后,搭上弓箭,道:“看我射只雀鸟于你看!”说着弓弦弹出,只见那小箭直射到树稍,果真射下一只野鸡!湘涟没料到她还有这么一手,不禁赞道:“好箭法!”因看得手痒,道:“我也想试试!”
宝月将弓箭放到湘涟的手上,教她如何拉弦拿箭。湘涟看准了一只野鸡,放手射去,却见那箭没头苍蝇似的乱飞出去,还没射到野鸡便落在了地上。宝月笑道:“不容易学吧!”湘涟不服,连拉了好几弓,那箭却总是飞不到几丈就飘了。湘涟不悦道:“这弓太轻,使不上劲!”
宝月道:“你说我的弓轻?这可有五十斤重呢,有本事你把它拉断了试试?”湘涟道:“拉断了你又要哭。”宝月道:“我不哭,有本事你拉一个!”湘涟心想你居然敢看不起我?使劲将弓拉了个满怀。只听“啪嚓”一响,那弓柄果真折断了。湘涟心里一惊,道:“不好!”悄悄回头看了宝月一眼。
宝月瞪大眼睛看着那柄弓,良久方道:“湘涟你真厉害呀!”湘涟见她没有耍脾气,方才松了口气,道:“这弓不是你的心爱之物吗?”宝月道:“这种弓我有几十把,拉坏了也不可惜。你既然想要重的,我有一把五百斤的铁弓,你使得动吗?”湘涟觉得有点意思,道:“快拿来我看?”
宝月从皮口袋里取出一把黑亮的小铁弓,递于湘涟道:“这可是我们满人的女杰才用得了的弓,就怕你拉不动。”湘涟接过那铁弓,虽然大小和那木弓差不多,但放在手里沉甸甸的;它的弓弦足有一指粗,湘涟用手扯了扯,居然拉不动。宝月道:“你想学,还是先用木弓吧。”
湘涟笑道:“没有关系!”随后调整内真极,让内力布满全身,暗道:“我好歹懂得使用内力,可不能在她的面前丢了武乘的脸!”乃取出一枚箭搭在弦上,满弓射了出去。虽然什么都没有射中,宝月仍是惊道:“你居然拉得了这把弓,真是不得了!”湘涟有些得意,笑道:“这有什么,看我给你射只大兽玩一下!”
二人等了等,却见一只野猪正躲在树后,宝月道:“湘涟,野猪,快射那只野猪!”湘涟道:“好!”说着搭弓引箭,正射在那野猪身上。宝月叫道:“你的箭法真准,实不信你是头一次射弓。”湘涟道:“这有什么,我也是个武乘。虽然不会骑马,可射箭还是成的……”正说着,却见那野猪哼哼了几声,似乎受了惊,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湘涟道:“它怎么没死啊?”宝月道:“完了。我用的箭是阿玛送我玩的,没有装箭头,所以只能射些小雀。”湘涟看了看她的箭,果然只有一根竹茎没有箭头,道:“这有什么好玩的,连只野猪都射不死。”正说着,却见那野猪疯了一般的跑过来,吓得宝月不住尖叫:“救命啊!”她急急地跨上马,不想脚被卡在了蹬子上。
那马见了野猪一下子也惊了,抬起蹄子就跑。野猪见了,也凶神似的跟在后面。湘涟大吃一惊,连忙上去追,可一时半会也撵不上。眼看马就要跑进林子,湘涟怕宝月被马蹬给拖死,连忙取出箭来对准野猪。宝月用手捂着头,不住地喊:“那箭……没箭头……不管用的!哎哟!……”
湘涟听她还有气力喊话,心道:“这丫头倒也皮实。不过这箭没有箭头可如何是好?”猛然间,已不自学地将真气注到了箭上。湘涟心里一亮,也不知真气对满洲人的械术是否有用,乃搭弓引箭,一箭射中了野猪的后窍;不想那箭竟从野猪的额头前穿出,又射穿了一条马腿。野猪翻腾了几下,倒在地上便死了;那马长嘶一声,也倒在了地上。
湘涟松了口气,急忙过去看宝月;见她满脸是土,口内还不住地骂道:“死野猪臭野猪!哎哟,救命啊!”湘涟觉得好笑,道:“野猪已经死了,马也停下了!”宝月看了周围一眼,道:“果然停下了!”湘涟道:“你的弓箭还真好用!”宝月看了一眼马和野猪,发现不远处的树干上死死地钉着一只血淋淋的箭,道:“不能够吧,湘涟你怎么办到的?”湘涟道:“山人自有妙计!”
她们牵着跛马慢慢地朝回走去,湘涟不禁想到:“师父说要对付虎手功一定要用远程搏斗的武功。虽然我的修为还不能够练五锁龙牙镖,但这弓箭却是远程的械术。虽然麻烦了点,但如果练好了多少能有点用!”因对宝月道:“明天我们还来玩吧?”宝月道:“真的啊?太高兴了!”湘涟想着自己也能有所企及,心里很是高兴。
于是后几日,她都约了宝月在后山下练习射箭。这天二人正玩得尽兴,却听身后有人道:“荣儿这心思还真是不错,可惜对虎手功无甚功效。”湘涟回头一看,却见澄清正站在身后。湘涟本来练得很是起劲,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凉了半截,道:“师父不是说要用远程搏斗的武功吗?这弓箭便是远程的械术。”
澄清微笑道:“你向为师射一箭来试试。”湘涟道:“弟子不敢。”澄清笑道:“你可以小看师父,万不能小看你的敌手的。”湘涟方才明白,澄清乃一代宗师,怎么可能被自己的箭所伤?乃运上真气,满弓向他射出。宝月见这一箭力道甚猛,吓得用手捂住眼睛。
湘涟心里依然有几分担忧,却见那箭快要射中澄清时,他只用两只手指一夹,便将箭停住了。湘涟大惊失色,听澄清道:“为什么要对付虎手功只能用奇门而不能用械术,原因就在这里。械术看得见摸得着,很容易被老衲的拈花手破解,也会被虎手功破解。”
看到这里,湘涟心里好生失落,澄清却道:“你不是看过黄剑英的修行吗?你认为五锁龙牙镖是什么样的?”湘涟想了想,答道:“用元极而成,看不清摸不着,自然无法破解……”猛然惊道:“元极……?”澄清笑道:“元极用于奇门之上,老衲也没有说过是武术还是械术。不过老衲终其一生,也只会五锁龙牙镖,呵呵……”他说着,背着手走去了。
湘涟拿着弓,自语道:“元极?但元极不能用在械术上啊?”她想着,搭弓上箭,在箭上注入元极,但那箭射出之后反而与平常箭无异。湘涟心意彷徨,不住的琢磨,整练了一个下午。宝月见她射得一头大汗,只是歪在一边看着。突然,宝月说道:“没有箭了!”
湘涟一惊,道:“没有了?”宝月道:“一共就十几支箭,用来用去都射断了。”湘涟道:“那我这几天连箭都练不了了?”宝月道:“没关系,回衙门后我再送箭给你练!”湘涟笑了笑,对宝月道:“你先回去吧,天都 主站测试作品B最新章节快黑了。”宝月道:“那你呢?”湘涟道:“我想再呆一会子。能把弓借我吗?”宝月道:“好吧。你也要早点回哦。”
待宝月走后,湘涟怏怏地坐在那里,自语道:“我什么也干不成,依然是大家的累赘……”她想着,拿着铁弓开始入定,暗道:“我该怎么办?”想着,不觉又开始学黄剑英那样聚集元极。这一次,湘涟虽然没有足够功力像黄剑英那样将元极推射出去,但在中指上已经融满了白色的薄雾。
湘涟暗道:“这便是龙牙镖的雏形了。可我怎么把它射出去?”想着,也用经脉上的内真极推进,想挥拳打出,但那捏在掌心中的薄雾倾刻间就散了。湘涟叹道:“看来我想练上乘武功,还得很多个年头呢!”说着,将铁弓放在头上枕了,躺在地上。这时,天上飞过一只单雁,正在不住地哀鸣。湘涟自语道:“保龙神虎门的人就要来了,我和那只雁一样是惊弓之鸟吧……”
她说到这里,不禁坐起身来道:“惊弓之鸟……不用箭将它射下来?”她想着,再次在中指上融满薄雾,然后把手搭在弓弦上……
湘涟闭着眼,暗道:“奇门之术之所以被称为奇门,就是因为它看不清摸不着。如果想要它奇,就得不拘一格,黄剑英如果练的是龙牙镖,我荣湘涟练的就是龙牙箭!”猛然间,她睁开眼睛,放弓射出元极;刹时一道白光从弓弦上飞射出去,宛如流星一般划亮了夜空!湘涟看着天空,自语道:“成了……”
虽然这“龙牙箭”只能射出几丈远,但湘涟却欢喜异常。她暗道:“我的功力太弱,射程和力道都不及剑英,可这回多少能助他一把了。”想到这里很是兴奋,一连又练了好几十箭。直到身子乏得再也动不了,她才慢慢地回到寺内。
回到禅房,湘涟稍适休息,开始打坐入定。她巴不得快些回复内真极,好再去修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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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刚蒙蒙亮,湘涟穿好衣服冲出门外,与黄剑英撞了个满怀。黄剑英道:“荣妹这么急干嘛?”湘涟道:“修炼!”头也不回地跑了。黄剑英道:“她修炼什么?”却见宝月也揉着眼睛走出来。黄剑英道:“你每日和湘涟干什么呢?”宝月道:“我们在练习射箭呢。”黄剑英道:“射箭?”
正待去问,却见知客僧带着澄清急急地走了过来。黄剑英道:“师父,怎么了?”澄清的眼睛里透着几分不安,道:“鲁敖前来拜寺了。”黄剑英惊道:“怎么这么快?我的武功才刚刚摸着门路……”澄清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四下里望了一下,问道:“荣儿呢?”黄剑英道:“她说去修炼了。”
澄清对宝月道:“宝月姑娘,你知道荣儿会在什么地方吗?”宝月点点头,澄清道:“快把她叫回来,现在在寺外很危险!”宝月听了,连忙骑马去找。黄剑英焦急地喘了口气,澄清道:“放心,如果到时一定要和朝庭破了脸,老衲也不会放手不管的。”黄剑英听了点了点头,便随着澄清一道出了禅房。
少时,澄清带着黄剑英来到大殿,却见众僧众都已到齐;正殿上坐着一人,约摸四十岁的年纪,身着漆黑的朝服,衣服上绣满了红色的虎斑条纹,黄剑英心道:“这便是赤虎堂的人么?这便是杀了我大哥的仇人么?”想着这些,刚才的惶恐渐渐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涌上心头的悲痛与愤怒。
那人看见黄剑英,脸上露出几分异样的表情;他定了定神,笑道:“澄清方丈果然守信,不过还有一人怎么没来?”澄清道:“小徒顽劣,还未起床。老衲已经差人去叫了。鲁大人如公事紧急,不如改日来访?”黄剑英听了,不由得捏紧了拳头!鲁敖,果然是鲁敖,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居然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坐在这里!
鲁敖看了黄剑英一眼,冷笑道:“澄清方丈这是在下逐客令呢。不过下官奉了钧旨前来,今天不见着他们可是不会走的。”澄清道:“这个自然。”鲁敖道:“少林寺虽未入朝为职,可也是大清的臣民。下官今天要带他们走,澄清方丈应该不会拦吧?”他说着,静静地看着澄清。
澄清微笑道:“本寺哪里敢违抗朝庭?不过老衲的这两个徒弟秉性刁滑,连老衲都制不住他们。他们若是不肯前去,老衲只能请鲁大人见谅了。”鲁敖听罢,不由哈哈大笑,道:“只要少林寺不Сhā手,下官自然会将他们带去。”他说完后,对黄剑英道:“听见你师父的话了吧,随本官回京如何?”
黄剑英咬了咬牙,道:“那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鲁敖斜眼看着他道:“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没有澄清方丈护着你,你逃不出本官的掌心。”他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朝黄剑英走去。臭小子,当年你的大哥坏了我的好事,今天你也想像你大哥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吗?鲁敖的拳头捏得直响,脸上露出了几分杀机。
黄剑英没曾想会这么快动手,叫了声:“慢!”鲁敖道:“你要如何?”黄剑英道:“这里是大雄宝殿,哪里是大人动手的地方?不如去到后院,黄剑英定然相助大人办差!”鲁敖看了他一眼,道:“也好。”他说完,随着黄剑英来到了少林寺的后院之中。澄清心下忐忑,与众僧也跟了去。黄剑英与鲁敖虽然打着官腔,但对马上要痛下杀手一事都是心知肚明。
来至后院中,黄剑英停下脚步,暗道:我要冷静,我要冷静……大哥的冤仇现在不是头等大事,现在要做的是阻止都察院和赤虎堂的野心……他想着,急促的呼吸慢慢地淡了不少。与此同时,鲁敖的神色也平和了下来,道:“黄少帮主,本官是个粗人,不喜欢弯弯绕。说白了这次就是专门来拿你的,想必你也知道。多说无益,你如果要拒捕,就快些动手吧!”
他说完吐出门势,一时双手竟胀得通红,手上的内真极仿佛燃烧起来一般!众人见了,不由得暗自惊道:这便是虎手功吗?正惊异间,鲁敖喝道:“要来了!”一闪身便冲了上去,对黄剑英迎面便是一掌。黄剑英到底武功不弱,侧身闪过,鲁敖的手掌离着他胸前尺许飞过。
黄剑英刚想挥出五锁龙牙镖,突然觉得胸口火烧一样的剧痛;眼见鲁敖回手又是一掌,黄剑英急忙避开,跳出圈外。不想他的脚刚着地,右肩又是一阵灼痛!黄剑英暗道:“他的两掌我明明躲开了,怎么会受伤的?”鲁敖冷冷一笑,道:“澄清方丈怎么教出这么没用的弟子?”举掌又奔了过来。
黄剑英纵身一跃,跳到了树上;鲁敖这一掌打在了地面。这一打,只惊得黄剑英浑身冷汗:只见那石砖铺成的地面,竟被打出瓦盆大的一个大洞,形状正如虎爪一般;洞的正中央赫然印着鲁敖的掌印,掌印上的石砖已经被拍成了粉末。黄剑英暗道:“原来他掌力的攻击范围这么大,难怪我以为躲开了还会受伤。好在没有被他的手掌直接打中,不然肯定性命不保了!”
正想着,鲁敖又挥掌跃了上来。黄剑英连忙跳起躲开,那大树竟被鲁敖拦腰打断。黄剑英落地后,右脚也是一阵灼痛,才知又被他的掌力擦伤。鲁敖落下地来,笑道:“黄少帮主,你还是随本官去一趟吧,免得皮肉受苦。”黄剑英道:“你以为我会一直挨打吗?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他说完运出元极在手,一拳向鲁敖挥去!
鲁敖只见一枚白光闪过,连忙闪过一边;那白光打在他身后的院墙上,生生打出一个斗大的窟窿。鲁敖略微有些惊诧,道:“原来是这样啊,澄清方丈为了救你,居然教了你五锁龙牙镖。”随后他回过头来,却笑道:“不过你以为你学了这门武功就能对付我们神虎门,那就太天真了!”他说着拨足直奔,向着黄剑英打了过来。
黄剑英见他对自己的龙牙镖毫无畏惧,不由心下发寒,一连又射出三镖。不想鲁敖闪身直跃,竟是一镖也没有打中!百忙之中,他还抽空对澄清道:“这小子资质太浅,教他这门武功他也不会用!”黄剑英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在发抖,自语道:“怎会打不中?”鲁敖道:“人又不是石头,哪里会放在那里让你打?”说着一掌向他打将过来。
黄剑英大惊,连忙一记龙牙镖向着他的头颅射去;不想那鲁敖只把头一偏,便轻巧巧地让了过去!眼看他的虎掌已经要打中黄剑英,却见一道白光从房顶上直射出来,正打在他的手上。鲁敖惊叫一声,跳出圈外,手上已被射开了一道血口子。
他满脸怒气,回头向房顶上看去,却是荣湘涟手执铁弓站在那里。鲁敖用舌头舔了舔手上的血,冷笑道:“果然,另一个功力更浅的人还躲在那里,终于暗箭伤人了。不过荣大小姐能想出这个法子,也算是天资聪慧。”他说着看了黄剑英一眼,道:“荣大小姐的功力虽不如你,可打得比你准得多呢!”他说着飞身跃上房去,一掌向湘涟的胸口打来。
湘涟急忙射出一箭,不想鲁敖只用手一挡,那白光竟被他拍得烟消云散。黄剑英大惊,连忙向他射出一记龙牙镖。鲁敖闪身躲过,湘涟连忙逃到了地上;她未等鲁敖着地,又是一箭射了过去。鲁敖依旧用手掌挥过,那白光伤他不到。湘涟对黄剑英道:“你的功力足以伤到他,可惜打不准;我虽然打得准,可我的功力又对上乘高手无用。”
鲁敖落到他们面前,道:“你们两个都不是我的对手。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乖乖地跟我回去。要不然被我打死,我也难向堂主大人交代。”黄剑英看着他,突然一把从湘涟的身后抱住了她。
湘涟惊道:“你干什么?”鲁敖一怔,不由得笑道:“听说你们早已私定终身,今天是想死在一起吗?”湘涟不知黄剑英要干什么,道:“放开你的手!”黄剑英却笑道:“放开的话我们便真要死了!”他说着,用双手握住了湘涟的双手,湘涟顿时感觉到他上乘的元极正在自己的手上交融。湘涟笑道:“原来是这样!”乃拉开弓对准了鲁敖。
鲁敖一惊,道:“居然还留有这么一手!”话音刚落,只见湘涟的弓箭上射出一记龙牙镖,直向鲁敖的心口飞去。鲁敖闪避不及,伸手来挡,却被那龙牙镖打得双手鲜血狂喷;而且那龙牙镖的余力未散,竟震得他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二人还想再射一镖,却听澄清喝道:“住手!”
湘涟和黄剑英见师父阻止,不觉停了下来;只见澄清上前扶起鲁敖道:“鲁大人,老衲教徒无方,还请大人见谅。”鲁敖站起身来看着他们,笑道:“今日败了一阵,本官心服口服。不过堂主大人的钧旨,本官还是要办的。若是本官办不了,惹来了堂主大人亲力亲为,那时可就不好看了。”他说着,抬起一双血淋淋的手向澄清打了个拱,道:“告辞了!”说着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看着澄清担忧的眼神,黄剑英和湘涟不由得有些愧疚。他们想着刚才一时情急,差点便在大厅广众下杀了上差,心里都是一阵发毛。因为敌手是官府中人,说话都有理有据,断不能凭空地取了他们的性命。
而且澄清一再的对他们说过,现在给兄嫂报仇雪恨已经不是头等大事了。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尽量稳住现在的局面,然后在都察院的人到来之前团结江淮所有的武乘门派,共同御敌,如此才能真正洗刷黄建勋和荣香莲的冤屈,保住江淮的基业。
澄清送走了鲁敖,回头对他二人道:“鲁敖虽受了伤,势必卷土重来。你们也不可能在少林寺困一辈子,还得回衙门复差,因此这次回去你们二人必须形影不离,方能抵挡得住鲁敖。老衲也要尽快联络江淮的武乘门派,一定要保住江淮这片净土。”黄剑英道了声:“遵命。”
湘涟刚刚从恶斗中回过神来,发现黄剑英还抱着她,急得一把挣开道:“快放开,鲁敖已经走了!”宝月一直躲在一边远远地看;此时见敌手已然走远,不由得冲过来一把推开湘涟,叫道:“要让开的是你!”澄清见他们在少林寺扭扭打打,暗道:若是路上无险,还是让他们早日回去的好,要不这佛门清净之地可经不住他们如此打闹。
三人又在少林寺休整了一日。到了次日一早,便打点行装准备回去。
临行之时,澄清再三叮嘱湘涟和黄剑英道:“若你二人不在一处,不可轻用这门奇门之术,不然在上乘高手面前只会白白浪费内功。”二人应道:“是,我们必当同去同归,以免被鲁敖所害。”二人向澄清与众僧拜别,带着衙门里的众人下山而去。
这日澄清在禅房打坐,暗道:“若是鲁敖再去缠斗,定然不再是他二人的对手,可我的心里如何又有担忧?”他静静地在禅房内走着,突然叫道:“不好!**大盗卓通……”想到这里,澄清不由得懊悔不矣;但湘涟与黄剑英已然去得远了,澄清叹道:“愿佛祖保佑我这两个徒儿,不要像他们的兄姐那样惨遭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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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龙与虎的争斗(下)
时过中秋,天气一天天凉了下来。监察院的人踏着满地的黄叶,已经快走到浙江境内。行了多日,众人都是沉默寡言。虽然车马上的东西已经交空,不怕有人来抢镖,可这次是有人前来捉拿他们,黄剑英和湘涟更是惊魂不定。湘涟暗想:“以前在宫里当太监被人缉拿,如今逃到江湖上装小姐还是被人缉拿,如果再逃出去又要装成什么?”想着想着,不由得又气又怕。不过想到自己与黄剑英合力能破了虎手功,心里又安稳下来不少。
宝月依然坐在黄剑英的身前,拿着小木弓道:“黄哥哥,要是那个恶棍再来,我帮你一起收拾他。我的箭法比湘涟准得多呢!”黄剑英道:“真的吗?要果真能把湘涟分出来,她可能帮我不小的忙。”
湘涟想想也对,却见黄剑英捏着宝月的手拉开弓弦,“呯”的一声,射出一团烟雾。宝月道:“怎么回事啊?”黄剑英摸着额头道:“你会控制元极么?”湘涟叹了口气,暗道:“果真还是一点忙也帮不上,比我还要累赘。”宝月对湘涟道:“把铁弓给黄哥哥,我来教他箭法!”湘涟听罢,心里一亮:“先前怎么没想到?”便将铁弓递给了黄剑英。
黄剑英道:“一个大男人用这么小的弓,会被人笑话的!”宝月道:“不会的!”她说着,让黄剑英拉弓来射。众人只见一枚白光呼哮而出,歪歪斜斜地打在路边的草丛里,惊飞了一群野鸭。宝月道:“黄哥哥怎么不会射箭啊,比湘涟还笨!”湘涟与黄剑英齐声道:“闭上你的嘴!”这时,却见一位少妇骑着骡子从侧面朝他们赶来。几人定睛一看,竟是黄莺!
黄莺急急地跳下骡子,对他们道:“黄兄弟,湘涟妹妹,你们万不可朝原路而回,都察院里有人想对你们不利!”几人下了马来;见她头上全是汗,黄剑英道:“黄姐别急,我们知道赤虎堂的鲁敖想来杀我们,不过我与荣妹联手,对付他应该不成问题。而且这里是荒郊野外,正好杀了这厮,为我大哥报仇……”他说着,不由得眼露杀意。
黄莺看了他们一眼,却道:“你们还是回少林寺躲一躲吧,鲁敖还有个帮手。他们若一起杀来,你们断然不是对手的……”黄剑英惊道:“帮手?伊里布难道还派了其他的武乘来到江淮?”但宝典还没有下落,他怎么敢如此托大?赤虎堂难道不怕走露风声,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黄莺急道:“不是赤虎堂的人,是鲁敖的死党,**大盗卓通!”
“什么?”几人听后都是一惊,“他终于出来了!”湘涟看了黄剑英一眼,道:“我们怎么办?要不回少林寺先避一避……”黄剑英想了想,对付两个上乘高手,凭着他和湘涟断然没有把握,不能白白丢了性命。他回头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只好先回去了。就怕他们在中途拦截我们,那时我们可就毫无办法了……”
黄莺见他们肯回少林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缓缓地骑上骡子,道:“你们一路当心,我先走了……”她说着,轻轻地策着骡子走去。湘涟看着她的背影,似乎在悄悄地拭着眼泪,不由得问道:“剑英,黄姐姐好像很伤心的样子,莫非是出了什么事?”黄剑英也道:“是啊,她是怎么知道卓通的事的?我也觉得奇怪。”二人想着,赶上前拦住黄莺道:“黄姐,请留步!”
“你们怎么还不快走……”黄莺抹着泪痕,急急地催促道,“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会找到你们,不要留在这里了!”湘涟拉着她的手道:“黄姐,告诉我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黄莺急道:“真的没有什么事,你们快走吧,不然可就来不及了!”黄剑英道:“不成,要走我们一起走!把你一个人丢下,叫我们怎么能放心?”黄莺看着他们,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黄剑英问道:“黄姐,到底出什么事了?”黄莺抖抖地道:“我的家人……爹娘……还有浣纱坊的姐妹们……都被他们杀了……”她说着,猛然呕出一口血,从骡子上摔了下来;湘涟急忙将她接住,道:“她……她说什么?”黄剑英愣了一下,道:“荣妹,把她放到马车上,你好好照顾一下她吧……”湘涟咬着嘴唇,将黄莺抱到了马车上。
一行人绕道而回。湘涟坐在黄莺边上,用湿布轻轻地擦示着她嘴角的血,不由得滴下眼泪。伊里布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将她的亲人都杀了,甚至连浣纱坊的姐妹们也难逃厄运!……湘涟咬着牙,不禁伏在黄莺的身上哭了起来。少时,却感觉黄莺轻轻地抚着她的头;湘涟抬眼一看,黄莺正静静地看着自己。“湘涟……”黄莺轻轻地说着,“姐姐骗了你们,其实……其实我是伊里布的小老婆,来到江淮做奸细的……”
“姐姐……”湘涟捏着她的手,“这是假的,我知道你不是!”黄莺笑了笑,道:“我这一生真是可悲啊,不仅断送了自己,还断送了周围这么多人。我知道伊里布肯定早晚有一天会杀了我,但我万没有想到他下手会这么狠……”她说着,不由得泪如泉涌,道:“如果上天要惩罚我,让我一个人死去便够了,为什么还要害死这么多人!……我的爹娘,坊里的姐妹们,他们有什么错啊……”
众人听着她的话,不禁都心里难过。湘涟擦了擦眼泪,道:“伊里布这恶贼……早晚有一天会付出代价的,姐姐等着看那一天,会有那一天的!”黄莺摇了摇头,道:“湘涟,姐姐的命不长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过姐姐到了最后,没有帮伊里布他们做过一点事,就冲这一点,你不要记恨姐姐啊……”湘涟摇头道:“不会……永远都不会的……”
黄莺含着眼泪笑道:“谢谢你,姐姐最后跟你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真的很高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她说着,轻轻地闭上眼睛道:“姐姐好累啊,想好好休息一下了……”湘涟拿过一条毯子盖在她的身上,道:“黄姐姐,你放心睡一会吧,等到了少林寺,会有高僧给你治病的。你一定能好起来……”
一行人慢慢地绕道而去,不觉已经到了午后。昏黄的日光透过稀松的丛林,惨然地照在他们身上。湘涟不时地给黄莺擦着额头上的汗,心里一阵阵的酸楚。突然,行在前面的两匹马长嘶一声,烦躁不安地喘息起来。众人一惊,道:“怎么回事?”黄剑英道:“不好,有杀气!”
湘涟一把握住了扑刀,半跪在马车上看着周围。路面上的黄叶被秋风卷过,不时地能感觉到一阵阵的热浪。“是内真极!”湘涟说道,“附近有武乘!”黄剑英也拔出扑刀,道:“好强的内真极,似乎是上乘高手……”众人惊道:“难道果真是他们来了吗?”黄剑英道:“不知道来者是谁。大家先不要慌乱,见机行事!”众人听了,都手握刀枪肃立而待。
这时,路边传出一个声音:“黄少帮主,你们绕来绕去,叫老朽好找啊。”黄剑英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何方高人,可否现身一见?”他说完后,路边走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摸了摸胡子,拱手道:“小老儿这里有礼了。”众人觉得眼熟,一人道:“这不是那家把盏轩的老板吗?”
老头儿笑道:“这位兄弟记性真好,小老儿姓卓,名叫卓通,开了那家小店。”“卓通!”众人听罢不禁大惊失色,万没想到名臭江淮的**大盗竟在他们眼皮底下开着酒店!卓通道:“各位官爷前一阵子在那里住过,因此小老儿倒还记得。本想那个时候便对你们动手,可上头的人还没到,所以才能让你们活到现在。”
黄剑英深知对手武功高强,因不敢妄动,打佯道:“卓前辈说的话我们一概不懂,只问您如何要追到这里?我们可曾不少了你店钱。”卓通笑道:“店钱只有多的没有少的。不瞒几位,小老儿是相中了黄少帮主身边的两位姑娘,今日特地前来求亲的。”湘涟与宝月都是一怔。宝月骂道:“好你个糟老头,敢打我的主意?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卓通笑道:“知道知道,上次取了小贵人的几件东西便知道了您的来历不浅。小老儿今生有幸,居然可以尝到龙肝凤胆。”黄剑英道:“原来你开的是家黑店,偷了东西不说居然还想调戏良家少女。若是惊动了官府,便可定你一行大罪!”黄剑英说话时,众衙役早围在了卓通的身边;因见他其貌不扬,便一拥而上想擒住他。
黄剑英虽然与卓通打着官腔,其实是想寻思脱身之计,见衙役们想要动手,不由得惊道:“住手!”只见那卓通不慌不忙,只出手数下便将那些衙役都打倒在地。湘涟忙道:“此人武功了得,大家不要动手!”宝月吓得指着湘涟道:“这个丫头八成也是龙肝凤胆,把她送给你吧!”湘涟气得心里冒火,暗道:“这是人说的话么?”这时,却听见一人道:“那可不成,我家堂主点名道姓地要这丫头去一趟,怎么能便宜了卓老板。”黄剑英道:“是鲁敖,他果然还是找来了!”
只见鲁敖还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卓通的身边,拱手道:“没想到这里还能遇见以前的老相识,真是缘分。”卓通笑道:“缘分不浅。”鲁敖道:“实话告诉仁兄,站在我们眼前的便是黄家夫妻的兄弟和妹子,因此你也不必与他们多讲。”卓通摸了摸胡子道:“果然是他们啊,看来六年前的戏今天要重演了。”
宝月见鲁敖是朝中的人,便不怕他,叫道:“你这狗官,居然敢和这老淫鬼站在一处!看我告诉了我姑妈,将你满门抄斩!”鲁敖看了她一眼,道:“宝月姑娘,本官是不敢拿你怎么样,可也犯不着护着你。如今是卓老板要请你成亲,本官奉命缉拿黄剑英和荣湘涟,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卓通用手摸着胡子笑道:“各图所好。”
宝月一时吓得说不出话,只道:“你们……官匪勾结……我要告诉姑妈……”她还未说完,却见那卓通已经闪到马前!他伸手便抓住了宝月的脚,黄剑英急忙抽刀去拦。那卓通往后躲过,赞道:“黄少帮主果然武功高强啊!”话音未落,却见鲁敖一掌朝黄剑英打将过来。黄剑英急忙抱着宝月躲到后面,却见那马被打得血肉横飞。
黄剑英怕伤了宝月,叫来帮里的三位武乘道:“你们和荣妹护好宝月姑娘!”三位武乘连忙执刀围了过去,湘涟也举出刀挡在了前面。黄剑英见面对两个上乘高手,怕是无有生还的余地,想着能逃出一个是一个,对鲁敖道:“大人,如果咱们动手伤了这位小主子,怕是谁也耽待不起。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吧?”
鲁敖看了他一眼,回头对卓通道:“那这两个丫头就让给你了。不过你完事后可得把荣大小姐给我留下,堂主大人要问话的。”卓通喜出望外,笑道:“谢大人相助!”黄剑英回头叫道:“你们打不过这老**,快逃回少林寺去!不然就逃到别处,千万不要留在这里!”他说着举刀便向鲁敖砍去。鲁敖笑道:“他们回不去了。”边说边连连闪避,不多时二人已经跑出了老远。
鲁敖边闪过黄剑英的刀,边问道:“黄少帮主,堂主大人没有恶意,你们为何拒而不见?”黄剑英道:“你们不就是想问《玄阴刀诀》的事吗?我告诉你,我不知道!”鲁敖的眼睛里闪出一记寒光,道:“不打自招。看来这次真不能叫你活了。”他说着双手又冒出内真极,道:“今日你便死在这里吧,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黄剑英心道:“就算用不了奇门之术,我也不信胜不了你!”因见他手无寸铁,乃举刀乱舞。鲁敖一时近他不得,道:“好身手!”刚一说完,却双手一合,将刀固住了。鲁敖笑道:“可惜对我无用!”黄剑英大惊,一脚向他手掌踢去,鲁敖放开刀锋,一掌打在他的脚上。黄剑英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他正待起身,鲁敖又是一掌直 穿越玛法燃文拍向他的头颅,黄剑英大惊,急忙用刀背挡住。不想他的掌力太大,竟震得黄剑英手臂酸麻。
黄剑英暗道:“这厮居然只用徒手的武功就这么厉害,到底是什么妖怪!”鲁敖将他的刀慢慢压低,咛笑道:“这回你还有什么办法?”黄剑英一时情急,猛然射出一记龙牙镖!这次距离颇近,鲁敖被打得猝不及防,竟被击中面门。他惨叫一声,仰面倒下。黄剑英松了口气,站起身来道:“这回离得近,可算是打准了。”因怕他未死,准备上前再补一刀。不想他刚刚抬刀要砍,那鲁敖竟一掌打在他的身上!
黄剑英一时被打得口中鲜血狂吐,摔倒在了地上;鲁敖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道:“你以为我只挨了你一下便会站不起来?”他说着又是一掌向黄剑英打去!黄剑英受伤颇重,早已动弹不得,连忙举刀来挡。不想他此时受了重伤,内真极大损,刀锋上真气全无,那柄钢刀竟被鲁敖的虎手拍成了几截。黄剑英被震得滚出丈余远,几欲爬不起来。
鲁敖大喝一声,又是一掌拍过;黄剑英急忙丢开断刀,出拳来挡。二人拳掌相交,竟震得分开数丈。黄剑英与他对了这一招后,右手竟被鲁敖的内力灼伤,整条臂膀都在流血。他咬着牙想站起来,但左脚也被震伤,竟歪在那里动不了。鲁敖似乎也伤得不轻,待站起来后,右肩突然鲜血直流。他喘了口气,暗道:“居然用龙牙镖与我的虎手硬碰,这小子还真是干得出来。”
他喘息了片刻,随后又露出冷笑,对黄剑英道:“你的右手跟我一样,也不能用了吧。不过我的左手还能动……据我所知,你的左手似乎还没能练出龙牙镖吧。”他说着再次走了过来。黄剑英暗想:“我的左手确实还不能用龙牙镖,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里不成?”他斜眼看了身后一眼,自语道:“荣妹还等着我去救她,我怎么能躺在这里不动!”
黄剑英咬着牙关用单腿站起,举起左手对着鲁敖。鲁敖喝道:“没有了龙牙镖,你就跟废物一样,凭什么和我打!”说着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不想黄剑英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喝道:“去死!”一拳打在鲁敖的小腹之上!鲁敖一把甩开他道:“这种拳能打倒我吗?笑死人了……”突然口中鲜血直涌,惊道:“怎么回事?……”
他低头一看,却见黄剑英的左手上还有残余的元极,鲁敖暗暗惊道:“这小子为了能打中,居然故意挨了我一掌!”黄剑英一蹶一拐地走到他的面前,道:“龙牙镖虽然是远程奇门之术,但就一定要在远处打中你吗?我可没那么死板!”他说着又是一拳,正打在鲁敖的脸上;鲁敖只见这拳犹如一道白光闪过,只打得他眼前发黑。
黄剑英几乎站立不住,自嘲地笑道:“这是我左手新创的武功——龙牙拳……和你的虎手功很像吧?”鲁敖的右眼已经看不见了,慢慢地站起来,道:“龙牙对虎手?真有意思……那就看看我们谁的功力更强吧。”他说着,再次露出了冷笑。黄剑英喘了口气,道:“你也真是条汉子,我本不忍心杀了你。可你要取了荣妹的性命,我断不能饶了你!”鲁敖道:“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一掌向他打去;黄剑英也出拳相迎,二人一时拼在那里动弹不得。
眼见黄剑英已经渐渐快支撑不住,突然一把断刀砍在了鲁敖的脖子上!
鲁敖的左眼露出万分诧异的光芒,见黄剑英冷笑道:“我可不会一门功夫用到底!”只见拿着断刀的,正是他血淋淋的右手。鲁敖布满鲜血的脸上露出无比的愤怒与无奈,他往后一倒,终于不能再动。黄剑英一时也跪倒在地,连上前补一刀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回身慢慢地向原路爬去,叫道:“荣妹,你们没事吧?”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尖叫。黄剑英心中大惊,不知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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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不过是杀了几个人,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卓通跨过三个武乘的尸体,手上已经多了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宝月用手捂着嘴,不停地流着眼泪。卓通回头看了湘涟一眼,笑道:“荣大小姐,你就在这里陪小老儿快活快活,也免得受皮肉之苦。”湘涟见他逼近,叫道:“不要过来!”说着一刀砍了过去。
卓通只用剑一挡,竟震得她双手发麻;又是一剑,正刺向她的喉头!湘涟一时无从躲避,却见那卓通收回了长剑,笑道:“好看,好看!”湘涟下意识地握了握脖子,才发觉领口的纽扣竟被他割开了。卓通笑道:“真是好货色啊。”说着又走了过来。湘涟想如果要被他欺辱,不如横刀死了,但看着身边的宝月,病倒在车上的黄莺,又不能丢下她们不管。
卓通用剑在湘涟的周身指来指去,口中不住地道:“盐帮的二小姐和其他姑娘有何不同?小老儿可真是等不及了。”湘涟不等他近身,连忙挥出几刀。卓通一面躲,一面用剑尖在她身前刺来。湘涟心道:“你这老鬼不下手杀我,我正好伺机宰了你。”乃一刀向他的脖子斩去。突然卓通“噗”的一剑,正刺在湘涟的肩头,道:“你想取了小老儿的性命,还不到火侯。”说着拨出长剑。
湘涟一时疼痛钻心,跪在地上。宝月惊道:“湘涟!”卓通回过头来,笑道:“小贵人别怕,我舍不得杀她,只是叫她听话罢了。”他说着向着宝月连出几剑,竟将她衣服上的纽扣都割断了。宝月又哭又叫,抱成了一个团。湘涟见这老贼如此龌龊,不禁叫道:“住手!”向着他的后背便是一刀。卓通头也不回,又是一剑刺在她的右腿上。湘涟一时歪在地上,咬着牙站不起来。
卓通用剑拨弄着宝月,道:“真是好货色!”弯下身子便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宝月哭喊道:“湘涟救我!呜呜……”湘涟慢慢地爬了起来,道:“老贼,你给我住手……”卓通笑道:“你有本事就来呀,小老儿好的就是这口。”湘涟大喝道:“你给我住手!”一刀砍了下去。卓通依旧用剑一挡,竟将她震得摔到了马车上;湘涟一时停不住,抱着昏迷的黄莺一起摔了下来。
卓通撇开了宝月,笑道:“你好像比那位妹妹要急啊!”说着举剑慢慢地走了过来。湘涟握着扑刀跪在地上,一时间感到一阵绝望。突然,黄莺一把抱住了卓通的腿,道:“……湘涟……带着宝月快跑!”卓通微微一惊,道:“小夫人?……”湘涟愣了一瞬,惊道:“黄姐姐不要!”黄莺使出仅有的力气,死死地抱着卓通的腿,道:“放心,他们不敢对我动手,最多把我抓回去交给伊里布……你们快跑!……”
黄莺话音未落,却见卓通早一剑刺穿了她的胸口!湘涟一时呆住了,见卓通冷笑道:“贱人,你把自己的身份看得太高贵了吧?大人早就想杀了你,不过想留着你为他办点事。不想你吃里扒外,如今还想活命?”他说着一把抽出长剑,将黄莺踢飞到湘涟的身边。湘涟一时神思恍惚,叫道:“黄……黄姐姐……”
黄莺胸口的血流得满地都是,她依依地看了湘涟一眼,道:“湘涟……姐姐连最后一件事都办不好……”湘涟一把扯住她,哭道:“不,你不要死!”卓通冷笑着看着黄莺,道:“这就是她这个贱女人的下场……”湘涟听了,不由得心里如烧着的烈火一般!黄莺紧紧地抓着湘涟的手,道:“我咎由自取……如果能见到爹娘和坊里的姐妹,我一定要请他们原谅我……湘涟……”
“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黄莺说着,渐渐地没有了气息。卓通叹了口气,道:“本来想在这里快活一番的,可惜被这个贱人搅得没有了兴致。既然过得不顺心,自己早点去死不就是了?居然还开了个什么破染坊,丢人现眼……”湘涟冷冷地道:“……闭上你的嘴……”卓通笑道:“怎么,荣二小姐长脾气了?不怕告诉你,六年前荣香莲也是这么死的,和这个贱人死得差不多,呵呵呵……”
湘涟猛然跃起身来,挥刀喝道:“我宰了你!”卓通笑道:“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说着依旧伸出长剑挡了一下;不想湘涟这一刀势大力沉,居然将他震得飞出老远。卓通大吃一惊,握着**的手腕道:“怎会如此?……”抬眼再看湘涟,却见她的头发渐渐变成了青色,额头上竟然出现了红色的斑纹!
“……麒麟血?”卓通惊道,“没可能的,这丫头怎么会是麒麟血的后裔?”正在惊诧间,湘涟举着钢刀再次砍将下来;卓通闪身避过,见地上被砍出一道几寸深的沟痕。他看着湘涟,暗道:“原来如此,有人用推功过血**送了麒麟血于她,因此她的功力并不完整……不过她怎么能用推功过血**,难不成……”
卓通正想着,却见湘涟又是一刀砍过,卓通急忙举剑挡住;刀剑相碰之际,一时真气大作。二人甩手拼过,都被震出一丈来远。卓通一收刚才的**,暗道:“虽然只有‘百力麒麟血’一半的功力,可竟然能达到这种地步……看来刚才没有杀了她,却是老夫失算了。”他想到这里,眼中露出杀意,出剑变得又快又狠。湘涟咬牙相搏,突然用刀背挡住卓通的剑锋,一腿踢在他的胸口!
卓通往后退了好几步,道:“这是什么招术?”湘涟道:“传我麒麟血那人的招术!”说着一刀斩向卓通的脖子。不料卓通冷笑道:“是吗?”居然也用剑背挡住她的刀锋,一脚踢在她的脸上!湘涟被踢得摔在地上,嘴里流出血来。卓通笑道:“可你与冯素卿根本不能比!”说着一剑刺了过来。
湘涟咬了咬牙,道:“能比过你便成了!”乃架住他的长剑,一脚踢向他的右手;不想那卓通也飞起脚来,亦踢在她的右手之上!只听得两声骨碎响,二人的刀剑都掉到了地上。
卓通笑道:“空手的武术小老儿很在行,你要不要试试?”说着挥动拳脚打将过来。湘涟右手剧痛,也出手与他对搏。二人一时难分高下,卓通却道:“等你的元极被麒麟血耗干,那时看你怎么办?”湘涟心里暗惊,不想这卓通居然还知道这个秘密!果然,湘涟渐渐觉得元极消耗极大,似乎再过一会就会支持不住。
湘涟暗想:有了冯四姐的帮助,我还是胜不了上乘高手吗?正在湘涟焦急之时,突然一只竹箭射在了卓通的脸上;卓通虽然没有受伤,也着实吓了一跳!他回眼一望,却是宝月放的箭。湘涟趁机一脚将他踹在地上,听宝月道:“湘涟,快上马!”湘涟听了,见宝月已经骑在马上,连忙一跃坐上马背,对宝月道:“快去黄剑英哪里!”
宝月连忙驾马而跑,卓通叫道:“哪里走!”也跳上一匹马追了上来。宝月将铁弓放到湘涟的手上,叫道:“湘涟,快用箭射他!”湘涟猛然醒悟,乃拉开铁弓,在右手融入元极;不想她右手一阵剧痛,竟拉不动弓弦。宝月急道:“快呀!”湘涟猛一咬牙,射出一道白光;因有麒麟血,这一箭力道甚猛,而且射得甚远,卓通始料不及,被射中腹部,惨叫一声滚下马来。
湘涟定了定神,让宝月将马停下,又咬着牙举起弓来。卓通口吐鲜血,道:“这丫头居然有这种武功,真是失策……”用手捂着肚子往回欲逃。湘涟又是一箭射出,直从他的后背直穿过前心。那箭光打在地上,竟钻出几尺深的黑洞,卓通怔怔地站在那里,道:“这……这怎么可能……”突然倒在地上便死了。
湘涟见卓通已死,斗志渐渐散去;她头发陡然变黑,从马上摔了下来。宝月惊道:“湘涟!”却见黄剑英歪在不远处,低低地叫道:“荣妹……!”宝月惊道:“黄哥哥!”她看着二人,不禁哭道:“我怎么办?”黄剑英道:“马车上有治伤的药,快拿来给我和荣妹……快……”他说着,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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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堕落的监察院
宝月抹着眼泪,将昏迷不醒的黄剑英和荣湘涟往马上拖。好在她多少练过点布库,因此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只是因为害怕,手脚抖得厉害。宝月看了一眼死在路边的鲁敖与卓通,又望了望远处倒在地上的衙役们,不觉又惧又怕。她鼓起勇气,牵着马回行过去,将黄莺的尸体也抱到了马上;但不知那些衙役是死是活,她也不敢再看了。
如此牵着马一路而行,宝月看着惨死的黄莺和生死不明的黄剑英与荣湘涟,不由得又哭了起来。她猛然想起黄剑英说的话,将找来的瓷瓶打开取出几枚药丸,塞进了黄剑英和荣湘涟的嘴里。也不知他们最后能否转好?宝月焦急而茫然地走在荒野中;直到日头下山,才在田边找到几户人家。
宝月从来没有和外人打过交道,乃牵马过去敲开了门。开门的是一对老夫妇,见了他们的样子吓得说不出话。这时,荣湘涟在马上呻吟了一下,居然醒了过来!宝月哭道:“湘涟,你没事,太好了……”湘涟只觉得身上的伤一阵阵剧痛,从马上摔了下来。宝月急忙扶住她,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昏迷的黄剑英。
湘涟喘了口气,轻轻地道:“两位老人家……我们想借宿。”老夫妇见了她,道:“你们是衙门里的人吧?”湘涟怕生事,忙道:“不是,只是路过。”老夫妇道:“我们不会记错,上次我们乡里交的粮食差点被官府侵吞了,还是这位荣大小姐帮忙改的帐呢。”湘涟见他们提起自己的丑事,方才想起这对老夫妻,忙道:“上次的事真是对不住。”
老夫妇见他们满身是伤,当下不敢耽搁,忙将他们请进屋子。宝月将黄剑英放到炕上躺下,用手抹着他嘴边的血,不由得双泪齐流。湘涟的伤势不算太重,只歪在一边闭目休息。这时,老汉叫出一三十来岁的男子,对他讲了几句后,男子便帮湘涟治伤。
老头对湘涟道:“老汉姓王,这是我儿子王板儿。”那男子边看着湘涟的伤势,边向她打了个招呼。湘涟和宝月急道:“先救黄大哥!”男子看了黄剑英一眼,道:“还是先看看小姐的伤吧……”说着要湘涟解开肩头的衣裳。湘涟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害臊,扯开了被血染得精透的衣服。
宝月看着王板儿,问道:“她的伤怎么样了?”王板儿道:“虽然看起来伤得不是很重,但似乎不是被普通人打伤的。如此真要调养起来,怕是会很麻烦……”湘涟看他的样子并没有武功,不禁问道:“大哥如何知道?”王板儿笑道:“我好歹也是个走南闯北的赤脚郎中,这些伤以前见过。”
他说着用药敷了湘涟肩上和腿上的伤口,道:“小姐是武乘吧?小人听说武乘对这种内功的伤残,是可以自己运功治疗的。因此小人只能帮您用药治好外伤,剩下的就靠您自己了。”湘涟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些,不觉有些佩服,拱手道:“多谢大哥……”不想右手一疼,眼泪都流出来了。
王板儿看见湘涟的手,急道:“小姐的手不要紧吧?”湘涟抹了抹眼泪,道:“无事。”王板儿道:“都肿成这样了,怎会无事?”说着替她卷起袖子,湘涟才发现自己的右腕肿得跟萝卜一样了!王板儿用手捏了捏她的手腕,湘涟疼得叫出声来。王板儿道:“千万别乱动,你的骨头已经断了!”
“断了?”湘涟惊道,“那怎么办?”王板儿道:“不用害怕,只要护理得好,还可以接上。”说着取来了夹板给湘涟绑好,然后吊在了脖子上,道:“这几个月可不要再用手了。”湘涟没想到那卓老贼一脚居然踢断了自己的手,担忧地道:“我的手还好得了吗?”王老头道:“你放心吧,我儿子可是乡里有名的郎中,他给你治了就肯定不会有错。”湘涟庆幸自己的手总算是保住了,对王板儿道:“多谢!”王板儿笑道:“不谢不谢!”
这时,躺在床上的黄剑英呻吟了一下,湘涟和宝月道:“快给黄大哥看看吧!”王板儿替他搭了搭脉,道:“他的外伤不甚要紧,就是右手伤得重点……不过他的内伤颇为严重,怕是要调养很久了……打伤他的这个人,武功真是高强……”王板儿说着,额头上渗满了汗水。宝月坐在黄剑英的炕边,关切地望着他。
湘涟放下心来,道:“只要他不死,待他醒后自己便可运功疗伤了。”王板儿仔细地给黄剑英上草药,然后包扎着伤口。宝月轻轻地扯了扯湘涟的衣袖,湘涟随她到了屋外。宝月绕到草垛边,轻轻地拨开一展席子,只见黄莺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湘涟一时心下透凉,轻轻地叫了声:“黄姐姐……”明知她已经不会再回答自己,但她还是跪在黄莺的身边看着她。
王老夫妻也绕到了屋后,见两个少女正在那里失声痛哭。王老头摇了摇头,过去劝她们道:“两位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让这位夫人入土为安吧。”湘涟怔怔地跪在那里,道:“我的这位姐姐……已经没有一位亲人了。我不想她变得孤魂野鬼……”王老头道:“荣大小姐,我们的村后有一处坟地,凡是未进祖坟的女子皆在那里安眠。如果您愿意,可以将夫人安葬在那里,日后也能有些姊妹与她陪伴。”
“真的吗?”湘涟抬起泪眼,望着王老头,“真的有人也在那里……安眠……”王老头道:“真的。”湘涟轻轻地点了点头,抚着黄莺的脸道:“黄姐姐,你就在那里住下吧,有好多姐妹陪着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再开一家浣纱坊,开开心心地过下去……”宝月哭道:“湘涟,你不要说了……”王老夫妻轻轻地拉起了她,少时几位乡邻抬来一口薄棺盛敛了黄莺。
“不!”宝月叫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马蹄金,“要买最好的棺椁,买最好的寿衣!黄姐姐这么漂亮,怎么能这样走!”她哭着喊着,马蹄金洒得满地都是。王老夫妻将金子捡起来,对那几位乡邻道:“按这位小贵人说的办吧!”几位乡邻点了点头,接过金子便出去了……
直到了晚上,黄剑英才醒了过来。他看着眼前泪痕尤存的湘涟与宝月,道:“你们怎么了?”湘涟侧过脸没有说话。宝月哭道:“黄姐姐死了!……哥哥,你千万别再有事,不然我会疯的……呜呜……”黄剑英咬了咬牙,道:“伊里布……好狠毒的畜生!”他说着想要坐起来,却疼得叫出了声。
“剑英别动!”湘涟急忙按住了他,“你伤得太重了,千万不要乱动啊!”宝月看着黄剑英虚弱的样子,道:“黄哥哥,你千万不要死啊……”湘涟不由得喝道:“闭嘴!”宝月也叫道:“你发什么火!黄哥哥和都察院里的人交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有这么高强的武功,为什么偏等黄姐姐死了才用!湘涟我恨你我恨你!……”她说着不停地捶着湘涟,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湘涟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黄剑英虚弱地道:“你……不许这么说荣妹……”宝月听了,不由得伏在了炕边,哭道:“为什么头一次出来办差,就让我看到这些东西!阿玛,姑父,你们骗我!大家的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好!我恨你们!……”黄剑英轻轻地抚着她的头,道:“你还是回家去吧,民间不是你这样的姑娘能呆的……”
这时王老夫妻过来劝道:“两位小姐不要伤心了,去人已去,你们还是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啊。我们做了些饭菜,虽然简陋了点,但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二人听了,便不再说什么。湘涟盛了碗饭,慢慢地走到了黄剑英的炕边坐下,道:“剑英,这次换我照顾你……”黄剑英看着她断了一只手,不禁笑道:“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
宝月早盛了一大碗饭菜,过来将湘涟挤到了一边,道:“黄……剑英,我来喂你吧?”黄剑英看了她们一眼,道:“有劳妹妹了。”宝月的脸上一红,用勺子慢慢地给他喂饭。黄剑英吃一勺,她自己也吃一勺。也许是今天饿得太狠了,宝月头一次觉得民间的饭菜原来能吃得这么香。湘涟默默在坐在旁边吃着饭,虽然腹中饥饿,口中却如同嚼蜡。
到了晚上,众人都睡去了,湘涟便自己打坐疗伤。宝月虽然睡不着,但也没有再去打扰她,只是默默地照料着已经睡熟的黄剑英。剑英现在根本不能自己疗伤,怎么办?这么拖下去他肯定会出事的……湘涟的心里不时的担忧,真想尽快回到监察院。
如今湘涟的内真极已然深厚,入定一晚伤势已明显好转。次日起来,湘涟的精神恢复了三四成,王板儿赞许地说道:“早就听说武乘能自己治病,今天果然是开了眼。”湘涟淡淡一笑,道:“可惜我的这位大哥,情势却不太好。我怕再耽误会让他的身子出事的……”王板儿道:“黄大哥的身子不能再受颠簸,不如让他先住在这里。小人如果得空,便请少林寺的老僧们搭救于他……”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湘涟心里一亮,道:“如此我们这就回南少林寺……”王板儿道:“荣大小姐在路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怕是不便再走回路。再者,您还得回衙门里交差呢!如果您信得过小人,小人会把事情办好的。到时候小人捎个信于您,不知荣大小姐意下如何?”湘涟看着这位朴实的大哥,拱手道:“如此多谢了!”这时,却见宝月过来对湘涟道:“湘涟,我们……一起送送黄姐姐吧……”
湘涟心里一冷,见有四个人从后院抬出一副上好的棺椁;她轻轻地走过去,打开了盖子。黄莺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神色已然十分的安详。宝月精心地给她打扮了一上午,使得她的容颜依然美貌动人,犹如活着一般生气勃勃;她穿着一身漂亮的殓服,脖子上还戴着一串珍珠项链,显得华贵而清雅。湘涟轻轻地问宝月道:“这串项链……”宝月道:“我送姐姐的……”
乡邻们盖好了棺椁,慢慢地向后山抬去。湘涟与宝月静静地随在后面。这里果然有不少的坟冢,有名字的,没名字的,都是未入祖坟的女子们安眠的所在。黄莺的墓**早已挖好,四位乡邻将棺椁沉了下去,湘涟与宝月一人抓了几把土洒在了上……
不多时,一座墓碑立在了坟前;上面写道是:山西黄氏女莺之墓;妹,荣湘涟,喜达拉宝月。湘涟用手轻轻地抚着墓碑,道:“黄姐姐,你还是再开个浣纱坊吧。江淮少了浣纱坊,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宝月也道:“多开几个,把那个江宁织造挤出去!我阿玛说他家全是坏蛋,和伊里布一样坏……”
她说着,不由得又红了眼圈,道:“姐姐你看到了吧,杀死你的那个坏蛋叫湘涟一箭射死了!湘涟姐姐真的好厉害,她不光为她的大姐报了仇,也为你报了仇!”湘涟吃惊了看了宝月一眼,见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姐姐……我阿玛说伊里布那个大坏蛋太厉害了,朝中所有的人都斗不过他……我起初一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现在明白了……但我想总有一天,姐姐会看到那个恶贼的下场的,宝月好恨他!真的好恨……”
湘涟心里一酸,道:“宝月,别哭了……”宝月一头伏在她的身上,道:“湘涟,我怎么办……我不敢回监察院了……”湘涟道:“有我在,不要怕。”宝月跪直了身子,道:“你在顶个屁用。”湘涟拧了一下她的脸,道:“狗改不了吃屎。”宝月道:“好啊,你敢骂我,我回去……”湘涟拉起她道:“知道了,告诉你姑妈,将我满门抄斩。”宝月破涕为笑,道:“才不是呢……”
二人回到王老头家里,向黄剑英道别。黄剑英笑道:“不要担心我的事,回衙门里复命才是正经。这次能给大哥和大嫂报了仇,我心里畅快了不少。”湘涟道:“我回去后便找程大哥商量此事,召告江淮的同仁们共同御敌,然后将大姐和姐夫的坟冢迁到祖墓里。”黄剑英道:“那有劳荣妹。可惜我的身子刚刚才好,就又被打成这个样子,可能赶不上迁坟了。”湘涟笑道:“只要事情能够平反,我们便等你回来一起迁!”
湘涟带着宝月走到屋外,对王老夫妻道:“若不是二老相助,我们怕是早已死在路边了,大恩何以为报,只能略表一下心意。”她说着,掏出那天从宝月身上骗来的一锭五两的大银子。王老夫妻推辞道:“荣大小姐若如此,就是见外了!”宝月见了心里很不舒服,道:“好你个荣湘涟,居然拿我的银子送人情!”她说着一把将湘涟的手挡了回去,掏出一锭金子道:“您拿着!”二老看了她一眼,笑道:“如此多谢小贵人了。”湘涟瞪了宝月一眼;趁他们不注意,忙顺手把银子又塞回自己的衣服里。
宝月骑在马上,湘涟坐在她的前面,告辞而去。一路上,宝月嘟嘟嚷嚷地道:“连马都不会骑,还要我带着你。真累赘……”湘涟道:“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宝月道:“有种你就试试看?你得罪了我,就自己走回去吧。”湘涟一想自己身上还有伤,断不能如此,于是吓唬她道:“是吗?没我在你就等着被坏人欺侮吧。”宝月哼了一下,扭过脖子;湘涟也哼了一下,往另一边扭了过去。过了一会儿,二人却都笑了起来。
行不了多久,却见远处有人骑马追了过来,叫道:“两位小姐慢走!”二人回头一看,却是几个衙役!湘涟喜道:“你们……没事?”一衙役道:“我们几个被打晕了,因此拣了条性命。可惜其他的兄弟和漕帮的三位兄弟都……”湘涟喘了口气,道:“是我和剑英害了他们……”
衙役道:“荣大小姐别这么说,这次要不是您,我们可都会死在那里了。半夜里我们醒来看见那两个混帐的尸首,便知黄大人和两位小姐无事,因此一地里追了过来。”湘涟猛然道:“遇难的兄弟们呢?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众衙役都垂下头,道:“已然安葬在路边了。”湘涟叹了口气,道:“都怪我没用。回到衙门里一定要朝庭里抚恤一下他们的家人。”
一衙役道:“那两个猪狗不如的混帐东西,我们已经把他们剁成了肉酱,也算是为兄弟们出了口气!”“什么?”湘涟惊道,“埋了吗?”衙役道:“剁碎了便埋了。”湘涟松了口气,道:“埋了就好。要是被人知道杀了上差,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众衙役带回了两匹马和一架空车,受伤重的几人便坐在车上,其余的人便策马而回。湘涟依旧与宝月同乘一匹马,宝月也没再胡闹,同众人一路 大唐煤老板全文阅读往监察院而去。一路上宝月很是慷慨,拿出金银让他们住店调养;因此湘涟每晚都能打坐疗伤,身子恢复了不少。
所幸一路没有再生变数,不出大半个月便回到了监察院。颜勇看见一行人狼狈的样子,不觉怒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们知道衙门里每天有多忙吗?”宝月一脚踢在颜勇的大腿上,骂道:“你还有脸说,我们差点死在外头!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跟我阿玛交代!”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颜勇哪里敢得罪她,乃指着湘涟道:“和你的情哥哥在外面玩了几个月,放着衙门里的事不管!”湘涟懒得理他,拨开他的手道:“下次你自己去得了。”程士铭看着湘涟手上厚厚的绷带,关切地问道:“湘涟,你的手怎么了?”湘涟没好气地说:“被打断了。”
“断了?”程士铭一惊,“治了吗?”湘涟笑道:“运了几天功,骨头已经长上了。可能再过十天半月就能好。”程士铭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回来的人这么少?黄兄弟呢?还有那些衙役和武乘呢?”宝月哇的一下哭了,道:“他们都死了……!”
“什么?黄兄弟他……”衙门里的人都惊叫起来;湘涟忙道:“那些兄弟们的确都去世了,但剑英他……”程士铭急道:“黄兄弟他到底怎样?”湘涟道:“在乡下治伤呢,说不定已经被澄清师父救回少林寺了……”程士铭松了一口气,对宝月道:“以后说话说清楚!”宝月揉了揉眼泪,道:“哦……”
颜勇对湘涟道:“这次真是难为你们了,这段日子你就别去臬司衙门了吧,就留在府库衙门里办差。”湘涟看了他一眼,道:“你还算有点良心。”颜勇道:“牺牲的兄弟们,写个折子呈上去,让朝庭抚恤一下他们家的亲人吧……妈的,监察院好多年没出过这么惨的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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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日渐转凉,监察院里因为秋收过后更加忙碌。湘涟有空便对程士铭说了路上发生的事,让他一定要抢在都察院的人行动之前召开江淮的武乘大会。程士铭也觉得事情紧迫,抽空便回家找祖父商议。湘涟不知黄剑英是否到了少林寺,身上的伤势调养得如何,心里一直牵挂着他。
这天,程士铭一行人再次风尘仆仆地回到衙门,只听见刘御史还不住地道:“程士铭,我可是非常信任你才让你当了臬司衙门的副御史,可你这回差点出了大事。”众人不知道他们又出了什么岔子,但唯一知道的便是程士铭的官根本不是老刘给的;但程士铭还是道:“属下惭愧!”
刘御史道:“林亮虽然有错,但你是他的上司,所以衙门里的事情我只会过问到你的头上。”程士铭唯唯连声,道:“这回肯定是最后一次,属下日后不会再犯了。”刘御史问颜勇道:“我不在的这个月,府库衙门出过事吗?”颜勇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连声道:“无事,无事!”正说着,却见宝月正睡在颜勇的椅子上睡觉。
刘御史道:“这叫没事?”说着凑过去叫道:“宝月,你很累吗?”摇晃了几下,宝月突然伸出手来,湘涟连忙将她的手抓住,程士铭也捂住她的嘴。宝月的嘴里咕嘟出几个字,又睡着了。众人方才松了口气。刘御史一怔,随后对颜勇道:“我可是非常信任你才让你当了府库衙门的副御史,宝月虽然有错,但你是她的上司,所以衙门里的事情我只会过问到你的头上。”颜勇也是唯唯连声。
刘御史哼了一声,进他的内堂去了。程士铭与颜勇对望了一眼,突然道:“我们的回文呢?“回头问林亮道:“回文是你领的吗?”林亮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程士铭怒道:“你知道个屁!”颜勇道:“别急,不就是一纸文书吗?回头找巡抚衙门补一个就成了。”程士铭叹了口气,回臬司衙门去了。林亮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跟在他后面怏怏地走了。
这时,宝月打了个呵欠醒了过来,道:“我出去体察民情去了!”说着便走了出去。颜勇道:“怎么衙门里的人一代不如一代?以前熊御史和冯四姐在的时候我们衙门多威风。”众人听了很不舒服,道:“怎么着?你可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颜勇道:“办差去吧。”湘涟听他提起了冯四姐,不由得心里一阵惆怅。是啊,不觉就过了半年,再过一年半,四姐就能回了……
众人忙完了差事,都是累得头晕眼花。颜勇拿着茶杯,依然踱着官步对大家道:“大家都辛苦了,一定觉得衙门里缺人吧?”湘涟心想如果每个人都做事就不会觉得缺人,但没敢讲出来。颜勇看了她一眼,接着道:“这次秋试科举已经完毕了,说不定上头会派来办事能干的人。这样临近过年,我们也不会忙得连茅房都上不了了。”
湘涟心想怎么一天到晚针对我,因道:“只要不让我再去臬司衙门出镖,在这里再忙也无所谓。”林亮道:“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在衙门里办差,有用得着你的时候你应该觉得这是对你的恩宠,不要总想着偷懒!”湘涟见这个二愣子竟然说自己是“不对的”,心里很不舒服,道:“我每次出镖运气都不好,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丢了命。要不这样吧,下次叫林亮出去试一试。他是索副总督的亲戚,道上的人肯定会给他面子。没准顺顺当当的差事就办成了!”众人听了,都点头说:“我同意!”
林亮听了,脸上陡然变色,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程士铭没有理会他们,只问湘涟道:“你的手还能办事吗?”湘涟道:“这几天可能拿不动刀了,不过提笔写几个字应该没问题。”颜勇道:“那正好,衙门里每年年底都要呈三篇折子。你有空负责写出来。”
湘涟听了不由得火大,因为写折子的事当然是刘御史的差事,刘御史总是分派给颜勇,颜勇以前总是分派给冯素卿;如今冯素卿不在,他又把事情推给了湘涟!湘涟不悦道:“我是什么品级,够资格写折子么?”颜勇道:“哪个衙门的折子是大人自己写的?他叫你写,是看得起你。”
颜勇说着,打着官腔道:“这折子嘛,该怎么写?想必你肯定是不知道!所以我先说你记着,而且我只说一遍,你不许再问!”湘涟心想:你找打吗?听颜勇道:“这头一篇要呈报本月的差事,向圣上奏明本省这一个月的府库余存、官场吏治、百姓生计。这第二篇要奏明监察院明年要着手办理的差事,廉官养民,兴利除害,造福一方。这第三篇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我要先告诉你:这第三篇折子可是写给皇上看的,不是你爱怎么写就怎么写,爱参什么人就参什么人。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刘御史怪罪下来你一家老小可吃不了兜着走!”
湘涟听了有点害怕,道:“那我就尽说好话。”颜勇道:“放屁!什么人都不参,皇上养我们是干什么吃的!”湘涟正要说话,却见刘御史带着一个年青人走了进来,道:“各位同僚,这位是新来的文案,名叫阿辰!”众人心里一凉:怎么又是个旗人?
刘御史笑着对众人道:“阿辰可是上榜的进士,满腹经纶,你们可要好好的带他办差!”众人都应道:“嗻。”阿辰拱手道:“参见各位前辈!”颜勇道:“岂敢。”说着便带着他熟悉衙门去了。湘涟正想过这位进士,却听刘御史对她道:“颜勇刚才分派你写折子呢?”
湘涟回过神,忙道:“只是要我帮帮忙罢了。”刘御史笑道:“湘涟啊,你文武皆备,是个难得的人才啊。如今冯素卿不在这里,我可是把你当她在看呢!你可别推辞了。”湘涟听了,心里着实有几分感动,道:“遵命。”刘御史又道:“如今人手太少,从明天起我要在臬司衙门里坐差。反正我和程士铭、林亮一起出过镖,也该熟悉一下底下的差事。”众人皆想:您老人家还是别来的好。
刘御史又道:“你们先办差吧。湘涟跟我过来一下。”湘涟听了半日会不过神,不知这经常不露面的御史大人找自己干嘛?她惴惴不安地跟着刘御史来到后院,刘御史边走边道:“湘涟啊,颜勇这个人你怎么看?”湘涟经常被他欺侮,差点想告他的状,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颜大人不错啊,我们刚来的人没有一个不受他的抬举。若不是他,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呢。”
这话倒是真的,颜勇和稀泥的本事确实不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刘御史道:“我知道你在为他说好话,但每天谁在做事谁没做事,我心里清楚。你的品级虽低,但做的事情多,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湘涟听了,心里跳快好几好倍。这时,刘御史拿过一道钧旨递在她的手上,道:“恭喜你又升迁了,你现在已经是正七品的司职文案,和冯素卿一样了!”
湘涟双手从刘御史手里接过钧旨,激动得差点去抱他!刘御史道:“湘涟啊,你还能不能找到几个像你这样的人呢?”湘涟道:“像我这样的?”刘御史道:“是啊,像你这样文武双全,办差又吃苦耐劳的年少之人。”湘涟听了这话心情激荡,忙道:“我一定留意!”刘御史点了点头,道:“好,你上差去吧。”他说着,慢慢去了臬司衙门。
湘涟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受用的话,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因见刘御史去得远了,忙拆开钧旨来看,见上面写道:“监察院文案荣湘涟,尽忠体国,文武双全;自任职以来恪尽职守,多有功绩;廉洁奉公,表率官民;协上差整饬吏治,兴利除奸。经都察院钧旨,升荣湘涟以为正七品司职文案。望荣湘涟尽忠报国,心系朝庭,扶助上司,体恤下属,为民请命。书到为据,拜北谢恩!”湘涟看到这里,准备面北叩头,不想看到钧旨下伊里布的大印,心里又是一阵发毛。
都察院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派人来妄图杀了她,怎么今日又会升她的迁?湘涟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可一看文书的背面,写着:“你的俸禄为每月十两,赏钱二两。”湘涟见了,忙跪下谢恩,口中道:“皇上啊皇上,您抢了我的荃姐姐,日后多升我的官银,也算对得起我。”
湘涟回到府库衙门里,见颜勇道:“恭喜你又升迁了,司职大人!”众同僚笑道:“你可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了,以后可别欺侮我们啊!”湘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道:“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宝月却道:“我也是正七品,凭什么不是司职啊?”颜勇心想:“你品级高是因为你家权势大,你职位低是因为你没本事。”程士铭心想:“这就是光吃饭不办差的缺,我们想要还得不来呢。”
湘涟心想:“这些兄弟们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现在品级比我还低,我可不能在他们的面前摆架子。他们和冯四姐总归是我的前辈。”想起了冯四姐,湘涟心里又觉得很是思念。那新来的阿辰看了湘涟一眼,拱手道:“恭喜恭喜。在下是新科二十名的进士,进了监察院也不过是个从七品。荣大小姐比我高一级,更是我的上司,我日后一定听从你的吩咐,好好办差!”湘涟听了觉得很是不爽快,道:“都是同僚,何必这么见外?”
阿辰道:“多谢!”说着拂袖而回,便去办理公文去了。湘涟不知这读书人的脾气原来这么大,关切地道:“你会办吗?”阿辰瞪了她一眼,湘涟忙道:“请办请办!”阿辰便自顾去办了。颜勇道:“你怎么不教他?他要是出了事,我可要找你的麻烦。”湘涟道:“凭什么找我?”颜勇道:“你现在是司职,管好这府库衙门的人可是你份内的事。”
湘涟看了诸位同僚一眼,道:“诸位大哥不需要管吧?”众人笑道:“荣大小姐您看着办。不过这两个人……”他们说着用手一指。湘涟回头一瞧,见宝月又躺在椅子上睡着了;阿辰不知在那里干什么,对着文书发呆。湘涟心道:“好啊,把这份差事推给我,你们这群老狐狸!”
她抖了抖威风,走到宝月身边大声叫道:“不许睡觉!”吓得宝月摔在地上半日起不来。颜勇和众同僚都捂着耳朵躲在一边,道:“喊得好!”却听见书桌上一片声的响。众人回头一看,那阿辰的文书撒得满地都是,坐在地上道:“怎么了?怎么了?冬雷……”宝月怒道:“谁叫的!”
湘涟方才知道自己办错了事,忙道:“是颜大人让我叫的。”宝月对颜勇道:“你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想在这里混了?”颜勇道:“不不不……”阿辰道:“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我今日算是见到你们的官威了。”宝月站起身来,“哼”了一声便出去“体察民情”去了;那阿辰起了身来,居然也一道出去了。
众人看着阿辰的背影道:“这小胖子刚来第一天,就这么嚣张?”颜勇道:“你们知道个屁,他可是张总督的亲戚,什么狗屁进士!”湘涟听说阿辰竟然是张绍祖的亲戚,不禁吓得头上冒汗,真后悔刚才得罪了他!湘涟心道:“好你个老颜拿我当枪使。以后我也不得罪人,学你和稀泥。”她想着,替阿辰把文书都拾了起来。这一拾差点把眼睛看直了。
一同僚道:“难得一笔好字啊,真不愧是进士出身!”颜勇笑道:“只可惜没有一封文书写对了,真可惜他的才华。”说着看着湘涟。湘涟道:“那……那怎么办?”众同僚道:“谁知道?这小胖子和宝月又不一样。宝月好歹不做事;他呢,心高气傲,眼高手低。”颜勇道:“我才不管呢,这事我分派给荣司职了。”湘涟道:“反正最后御史大人只会找你。”颜勇道:“那我就找你!”
众人笑道:“算了算了,找谁还不是一样?”又道:“本来以为多两个人能分担点事,不想朝庭派来了这么两个瘟神,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正说着,却见三位官差在后院溜达。湘涟不高兴地问:“这几位又是谁?”一同僚道:“三位武进士,也是朝庭分派在臬司衙门的人。他们的品级都和那小胖子一样,程士铭这段日子可有得受了。”
湘涟见着他们嘻嘻哈哈的样子,想着前段时间和自己一起办差牺牲了的兄弟们,一瞬之间突然有种辞官不做的心思。但想着自己刚刚升了迁,可能几年后便可以被任为掌门帮父亲打理盐帮日后的生计,这个念头马上又打消了。她看着臬司衙门空空的坐椅,暗道:程大哥,现在的江淮已经快乱套了,赶快说服你祖父吧,要不然就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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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恩与怨的交错(上)
年前的一个月,已是忙得不可开交。湘涟当上了司职,心里又喜又忧。虽然心里记挂着受伤的黄剑英,更记挂着程士铭祖父的事情,但她依然每天勤勤恳恳的办差。众同僚也渐渐地认可了这个武功高强、为人和善的少女。尽管她的脑子还不是很灵活,但大家渐渐开始拿她当离去的冯素卿来看待了。
宝月调养了许久,心神渐渐恢复平静。她依旧每日上午睡觉,下午出去体察民情;而大才子阿辰因为每天晚上苦读诗书,上午只办点差事后下午也要睡觉。而且大才子办的差事乱七八糟,颜勇便分派湘涟到处求人给他擦**。湘涟每日自己也忙得晕头转向,便想让阿辰帮他写那三篇折子。不想阿辰写了三篇言辞犀利的缴文,湘涟交给颜勇被臭骂一顿。
无奈之下,湘涟一边还是得自己写那三封折子,一边还要装成感谢阿辰的样子,不能伤害了他读书人的自尊心,一边还要在办差之余继续给他擦**。众人渐渐看出这阿辰又笨又懒,除了会背些四书五经其他愣是狗屁不通;而且他们没想到的是,阿辰在这一个月里居然和宝月很谈得来,最后他们一同躺在椅子上睡觉,一同出去体察民情,一同白吃着朝庭的俸禄不做事。
程士铭那边则更是差劲,除了一个只会说“我不知道”的林亮还常在衙门里,那三位武进士是成天找不到影子。于是,刘御史每天都要责备颜勇和程士铭,说他们办事不济。程士铭心里憋气,就骂林亮;颜勇心里不痛快,就找荣湘涟的麻烦。湘涟看着宝月和阿辰的德性,真想痛打他们一顿,可毕竟不敢。众同僚虽然没敢作声,可脸色也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这天,湘涟正在暖阁里起草给朝庭的奏折,一位大人过来敲了敲门。湘涟不知有什么事,请他进了来,却是江宁知府。江宁知府见了湘涟,抖了抖马蹄袖,跪下身道:“给荣司职请安了!”湘涟吓了一跳,忙扶起他道:“大人这是干什么,折煞我了……”说着请他在暖塌上坐了。
江宁知府欠着半边**坐在暖塌上,满面堆笑道:“荣大小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下官刚进来时还以为看见天上的仙女下凡了!”湘涟不知一位府台大人奉承自己干什么?直道:“让大人见笑了。只是我在衙门里办差,最喜欢的是办差的本事,至于相貌……倒没怎么注意。”
江宁知府露出万分崇敬的神色,道:“荣大小姐真是女中豪杰,下官佩服啊!卑职虽然浅薄,可却有幸能与荣司职英雄所见略同……”湘涟不知他要作甚,道:“什么所见和大人略同?”江宁知府笑道:“其实卑职也是个埋头办事的人,从来不计较名望和得失。因此这一年来,卑职是奉公职守,拥君爱民,这些东西江宁百姓也都是知道的……”
湘涟道:“大人如此奉公办差,是江淮百姓的福气。”江宁知府道:“多谢荣大小姐金口一赞!不过卑职虽然呕心沥血,身在老家的双亲却不能知晓。若是朝庭能有几句体恤的言语,奴才这心里才能有些慰藉……”湘涟不解,只道:“可朝庭那么远,又如何能够知晓大人的功绩呢?”
江宁知府看了湘涟一眼,发觉她真是笨得到家了。他咳嗽了一下,道:“其实要想让朝庭知道卑职的功绩倒也不难,只需要荣司职在折子上点缀点缀……”原来是这样!湘涟心里一阵厌恶,差点把案上的折子摔到他的脸上。可她毕竟在官场中吃了不少亏,便照颜勇教她说的道:“折子的事我会尽量帮大人办,不过最后定夺却是御史大人说了才能算的……”江宁知府忙道:“只要少许提一点江宁的安乐,无需说卑职的名字也无防!”
他说着,看了四周一眼,从袖子里露出一封三万两的银票,悄悄地对湘涟道:“如果卑职能够得到监察院大人们的抬爱,这些散碎银两便送于大人们过年买些酒吃……”湘涟瞪眼看着这封大银子,不由得吞了口唾沫;但她哪里敢作这个主,只道:“大人实在太客气了……这么办吧,如果事情办成了,您再来面谢御史大人也不迟。要不我们无功受禄,心里不光有愧,若是泄露出去大人不光得不到朝庭的体恤,只怕还……呵呵,想必您也是明白的……”
江宁知府的头上微微冒汗,忙收起银票道:“是是是,是卑职心急,让荣司职见怪了!”湘涟道:“您的事儿我记在心里,以后还请您多加照应!”江宁知府心下大喜,道:“多谢荣大小姐,那您先忙着,卑职告退了!”他说着打了个千,恭恭敬敬地退到了门外。湘涟偷望了一眼他的背影,不由得皱了皱眉。三万两银子啊,就这么没了!想着这些,湘涟不禁有些肉痛。
她伏在案子上写着折子,不时地想起那封大银票。湘涟想着,把折子扔在一旁,口里刁着毛笔便拿过算盘慢慢地算了起来。如果真得了,不用说刘御史肯定得分去一万两,颜勇和程士铭各分五千两。剩下的两个衙门一共十九个人(黄剑英没在),每个人就有五百多两……不对,自己现在是司职,应该可以分个一千两吧?其他人五百两也算对得起了。嗯!湘涟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什么,让你写的折子呢?”颜勇拉开暖帘穿了进来,湘涟却依然笑嘻嘻地看着他。颜勇道:“你傻了?”湘涟道:“把大家都叫进来,我有话说!”颜勇见她的面色有些奇怪,便将府库内七八个文案全叫了进来。一人道:“荣大小姐,那两个活宝出去体察民情去了,没回。”湘涟道:“没回该他们活该!我对你们说啊……”
众人听着她的话,不由得都耳朵发热;颜勇坐在她的对面,道:“行啊湘涟,你这丫头越来越厉害了!这步棋走得太他妈妙了,看来今年的年货得堆起来了!”湘涟道:“我们可是朝庭的御史,这么做是不是有点……”颜勇道:“你管朝庭个毛啊,江宁知府为官不错,朝庭应该嘉奖,你们说是不是啊?”众人皆道:“我同意!”一人道:“荣司职,快写折子吧!”又一人道:“看你的了!”湘涟道:“那……那两个活宝的份子……”众人道:“都归你!”湘涟喜道:“那好,不就一封折子吗?写就写……”
颜勇捧着折子交到了内衙,湘涟和众人紧张地等在外面。少时,却见刘御史满面红光地走了出来,对湘涟道:“好你个荣湘涟,办事不错啊!”湘涟笑道:“这还不是多亏大人的教导……”刘御史道:“那过几天,本御史便上京面圣,呈交浙江今年的功绩!”众人都道:“大人辛苦了!”刘御史走到湘涟的身边,道:“丫头不错,你比冯素卿还要强!”湘涟听后,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凝固了。
我都干了些什么?她默默在回到暖阁里坐下,不由得怔了神。颜勇坐在她的对面,不住地在那里算帐:“黄剑英不在,宝月和阿辰那两个瘟神不知道……要不我再多分五百两……”湘涟怒道:“你说什么?”颜勇道:“那黄兄弟的分给你,我和程兄弟一人多分五百两……”湘涟咬了咬嘴唇,道:“我不是说这些……”
二人坐在那里核对着帐目,这时门外又有一位官员敲了敲门。颜勇的脸上露出极为兴奋的光彩,道:“今年发达了!”忙打开门,却是户部番司的员外郎。二人寒暄了几句,颜勇发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员外郎看了他们一眼,偷偷地掏出来一张文书,道:“颜大人,府库里的帐目出问题了……”颜勇吓了一跳,原本发亮的脸上陡然变得漆黑,忙问是怎么回事?
员外郎与他核对了帐目,才知在一张文书中把“官银三千两”错记成了“官银三万两”,那张文书上龙飞凤舞地签着阿辰的大名。这回可把颜勇吓坏了,因为帐目已经上报,国库里的存银就这样凭白无故地少了两万七千两。若上头察对出来,只说他们玩忽职守也要下了大牢,果真参他们私盗国库可是要杀头的。
送走了员外郎,颜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与湘涟出了暖阁。颜勇见阿辰刚回到衙门里,还躺在椅子上做着美梦,没好气地叫道:“快起来!”阿辰睁开眼,打了个呵欠道:“今日不忙,正好再出去体察民情。”说着便准备和宝月一同上街。颜勇将那张文书拍在桌上,喝道:“你连千和万都分不清么?前几天入库的官银到底是多少?”
阿辰不耐烦地看了看文书,道:“不就错了一个字么?改不过不就成了。”“改?”颜勇胀得脖子通红,“国库的帐本说改就能改吗?”阿辰方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拿着文书看了又看,道:“那……那怎么办?”眼见得他的脸上也渗出汗来,看来瞌睡已经吓得不见了。
颜勇见他的熊样,气得破口大骂:“早就想说你,做事不要眼高手低!你觉得自己是个进士就了不得了?这衙门里的事要有多高的才华?认得几个字就能上差!我们是没什么学问,可也知道勤勤肯肯地办差,你连这点差事都办不好,以后还想干些什么!”他这一骂,把府库和臬司衙门里的人都吵了过来。
程士铭一看那文书,连忙对湘涟使眼色:不要管!湘涟也不是傻子,便躲在一边不吭声。阿辰的脸上也是胀得通红,道:“我上差一个月,也没什么人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觉得自己绝对可以办好差事的,是有些人没有教罢了。”他说着看了湘涟一眼。程士铭见状,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湘涟一开始便教你办差,你倒是听啊!你自己看看你成天是个什么样子?”
宝月凑过来道:“怎么,我刚来的时候你们就合着伙欺侮我,现在又合着伙欺侮他?”颜勇气得额头上暴着青筋,叫道:“到底是谁欺侮谁了!宝月你不要被他带坏了!”阿辰也叫道:“什么叫把她带坏了!你们三个勾结朋党,就不许我们两个交个朋友吗?”他说着拿起文书,对宝月道:“我自己去找御史大人,犯不着理这几个人!”他说着,宝月也一道跟去了。
颜勇本来想拦他们,可一想也罢了,道:“我看他们两个不知深浅的东西!要杀要关,我再也不管了!”湘涟与程士铭口里没说,心里却也是这样想的。但湘涟想着宝月,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宝月本来只自玩自的,倒也不坏,而且本来已与自己慢慢的交好;可自打这阿辰来了之后,宝月跟着他又变得和原来一样了。
这阿辰干起正经事来虽然很蠢笨,可动起歪脑筋来坏心眼却是一套一套。他每日与宝月在一处也不知都谈了些什么,加之都是纨绔子弟更加惺惺相惜。这次把他们一起弄出这衙门倒也不坏,反正每日办差的也就他们这几个人,还少些麻烦。湘涟叹了口气,只想他们如果不在了自己还是好好办差,争取早日得到朝庭的恩封回家帮义父打理家业。
不想阿辰与宝月回到衙门里,却依然坐在那里有说有笑。颜勇心里不明,也没敢去问。倒是那阿辰先开了口:“颜大人,刘御史知道这事后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我也觉得虽然是我的过失,可大家也要引以为戒,不要光把错处推到我一个人的头上。”宝月道:“就是。”颜勇心想到底是总督的亲戚,只道:“刘大人说怎么办?”
阿辰傲慢地将文书放到了桌子上,道:“这官银是江宁进贡给朝庭的,刘大人说他会和江宁知府谈妥,写一张两万七千两的出库文书。”颜勇道:“拿什么出库?”阿辰撅着嘴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到时有东西送去江宁就成了。”颜勇他们听后心里一惊,方才知道刘御史也怕得罪了他们后面的人,准备是拿江宁知府贿赂他们的那三万两银子填帐了!
众人看得明白,不由得暗自骂了起来。湘涟看着他们,不由得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她虽然想过富足的日子,但打心底还是不能接下这笔赃银。这回倒好,一了百了。湘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自语道:“四姐,这肯定是上天的意思吧,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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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臬司衙门抬出两万七千两银子放在车上,说要送去江宁知府衙门。颜勇惊道:“那国库里不是还少银子吗?这有个屁用!”程士铭把他拉到一边,轻声道:“这银子是用兑了铅的瓦片做的,不过摆个样子,先还给江宁知府。江宁知府说反正是准备送我们过年的,这次就算了。不出两年,江宁就能让它们变成真的银子,所以你就当不知道!”颜勇听得脖子上直冒冷汗,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程士 影视教皇全文阅读铭叹了口气,道:“反正这次送的是假银子,路程也不远,就不要多派人去了。衙门里很忙的。”颜勇道:“也是。”程士铭又道:“不过刘大人说这次的差事很重要,指明要颜大人亲自跑一趟,当然阿辰也要一起去讨文书。”颜勇道:“要……要我去?”程士铭道:“颜大人,我派三位武进士保护您的安全。”颜勇忙道:“不必不必!荣湘涟!”湘涟惊道:“又是我?”
颜勇道:“你也和我们一起去!”湘涟道:“我的武功低微,怕在路上抵抗不住强人。程大哥的武功厉害,应该让他去!”程士铭急道:“颜大人说你就是你,你怎么想推给我?不讲义气!”湘涟瞪了他一眼,程士铭悄声对她道:“我爷爷已经同意召开江淮武林大会了,我还得找时间去联系各大帮派呢!”湘涟“哦”了一下,道:“知道了……”
颜勇点了五个衙役,和阿辰整理好东西骑上马。湘涟对宝月道:“把你的弓借我。”宝月道:“不借!”阿辰用鄙夷的眼光看了湘涟一眼,道:“借她吧,她家没有才借的。”湘涟听了真想一个窝心脚踹过去,即便他说的也是实话。湘涟坐在那几箱假银子上,阿辰道:“你不是学过武功么?怎么连骑马都不会?”湘涟道:“是是是,谁有你那么优秀?”颜勇道:“湘涟!你少说两句不行吗?”湘涟吁了口气,便不再理他们。
衙役赶着车慢慢往江宁而去,一路上三人都不说话,显得死气沉沉。湘涟心想反正是一车假银子,被抢了也没什么,真误了差事正好让这个旗人快点滚蛋。到了晚上,这阿辰与颜勇都闹着要住店,湘涟哪里敢得罪他们,由他们去瞎折腾,自己只和几个衙役挤在通铺上。衙役起先都不好意思,可见她只是坐在角落打坐,也各自睡了。
次日一早上路,湘涟听阿辰对颜勇道:“这丫头晚上怎么和男人睡在一起,这成什么样子?”颜勇不耐烦地道:“管好你自己!”湘涟心想这阿辰怎么总在背后嘀咕别人,更加懒得理他。又走了半日,颜勇累得也坐在了车上,道:“怎么还没到啊!”阿辰道:“这才走到商市,还有一半的路程呢!”
商市?湘涟和颜勇都是一惊。二人放眼一看,见果然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商市里;湘涟一时百感交集,对颜勇道:“老颜,我想去浣纱坊看看……”颜勇点了点头,道:“也好。”阿辰不悦道:“快点办正经事,看个什么坊?”颜勇道:“要不要把你揍一顿?”众衙役都道:“我同意!”阿辰吓了一跳,没有再说话。
年前的商市已经没有了繁华的景象,阴冷的街道边少有过路的行人。加上这里原本就没有固定的居所,那些简陋的摊房如今人去屋空,使得这里渐渐还原成荒郊野外的景色。湘涟顺着记忆来到浣纱坊门前,见这座商市唯一的小楼已经变成了一家茶肆。湘涟心里一阵酸楚,不觉眼泪又要掉了下来。
阿辰见路边有一个茶肆,直叫道:“停车停车,我要休息一下!”众人听了,便停下车。两个衙役扶颜勇下了车,一行人便坐到了茶肆里。湘涟摸索着熟悉的桌椅,回想起半年前她与黄莺、苏姊她们曾在一处吃饭谈天,不由得暗自抽泣起来。阿辰用手拍着桌子叫道:“有人吗?快上酒菜!”一个小二听见,忙过来道:“只有猪肉和白酒。”
阿辰打量了四周一眼,道:“这荒村野地也没什么下口的东西,做这房子的老板真是他妈的有病!”湘涟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再说一遍试试看?”吓得颜勇忙道:“吃饭时不要说话!”湘涟扭过身去,和三个衙役坐在一张桌子上,不想与他们坐在一处。另两个年长的老衙役被阿辰与颜勇招呼过去坐了,众人点了些酒肉慢慢地吃了起来。
“多谢你们了,我好多年没有这么高兴过……”湘涟吃着东西,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热闹的场景。黄姐姐,你与众姐妹们现在应该团聚了吧?你们可再开一间浣纱坊,聚在一起快乐的过下去。而我们,马上要召开江淮武林的大会,那个场面一定很热闹的。到时我们聚集江淮所有的英雄豪杰,一定能除掉伊里布,为你和天下众多的冤魂报仇的……
湘涟正在恍惚之中,却见另一条岔路跑来十来个骑马的大汉,个个挎着兵刃,凶神一般地停在了茶肆前。湘涟口里正含着肉,见了他们不由得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心里叫道:“不会吧,这次可只有我一个人,求求你们千万别打我们的主意!”她想着,忙低着头吞肉,不敢瞧他们;颜勇也向大家使眼色不要理会。当下众人只顾埋头吃东西,仿佛没看见他们一般。
众大汉抬了两张桌子并在一处,叫道:“小二哥,上肉上菜!”那小二见了他们,却并不怕,笑道:“吴爷您怎么这么久没来?”一脸上有疤的大汉道:“这几天没做什么买卖,银子不够使了,所以大哥没常带我们回来。”小二上了酒肉,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吴爷怎么会没买卖做?”一精壮的汉子道:“如今官府里都派了武乘压镖,我们兄弟纵然抢得了,也要死几个弟兄。我吴大有不想拿着兄弟们的性命换银子啊,所以只能做些小买卖了。”
颜勇他们听了,更加肯定他们便是专门打劫镖货的山贼,心里更是害怕。小二听了汉子的话,却道:“吴爷虽然身在草泽,可也不失为一方英豪。我就不知那些武乘为什么甘心在朝庭里办差,欺压百姓?”吴大有道:“你也不要这么说他们。官府无道,光像我这样打打杀杀能有什么用?他们在那里,好歹能办点正经事,不像官府里那些纨绔子弟,只会吃百姓的血肉。”众大汉听了,都点头称是。
一独眼大汉接口道:“大哥说得很是。我最佩服的,就是盐帮的荣帮主。他以前就和吴大哥一样,带着兄弟四处奔波;后来想着终归不是办法,便投了盐帮程帮主。如今他的千金正在衙门里当差,日后不定能撑起盐帮的呢!”吴大有笑道:“我可比不了荣帮主,但也希望众兄弟有个归宿。”小二道:“那吴爷怎么不去衙门里自荐呢?”
吴大有笑道:“我命案太多,朝庭容得下吗?再者说来,官府里办的那些事我吴大有看了不舒服!”众人问是什么事?吴大有道:“你们不知道吗?浙江府库衙门里新来了个死胖子,把户部的帐本写错了。可他为了保全自己,居然勾结户部和江宁知府想填平帐目,这笔钱又得从老百姓那里搜刮了!”小二听了,愤然道:“这简直太不成体统了!这个死胖子念过书吗?”
独眼汉子笑道:“书是念得不少,听说还是个进士。可惜都念到**里去了!”说毕,众人都大笑起来。湘涟也觉得好笑,可还是忍住了。吴大有道:“老子这次回来,就是要替百姓宰了那个死胖子,顺便捞他一笔。事办成后,老子投案自首,兄弟们也带着银子自奔前程去吧!”独眼汉子道:“吴大哥在哪里,我郑老二就在哪里!”众大汉也叫了起来。
颜勇听得仔细,吃完了东西连忙出门上了车;阿辰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哪里敢出半点声?湘涟倒是很佩服这吴大有,心想若是自己不在就好了,让他们宰了这死胖子也算是为民除害。众人赶着马车一路走去,渐渐出了商市;一行人又走了老远,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阿辰四周看了一眼,不由得破口骂道:“这群山匪真不像话,等我回去告诉姑父提兵剿灭他们!”湘涟心想你刚才怎么不说?颜勇道:“别多话,看来我们回行要绕道了。”正说着,却听见身后马蹄奔忙。几人心里一紧,却见那群大汉已经然追了上来!
阿辰通红的脸又变得惨白,见那吴大有用刀指着他道:“刚才怎么没瞧见你,真是瞎了眼!”阿辰吓得肥肉直抖,直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那独眼大汉伸手要将他拉下车来,一衙役连忙去拦,被他一记刀背打得头破血流。颜勇见状,对湘涟道:“你怎么不动手!”吴大有看了他身后一眼,惊道:“你便是荣湘涟?”
湘涟拱手道:“是。”吴大有道:“你每日与这死胖子呆在一处,想必也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今日我们想宰了他,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湘涟听了,不知该怎么样。颜勇却道:“吴英雄,你若果然想做一番事业,不如放下屠刀。这样凭白杀人,呈的什么好汉?”吴大有道:“没你的事,给我滚到一边去!”说着一记大刀砍了过去,几个衙役连忙去挡,却被他震得摔出老远。
眼见要闹出人命,湘涟忙跳到前面,横着刀道:“吴英雄,不可动粗!”吴大有看着他道:“荣大小姐,在下十分佩服令尊,对你也颇有耳闻。你上次宰了**大盗卓通,我已然有几分敬佩你。可你如今要护着这个狗官——”他说着用刀指着阿辰,道:“可别怪我不客气!”阿辰吓得缩到湘涟的**后面,道:“救我,救我!”湘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颜勇道:“湘涟,你要是被他们一起杀了,你爹的名声倒可以保住。若是你先逃了,你爹这辈子要就完了。”湘涟听了,乃对自己道:“正是,正是。他们不过是一群贼寇,不能与他们讲什么道义!”
突然,湘涟闪身跳到众人中间,举刀砍伤了七八人。独眼汉子惊道:“好厉害的丫头!”一刀向她斩去。吴大有见湘涟厉害,便不与她纠缠,早一刀向阿辰杀过。湘涟一把撞翻了那独眼汉子,用刀隔住了吴大有。吴大有怒道:“你当武乘就是为了护这狗官吗?”说着挥刀向她直砍。湘涟连连招架,突然脑后生风,却是那独眼汉子夹攻过来。湘涟急忙抽身闪避,他二人紧追不放。
那独眼汉子杀红了眼,叫道:“先宰了这狗腿子再杀那狗官不迟!”湘涟虽无心伤他们,但见他们据不退让,居然要先至自己于死地。无奈之下,她猛然跳出圈外,道:“两位英雄,你们实不是我的对手。若是我放你们一条生路……”话未说完,阿辰却叫道:“荣湘涟,你若放他们走,我就告诉御史大人说你私通贼寇!”
吴大有听了他的话,叹道:“今日相会,本是缘分,无奈这死胖子在这里,逼得我们都没有退路。你要放,还是先问问那死胖子吧。”他说着,与独眼汉子、刀疤汉子摆出一个小阵,道:“今日你不被我们杀死,回去也要被官府杀死。这‘三重阵’本来不应该对英雄侠义之人用的,但今天也没有办法了……”湘涟暗暗觉察出他们的厉害,道:“虽然是身不由己,可我也不能死在这里!”
她说着运出元极之法,陡然使出了麒麟血。吴大有惊道:“这丫头果然是上乘高手,郑贤弟你们快走!”独眼汉子叫道:“大哥你先走,这里有我们!”说着一刀向湘涟砍来。湘涟横刀一挡,一脚踢碎了他的手腕。吴大有叫了一声:“二弟!”见刀疤汉子也被湘涟砍伤,只得咬牙跳上马逃去。阿辰叫道:“快杀死他!不能让他走!”
湘涟从车上取下铁弓,却迟迟举不起来。阿辰叫道:“你私通贼寇!当心朝庭把你满门抄斩!”湘涟咬着牙,对准吴大有射出一记龙牙箭。那白光直射穿他的喉咙,立时取了他的性命。阿辰喘着粗气,对湘涟道:“你这么有本事,怎么许久才杀了他,你存心的是不是!……”湘涟听罢,猛然射出一道龙牙箭擦着他的肥脸飞了过去,喝道:“闭上你的嘴!”她说着,一双眼珠瞪得血红,阿辰背后的一棵大树也应声而倒,直吓得他不敢再说半个字。
湘涟收起麒麟血,暗道:“冯四姐送我这么强的功力,就是为了杀这些绿林义士的吗?我们不是还要召开江淮武林大会,共同御敌的吗?我现在都干了些什么事?……”她想着,一把将铁弓摔到马车上,道:“为什么要办这种差事!我不干了,我再也不想干了!”
颜勇拍了拍湘涟的肩,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以前四姐和我一起出来办差时也是这样。等你再过几年,就没事了。”湘涟道:“我想回家……”颜勇叹了口气,道:“你爹爹把你送进衙门容易吗?忍忍吧,你升迁这么快,过个一年多应该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一年多……湘涟心里一震。是啊,再过一年多,四姐就可以回来了。对,我一定要等她回来,我不能栽倒在这里。她喘了口气,对众人道:“上路吧。”众衙役都笑道:“荣大小姐,您刚才这一闹,真有点四姐当年的风范!”湘涟淡淡一笑,道:“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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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恩与怨的交错(下)
阿辰见强盗们死的死散的散,一时又显露出得意的神情。他指挥几个衙役要将那些人全绑送到江宁知府那里,颜勇却道:“把那吴大有的尸首抬去就行了,这些人让他们走吧。”阿辰道:“颜大人,你私……”颜勇道:“私通贼寇是吧?你再不听话,我就和湘涟把你扔下不管了。”湘涟见老颜虽然和稀泥,可心里还是很明白的,觉得他也甚为可怜。阿辰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叫衙役们包了吴大有的尸首,和假银子放在了一起。阿辰对着他又是吐口水,又破口大骂,湘涟真想一刀宰了他。
行至知府衙门,阿辰果然讨得了出库的文书,一时喜上眉稍,对着江宁知府大献殷勤。其实阿辰不知道,这三万两银子便是江宁知府准备送于监察院的;在场的除湘涟外,其他人的心里都很是气闷。颜勇更不消说了,脸色铁青的坐在一边,众人也坐在椅子上不理他们。
阿辰喜滋滋地将文书塞进怀里,又对江宁知府道:“大人不知吧,在半路有强人劫镖!”江宁知府笑道:“反正是假银子,便算了吧。”阿辰却道:“不然!虽然是假银子,却是真贼寇。大人身为朝庭命官,这件事可不能不管!”他说着,便对江宁知府说自己已经将贼首擒获,让他上报朝庭。
江宁知府本来打算贿赂一下监察院的人,不想三万两银子就这样打了水漂,心里很是郁闷。但阿辰身为张绍祖的亲戚,他也不得不忍着性子做做样子,便写了折子说朝京时上奏,说阿辰剿贼有功,并有贼首尸体为证。阿辰见状大喜过望,不住的向他道谢。如此耽误了大半天,众人才得以回返。
阿辰回到府库衙门,满以为刘御史会升他的官,不想过了几天一点动静也没有。阿辰心下纳闷,去问刘御史提名的事;刘御史本来以为可以混到一万两银子过年,不想被这个蠢货搅得乌七八糟,没好气的道:“没事的时候多学学荣大小姐,等你什么时候赶上她,什么时候再升你的职!”
阿辰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十分不快,因此湘涟虽然救了他的命,他却对湘涟更加记恨。好容易忙完了年关,结清了帐目,衙门里要放十天假回家过年,湘涟心道:“终于可以有十天看不见这些人了。”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次护镖,是她入衙以来最痛心的一件事。湘涟几乎日夜都在想:我不过为了一箱假银子和一个纨绔子弟,便出手杀了绿林义士。上天可会惩罚于我?
她整理好了东西,默默地与众人道别;刚走到衙门口,却见程士铭骑马而至,笑道:“湘涟妹妹,准备回家了吗?”湘涟将包裹背在背上,道:“程大哥,若不是为了继承父亲的衣钵,我……我真不想再干下去了。”程士铭笑了笑,道:“在衙门里呆了一年,什么事都看过了,湘涟妹妹还是老样子……真不知这是好还是坏?”湘涟笑道:“好坏也得活在世上,除非一个人有回天之力,不然真得从随大流了……”
程士铭没有作声;过了许久,他轻轻地说了几个字。湘涟没有听清,道:“程大哥说什么?”程士铭顿了顿,道:“我是说……这次江淮的武林大会就要在年底召开了,江淮所有的武乘门派如今都去了江苏总局。你现在回去盐帮,怕是见不到你爹爹了。”湘涟笑道:“原来程大哥都安排好了,真是辛苦你了。如此我去江苏总局便是……不对呀,你刚才说的不是这些?”
程士铭道:“我是说……你不知道江淮总局的位置,而且一个人去怕路上有危险。”湘涟叹了口气,道:“程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啰嗦了?你是想领我去吧?”程士铭脸上有些发红,道:“是请你去。”湘涟道:“那多谢程大哥了……”她说着,却见程士铭坐在马上,向她伸出一只手。湘涟一笑,轻轻地跃了起来,大方地坐在了程士铭的身前。
马蹄飞驰。程士铭道:“湘涟妹妹,程大哥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要怪我。”湘涟道:“程大哥做什么了?我只记得你帮我填帐,帮我打退了劫镖的武乘,帮我在浣纱坊办差……”她说着,将身子靠在了程士铭身上,道:“有你这样的大哥在衙门里真好。”程士铭低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湘涟,你真是个好姑娘,黄兄弟真有福气……”
“对了!”湘涟猛然记起了黄剑英,“程大哥,你知道剑英现在怎么样了吗?”程士铭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澄清大师派人将他接回南少林寺,想必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他被神虎门的高手打伤,大师说他可能要休养大半年才能康复……”“这么严重?”湘涟回头看着程士铭,眼中满是担忧与失落,“那这次过年,剑英岂不是回不来了?”
“是啊……”程士铭看着她的眼睛,“黄兄弟不在,你很想念他么?”湘涟点了点头,突然脸上一红,道:“才不呢,想他?他不在更好,我一个人过年,省得有人在旁边吵闹!”她说着露出几分得意的微笑。程士铭笑道:“其实黄兄弟不在,你也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江淮这么多兄弟姐妹,你不会寂寞的。”湘涟道:“是啊,我才不会去想那个死人呢。”她说着,眼睛依然依依地望着远处。
天渐渐黑下来了,二人走到一个小镇上。程士铭策着马行在宽阔的街道上,道:“我们走得很快,可能再过两天就能到江苏总局了。”湘涟喜道:“武林大会一定很气派吧?到时我可要看看江淮武乘们的风采!”程士铭搂着她的腰跳到地上,道:“先找个地方投宿,我再慢慢告诉你。不然你身为荣帮主的千金,如果在大会上出了岔子,你爹的面子可就全毁了!”湘涟听了,忙道:“那……我这段日子可就交给程大哥照顾了!”程士铭笑道:“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程士铭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湘涟的手,慢慢地走在街上。这时,他瞧见一家不错的客栈,道:“今天就住在这里吧!”湘涟看了一眼那排场的砖楼,忙道:“我没什么钱的……”这时她感觉程士铭牵着她的手握得紧了。程士铭道:“你和黄兄弟一起出来的时候,他给你开的上房吧?我不想他不在的时候就让你受委屈。我不是说过,还有我和江淮的兄弟姐妹们照顾你吗?”
湘涟心里觉得暖暖的,道:“程大哥真好。”程士铭绺了绺她的头发,道:“那你就乖乖的听话!”他说着上前叩开了客栈的大门。小二看了他二人一眼,道:“哟,好漂亮的小夫妻!二位是想住店?”程士铭与湘涟脸上都是一红;程士铭忙道:“这是我妹妹,麻烦开两间上房。”小二忙唱了个喏,道:“对不住!”便将他们请进了客栈。
二人各自安顿好东西,便到了大厅里用饭。湘涟边吃饭时,程士铭边不住地给她的碗里夹菜;眼看碗里已经装不下了,湘涟连忙让开碗道:“程大哥,我自己会吃!”程士铭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啊,你的伤早就好了。看我……”他说着,默默地吃着东西。湘涟心里记挂着武林大会的事情,问道:“程大哥,这次大会上,你准备怎么和大家说这些事?”
程士铭想了想,道:“我已经与我的爷爷商量好了。首先,我们必须说出都察院和神虎门——确切的讲是伊里布和赤虎堂的阴谋,让大家心里有个底。这样我们才能团结一致,共同御敌。”湘涟点头道:“然后呢?”程士铭又道:“然后,便是黄兄和黄嫂的事情。将他们夫妻为了江淮武林的大业所受的苦难与冤屈,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为他们昭雪平反。”湘涟听了,喜道:“果真?”
程士铭笑道:“果真!这样一来,江淮所有的武乘便可以向张总督大人明冤,如此就能将你大姐和姐夫的孤冢迁至江淮的祖墓,让他们终有所归。”湘涟的眼睛里闪着泪光,道:“多谢程大哥……剑英如果在,他肯定也会高兴的。”她说着,不由得用手拭了拭眼角。程士铭道:“迁坟的事,可能会比较慢。到时黄兄弟应该已经大好,我们三人一起为兄嫂迁坟,抚平这长达六年多的伤痛。”
爹爹,您都知道了吗?湘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我和剑英不仅亲手替大姐和姐夫杀了仇人,而且还能替他们昭雪平反!她真恨不得马上生出翅膀飞到江苏总局,尽快完成这桩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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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哥,还有多远啊?”湘涟坐在程士铭的身前,焦急地问道。程士铭笑道:“再有一天就能到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着急?”湘涟道:“我太激动了,真想马上就能办成这些事!”程士铭正色道:“我可告诉你,到了总局可不要乱说话,一切交给我祖父与二位伯父。你要叽叽喳喳把事情搅混了,到时候看我们怎么收拾你。”湘涟脸上一红,道:“我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岔子了……”
二人渐渐已行至江苏郊外,见天阴沉起来,仿佛是要下雪。程士铭见路边有个酒肆,道:“不如我们先歇息片刻?”湘涟也有些乏了,便与他一同下马进了去。到了酒肆之内,小二上了炭盆与他们取暖,笑道:“二位用些什么?”程士铭道:“随便上点酒肉便成。”小二应了声,便张罗去了。
正在这时,柜台上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看了他们半日,突然道:“哟,这不是程兄弟吗?”程士铭回头一看,不禁笑道:“原来是……成德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成德笑着坐了过来,道:“衙门里的事做得烦心,便回乡来开了这家小店。哈哈,让程兄弟见笑了!”他说着看见坐在一边的湘涟,道:“这位就是程兄的夫人吧?果然好品貌!”说着起身作了个揖。湘涟脸上一红,程士铭忙道:“这是衙门里的同僚,荣湘涟!”
“您就是荣大小姐?”成德似乎有些吃惊。湘涟忙道:“让成大哥见笑了。”因见成德面目忠厚,湘涟的心里有了几分好感。成德道:“年初之时,听说浙江监察院里走了冯素卿,兄弟心里气得直骂方文俊的老娘;可到了年底,浙江却传出一位荣大小姐的名字,说她的本事不在四姐之下!高兴之余,我一直想拜会荣大小姐,这次有幸在这里遇见,真是缘分!”
湘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我哪里比得上冯四姐,只是想在衙门里办差,混个职事帮爹爹打理帮派罢了。要不是有程大哥相助,哪有我的今日?”成德看了他二人一眼,笑道:“真是缘分啊。这个程兄弟跟荣大小姐在一起,这一年真是变了不少。说实话,这小子原来别提有多损了,害得我差点想和他割席绝交……”他正说着,程士铭忙踩了踩他的脚;成德愣了一下,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湘涟看成德的样子,应该也是身负上乘武功的武乘了;但他却自甘淡薄,开着这小酒肆过日子,湘涟心里好生羡慕。若是盐帮的掌门也能像小酒肆的老板一样,不需要朝庭的任命那有多好?湘涟坐在那里转弄着茶杯,道:“等完成了这桩心愿,我便回盐帮和爹爹打理事务吧。衙门里我是再也不想回去了。”她说着,酒菜已经上来。
三人边吃着酒菜,边谈了些监察院和江淮的事情。成德笑道:“难得荣大小姐这么年轻就有这种胸襟,成某人佩服啊!不过您是大帮派里的人,为了荣帮主和兄弟们,可不能自已偷闲的。”程士铭边吃边道:“是啊,湘涟才这么年轻就成了上乘高手,又当上了监察院的正七品司职,已经相当不易了。你咬紧牙关再熬些年,等升到五品就可以回盐帮做知寨,堂堂正正的当掌门人了。”
湘涟想了想,点头道:“但愿如此吧。”成德笑道:“我倒不想有什么作为,反正人这一生横竖也就如此了。快快活活地 冰棱时代燃文过几年有什么不好?”程士铭怕他的话会扰了湘涟的心思,正要回他几句,却听见店外有马蹄声响。这马跑得飞快,由远而近,少时间已经停在了店门口。
店外缓缓地走进两个人:一个约摸四十开外的年纪,身形很是巨大,另一个用青布蒙着脸,二人的样子皆很奇异;待他们走得近了,却是让湘涟他们三人又惊又惧:因为这两人的身上,竟是穿着赤虎堂的朝服!
湘涟吞下了口里的东西,使出眼色道:快走!程士铭却摇头示意:这样更容易被他们注意。成德似乎也知道赤虎堂的事,向他们眨了眨眼:再过一会儿自然而然地走,才能逃离他们的视线。看来成德的小酒肆是开不成了,三人准备马上逃到总局,事情好像突然有了变数。
但现在的情形不能慌乱。当下三人都不再作声,假装无事一般地在那里吃饭;可此时三人心中紧张,竟是如同嚼蜡,却又不敢看他们。赤虎堂的两个男子坐下后,厉声叫道:“老板,上酒上菜!”小二忙过来张罗。两人点好了酒菜,道:“不叫你不许过来!”小二听了忙退了下去。
这时,身形巨大的汉子打破了屋里的沉寂:“罗师弟,鲁师弟来到江淮有小半年了,怎么还没有他的消息?”他说话时声色浑厚,看得出内真极异常的高深;湘涟暗惊那鲁敖在他的面前怕是不值一提了!这个人,到底是赤虎堂的什么人?想到这里,不觉手脚有些发抖。
蒙着脸的罗姓汉子道:“大师哥,鲁敖那小子私心太重,怕是自己寻到《玄阴刀诀》躲起来了吧?”湘涟听他的声音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内真极似乎与鲁敖相当;虽然比不过那个巨型大汉,但也是相当了得的人了。巨型汉子道:“鲁师弟虽然私心颇重,可还不至于有这个胆子。再说他的武功卑微,若果然找到刀诀更是他的祸事。”
罗姓汉子道:“大师哥言之有理。不过师父这回得到了金乩师的协助,我们若还是找不到宝典,怕是无法交差。”巨型汉子道:“既然是宝典,随随便便地找到便不足为奇了。这次你不是发现了点眉目了么?”罗姓汉子道:“休提此事。我以为找到了刀诀,可呈给师父打开时却是一本普通的经卷!若不是大师哥从中保全,小弟怕是会被师父责罚了。”
巨型汉子道:“没有找到真的刀诀倒是在其次,就怕以前见过金乩师的人抢先找到了宝典,如果宝典落到了旁人手里,对我们赤虎堂可是大大的不利。”罗姓汉子道:“难怪师父派我们来剿灭江淮的武乘,怕是在这名单上的,都是见过金乩师的人吧?”话到此处,湘涟与程士铭不由得大惊失色。
只见罗姓汉子拿出一封花名册细看起来,随后悄声道:“金乩师的卦象总也不能说得太破,只说了‘迁坟’一事。小弟不知是何意?”巨型汉子沉吟道:“迁坟?”过了少许,突然道:“不好。听说江淮的人这次要召开武林大会,似乎是想要联手对付我们赤虎堂。”罗姓汉子道:“大师哥,他们这些乌合之众要联手便联手,你如何怕成这样?”
巨型汉子道:“我们赤虎堂当然不怕他们联手,但我还听说总局想要给六年前死去的黄建勋与荣香莲平反。”罗姓汉子听后,突然道:“大师哥的意思是……”巨型汉子道:“不错,六年前这两个人埋藏了玄阴刀诀后便突然死去,父亲和我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如今金乩师的卦象上却显出‘迁坟’二字,我觉得这其中必有文章!”
罗姓汉子忽然道:“原来是这样!”巨型汉子道:“不错!他们为黄建勋与荣香莲平反之后,必定会将他们的坟冢迁入江淮武乘的祖墓之中。然而从金乩师的卦象上来推断,莫不是在他们现在的坟冢之内……我怀疑可能就会有玄阴……”他正说着,却见那店小二给他们的炭盆里加了些炭,讨好道:“两位官爷,天气冷,小人给二位加点火……”话音未落,却见那罗姓汉子喝道:“你偷听什么!”一掌打在他的脸上,顿时将他的脸孔拍得稀烂!
湘涟吓得出了声,程士铭正不知如何应对,却听成德道:“救命啊,大家快回家去!”程士铭与湘涟连忙趁机跑出店外。三人正要上马,却听得两声巨响,两颗马头已经拍得粉碎!巨型汉子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这么急着逃走!”说着走出店外。这汉子身材异常魁梧,竟比常人要高出一半;加之武功神武,竟使他们不知如何回答。
成德定了定神,道:“我们是路过此地的兄妹三人,准备回老家过年。刚才见两位大人在办公事,恐怕被牵连在内,所以才想着要逃走。”巨型汉子道:“原来如此。你们去吧。”三人如释重负,连忙低眉顺眼地向前走去。突然之间,却见那罗姓汉子闪到了三人面前!这人用青布缠着脸孔,露着一对阴森森的眼睛,道:“我觉得这三人很是可疑。大师哥,不可放他们走!”
三人被他们夹在路中,一时进退不得。成德道:“我们都是乡下人,官差不要吓唬我们了……”话音未落,却见那罗姓汉子跃将过来,一掌向他们打来!三人急忙跃起,见地面已经被拍破。罗姓汉子冷笑道:“乡下人怎么会武功?大师哥,他们八成是江淮的武乘!”巨型汉子道:“想和我们耍花招,你们还太嫩了。”说着一个健步冲上前去,竟拿住了湘涟的头盖骨!
湘涟一时挣脱不出,程士铭与成德急忙从马鞍上抽出扑刀,冲了过来。罗姓汉子道:“不管你们是否知道宝典的下落,反正江淮的武乘都该死!”说着挡在二人面前,左右各出一掌打在他们的刀上,竟将二人都震得后退了好几步!程士铭暗暗心惊,因为他与成德都是江淮后辈里的上乘高手,二人合力居然还挡不住这罗姓汉子一人……这便是传说中的虎手功吗?
巨型汉子用蒲扇般的大手握着湘涟的头,竟将她提了起来,恶狠狠地道:“说,宝典藏在哪里!”湘涟头骨巨痛,竟然挣脱不开,只道:“……真不知……”巨型汉子道:“你若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说毕手上力道大涨,震人心魄;与此同时,湘涟觉得自己的内真极如洪水一般的向外泄走,不由得失声惨叫起来!
程士铭与成德二人与那罗姓汉子缠斗,竟是分不开身,急道:“湘涟!”此时湘涟的脸上血色渐无,渐渐地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了。巨型汉子道:“若再不说,你可真要死了!”成德见事态紧迫,道:“程兄弟,我拖住这个人,你快救荣大小姐!”程士铭听了,忙闪出圈外,将所有的真气全融在了扑刀之上;他的头上闪着黄豆一般大小的汗珠,大喝了一声将手里的钢刀向着巨型汉子猛然执了过去!
那巨型汉子正神色美满地握着湘涟的头,似乎正在享受着什么东西,没有顾及,因此竟被那程士铭投来的扑刀将手臂斩断!与此同时,那罗姓汉子也一掌拍在了成德的胸口;虽然他横刀护体,可也被震得摔入了酒肆之中。那柄大刀被震得七零八碎,散得地上到处都是。湘涟连同巨型汉子的断臂一同掉落到地上,脸色惨白,已经没有了气息。
罗姓汉子见同伙断了手,惊叫道:“大师哥!”说着快步朝他奔了过来。这时,却见成德从酒肆内闯了出来,从他身后一把架住了他的脖子。罗姓汉子惊道:“竟然还没有死,真不该小觑你们的!”
程士铭见湘涟生死不明,顿时怒发冲冠,拾起刀向着巨型汉子砍去!巨型汉子受伤颇重,伸出左手一把捏住了扑刀,喝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小鬼,竟然敢断了我的手!”说着手上的力道大涨,程士铭顿时觉得刀上的真气竟源源被他抽走!大骇之下,他猛然震断了扑刀,回手一斩,正砍中巨型汉子的脖子!
巨型汉子虽然武功高强,可重伤之下心绪淤塞,竟没能躲过这一刀;只见他喷出一口血,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罗姓汉子叫道:“大师哥!”说着抽出手来要拆开脸上的封布。巨型汉子用手捂着脖子阻拦道:“不可……坏了大事!……都怪我傲慢轻敌,才会乱了方寸……罗师弟不要莽撞……”成德紧紧地架住罗姓汉子,道:“程兄弟,快……”程士铭急忙提着断刀向着罗姓汉子跑来,一把Сhā在了罗姓汉子的胸口之上!
罗姓汉子大喝一声,竟然震得程士铭与成德都摔出老远。巨型汉子已经跪在了地上,道:“爹爹迟早要称霸武林……到时别忘了叫他给我报……报……”他说着,便扑地而亡,死未瞑目。罗姓汉子大声叫道:“大师哥!”胸口的血顺着断刀流得满身都是。他喘了口气,猛然从胸口拔出断刀,用手捂着胸口的鲜血,瞪着倒在地上的程士铭与成德,道:“今日一时轻敌,竟然害死了大师哥……你们等着,江淮的末日就要到了!”他说着跃上马背,一道烟地跑了。
程士铭见成德只被这罗姓汉子震了一下,已是受伤极重,方知对手还有隐藏的实力没有显露,哪里敢追?二人定了定神,突然想到了湘涟,急忙过去看她。只见湘涟伏在地上,早已是昏迷不醒,程士铭急急地将她抱起,叫道:“湘涟妹妹,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可不论他怎么喊,湘涟的气息却越来越弱。
成德看着她惨白的脸,道:“我们受的不过是外伤,可荣大小姐她……她中的招式好生奇怪……我只怕是……是散功**……”程士铭听了他的话,不由得心里一紧,想着刚才自己与这巨型汉子交手时对方使出的武功,一种不祥的预兆顿时涌上了心头。是的,以前好象听爷爷说过,赤虎堂就有一种武功叫做‘散功**’,能吸取武乘的内真极据为已有。刚才这赤虎堂的大师兄,难道使的就是这种散功**?
“不会的!”程士铭大叫了一声,用手摇着湘涟,“湘涟妹妹,你醒一醒,你到底怎么了?”成德咬了咬牙,道:“难不成,真是中了传说中的邪门武功散功大……”“住口!”程士铭高声打断了他的话,“湘涟妹妹可是要继承荣帮主执掌盐帮的武乘,你怎么能这样诅咒她!”
成德叹了口气,道:“但愿不要是这样吧……”程士铭牵过一匹马,抱着湘涟跳了上去;成德也坐上一匹马道:“快回总局,事情有些紧急,怕是……不能再拖了……”程士铭骑着马飞快的向前奔走着,口中骂道:“你这个成德,为什么要在这里开间酒肆!我这个死人,为什么要在这里歇脚!为什么!”成德道:“程兄弟,你冷静一点,你一向都是很冷静的人啊!”
程士铭看着怀里人事不知的湘涟,叫道:“我没法冷静!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没用?黄兄弟三番两次拼着自己的性命,保护着湘涟妹妹的安全,让她安稳快乐的生活;而我……而我头一次单独带她出来,就出了这种事!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拦在她的前面,我刚才在干什么?”他叫喊着,眼中不由得流出了眼泪。
成德虽然心里难过,可也惊讶地看着从来没有哭过的程士铭。“湘涟妹妹,我对不起你!其实我一直都对不起你,我是一个该死的人啊……”程士铭终于哭了起来;他用一只手紧紧的将湘涟抱在怀里,眼泪淌在了她的脸上。“怎么办,以后怎么办?……湘涟妹妹可是要继承伯父大业的武乘,失去了武功,以后你该怎么办……伯父和盐帮怎么办?江淮的武林该怎么办……”
看着湘涟渐渐面如死灰的形容,程士铭将马赶得飞快。他回身对成德大声喝道:“快回总局,我要不惜一切代价让湘涟妹妹好起来!不然盐帮……江淮……可就要毁了……”成德随着他快马急奔。二人绝尘而去,消失在了茫茫的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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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各自为政的江淮
江淮武乘的总局座落在江苏与浙江交界的郊外,府邸乃是用前朝知府的府衙缮成的,加上武林人士几代的修整,显得气势磅礴。大门上“江淮总局”的金字招牌更是由张绍祖总督亲自提写,是以吸引了江南江北不少英雄豪杰前来拜谒。总局大门前的两具石狮,似乎正傲视着天下的群豪;加之江淮各省的掌门人长年在此会集,因此总局的大门前又立着一面大旗,写道是“群雄聚首”。
大旗在凛冽的寒风中飘扬,更让总局在这南国的大年之时显得虎虎生威。总局大门前站着一位年近八旬的老者,虽然须发已经雪白,但依然目炯体健,不显老态。这位老者便是江淮总局的老舵主程光普,更是江淮各大掌门的前辈。他背着手站在大门前,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事故。
这时,却见两位五十左右的男子策马赶来,程光普面色一喜,叫道:“齐峰,泽海,可把你们盼来了!”程光普说着,大声叫道:“来人,快请漕盐两家的帮主进厅奉茶!”黄齐峰笑道:“晚辈与程舵主乃是老邻居了,何必如此客套?”程光普摇了摇头,携着他们的手并肩而入,说道:“老朽糊涂了,竟然把建勋与香莲冤枉了六年。若不是黄剑英与荣湘涟至死想为两位贤孙平反,老朽怕是一辈子也对不起他们了!”荣泽海道:“老舵主言重了!”
程光普请他们坐在了大厅上,却见各大掌门还没有到。黄齐峰与荣泽海吃着茶,听程光普道:“二位帮主,老朽以前气血攻心,加之私心太重,因此让你们受委屈了。这次召开江淮武乘的大会,老朽一定要为两位贤孙昭雪平反,还他们一个清白的名声。”黄齐峰与荣泽海连忙拜谢于他。
程光普扶起了他们,又道:“漕盐两帮,一北一南,一直是我总局的左右手。老朽年纪大了,孙儿程士铭依然年幼,老朽这次召开大会还想说件事情,那就是把总局一位让于漕帮两家来坐。”二人惊道:“老舵主,此事万万不可!”程光普道:“你们二人有所不知,如今的江淮武林人才辈出,怕是没有什么人把我这老爷子放在眼里了。老朽以前一直与你们二人在计较,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江淮的天下,还是交给你们打理才好……”
“老舵主!”黄齐峰打断了他的话,“以前的恩怨不要再提,我二人不会对老舵主有怨言。只要总局还在,老舵主还在,江淮武乘就得听您的号令!若是有人敢不遵,我二人誓死也要守住老舵主的交椅!”荣泽海也道:“不错,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不能让那些人给搅乱了。老舵主是江淮武乘的群龙之首,谁敢对您不敬,那就是欺师灭祖!”程光普听了,激动得半日说不出话;过了良久,方才紧紧地握着他们的手,道:“两位……两位帮主,老朽这里谢过了……”
他们正说着,却听见一声朗笑;三人回头一看,却是别外三位男子走进了大厅。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拱手道:“黄山派掌门何至骞拜见程老舵主!”程光普看了眼他华丽的新衣,不由得笑道:“黄山派的日子过不得错啊!”何至骞笑道:“托老舵主的福,还算过得去。”这时另两人也拜见程光普道:“衡山派掌门陆峻,汉水帮掌门人柯昭,拜见老舵主。”
陆骏乃是位身材横梧的茸髯大汉,程光普他们都颇为熟识;另一位叫柯昭的男子却是一三十出头的青年,看着有几分面生。程光普道:“阁下便是柯昭?”青年笑道:“叔父长年染病,晚辈便受了朝庭的荫封接过了汉水帮掌门之位。今日前来参加江淮的武乘大会,还请程老舵主多加照应!”程光普笑道:“在江淮的孙辈里,柯掌门是头一个执掌门派的后辈啊,可喜可贺!”说着便请他们三人坐下奉茶。
何至骞吃了一口茶,不禁又笑了起来。程光普看着他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何掌门如何这般高兴?”何至骞道:“这六年来,老舵主与漕盐两家起了不少的纠葛,叫人担心哪。刚才在门外,何某听见总局与漕盐两位帮主已然言归于好,真乃江淮一大幸事!”
程光普他们三人刚才已经讲积怨化解,便是日后不会再说:可见这何至骞竟然又提及这场恩怨,三人心里都是十分不快。程光普道:“此事已经过去了,漕盐两家帮主也说日后既往不咎。几位掌门以后也不要再谈论了吧,以免叫江淮的兄弟们伤心。”
陆骏听了,冷笑道:“程老爷子可真是会见风使舵。我们三家在这六年里可没少帮您说话,怎么今天事情澄清之后,您马上翻脸又和漕盐两帮交好了?那今后在江淮,得罪了漕帮两家的事情,便都落到我们三派的头上了!”他的身材魁梧,声如洪钟,说话的时候竟如同在吵架一般;眼见程光普面色不悦,黄齐峰忙道:“陆兄弟,犬子与儿媳的事情确实让弟兄们寒心了,不过今日已然真相大白,我与荣兄决计不会计较这六年的事情。陆掌门真是言重了!”
柯昭见状,忙道:“众位前辈,晚辈刚当上掌门,照理说没有资格说话,对黄兄弟和弟妹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但冤家宜解不宜结,程老舵主与漕盐两家都能化解积冤,何掌门与陆掌门也不要再多计较了才是。”何至骞抖了抖身上的新衣,放下茶杯道:“是啊,程老爷子想把总局让给漕盐两家,算是给他们赔的礼吗?这礼赔得未免也太大了些,也难怪两位帮主能不计前嫌。”荣泽海听罢,不由得怒道:“何掌门,您这话可说得过头了!”
何至骞道:“荣帮主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其实您若是与黄帮主执掌江淮的总局,在下一点意见没有;只是怕江淮其他的兄弟不服,我这也是在为程老爷子着想啊!”他说着,看着程光普道:“程老爷子,执掌总局的门派一定要以德威才能服众,何某想除了程老爷子之外,江淮怕是没有其他的门派了吧?”
程光普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悠悠地道:“何掌门,老朽对不住你。本来这总局一位,已经答应让给黄山派的,但如今我孙子程士铭听到了一些机密,因此才会有此变故……”
“哈哈哈哈……程老爷子真是想得太多了!”何至骞大声笑了几下,但脸上并没有半点笑容,“什么机密大事,竟然能让江淮的总局易主?真是笑话!”陆骏也道:“是啊程老爷子,究竟是什么大事,居然把已经拟定的事情都改了?今日我陆某人真想听到个说法!”黄齐峰与荣泽海道:“两位兄弟,请你们对程老舵主客气点!”
程光普摇着手让他们停下,道:“不能怪大家,要怪就怪我自己做的事。也难怪何掌门说老朽没有德威,但此事事关重大,必须等江淮十大门派到齐之后才能言明。何掌门如果心里有气,就冲着老朽发吧,黄帮主与荣帮主这六年来受的委屈,已经太多了……”他说完,却听门外有人说道:“程老爷子不必自责,您当年会冤屈两位晚辈,正是因为您的心里装着江淮!再有人拿这事挑拨离间,可别怪我不客气!”来人说着已走进屋内,程光普面色一喜,道:“洪会主!”
洪俊遥恭敬地拜见了程光普,道:“老爷子身子可安泰?”程光普道:“托你们的福,还算康健。”何至骞讪笑道:“洪会主,江西今年发了旱灾,九江口的兄弟们过得还好吧?”洪俊遥冷笑道:“好与不好,会里的兄弟们可都帮着百姓们办事呢。不像某些帮派,一天到晚就知道存金赚银,争权夺利。江淮武乘的声望,只怕迟早要断送在这些人的手里!”何至骞勃然变色,道:“洪会主,兄弟怎么听您的话里有话啊?”程光普忙道:“来者都是客,今日要谈正事,且不要争论这些无用的话了!”
程光普说着,众人便都坐了下来。黄齐峰、荣泽海与洪俊遥坐在左侧,何至骞、陆峻与柯昭坐在右侧;柯昭觉得气氛好不尴尬,因笑道:“荣帮主,听说荣大小姐在衙门里办差已有一年,便已经荣升为正七品司职,更是成为了江淮武乘里最年少的上乘高手!晚辈心里好生佩服,不知她何时可以接任掌门大位,晚辈真想一睹她的风采。”荣泽海觉得这位后生倒有些懂事,笑道:“让柯掌门见笑了。小女才十六七岁,哪里能和前辈们并论?再过几年,看她能否成长些才是。”
柯昭搭了话后,气氛渐渐调停;几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这时又有三位客人来到。程光普连忙下位迎接,道:“你们可来了,正盼着你们呢!”一年纪与程光普相仿的老者笑道:“淮河淮水今年不顺哪,总没能和老兄弟聚一聚,真是遗憾。”原来这老者名叫魏婴,与程光普乃是同一辈的老武乘。魏婴虽然并不是善于打斗的武乘,但他所执掌的淮水派却以医术名闻天下,宫里不少的太医多半便是出自淮水派的门徒。
另外两位来客俱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一位名叫崔进,也是不善打斗的武乘,不过他打造兵器的本事却为江淮一绝,人称“江淮殴冶子”。不仅各大掌门的兵器均出自他的妙手,他手下的门徒也是名震京师造办处,因此江淮的人便尊崔进的门派为“仙铁”。另一位掌门人并不是武乘出身,乃是一位徽州儒商,名叫白瀚生。只因其家业宠大,出资修缮了南少林寺,因此受到江淮人士的敬重;加之南少林寺乃是佛门之地,极少参与江湖之事,因此朝庭便恩准白瀚生自成一派,替南少林寺出道各种俗家议政。
江淮九大门派已然聚齐,加之淮水派、仙铁派与南少林并未卷入之前的恩怨,因此大厅的场面一时变得和谐起来。众掌门坐在椅子上吃茶谈话,程光普沉思道:“湘水派老掌门早已过世,成德贤侄生性散淡,竟将湘水派散去了。但这次江淮武乘大会,成贤侄倒不能不来。程士铭这孩子说好将他寻到,如何这般时候还未回来?……”他正想着,却听小厮进厅报道:“老舵主,程少爷和成家少掌门已经回了!”
程光普闻言大喜,道:“快请他们进来见过各家掌门!”小厮却站在那里不动,神色很是惊恐。众人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问道:“怎么回事?”小厮吞吞吐吐地道:“他们……他们好像在路上……”程光普不悦道:“到底何事,如何这般神色?”话音未落,却见程士铭抱着荣湘涟几步跑进了大厅,叫道:“快……快救人,湘涟妹妹受伤了!……”众人听状,不由得都呆住了。
荣泽海见他满身是血,荣湘涟更是倒在他的怀里昏迷不醒,急忙冲到他的面前道:“湘涟!湘涟她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说着一把抱过荣湘涟,叫道:“孩子,你醒一醒,你怎么了?”他叫着,声音不由得变得惶恐而嘶哑。黄齐峰与洪俊遥一把扶住程士铭,问道:“贤侄,到底出什么事了,谁把她打成这个样子?”程士铭的神色有些木然,陡然跪在了荣泽海的面前,道:“伯父,我有罪,我没能保护好湘涟妹妹!”
众人急忙扶起了程士铭,道:“贤侄不必如此,现下救人要紧。魏老前辈,您赶快看看荣大小姐到底伤得如何?”说着,众人都关切地看着荣湘涟。只见她的气息若有若无,面色惨白,似乎已然性命垂危。看到这里,众掌门不由得都担忧起来;何至骞与陆骏却远远的站在一边,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柯昭帮荣泽海将荣湘涟抱到了内室床上,小厮仆妇们急忙过来服侍。众家掌门人便围在一边看着魏婴于荣湘涟搭脉。荣泽海焦急地问道:“魏前辈,这孩子伤得重不重?”魏婴用手摸着白须,摇头道:“荣大小姐怕是中了江湖上最恶毒的‘散功**’。”
“散功**?”众人听后不由得一阵惊叫,“那荣大小姐岂不是……”他们说着看了荣泽海一眼,后面的话已忍不住再说出来。荣泽海听了,不由得周身颤抖,道:“魏前辈,您再仔细看看,怕不是这孩子受伤太重,身体虚弱才会如此……”魏婴叹了口气,道:“荣帮主,老朽行医一世,断然不会看错。荣大小姐确实是中了散功**,她的内真极已经荡然无存,武功尽废。敌手没有能够伺机取了她的性命,已经是很幸运了……”
“程贤侄!”荣泽海一把抓住程士铭的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在路上到底遇见了什么人,怎么会把湘涟害成这个样子!”程士铭的嘴唇不住的颤抖,却 轩辕珠全文阅读说不出一个字。黄齐峰与洪俊遥连忙分开他的手,道:“荣兄,不要如此。对手有这等武功,程贤侄肯定已经尽力了!”这时,成德慢慢地从门外走了进来,道:“伯父,您不要怪程兄弟,要怪就怪小贤我吧。”众人道:“原来是成少掌门!路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成德道:“众位前辈,这次江淮的武林大会还未召开之前,敌人就已经开始对我们下手了。请前辈们去至前厅,容小侄当着各家掌门的面将这六年的事情都告诉你们,这样才能放下积怨,共御强敌。如若江淮武林还是现在这样,晚辈说句得罪前辈们的话:我们的下场只会比湘涟妹妹还要悲惨!”
“是啊,我们死了那么多亲人,这还不够吗?”荣泽海用颤抖的手抚着湘涟的头,“为了这些恩怨,竟然让湘涟变成了这样,这还不够吗?可怜这孩子自小受苦,今后我该怎么办……”荣泽海说着,不由得洒下几滴老泪。湘涟昏沉地躺在床上轻微而急促的喘着气,苍白的脸已经比普通的少女更加柔弱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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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总局的大厅上,十大门派的掌门人都静静地坐在那里。成德慢慢的向众掌门人说着,众人的表情时而兴奋,时而忧愁。待成德说完,已经是到了午后;众掌门人都默默地坐在那里,大厅里一时变得极静。
何至骞冷冷地看着黄齐峰与荣泽海,首先打破了沉默:“原来这次召开武乘大会,就是想为黄建勋与荣香莲平反了?”程光普道:“不错。两位晚辈受了六年的冤屈,今日已经公之于众。老朽此次想请各位掌门人联名上书,请张总督为死去的冤魂开恩,迁坟入祖。”这时陆骏说道:“且慢,刚才成少掌门说了有关玄阴刀诀一事,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
洪俊遥道:“陆掌门,我们众家掌门人听了黄氏夫妇的冤屈之后,心里都是悔恨无比;怎么唯独你的心里却在记挂着玄阴刀诀?难道那虚无飘渺的宝典倒比两条人命还值得你们关心么?”何至骞冷笑道:“洪会主,黄建勋与荣香莲埋藏了玄阴刀诀,六年来漕盐两家只是在装聋作哑,到底有什么企图?难道为了霸占总局之位,你们想私吞了这绝世的秘籍么?”
“你说什么!”黄齐峰听罢不由得盛怒,“我与荣兄也是刚刚才从成贤侄口中闻得宝典一事,心中好生悲痛。你这样出口伤人,是何道理!”何至骞道:“莲花宝典举世无双,六年来惹得天下大乱,难道你们就没动过心?”荣泽海道:“何掌门,你休得血口喷人!如今在寻找宝典的人是赤虎堂的人,我们江淮的武乘必须阻止他们的到来。你这样挑拨离间,强敌来了如何应对?”
何至骞听了哈哈大笑,突然道:“好啊,你们以为事情浮出水面就可以为黄建勋与荣香莲平反?那我问你们,如果他夫妻二人果真没有一点私心,当初为何不毁了玄阴刀诀,而是将它藏匿!”他此言一出,竟将黄齐峰与荣泽海问住了。何至骞又道:“再者,他们既然是你们的子女,难道就没有透露过一点风声于你们?众家掌门都想想,天底下有这样的事么?”他说着,众掌门人都不由得看着黄齐峰与荣泽海。
二人一时呆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黄齐峰叹道:“看来这宝典一事,其中还有更大的隐情。不然这两个孩子不会做得这么草率的。”荣泽海也点头道:“是啊,性命都可以不要,名誉也可以牺牲,难道还会种下如此的恶果?我相信他们两个当时,肯定是遇到了我们还没有弄清的事情……”何至骞打断他们道:“够了,这次武乘大会我就开到这里,恕不奉陪。不过想让我为黄建勋与荣香莲出言平反,你们就死了这份心吧!”他说完,对陆骏道:“我们走!”
陆骏站起身来,对众人拱了拱手:“请了!”说着便跟着何至骞一同向外走去。柯昭见状,也拱手道:“二位伯父,如果其中还有隐情,可细细察访;但今日之事,晚辈暂不能出言替兄弟和弟妹昭雪了。”他说完,也向众人拱了拱手,随着何至骞与陆骏一道出了门。崔进笑了笑,站起身对他二人道:“贤侄与侄媳的人品我们信得过,也不争这一朝一夕。你们不要心急,等查清楚了再找我们回来,那时我们有理有据,不怕何至骞他们再言多语诈!”他说完,也拱了拱手出了门。
白瀚生对程光普道:“我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可好歹也与南少林寺有不解之缘。澄清方丈与我是至交,我更清楚澄清方丈的弟子们是什么样的人。其中的冤情,可能不是三天两月能查清的,如果有用得着白某人的地方,请老舵主与两位帮主吩咐!”三人听了忙拱了拱手,送走了白翰生。这时,魏婴却一直没有去听众人说话;只见他掐算了许久,叫来弟子拿出几枚药丸放在了荣泽海的手上。
魏婴握着荣泽海的手道:“这几枚药丸用白酒化了,每日早晚给荣大小姐灌下去,过不多久她便能恢复神智。她虽然武功全失,但可喜经脉还未损。待她身子调养康健,老朽便可传她一套内功心法,助她恢复内真极。”荣泽海听罢,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容,道:“果真?果真!”魏婴笑道:“荣帮主放心,老朽不会乱说的。”荣泽海几欲跪在了他的面前,泣道:“如此……多谢魏前辈……”
魏婴忙扶住他,笑道:“老朽惭愧,与崔掌门和白掌门一样不善打斗,看来这次不能与你们联手御敌了。但老朽这一年来一直听说荣大小姐的事情,实不忍江淮少了她这个后辈啊!为了照顾荣大小姐,老朽留在总局等她调养好身子,一定要让盐帮后继有人!”众人听说湘涟还有救,不禁都露出欣慰的神色。
如此除魏婴之外,其余的掌门人早已离去。洪俊遥冷笑道:“到了最后,还是只剩下我们这几个。若是赤虎堂的人来了,免不了一场恶斗!”程光普拍了拍他的肩,道:“洪会主,江淮总局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福气!”洪俊遥扶着程光普的手道:“江淮能有您这样的老舵主,真是福气!”荣泽海拿着手上的药丸,不由得一掌拍在桌子上,叹道:“香莲和建勋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留下如此恶名让人责骂!”程士铭忙拉住他道:“荣伯父,先不要想这些事情了。赶快把药化好,救了湘涟妹妹的性命要紧!”
他说着赶紧把荣泽海与黄齐峰请进了内屋,慢慢地将化开的药酒往湘涟的牙齿里灌。湘涟依然神志不清,没有咽下的药酒顺着嘴角流得到处都是。程士铭细心地为她用毛巾擦着嘴,眼中不由得泛起了泪光。荣泽海抹了一把眼泪,道:“湘涟,为了大姐的事,你受苦了。以后这些事便交给为父查访吧,你就住在家里,不要再去外面冒险了。只要有为父在,就有你一口饭吃……为父不能再没有你了……”黄齐峰咬着牙,一拳捶在墙面上,道:“江淮的武乘们,如今怎么都变得这样?争权夺利,自相残杀,如此下去,江淮何在?”
程士铭用手抓着心口的衣服,闭着眼坐在床边。成德拍了拍他的肩,道:“程兄弟,马上就要过年了,不回浙江家里看看弟妹?”程士铭愣了一下,道:“有空再回去吧,我还是留在总局照顾湘涟妹妹是好。”他说着,一拳打在自己的心口,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湘涟妹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这么多的苦!”成德忙抓住他的手,道:“程兄弟,你冷静一点!”说着慢慢将他拉到外面。
程光普黯然地坐在大厅里,看见程士铭道:“武乘大会开完了,你如何还不回家去?”程士铭苦笑了一下,道:“爷爷,这六年来我们总局一直在冤枉漕盐两帮,可到了最后唯一还把爷爷当老舵主的竟然也只有他们。赤虎堂为了玄阴刀诀可能想对他们与湘涟妹妹下毒手,孙儿为了向他们赔罪,舍了性命也要守在湘涟妹妹的身边。我不想事情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后,让程家留给武林千古的骂名!”
程光普叹了口气,道:“是啊,自你爹爹过世之后,爷爷为了保住这总局之位,我们程家在这六年里攀结权贵,打压同道,如今弄得众叛亲离,也难怪会失却总舵主的威信。是爷爷老糊涂了,被利欲遮住了眼睛,是孙儿帮爷爷找回了明路。”他说着,起身来摸了摸程士铭的脸,道:“士铭,这一年你变了。正如此,爷爷才会因为你看清了许多事情……”程士铭喘了口气,道:“爷爷,真正改变孙儿心智的人,正是湘涟妹妹……”他说着,脸上满是痛苦与无奈。
“士铭……”程光普看着孙儿的脸,轻轻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程士铭微微变了一下脸色,道:“没有……我只是拿她当我妹妹……”成德与他一路走来,自然明白他的心思,道:“程兄弟,你已经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弟妹家的权势你应该清楚。你为了总局的安危,不可动这个念头!”程士铭听了,不由得冷笑道:“是啊,人活在世上,自然要以前程为重。但我真后悔为了前程,居然把自己变成了这样!这六年里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程光普道:“士铭,就算孙媳真不介意,湘涟毕竟是荣家的大小姐。你能让她做小吗?”程士铭苦笑了一下,道:“做小?爷爷,您把我们总局看得太大了。我对她犯下的过错不可饶恕啊,便是能娶湘涟做正室夫人,我都不敢去奢望。我只希望能守在她的身边,帮她恢复康健,能够继承伯父的事业,这样才可洗去我以往的罪孽。如此便足够了。”程光普笑了笑,道:“那你也不能冷落了你的媳妇啊。先回浙江去吧,等荣大小姐身子好了,爷爷亲自送她回家!”
程士铭惨然一笑,道:“如果湘涟妹妹醒来,知道自己成了这个样子,她如何受得了?黄兄弟现在不在,我一定要好好安慰于她。”程光普没有再说什么。他回头看见凄凉的总局,不由得洒下几滴老泪。这时,荣泽海他们已经从内屋走了出来。程士铭忙道:“湘涟妹妹怎么样了?”荣泽海摇了摇头,道:“还是没有醒过来。”
洪俊遥拍了拍程士铭的肩头,道:“贤侄不必自责,湘涟会慢慢好起来的。魏老爷子的话,你难道还信不过?”程士铭听了,轻轻地松了口气,道:“是啊,真想早些看见她以前活泼快乐的样子。”他回头对成德道:“成兄,这次连累了你,连酒肆都被砸了。”成德笑道:“都什么时候了,提它责甚?”程士铭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替我先回趟浙江吧,有我媳妇震在那里,都察院的人不敢怎么样。再说,我过年不回家,总得告诉她一声……”成德扶住他的手道:“放心,我一定帮你告诉弟妹,让她不要挂心便是。”
程士铭送成德出了门,慢慢地走到了内堂;见湘涟依然沉沉地睡在床上,程士铭心里一阵酸痛。他慢慢地坐到床边,握着湘涟的手,轻轻地唤道:“湘涟,程大哥对不起你。你快点醒过来吧,快点恢复以往的样子……如果没有你,你叫我以后怎么办?……”程士铭说着,不禁流下了眼泪。荣泽海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道:“程贤侄,你自己身上还有伤,应当休息一下了。”程士铭道:“伯父放心,小侄的身子没有事。如果能让湘涟好起来,便是赔了我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黄齐峰看了四周一眼,道:“程老舵主,赤虎堂的人可能会来对我与荣兄不利,我们呆在这里只怕会连累老舵主。不如我们也先行离去才是。”程士铭听了,不由得急道:“黄伯父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以为总局也和那些人一样是躲事的不成?再说湘涟妹妹现在这般模样,如何能回得了浙江?”
他说着,程光普也对荣泽海道:“赤虎堂的人要来,有老朽出面顶住他们!若事到此时还让你们独自御敌,要我这江淮的老舵主何用!”荣泽海听了很是感动,黄齐峰点头道:“那好!我即刻传令让漕帮门下五大分局聚集于此。我就不信他赤虎堂的人真是神仙,能平了这江淮的总局!”
程士铭用手抚了一下湘涟的脸,道:“湘涟妹妹,在你的身子大好之前,便住在总局吧。这里有魏老前辈助你疗伤,还有我们陪着你。程大哥相信,你一定能好起来,恢复武功,而且比以前还要厉害。到了那时,我们一起查访出那个宝典的真相,真正替你姐姐和姐夫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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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风雨飘摇的总局
小年之夜,是江淮各大门派聚齐的日子,江淮总局又变得热闹起来。原来江淮除了十大门派外,还有不少零散的小帮。这些小帮没有上乘高手支撑门面,便投奔了邻近的一些大帮派落脚为生;而其间收录这些门众最多的,便是江淮第一大派漕帮。
漕帮除正帮外,手下的五个武乘门派也是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帮派。五位掌堂虽然不尽是上乘高手,但也都身怀绝技,因此更使得漕帮在江淮声名大振。程光普看着总局里热闹的场景,不禁心有慰藉。这个曾经让他以为会威胁到自己总局之位的江淮第一大派,如今却成了唯一能为他支撑起门面的亲人。
看着大厅上近百人热闹的挤在那里,程光普的心绪开朗了不少;他慢慢地走到内室道:“士铭,快出来吃年饭吧?”程士铭却依然守在湘涟床边,眼圈都熬得黑了。洪俊遥过去携过他的手,道:“贤侄,魏老爷子医术高明,日后肯定能治好湘涟。湘涟要是醒来看见你如此为她忧愁,她也会难过的。”黄齐峰也道:“是啊,这次把武乘大会开成这样,我们也对不起程老爷子。我们陪他出去热闹一下,顺便和众家掌堂兄弟说说御敌的事。”
荣泽海握着程士铭的手,道:“贤侄,真难为你对湘涟如此尽心。”程士铭叹了口气,道:“伯父说哪里话,我一直就对湘涟……像妹妹一样的喜欢。”荣泽海听了,不由得看了床上的湘涟一眼。他回忆起去年此时,盐帮里也是摆宴过年,那时准备送女儿入衙为差,何等喜庆?如今物去人非,荣泽海自语道:“湘涟,为父对不起你……难道是为父做错了么?”
几人来到大厅,见漕帮的五位掌堂已带着门众入席;见了程光普忙起身道:“参见老舵主!”程光普神色有些激动,道:“众兄弟们免礼,快入席吧!”众人皆道:“谢老舵主!”随后入席吃酒。程光普他们几人自坐了一桌,道:“多亏了你们还在,不然这总局可就垮了……”黄齐峰忙道:“老舵主这是什么话?不管出了什么事,您永远是江淮的老舵主啊。”
这时,一个大汉问道:“荣帮主,听说赤虎堂里有人打伤了荣大小姐,可有这回事?”荣泽海点头道:“确有此事。这次黄帮主请兄弟们前来,就是为了抵御赤虎堂的人。”大汉怒道:“都察院这几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哪里把我们江淮的武乘放在眼里?这次众家兄弟都在这里,若是遇见了赤虎堂的人,拼了性命也要给荣大小姐报这个仇!”众人听了,都大声应附起来。
黄齐峰却对那大汉道:“蒋兄弟,有你和兄弟的这番话,我便放下了一半的心。只是那赤虎堂的武乘高深莫测,若他们前来挑衅,大家还是要小心应付。”蒋掌堂笑了笑,道:“黄帮主,漕帮的分局里的确少有上乘高手,可众家兄弟也是各有各的绝招,并不会输给那些武乘大派。在座五个分局的掌堂,哪个没有名气?大家的名头一说出去,江淮人人都会竖起大拇指。黄帮主就更不用说了。凭着我们和手下几百的兄弟,难道还怕他赤虎堂区区几个人?”
黄齐峰他们听了,也不由得心下渐宽。荣泽海点头道:“是啊,都察院的武乘虽然高强,但毕竟人少力微,断不会与我们硬碰。他们虽然伤了黄贤侄与湘涟,自己更是折了不少人。想他们这次为了宝典,也是拼尽全力了。”洪俊遥道:“荣兄说得极是,若是我们一味的以多示众,要占别人的上风,自己纵然争胜了,又讨得了什么好去?不如让他们知难而退,了结了这些冤仇吧。现在重要的事,是治好湘涟的伤,为黄家夫妻平反啊!”众人听了,都赞许地点点头。
蒋掌门听了,却道:“那将我们兄弟们聚集于此,就只是摆个样子吗?不成,赤虎堂的人要来,断不能让他们走得轻便!”众人听了,都说很是。程光普见虽然没有十大门派聚首,但总局声势依然浩大,不由得满面红光,连忙与众人敬酒。众人正在尽兴,却见漕帮的一个小厮走到黄齐峰身边耳语了几句。黄齐峰呵呵一笑,道:“看看去!”向众人拱拱手。
众人吃得有些醉了,没注意看他;程士铭见他虽然是在笑,可神色突然有些黯淡,便也悄悄地跟了过去。这时,程士铭的心中不禁觉得有几分不安,到底出了何事?难道果真是赤虎堂的人拜局来了?
深冬之夜,寒风刺骨。程士铭跟着他们走到马厩前,见一马夫正倒在地上。黄齐峰心中疑惑,用手在那马夫周身一抚,见他已经全身冰冷,已然死去;再一检查,周身却没有半点伤痕。黄齐峰问小厮道:“他刚才死的时候,你可在场?”小厮道:“我就同他站在一处。不知这老头儿怎么就没站稳,一跌便摔死了。”
黄齐峰摇头道:“程老爷子每常对他说,若大年纪便不要如此辛劳。他如今在任上猝死,对他来讲也算是死得其所。”乃对小厮道:“不要告诉程老爷子,以免坏了他今日的心情。明日从漕帮帐上取五十两银子送到他家去,抚恤一下他的家人,然后再请县里的刑官大人验个尸。你先把他抬进去吧。”随后转身进了厅里。程士铭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诺大的总局猝死了一个老马夫,也是个平常的事情。当下他随着黄齐峰重新回到了席上,看着百余名精壮的兄弟和众家掌门和掌堂,心里仿佛平静了不少。
程光普见他们回来,问道:“有什么事吗?”黄齐峰笑道:“无有什么事情。”荣泽海不时的回头看看屋里,回想着湘涟在年初的恩试上大显身手的样子,不由得又叹了口气。他自酌自饮,不觉连吃了好几杯;几人见他吃酒吃得太快,忙劝慰了他几句。这时,荣泽海轻轻地问程士铭道:“贤侄,你果真喜欢湘涟么?”程士铭听了一愣,咬了咬牙道:“我对湘涟……就如同亲生妹妹……”荣泽海一把捏住他的手,打断他道:“伯父要听你一句实话……”
程士铭看着荣泽海,轻轻地点了点头。荣泽海吃了一杯酒,微微地笑了起来。他叹了口气,又道:“那你……可能还不知道湘涟的身世吧?”程士铭也吃了一口酒,道:“小侄知道……”荣泽海略微有些吃惊,道:“你果真知道?”程士铭点了点头,道:“果真知道,她的来历,她的一切,我全都知道。”荣泽海有些惊讶,道:“你难道……不会嫌弃于她?”程士铭正色道:“伯父,湘涟妹妹是个好姑娘,是我配不上她!以后不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照顾她,这是我欠她的。”
荣泽海喘了口气,道:“湘涟这孩子命太苦,伯父一直在为她的事操心。如果你不嫌弃,伯父想把她托付给你……”程士铭打断他道:“伯父,湘涟妹妹她……有自己喜欢的人了。”荣泽海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伯父说的是现在的她。”程士铭苦笑道:“小侄说的也是现在的湘涟妹妹。她心里喜欢的人……是黄兄弟。”荣泽海杯里的酒洒到了桌上;他慢慢地将酒杯放好,道:“可是黄贤侄他,并不知道湘涟以前的事。如果他知道了,可能就会……”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知道。”程士铭觉得自己的心口在暗暗发痛,“等湘涟妹妹的身子大好,黄兄弟可能也会养好伤回来。到那时他们又能重聚,我们不能让这些事情拆散了他们。湘涟妹妹已经非常苦命了,不能让她再失去黄兄弟……”程士铭说着,不由得眼角又变得湿润起来。
程士铭又吃了一杯酒,却看见小厮再次进了来。小厮对着黄齐峰又说了几句,这次黄齐峰面色有些变沉,对众人道:“我去去就来。”程士铭见状一惊,不知到底出了何事,连忙跟着黄齐峰出了去。
二人跟着小厮又来到后院,才发觉就在刚才那个马厩旁边,一名总局的家丁居然也死在了那里。黄齐峰有些吃惊,若说那老马夫年高力衰突然猝死,这家丁正当盛年无灾无痛,怎么也会突然猝死?他不明所以,就地检查了一番,却与刚才那老马夫一样,周身并无伤痕;而且这名家丁面色平和,并不像是有人与他搏斗过,也不像是中了毒。
黄齐峰吐出一口气,对那小厮道:“程老爷子以前或许做了些错事,想来也是气数难免。日后我们辅佐于他,但愿不要再让江淮有难。赤虎堂的人还未前来挑衅,这个兆头果然不是很祥……”说着,便叫小厮去取了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安至了尸体。黄齐峰摇了摇头,与程士铭重新回到了席上,想要对程光普说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程士铭却没有心情再去吃酒。他悄悄走回到了那个马厩旁边,细看了周围的动向,却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正准备重新入席,却见小厮再次带着黄齐峰出了来,这次连同程光普他们也在其内;而且这次黄齐峰神色严峻,迎面撞上了程士铭。众人也未多话,径直跟着小厮去了。程士铭跟在他们后面,发现事情有些严重。随着一行人来到了后院,却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蒋掌堂!”众人看着,不由得都惊叫起来:原来死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与黄齐峰在生龙活虎谈话的蒋掌堂!黄齐峰大惊失色,连忙查看了一番,却是与刚才两人的死状一般无二。若那两人因为气血亏损猝死的话,蒋掌门却是个武乘,有内功护体,却如何也会不动声色的便死了?程士铭看着蒋掌堂的尸体,不由得道:“会不会是……赤虎堂的人下的手?”众人听了都是一惊。
众人正在疑惑之时,又一小厮跑过来道:“老舵主,几位掌门,不好了,又有人……”黄齐峰喝道:“什么事大惊小怪?”小厮低声道:“吴掌堂也死了……”黄齐峰惊道:“什么?”此时他也顾不得再作遮掩,跟着小厮跑了过去。众人到了厢房边的水池旁,见吴掌堂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死法竟与前者一模一样。这吴掌堂是安徽的一位掌堂,更是五大分局中唯一的上乘高手,在江淮乃是一个颇有名望的人物。而如今他也突然身亡,更是没有半点征兆,不由得让黄齐峰他们有些害怕。
程光普的神色有些惊慌,问道:“果真是赤虎堂的人么?他们如何还没有露面?”黄齐峰喘了口气,道:“虽然不能肯定,但……但十有**是赤虎堂的人。皆因我们人多,他们人少,因此才会如此偷偷摸摸的下手。”洪俊遥听了,不由得大怒道:“我还以为赤虎堂是一方豪杰,会来正正当当的与我们交手,却原来是这样一群小人。看来他们折损了人手之后,比以前更加阴险狡诈了!”
黄齐峰的眼中渐渐露出杀意,对着远处大声说道:“黄某人不是英雄,可也不是一味退让的孬种!赤虎堂逼死了我的儿子儿媳,本来大仇已报,我本不再积怨,可你们居然下了如此毒手!这次你们是来寻仇也好,是来找宝也罢,我两淮漕帮树大根深,你们想挑了江淮总局也并非容易!若想了却这段恩怨,不如现在就出来比个高低!”他上乘的内真极回响在夜空中,震得四周如晴天霹雳一般。程士铭一直见他老成持重,从来没有见他如此动过肝火,也不由捏紧了拳头。
众人在那里等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黄齐峰满腔的怒火正无处发泄,却听见门外有人叫道:“黄帮主,不好了!”黄齐峰怒道:“又有什么事?”一人道:“三位掌堂一同去净手,一直没有回来。我们去找时,却发现他们……”黄齐峰听罢不由得大惊,当下不再听他多说,几步跑出门去。来到茅厕边上,见三位掌堂都躺在地上,已经死去。
眼见五位分局掌堂竟然全部身亡,黄齐峰一时又悲又怒;但他极力地冷静着自己的思绪,沉思了一下,对那人道:“让大家都聚在一起,不要独自外出。敌手狠毒得紧,而且武功似乎也不低!”他说后面这句话时,语气明显阴沉了不少;因为一次杀死了三位掌堂,这等武功竟在他们这几个掌门人之上了。这时却见众家兄弟都挤了过来,叫道:“老舵主,黄帮主,大事不好了!”黄齐峰惊道:“出什么事了?”
一人道:“有人似乎要灭了我江淮总局,已经杀到大门来了!”黄齐峰与程光普他们急忙跟着众人跑到大门外,却见张总督提写 太一之心帖吧的“江淮第一帮”的牌匾被人给砸了下来,那写着“群雄聚首”的大旗也被人扯掉了。黄齐峰一时怒火难按,喝道:“无耻狂徒,简直是欺人太甚!”命人将牌匾与大旗带入府内,众兄弟皆怒道:“这等无耻之人,就会干些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若有本事和几位当家的上乘高手撞撞,还不打断他的腿?”黄齐峰他们听了,不由得一愣:因为这些兄弟们当家的掌堂,刚才竟都已经死了!
程光普一时神色木然。众人陪他回到房里,一时心下烦乱。那“江淮第一帮”的牌匾乃是张总督亲自提写,此时竟然被弄坏,当真是担待不起。事到如今也只有请人重新描绘一个了。而那“群雄聚首”的大旗更是被人把“雄”字给挖去了,这是给程光普打了一记大耳光。程光普道:“江湖上有个规矩,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亲。老朽若大年纪,居然被人这样耍弄,真是欺人太甚!”说毕一掌拍在桌上,顿时把张大桌拍得四分五裂!
眼见程光普也动了肝火,程士铭连忙劝慰了他几句。荣泽海道:“老舵主稍安,此事还不知是何人所为。今日在此聚首的只有漕帮的分局,人数太少,不能抵抗强敌。不如请他们各自散去,请来其他大派的救兵前来助阵,方为上策。”黄齐峰听了,却没有作声。诚然,从刚才去查看尸体的时候,他便知道敌手的武功竟在他们之上。只有如此,他们才能保全总局与众人的安危。
不过众人心下皆明,其他大派除黄山派、衡山派和汉水帮外,都不是能够打斗的门派;如果要让何至骞他们出手援救,这江淮总局的交椅肯定会被他们定为出手的条件。程光普叹了口气,道:“这总局之位,总没有人命要紧吧。老朽年岁已高,已然看得透了。而几位帮主还要留下有用之身,洗刷两个晚辈的冤情。罢了罢了,这总局之位,就让于他们吧……”
黄齐峰等人被逼无奈,苦思良久,只得向黄山派他们求救。黄齐峰在书信上写明情愿让出总局之位,让他们派高手来援助。荣泽海叹了口气,放出一只飞鸽送出了信函,道:“盐帮虽然是江淮小帮,但也不能至身事外。”程光普道:“荣帮主帮派不大,还是算了吧。你有这分心我便够了。”荣泽海道:“总局有难,我如何能袖手旁观?我只留十个家将和杨掌堂守住门户,其余人等都来帮忙。”程光普拱手道:“如此多谢了!”
洪俊遥道:“九江口太远,我便是送信也是回去不及。不过我定会守在这里。江淮总局的事,就是我的事!”黄齐峰道:“甚好,甚好!”说着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道:“真是好兄弟!”众家兄弟领了黄齐峰的信函,便都告辞而去。黄齐峰轻轻喘了一口气,却又想:“荣泽海的帮派人少力微,黄山派却在百里之外。若是等他们救兵到来,不知那时这江淮各帮会的总局还在不在?若单单是个漕帮也还罢了,可折去了江淮这么多的门派厅堂,这个罪过又在何人?”
当下程光普只得撤了晚宴,给众人安排了住处,便都安寝。可今日之事非同一般,众人睡觉的时候都不敢脱衣脱鞋,只怕随时会有强敌袭来一般。程士铭默默地走守在湘涟的床边,握着她的手道:“湘涟妹妹,赤虎堂的人果真来了,总局不知能否挺得过这次危难。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他说着,在烛光下默默地端详着湘涟,不知什么时候竟靠在椅子上睡去了。
不想当夜虽然惊恐,确未出事。次日一早,程光普叫来小厮道:“叫厨房给大家做些早点,今日还有事情要办。”小厮应了。等荣泽海他们都到齐后,程光普道:“今天都是自己人,不要讲那么多的规矩了。我们就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吧,也好有个照应。”众人便都围着大桌坐了下来。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早点上来。程光普心中烦闷,道:“如何这样慢!我们可还有事呢!”话音刚落,却见那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老舵主,不好了,那厨房……”
程光普道:“厨房怎么了?”小厮道:“厨房里的人……都死了!”众人一惊,道:“什么?”连忙奔到厨房里查看。原来从古到今,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两兵相交,不斩来使;劫镖抢票,不杀仆妇。昨天死了马夫也还罢了,今天连厨房里的几个伙夫、厨娘都给杀了,当真是灭绝人性!程光普怒道:“赤虎堂到底是什么来头的人物,居然如此残忍!老朽今日倒想会一会赤虎堂的高人!”
他刚说完,却听见房顶上有人嘿嘿一笑。程光普当下盛怒,大吼一声,跃将起来,一掌拍翻了瓦片,落在房顶上四下张望。可看了好一阵,也没有发现一个人。黄齐峰也是极怒,喝道:“哪儿来的鸟人,敢出来见个面吗?”说着拔出刀来跳上房顶;不想手上一麻,只觉得一股极其硬朗的内真极涌到刀上,右手拿捏不住,大刀立时脱手。
二人见状,不由得都呆住了。敌人远在视野之外,却能用内功打到黄齐峰的刀身上,其武功修为何等了得!二人下了来,脸上的怒气已经变成了惊恐,对荣泽海他们道:“敌手太强,如之奈何?”荣泽海咬了咬牙,道:“等到了帮手,再作计较吧。”黄齐峰道:“虽然我们舍却了总局的交椅请来了何至骞他们,可他们的武功修为与我们也是持平而已。只怕便是他们来了,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他说完,众人不禁都愣住了。赤虎堂,难道真有这么厉害……
荣泽海叹了口气,道:“大家别急,江淮除了武乘之外,还有掌管兵马的大人们呢。常贤侄欠我一个人情,我昨天也已向他求援,他定会来相助于我们。我总不信,这恶人连官府的人也敢得罪?”众人听了,不由得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到内屋,见程士铭正手拿碗勺,喂湘涟吃着粥。
“湘涟……”荣泽海见状,不由得一喜,“你终于醒过来了?”连续多日的苦痛,一时间消去了大半。魏婴微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道:“好事多磨,大家一定要挺住。挺过了此劫,江淮肯定会有重见天日之时的!”
湘涟吃了半碗粥,脸上渐渐有了些气色;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程士铭急忙按住她,道:“湘涟,你的身上还有伤,千万不要乱动!”湘涟点了点头,便又躺了下去。她看了众人一眼,道:“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荣泽海道:“孩子,什么也别说了,好好休养。”
湘涟看了程士铭一眼,突然道:“对了,赤虎堂的人怎么样了?”程士铭道:“放心,那个贼人已经被我杀了。”湘涟欣喜地道:“程大哥的武功果然好厉害!不像我,只一招就被他制住了。”她说着,不由得问道:“那个大汉当时制住我的时候太可怕了,而且我现在的伤也很是奇怪……”她说着,程士铭的心里不由得重重地跳了起来。因道:“你受的伤太重了,这段时间不要乱动!”
湘涟喘了口气,道:“可是……以前我受了伤可以自己运功调养,怎么这次受伤后,浑身软绵绵的?”程士铭忙握住她的手道:“湘涟,你受的是……内伤,比上次黄兄弟的还严重,所以不能运功了。好在神医魏前辈在这里,你调养好身子后,他会慢慢给你治的。听见了吗?”湘涟看着他,点头笑道:“知道了。”程士铭想着赤虎堂这几天杀了这么多人,又道:“湘涟,你现在伤得这么重,程大哥想把你先送到密室里躲起来。等你的伤好了再出来,免得会有危险。”
“危险?”湘涟听后一惊,“难道是赤虎堂的人来了吗?”她看了周围一眼,道:“这里是哪里?是总局吗?武乘大会怎么样了?兄嫂的事情平反了吗?……”程士铭用被子将她裹好,一把抱在怀里道:“这些事情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你现在好好的养伤,什么也不要管了!”他说着,慢慢地朝密室走去。湘涟叫道:“程大哥,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程士铭却没有回答她的话;等魏婴与湘涟都进了密室之后,他轻轻地关上了石门。
荣泽海叹了口气,道:“她失去武功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她?”程士铭闭上眼,悠悠地道:“在武乘后辈中,湘涟妹妹的身子最弱;可在我们几个人之中,她是最刻苦的一个!三年来,她没有一天敢懈怠习武,她总是说等她长大了,武功变强了,就能帮荣伯父打理家业……”程士铭说着,不由得淌出眼泪,道:“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可一日之间却被化为污有……换了是谁,能够承受这一切……”
荣泽海忍着眼泪,道:“魏婴前辈有专门治愈散功**的内功心法,但愿能对湘涟有用。这次我盐帮三位掌堂与数十名家将来到总局,定要为湘涟讨回这笔血债!”黄齐峰听了,点头道:“盐帮虽然不大,可论起武功修为,竟比我漕帮的分局要强上许多。在大援到来之前,我们应该可以抵御赤虎堂的人。”几人正说着,却见一小厮进来报道:“几位帮主,门外……”
几人一惊,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荣泽海问道:“门外出了何事?”小厮道:“门外……有人送来了三具尸体。”众人听罢不由得大惊,连忙出去看,却见大门外躺着三具死尸。荣泽海愣了一下,不由得惊道:“陈兄弟!李兄弟!诸兄弟!”他喊着,不禁淌下眼泪。原来死的这三人,竟是盐帮派来增援的三位掌堂!他们身为贱民,不能入衙为官,跟着荣泽海打拼了半辈子,如今一死,荣泽海怎不伤心?
而且具人所告,城外发现了近五十具尸体,都是盐帮的趟子手。荣泽海老泪纵横,哭道:“如此恶贼,荣某人与你拼了!”想着盐帮一派就此毁了,众贱民无处生计,黄齐峰也很是伤心,不由得也落下了眼泪。
程光普见状,心中更是难过,将荣泽海请进厢房,以免伤痛过度。正要去城外看看究竟,却听见家人报道:“黄帮主,大事不好了!”黄齐峰道:“又出了什么事?”家人道:“我们昨天派出去求援的那些兄弟……都……”黄齐峰心里一紧,道:“都怎样了?”家人道:“都死了……”
“什么!”黄齐峰与程光普都是大惊,“什么叫都死了!”家人道:“已经被人送回了一百多具尸体……”黄齐峰惊道:“一百多……具?”说着几乎不敢相信,三步并作一步出了大厅,见大门外的场子里排满了尸身,果真是昨天派出去的那些兄弟。黄齐峰虽然自幼闯荡江湖,可也未见过这等场面,一时几欲摔倒;又想着昨天晚上大家还在一起欢聚吃酒,今天便生死两隔,黄齐峰也禁不住哭将出来,道:“兄弟们啊,黄某人定会与你们报仇的!”
程光普看了四周一眼,见剩下的人都是满脸惊恐,面无血色,不觉想道:“难道我江淮总局不能存于世上吗?难道我江淮武乘门派不能存于世上吗?……”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灰意冷。他不忍心再害了家下人等,道:“各位,江淮武林危在旦夕。我程某人无力回天,不想害了各位。如今大家便都散去了吧,西有青城峨嵋崆峒华山,直隶有不少名门旺族,黑龙江以北还有延平郡王,都比这个江淮要好。程某人吃不起这碗饭,不能拖累了众家兄弟。”
他说完,不由得泪如雨下;叫来了帐房先生,拿出了几千两银子,道:“要走的,每人拿一百两回去安家。不够了,我的帐房里还有。”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作声。终于,一个人过来对着程光普磕了三个头,拿了五十两银子,匆匆地出了门。这人走后不久,随后便又有人去拿了银子。不消一刻的功夫,几千两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
程士铭见了,道:“这些人平时满口忠孝仁义,到了生死边缘却都贪生怕死,真是无胆匪类!”程光普道:“人家也是人生父母养,不可如此贬低别人。”程士铭道:“看荣伯父和黄伯父遭了灭门之祸依然与我们同处一室,总比这些人……”这时,却有一个家人道:“老舵主,荣帮主与黄帮主都不见了!”祖孙二人一愣,程士铭惊道:“莫不是遭了不测……”
程光普心下惊恐,连忙与程士铭四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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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赤虎堂三杰
二人找了半个时辰,却也没有发现他二人的踪影。正在情急之中,却见洪俊遥过来道:“老舵主,您快来看!”程士铭不知又有甚事,连忙随他们过去了。一行人来到停尸房里,只见荣泽海挖下了盐帮一个掌堂的眼睛,道:“果然是奇门异术……‘摄魄之法’!”他说着将眼睛放在了地上,里面的血液如同被冻住了一般,流不出来。黄齐峰道:“赤虎堂里居然有这样的人,莫非是他们的掌堂?”几人愣在那里,一时竟无计可施。
这时,程光普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与其被困死在这里,不如我们一起逃到别处。待日后有机会重整家业,再作计较。”黄齐峰道:“也罢,这总局已经名存实亡。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如此了。”荣泽海道:“白天太打眼,不如我们晚上再动身不迟。”洪俊遥道:“如此甚好。我分派大家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就动身吧。”
程士铭眼见总局中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觉得或许尽早离开才是上策。但总局里的人几乎死尽,为什么唯独留下他们几个?程士铭心下疑惑,发觉似乎早在武乘大会之时,赤虎堂可能就盯住了他们。突然,在成德酒肆中听到的话重新浮响在程士铭的耳边。
“迁坟!”
这件事果然与黄兄黄嫂的坟冢有关吗?他们的坟冢到底是何人修缮的,为什么江淮居然没有人知道?难道这两座孤坟内,真的埋藏了有关宝典的秘密?程士铭觉得事情似乎大有变数,难道……金乩师的卦象中已经显示了宝典的秘密,但两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孤坟使得赤虎堂一时难以找到。因此,他们想留下这几个活口逼供?
“爷爷,必须马上为兄嫂迁坟!”程士铭快步闯进了屋内,大声叫道,“不然就来不及了!”程光普他们正在吃饭,只道:“士铭,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为黄家夫妻平反昭雪了。保住了江淮的血脉,才是最重要的。”程士铭道:“兄嫂的坟冢……如果我没有猜错,可能藏有玄阴刀诀!”
“士铭,不要胡说!”程光普大声喝道,“你难道也不相信你黄兄黄嫂的为人,认为他们藏匿了宝典不成!”程士铭急道:“爷爷,几位伯父,我没有这个意思,更没有想过有关宝典的来历。只是这次的变数来得太突然,我什么都没有多想。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帮兄嫂迁坟!要是等赤虎堂的人找到了坟冢,一切就都晚了!”
黄齐峰与荣泽海慢慢地走了过来,道:“侄贤,多谢你的好意。但迁坟,必须要张总督同意才行。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逃走后便连夜去找总督大人。只要总督大人开了口,迁坟一事便听你的。”程士铭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去问张总督?赤虎堂的人抢先找到了怎么办?”程光普道:“士铭,你不要忘了,我们江淮的武乘都是名归正传的人物,从来不会做违背礼法的事。就如你黄兄黄嫂一样,性命可舍,名誉可毁,但不能背弃了礼法。”
程士铭冷笑了一下,慢慢地走了出去。他自语道:“礼法?似乎这一切祸事,都是由礼法二字引来的……”
众人吃了饭,稍适休息,已然到了午后。这时,却听见家人又道:“老舵主,大事不好了!”程光普惊道:“怎么回事?”家人道:“早上逃走的那些人……”程光普道:“他们怎么样?”其实心下早已明白。少时走到门外,却见场子上的尸体堆积如山,都是早上准备逃走的家人们。黄齐峰道:“他这是告诉我们,不要想逃跑。也罢,也罢,我们且等在这里,看他们如何来发落我们!”说着回了房里,也不再去准备离开。
这时,又有家人过来道:“老舵主,帮主!”黄齐峰心想:“帮里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再死便是至亲的人了。这厮终于下了狠手吗?”想到这里,不由得手上打颤。却听家人道:“常大人带着三千官兵前来相助我们了!”黄齐峰听了,不禁喜道:“真的!”说着连忙出迎。
来到院中,只见常岳春正指挥官兵们搬运尸体,见了黄齐峰道:“黄帮主!”黄齐峰松了口气,道:“一直就盼着你呢。”常岳春道:“我接到荣帮主的传书,马上就赶过来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出了这么大的事。”说着,荣泽海他们都来了,众人一同进了大厅。
程光普眼见敌手猖獗,心中本是害怕,可如今见常岳春到来毫发无伤,不由得放了心。看来对手再胆大,也是不敢与官府为敌的,既然如此,事情应当还有转还的余地。当下请众官兵吃了饭,倒果然未再出事。
直至天黑,常岳春外出查看,道:“不管他是哪路毛贼,在官府的面前,也不过是只耗子!”黄齐峰他们如同遇到了救星,道:“如此我们便都仰仗常大人了。”常岳春道:“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今天自当还了!”岂知话刚说完,禁不住屋外有人叫了一声,道:“常岳春?只怕他是没有这个能耐了!”此人说话声音洪亮,震得人耳朵发麻。
“是谁,竟敢如此张狂!”常岳春被扫了脸面,大喝了一声,快步抢了出去。众人见状也一道出了门。荣泽海他们来到院子里一看,却没有人。洪俊遥道:“此人并不在近处,但却能千里传音,内真极着实了得!”黄齐峰道:“难道真的是他?”常岳春道:“我不管他是谁,武功有多高,难道他敢反了朝庭的王法吗?”
这时院子外又听到那人的声音,道:“老夫敢不敢,只有你们看了才会知道。”他一说完,院墙外竟飞进两具尸体。众人一看,竟是常岳春手下的两个兵总!两个人的心脏都是被生生挖下来的,还淋淋漓漓的淌着血。荣泽海看了一眼那两人的伤口,道:“真的是他……虎手功……恶虎掏心!”那人道:“你们偷阅神虎门的宝典,又杀了我子嗣,这等大仇不共戴天!”众人听见,吓得后退了几大步,断没想到程士铭杀的人居然就是敌手的子嗣!
程士铭却面无惧意,大声道:“人是我杀的,有本事冲着我来好了!什么叫偷阅宝典?你们不就是想找到黄氏夫妇的坟冢吗?真是卑鄙无耻!”他此言一出,外面竟然没有了声息。程光普急道:“士铭,你快回密室守护湘涟,没有唤你不可出来!”程士铭道:“我不去!”众人皆道:“快去!”不由分说,便将程士铭连拖带拿,带到了密室之内。
湘涟依然沉沉地睡在那里,魏婴看见众人惊恐的神色,道:“果然来了吗?”程光普对孙儿道:“士铭,你是我程光唯一的血脉了,你万不能有事啊。”荣泽海与黄齐峰也道:“魏前辈与湘涟就交给你了,你不能让他们出事!”程士铭看了湘涟与魏婴一眼,道:“我明白了……”
程光普他们关好了密室的三门,慢慢地走到了前厅。常岳春正在看他的两个手下,一时声色俱厉地喝道:“你给我滚出来,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你岳大爷吗?和官府作对,你知道你已经犯了王法了吗?”常岳春的脾气一直火爆,早已怒气冲天。
程光普见没人回应,道:“几位兄弟,我们自知不是这恶人的对手,但今天有常大人在这儿,量他不敢怎么样。叫弟兄们都出来,拿好家伙,不要叫他再这样张狂下去!”众人看了常岳春一眼,道:“常大人,今天全仗你了!”常岳春道:“他要为儿子报仇,难道江淮的人就没有儿子!”一句话也勾引了荣泽海的怒火,道:“不错,今日便与他作个了断!”众人叫来了家丁,点好了火把,拿好了兵器,都站在了院子里。可过了大半个时辰,门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常岳春性急,哪里忍得住,直喝道:“来人,给我出!”众官兵虽然也是久经沙场,要到了此时哪里敢动?常岳春大怒,道:“出去!”一个兵总方才大着胆子带人去了。但这些人一出去,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了声息。常岳春起先只是愤怒,到了此时也不由得心下惶恐。他下意识地走到门边,想看一看外面到底是如何场景,可还未定神,却见一匹马闯了进来。众人看时,却是刚才出去的那个兵总!
兵总的胸口淌着鲜血,与之前那两个兵总的死状一模一样。常岳春见了,早已是呆住不动。因为此时众人都已经明白,随他出去的人肯定是活不成,只是下手的人会不会将尸首送回来罢了。常岳春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什么贼人,有种给我滚出来!你常岳春爷爷今日在此坐阵,哪个王八蛋敢出来送死!什么保龙神虎门!一群窝囊废!杂种!废物!”
话音刚落,却听得外面有人笑道:“罗师哥,有人在说我们神虎门的坏话呢。”又一人道:“因为我傲慢轻敌,因此才会送了大师哥的性命。今日前来报仇,本想让他们肝胆俱裂给师父出气。但要是这样辱骂还不出手,只怕赤虎堂的名声会被砸了。”正说着,却见院墙外陡然落下三个人来!
众人一惊,都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这三个来者都穿着红斑虎纹的朝服,一个用布带缠着额头,一个用布带缠着两手,另一个用布带缠着口鼻。荣泽海看着这几人,低声对洪俊遥道:“洪兄……他们身上的内真极和我们的大不一样,不知是什么来头,一定要仔细了。”洪俊遥道:“今日若得不死,便是造化了……”他还未说完,却见程光普已经上前拱手道:“原来是赤虎堂下的少年三杰,程某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黄齐峰惊道:“居然是他们……原来他们用封布盖住了奇门异术,难怪我们会看不出来!”
用青布缠着脸孔的那人道:“两位兄弟,杀死少堂主的那个小子好象躲起来了。其他人死得痛快也就罢了,唯独他要带回赤虎堂交给掌堂大人治罪!”另一人道:“也对,查问坟冢的事情,抓一个人回去便行了。我们谁捉了活口,谁就立下了大功。”众人听了,方才知道程士铭所言不虚;看来敌手单留下他们几人,便是想逼问坟冢的所在了。
常岳春道:“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把他带走!”用布带缠着额头的那个青年走上前来,道:“你就是常岳春?在下真是久违了。”常岳春冷笑道:“看阁下的样子,应该是‘灵蝥眼’刘目杰。”那人冷笑道:“居然会知道我的名字,真不简单。”常岳春冷笑道:“除了我夫人冯素卿之外,拥有麒麟血的其他人我也全都知道。你们到江淮来滥杀无辜,今日露了面还想活着回去吗?”
这几日众人受了极大的气苦,今日见了敌手,恐惧渐渐化为了愤怒。刘目杰道:“我们三杰这次只是给你们一个下马威,只要你们能说出玄阴刀诀的下落,也不至于要了你们的命去。况且我们来得去得,如何走不了?”常岳春一步当前,道:“作恶的畜牲,还敢在这里多话!”说着双目如电,疾攻向前。刘目杰道:“好手段!”闪身一躲,人已经飞到了树上。常岳春穷追不舍,纵身而上,一脚打在他的脸上。
洪俊遥心里一喜,道:“好啊,什么赤虎堂三杰,我们江淮的高手也未必不是对手!”他与常岳春师出同门,知道常岳春的武功造诣非凡;众人见了,也是士气大振,想着他们无非会作些暗箭伤人的勾当。如今既然露了面,凭自己人多,定能胜了 诸天轮回帖吧这几个恶人。
刘目杰被打中了一脚,却并不惶恐,落下地来,依旧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常岳春双目有神,道:“你的行动逃不出我的眼睛,今日我要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洪俊遥道:“常贤侄有祖传得道的奇门之术,这次恐怕要开杀戒了。”刘目杰的嘴角上流下一道血,用手擦了,笑道:“不成想江淮居然有这般人物。”另两人笑道:“老四,这回你的面子可丢大了。”
刘目杰道:“看来这个青年不简单,他似乎掌握了奇门之术。不过要破解奇门之术,我应当是天下第一的!”他说着拆开了头上的布带,众人见了,却都惊得出了声:原来在他的额头上,居然还有一目!黄齐峰道:“这……这人是妖怪吗?”洪俊遥道:“不,这是麒麟血!……”常岳春道:“果真如此。夫人曾经告诉过我,赤虎堂刘目杰是上古华山三圣母的后裔。头上的那一只眼叫‘灵蝥眼’。”刘目杰笑道:“冯素卿知道得还真多呢。可这只‘灵蝥眼’有什么用,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洪俊遥叫道:“侄贤小心,灵蝥眼可以摄人魂魄,万不可中了他的招术!”想着死去的那些人,不由得不寒而栗。常岳春看了刘目杰一眼,冷笑道:“你确实是一个奇人,可奇门之术并不是你一个人会,看我怎么对付你!”他说完双手做了个法诀,顿时在地上印出一展银色的八卦。刘目杰一惊,道:“这是……八卦锁魂阵?”话音未落,却见常岳春伸掌向他打来。
刘目杰急忙避开,却见常岳春闪过一侧,竟一脚踢在他的身上!刘目杰摔倒在地,还未起身,常岳春又是一掌将他打飞。刘目杰咬牙立起想要还手,却怎么也打不中常岳春。如此来往,常岳春竟打得那刘目杰不得还手!黄齐峰他们很是兴奋,道:“好厉害的阵法!”刘目杰被逼到八卦正中,听常岳春道:“你们以为天底下的武功便只有那莲花宝典不成?那么你们堂主简直是坐井观天!”说着双掌齐出,要取了他的性命。
刘目杰突然起身笑道:“看来不动点真功夫是不行了。”他说着三目齐闪,顿时晃得常岳春睁不开眼。突然,常岳春只觉得身子一沉,仿佛掉进了无底的深渊一般。他急忙睁眼一看,却见自己掉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山谷里。
常岳春惊道:“这是什么地方?”原来这山谷方圆不过一里地,展眼就可以望到尽头。四周全是黑洞洞的,似乎无有道路可行;而所在之处却是血红一片。天空也是血红的,刺得人眼睛发胀,月亮更是大得出奇,仿佛要砸下来一般。常岳春正惊异中,却见十余个刘目杰从四面八方走了过来,齐道:“这是‘灵蝥之谷’,当年关押三圣母的地方。沉香为了救他的母亲,才开了天目,为的是能自由的来往于灵蝥之谷。”常岳春惊道:“这……你如何变成了这么多人?”
刘目杰笑道:“你吃惊吗?你害怕吧?所有人在我的麒麟血面前都是这样。这里是三圣母的地界,外人在这里只能听我的摆布。比起你的那个八卦阵,我的阵法应该更强吧?”常岳春道:“听你的摆布?你以为我会那么好对付吗?”说着对着一个刘目杰便是一掌。不想那刘目杰只是一个虚影,常岳春打了个空,道:“这是怎么回事?”刘目杰道:“这里是三圣母的地界,你不可能伤害得到我。”他们说着,围到了常岳春的旁边,道:“而我却可以任意地伤害到你。”说完十余个刘目杰一齐出拳,常岳春招架不及,竟被打到了地上。
刘目杰道:“人死后,他的魂魄要么上天,要么落地,或者轮回。可如果遇到了我,却可以到这灵蝥之谷来作客。常兄弟或许不知,你和我的肉身都还在漕帮总局,只是魂魄被我召唤到这里来了。”常岳春爬不起来,道:“那好得紧。你的肉身如果被我江淮的兄弟们毁坏,你就永远回不到人间了。”刘目杰道:“可惜得很。梵文里有个词叫‘一刹那’,用于我们现在的肉身正好。对他们来说,我们来这灵蝥之谷只是一刹那的事,但对于我来说,却可以陪你玩个痛快。”
他说完,两个刘目杰已经将他架起,另外十来个刘目杰慢慢了围了过来,道:“常兄弟不要害怕,受伤的只是你的魂魄,你的肉身在漕帮总局里依然无恙。只是你恐怕受不了这种苦难,会被送到东海疯人岛也未可知!”他们说完,十余把刀已经Сhā进了常岳春的身子里,顿时痛入骨髓,难以忍耐。常岳春虽然刚强,可也忍不住惨叫起来。他喘息未定,刘目杰又是十几刀砍在他的头上,几乎砍得他头骨欲裂,一时血肉横飞。
常岳春咬紧牙关想挣扎出来,无奈周身绵软,毫无气力,抓住他的两个刘目杰更是不会放手。刘目杰又是几十几百刀的向他舞过来,常岳春经不住惨叫起来。刘目杰笑道:“这还是刚开始,等你快死的时候再叫也不迟。”
……
洪俊遥他们看见刘目杰三目齐闪,都预知他要使出什么异术,惊道:“贤侄小心!”可话音未完,却见常岳春突然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洪俊遥大惊,叫道:“贤侄!”连忙过去扶住他。再看常岳春时,却是牙关紧咬,面色惨白,已经是不省人事。他的样子,竟然与几日前死的人一模一样!洪俊遥冷汗直流,道:“这……怎么会这样?”
刘目杰道:“他的魂魄已经被我杀死了,现在躺在这里的不过是个行尸走肉罢了。”他说完,将布带缠到了头上。另两人道:“这常岳春果然不同一般,居然逼得老四用去了这么多的元极。”刘目杰道:“这次真是险胜。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二位师哥了。”他说着,神情有些憔悴,站到了二人的身后。程光普眼见自己人多势众,气势已升,却不想展眼间常岳春便落了败,只道:“他到底使了什么妖术!”
这时,手上缠着布带的那个青年走上前来,道:“都说少林俗家弟子武功超群,如今见了才知是些废物。程老爷子,不要担心别人的事了,今日我尹石杰向您讨战,不知您意下如何?”还未说完,却见洪俊遥走上前来,道:“你这北方门派,居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今天我要为贤侄报仇!”洪俊遥也是少林俗家弟子,与常岳春更是同门叔侄,今见他莫名惨死,不禁悲愤难耐。
尹石杰看了他一眼,道:“洪义士,我在和你们老舵主说话,您干吗这么生气?”洪俊遥怒道:“你们这些妖人休再猖狂,再要胡作非为,我便杀了你们!”说着从腰间抽出大刀,一刀斩向尹石杰。尹石杰微微一笑,纵身避开。黄齐峰道:“洪会主,我来助你!”洪俊遥怒道:“不许别人帮手!我要亲自为师侄报仇!”
尹石杰道:“说得好!”双手一抬,却见大门口的一只大石狮被他举了起来。那石狮硕大无比,足有几千斤重,便是上乘高手也不可能举得动。众人都惊道:“这是什么怪力!”却见那尹石杰双手拿着石狮向洪俊遥砸过来。洪俊遥被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躲开。那石狮砸到了地上,生生将地面砸开了个大洞!
黄齐峰道:“天底下不可能有如此的蛮力!洪兄弟,他定是会异术!”洪俊遥听了,双足一点落在了尹石杰的后面。尹石杰似乎有些吃惊,道:“江淮还有如此高手!”执出石狮向洪俊遥砸去。洪俊遥跳上半空,双脚踏点石狮,竟到了尹石杰的面前!他手起刀落,向着尹石杰的头上砍去。尹石杰双手一固,夹住了大刀。
洪俊遥喝道:“跟我玩这一手,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双脚乱舞,踢得那尹石杰摔出几丈远。黄齐峰道:“好,打得好!”洪俊遥道:“我不管你会什么异术,反正在我洪俊遥的面前,这都行不通!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少林俗家弟子到底是不是废物!”脸上缠着布的那个青年见状,道:“老三,不要再与他胡闹了,快点结果了他!”尹石杰道:“知道了。”他说着,解开了手上的布带。洪俊遥起先以为他们在虚张声势,可待他解完后,突然从他的两只手上感觉到了异样的元极。洪俊遥惊道:“他……他也有麒麟血?”
尹石杰道:“我是上古猎人海力布的后裔,天生能用两只手操纵石头。刚才用石狮子砸你,没吓着你吧。”他说着用手一招,那只石狮子居然又飞了回来,悬在了他的手上。洪俊遥惊得睁大眼睛,道:“这怎么可能呢?”说话间,尹石杰已经抛出了石狮,再次向他砸去!洪俊遥闪避不及,连忙用刀去挡。哪知那石狮太过巨大,竟将刀给挡断!石狮砸在了他的身上,压得他起不来身。
几个九江会的人见状,不由得惊叫道:“洪会主!”连忙要跑过去救他。不想还未行几步,早有几枚小石头射了出去,正打中他们的额头。尹石杰道:“洪义士曾经说过,谁帮手谁是孙子。是吧,洪义士?他们如果是我的孙子,那你是我什么人?”洪俊遥用双手托起石狮,半跪在地上,道:“你们……你们让开!我要亲手为师侄报仇……”
黄齐峰握着刀,急道:“洪兄弟,不要逞能了,认输了吧!”洪俊遥道:“不成!我少林俗家弟子不能倒在他们面前!”尹石杰道:“是吗?那我就让你也倒下!”他说完抬起左手,顿时又悬起了几枚碎石。众人眼见他已经不能再躲闪,更不可能还手,叫道:“洪会主,不要再逞强了,如果丢了性命还能做什么?”洪俊遥喝道:“我说过的话不能收回!我……我不能给少林俗家弟子丢脸!”
尹石杰听罢,冷笑道:“是吗?”说着手指一点,一枚小石头射在了他的手臂上。洪俊遥身子一沉,那石狮几乎要压在他的头上。众人都是一惊,无奈洪俊遥不许人帮手,因此谁也不敢去帮忙。尹石杰道:“还挺耐打的!”又是一枚小石头射了出去。眼看如果洪俊遥的另一只手被打中,势必会被石狮压死。尹石杰正在得意,不想洪俊遥身上的内真极突然散出;他将石狮抓在手里向着尹石杰冲了过来!
尹石杰大吃一惊,连忙用双手来操纵石狮,可使出的元极却被洪俊遥散出来的内功给挡住了。众人只听见一声巨响,洪俊遥已经举着石狮将尹石杰压在了地上!九江会的人叫道:“洪会主好厉害!”众人都兴奋起来,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洪俊遥喝道:“你去死吧,恶人!”突然口中吐血,滚下地去。
众人大惊,却见石狮背上的尖刺居然断了一根,射穿了洪俊遥的胸口!尹石杰抛开了石狮,捂着胸口站起身来,道:“好个老小子……真有一手,差一点把我……”说着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刘目杰的身边。九江会的人惊叫道:“会主!”连忙过去扶住他。
洪俊遥咬着牙,脸上满是悲痛与无奈,道:“少林俗家弟子,还有传人……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些恶贼……”他还未说完,却咽了气。九江会的人疯了一般,道:“你这个恶人,还我家会主的命来!”说着向着尹石杰冲了过去。可还没冲到半途,却见那只大石狮挡在了面前。
尹石杰复用青布缠了手,道:“想找死吗?”众人吓得几乎动不了。黄齐峰暗道:“其实刚才便是我们一起上,也未见是这恶人的敌手。洪兄弟想以命相搏,却也是无能为力。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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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坟冢的秘密(上)
江淮的上乘高手竟然被连杀两人,众人又怒又怕,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用青布蒙脸的青年看着他们,悠悠地道:“这些人果然不一般,你们解了封布后虽然结果了两个,可自己也受创不轻。看来今天要想把他们都抓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查问宝典的秘密,还得从长计宜。”尹石杰与刘目杰听了,低声道:“要不今天我们先走?”
程光普眼见死了两位兄弟,不由得喝道:“你以为你们可以逃走吗?”蒙面青年笑道:“我们要走要留,谁也奈何不了我们。”程光普抽出大刀,道:“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黄齐峰道:“老舵主,您是江淮群龙之首,万不可亲战!待晚辈来会会他!”说着举刀向他奔去。那蒙面青年却并不躲闪,只用单掌一拍,才一丈多远便将黄齐峰的刀震得几欲脱手!黄齐峰惊道:“这又是什么异术?”回想白日里震掉自己手上大刀的人,十有**便是此人了。
蒙面青年道:“我就是一普通人,可练成了这爆破掌。”他说完向前冲去,对着黄齐峰就是一掌。黄齐峰闪身躲开,不想时过一瞬,他身后被拍中的墙却炸开了。黄齐峰道:“他居然也是使的元极之气!可他的招术却让人不解!”荣泽海道:“有可能是在打中的东西里注进了元极,所以才会使之爆破。黄兄莫忙,兄弟来助你!”说着拔刀与他并在了一处。
黄齐峰看了一眼身后的墙壁,冷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异术吗?看来后天所成的异术和先天持有的异术还是有差距的。没有麒麟血的你,终究只能称得上是奇门罢了。”蒙面青年道:“你说什么?”黄齐峰道:“你将你的元极打进对手的身体里引起爆裂,这就是普通的气道拳。你居然将它称为异术,可见你有多么的可笑。”说着执刀便砍。蒙面青年飞身去躲,不想荣泽海追上前去,一刀斩在他的腿上。
蒙面青年一惊,急忙闪过一边,一掌拍向荣泽海的后背。黄齐峰用刀身一挡,大刀竟被他的手掌震得嗡嗡作响。三人各退开一箭之地,蒙面青年的腿上已经流出血来。黄齐峰道:“你要解开封布了吧,让我看看你的嘴脸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青年道:“不要后悔。”说着拆下了脸上的青布。黄齐峰放眼一看,他的脸上居然被火烧得面目全非!
众人叫道:“难怪用布蒙着脸,原来是个丑八怪!”因为敌手作恶太甚,所以他们也都是恶语相向。但那青年却并不生气,只是冷笑道:“屑小之辈不认得这种脸,却也难怪。”黄齐峰却惊道:“这不是气道拳,果然是‘爆裂掌’!”荣泽海道:“难道……难道是以食火炼药而成的那种……”青年道:“不错,我就是使用爆裂掌的罗道杰。为了练成异术,我险些送了命。江淮的人居然嘲笑我是丑八怪,今日让你看看我异术的厉害!”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上的元极突然炸起,几乎可以用眼睛看见!
黄齐峰道:“好厉害,他吸入气后,两只手像是快要爆炸的火yao桶一般!”罗道杰道:“各位,你们刚才说我是将元积注入对手身体进行爆裂的,这可就错了。”荣泽海一惊,道:“那难道是……”正说着,却看见罗道杰的手上已经聚满了元极,笑道:“其实我手上的元积本身就是……爆药!”他说完将元极执出,正向着黄齐峰飞来!黄齐峰大惊失色,连忙跃起躲开。众人只见那枚元极射在墙脚,顿时炸得土石齐飞。黄齐峰站起身来,道:“好厉害的异术,刚才真是小看他了!”
罗道杰道:“黄帮主,你不是要来杀了我吗?干嘛又要跑!”另一只手的元极向他飞过来。荣泽海急忙用刀挡住,黄齐峰趁势闪向一边,却被擦伤了一只胳膊。众人惊道:“黄帮主!”黄齐峰用手捂着肩膀,道:“无碍!”荣泽海道:“我们兄弟二人一起上,定能杀了这个恶贼!”罗道杰笑道:“这再好不过,省得我麻烦!”
他说着又深吸了一口气,顿时两只手上的元极再次炸起。黄齐峰与荣泽海道:“当心了!”正在这时,却听见门外有人叫了声:“三位师兄,掌堂大人请你们回驿馆商议事情!”双方听了,却都住了手。
罗道杰的面色有些不悦,道:“掌堂大人不是叫我们先把与迁坟有关的人抓几个吗?眼看胜利在望,怎么又改主意了?”门外那人道:“掌堂大人这么说的,八成黄氏夫妻坟冢的事有了眉目,不能再耽误了。”罗道杰道:“又是眉目!上次挖的是青虎堂霍阁光夫妻的坟,这次可别再搞错了!”
门外那人道:“罗师哥不要生气,这次十拿九稳是真的!其实黄家夫妻也不知道宝典的秘密,他们只是被人利用了。你们果真抓了这些人回去,也问不出什么事情;真要给少堂主报仇,掌堂大人会亲自动手的!”罗道杰吐了口气,手上的元极顿时消了,道:“也罢,毕竟这次来寻找宝典是第一大事,等以后有了机会再来与你们理会!”
他说着重新将脸缠好,对刘目杰与尹石杰道:“便让他们多活些时日,反正他们的死是早晚的事!”他说完,三人便一跃,消失在了墙外。众人愣了半日,方才会过神来。
程光普他们哪里敢追?只道:“大家快些清理一下。尸体堆积如山,实为江淮的劫难!”荣泽海与黄齐峰听得仔细,方才知道埋藏宝典的人竟是另有图谋。荣泽海抖抖道:“那两个孩子,竟然被人给骗了?赤虎堂的人果真……要去掘坟不成?如果是这样,我们该怎么办?”黄齐峰道:“事到如今,我们果真顾不得礼法了。我们连夜赶回浙江,定要在他们之前迁移坟冢!不然不光建勋与香莲会被他们掘尸,江淮更是永无宁日了!”
*****
众人木然地坐到房里,家人已经将常岳春与洪俊遥的尸体用棺椁盛殓。程光普扶着棺椁,静静地闭着眼睛。良久,他对黄齐峰与荣泽海道:“赤虎堂的人似乎已经察到了坟冢的所在,如果我们晚一点去,不定他们就会得手。我这次和与两位帮主一起去浙江,看能不能抢在他们前面。”黄齐峰与荣泽海道:“如此,只能拼一拼了。”程光普叹了口气,道:“万没想到……赤虎堂的人会这么厉害。这次若是我们都死去,还得给江淮留下血脉。”
程光普说着,对程士铭道:“你还是和魏婴留在密室里照顾湘涟,我与两位帮主去办事。如果没有要紧事,你们万不可出来。”程士铭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敌手太强了,我不想去碍手碍脚。爷爷,两位伯父,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啊!”程光普笑了笑,道:“爷爷这么大年纪了,做了一辈子错事。今日就算去死,也算是对得起江淮的同道了。”
黄齐峰道:“老舵主不要说丧气话,我们一定能抢在他们前面毁了宝典,阻止他们的阴谋。”荣泽海吁了口气,道:“我……我想再看一眼湘涟……”程士铭听了,将他慢慢地带到了密室之内。
“士铭……”众人一惊,却见湘涟已经醒了过来,“我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是不是已经没有武功了?……”她说着,眼睛里满是惶恐与伤痛;程士铭听罢,不由得呆住了。众人本想慢慢把事情告诉于她,不想她竟然都已知道,一时手足无措。
程士铭一把扑到床前,道:“湘涟,你……你一定要坚强一点,魏老前辈一定能治好你的!魏老前辈,你说是不是?”魏婴道:“老朽一定会尽力的……”湘涟看了他们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程士铭道:“哥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想哭,便哭出来吧……”
湘涟强忍着眼泪,笑道:“虽然三年之功废于一旦,不过我们可以从头再来呀。只是……”她说着,终于流出了眼泪,道:“不过我答应过四姐,以后助她为兄嫂平反,可现在我成了废人,以后怎么办……”程士铭把她抱在怀里,道:“你兄嫂的事,长辈们会去做的。就算你以后不能恢复武功,你还是我们大家的湘涟妹妹,永远都是……我们会永远照顾你的……”
湘涟扶在他的怀里,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她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最后还是变成了你们的累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呜呜……”程光普喘了口气,轻轻地将荣泽海与黄齐峰扶到了密室外面。关上石门后,他们似乎还能听见湘涟的哭声。
程光普道:“不要再耽误了,去迁坟吧。”黄齐峰道:“不错,毁了那个宝典,不能让它再害人了。”荣泽海看了密室一眼,道:“是啊,为了那个宝典,害了这么多人。不管这次结果如何,我都不想让湘涟再卷进江湖里的纷争了……也许,做个普通的姑娘,对她来讲更适合吧……”
当下,程光普、荣泽海和黄齐峰都写了冤状,请了一位常岳春手下的李知事,准备去找张绍祖鸣冤。他们商定,就算张绍祖不允,依然要为黄建勋与荣香莲迁坟。而这次迁坟,更要毁了那个宝典!
而这个宝典到底是什么东西?三人心下有些惊惧,带上李知事和几个随从,骑上马直出总局而去。
*****
江淮总督府在三省交界之处,虽然此行要绕道少许,可依然还算顺路。天气虽然寒冷,但三人依然不敢懈怠。到底是何人骗了黄氏夫妻将宝典藏匿,最后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埋藏在了他们的坟冢之内?而这个传说中的莲花宝典,到底是什么样的神物?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绪,三人不由得已经走了一天一夜。这日行至黄昏,黄齐峰见路边有座空屋,因道:“照这样赶路,可能明天就能到总督府了。不如今天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荣泽海道:“也好。”因为他们与程光普都是上乘高手可手下的家将和李知事却已经吃不消了。
一行人走到了空房里歇脚。家将们生好火堆,烤了些干粮送于李知事,程光普他们则坐在干草上闭目休息。黄齐峰看着闪动的火光,道:“这次不知总督大人会不会恩准我们迁坟?”荣泽海道:“不论他老人家怎么说,我们都要办。因为这已经不是为姑爷他们平反的事了,更是因为那个莲花宝典。”程光普道:“两位掌门放心,总督大人如果不恩准,你们还是放心的去迁坟。若朝庭怪罪下来,有老朽一力承担!”
二人忙道:“老舵主不可如此,江淮武乘已经分崩离析,若是没有了你,以后可怎么办?”话音刚落,却见窗子突然破掉了!三人连忙抄起大刀道:“什么人?”却见窗外寒风阵阵,并没有人影。黄齐峰松了口气,道:“这几日真是把人都吓傻了。”说着将被风刮掉的破窗也投入了火堆里。
程光普道:“赤虎三杰虽然杀了我们两个位兄弟,可看得出他们自己也受创不轻,没有时日是不会恢复的。我想他们不可能追到这里。”黄齐峰道:“话是如此,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程光普道:“还有哪里不妥不成?”他刚问完,门外旷野里突然出现了笑声。
众人一惊,道:“难道又是赤虎堂的人?”荣泽海咬了咬牙,道:“黄兄,不是我说晦气话。上次和虎手三杰交手时,我就有这种想法。”黄齐峰道:“我知道,虎手三杰虽然厉害,可凭他们的本事,绝不可能杀了那么多人。而且那恶虎掏心的武功,简直就像是……”程光普惊道:“难道……难道会是他?掌堂人会是他?”
李知事被虎手三杰已经吓得快直不起身来了,道:“他是谁?比虎手三杰还要厉害?”黄齐峰咬着牙道:“其实那天晚上他已经到了,起先和我们说话的就是他。他本以为赤虎三杰可以将我们满门灭口,不想常大人和洪会主以死相拼,替我们挡了条性命。”荣泽海道:“既然赤虎堂的人还在盯着我们,就说明他们还没有找到坟冢。看来这回赤虎掌堂会自己现身了!”
程光普道:“果然是他吗?那可算得上是老相识了。既然是祸躲不过。我们且!”他说说着三人已和几个家将冲到了外面。
院子里被风吹得沙土横飞;一群人站在那里如同迷路的远行人一般,惶恐不知所措。程光普再也忍不住,拿着大刀道:“果然是赤虎堂的雷昊天吗?你要来就来吧,别躲躲藏藏的了!”门外笑道:“那好,老夫也不客气了!”声如巨雷,震得树枝直发抖。话音刚落,却见一人从空中落下:只见他须发全白,身长十余尺,身着赤虎堂的服朝,背着手站在院中;因为他的身材太大,因此旁人站在他的面前都如小孩子一般。这时,院门外进来几十个官兵,俱都是穿的黄马褂。
“雷昊天!”程光普惊道,“果然是你!”
雷晨天看了程光普一眼,不由得笑道:“程老兄弟,原来你也健在!”程光普切齿道:“你这武林败类,居然当上了赤虎堂的掌堂!”雷昊天道:“人各有志,你不是也当上了江淮总局的舵主了么?”程光普冷笑道:“老朽虽然不才,可也是凭着自己的血拼出来的,哪像你,居然偷练了‘散功**’……”
“是他?”黄齐峰与荣泽海都是一惊,“赤虎堂使用散功**的人就是雷昊天吗?”程光普道:“不错,这老贼不知吸走了多少武乘的内真极,因此武功强得我们不可想象。这次遇见了他,只怕是没有生还的余地了。”雷昊天冷冷地一笑,道:“程老兄弟的孙子杀了我的爱子,你们定然没有生还的余地。但漕盐的两位帮主知道坟冢的所在,因此老夫倒可以留你们多活一些时日。”
黄齐峰与荣泽海真后悔要去请示张总督,如今竟然半途遇劫,都是心灰意冷。黄齐峰看着他,道:“想知道坟冢的所在,还是请你自己去找吧。”荣泽海道:“不错,我们不光是为了死去的两个孩子,更是为了江淮的大业。相信知道坟冢的江淮同 诛帝1sodu胞们便是一把火烧了它,也不会让宝典落入你的手中!”
雷昊天听了,面色变得有些阴冷。他回过头,喊了声:“李知事!”李知事早被赤虎堂的人吓傻了;连忙跑了过去,道:“卑职在。”李总兵站在他的面前,就像个孩童一般。雷昊天低下头道:“知道黄建勋和荣香莲坟冢位置的人,江淮共有多少?”李知事战战兢兢地道:“只有他们几个至亲之人而已……”雷昊天道:“你跟着常岳春这么多年,难道就一点都不知道?”
李知事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程光普他们更是几欲让心跳出口来。因为李知事与常岳春好得如亲兄弟一般,坟冢的事情他定然知情。李知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道:“回大人……卑职只是跟随常提督办差,哪里敢过问他家里的私事?坟冢之事,也只是近几日才听说……”“哼哼哼!”雷昊天冷笑了几声,道:“你不愿意说,老夫自然能慢慢撬开你的嘴。来人哪!”
“有!”
“把他给我拿下!”
“嗻!”
“慢!”李知事虽然害怕,可也是常岳春手下的一个武乘。眼见雷昊天如此持强凌弱,他不由得直起头来道:“我也是朝庭的命官,没有吏部的公文,你凭什么拿我!”雷昊天听了,横过身子瞪着他,道:“老夫手握都察院钧旨,监斩三品以下文武官员,便是那常岳春死了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你这一个小小的知事?”荣泽海和黄齐峰道:“李大人小心!”哪知他们还没有说完,雷昊天一把捏住李知事的脖子,李知事措不及防,被他又用另一只手拿住腰间,一下举过头顶。
雷昊天大吼道:“既然你不愿意告诉老夫,那活在世上又有何用?”话音刚落,竟生生地把李知事撕成了两半!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眼见他的武功如此高强,而且手段更是如此的凶残,禁不住吓得退到了墙根。雷昊天将李知事的尸体扔到一边,冷笑道:“怎么样两位帮主,要么顺从了某家,交出玄阴刀诀,日后随老夫好好的打理江淮武林,伊大人绝不会亏待了你们。要是你们一意孤行,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黄齐峰与荣泽海愣在那里,没有做声。眼见他的巡按公文在手,监斩三品以下文武官员,连常岳春和总兵知事们都难逃厄运,众人已无计可施。这时,荣泽海道:“荣某人是贱民,却也懂得什么叫做自重。如若做了他们的奴才,倒还不如死了快活。”说着举起大刀。黄齐峰道:“是了,他的武功高强又怎么样?天底下重的是情义,不是势力。便是今日死在这里,我们的后辈也会为我们讨个公道的。”说着也拔出刀来。
程光普见状,叹气道:“本来以为做一个顺民,怎想今日竟要对朝庭的上差动手。雷昊天,六年来你为了得到莲花宝典,害得天下生灵涂炭。你终会得到应有的下场的!”他说完,也抽出了大刀。雷昊天见了,不觉怒道:“怎么了,你们这些人不肯顺从,想造反吗?那老夫今天就把你们一网打尽!”
他说完,众人只觉得他人影一闪,已经跃到了他们身后;雷昊天两手一挥,只见漕帮家丁中的两颗人头便掉了下来!众家丁见了,都吓得不敢动弹,竟似任由他宰割一般。程光普、荣泽海和黄齐峰愣了半日,渐渐回过神,已各自举刀。他们将雷昊天团团围在中间,道:“雷昊天,你如此行凶杀人,我们也顾不得江湖上的道义了。我们今天联手取你狗命,你若在阴间可不要怪我们!”说着围攻过去。
雷昊天笑道:“三个上乘的高手联手,实在是亘古未有。可惜老夫会让你们失望了。想杀了我,只怕你们没这个本事!”出手便迎。只见他一双肉掌和刀刃过招,竟丝毫不落下风,有时和刀交接之时,竟然发出当当的响声,三人暗暗惊心,心道:“元极不是不能用在武术之上么,怎么他竟然可以空手出招……”
荣泽海每出一刀与他的虎手相碰,都会感觉刀锋上的真气被他抽走,不由得心下大骇;黄齐峰也是心神不定,只敢伺机出手,不敢硬拼。程光普的武功修为比他们二人要高,只见他的大刀挥过快出闪电,残影不绝,雷昊天一时竟不能吸取他的内真极。正因为有程光普在,几人才不至于落败。
雷昊天几个在院中打得飞沙走石,荣泽海与齐峰深知程光普知道如何破解散功**,乃随在他的左右掩护。果然,雷昊天的武功虽然高强,但程光普得二人之助也越战越勇;他们三人合出一招,竟将雷昊天逼得退回到门边,众家丁都捏着拳头道:“好!杀了他!”雷昊天造下如此罪孽,在场人人都想杀了他而后快。
谁知程光普并没有喜形于色,反而更加紧张。只见雷昊天冷笑了一下,伸出手来道:“来人,上霸王刀来!”说完,只见四个官兵扛过一柄斩马大刀。这一扛,不禁把在场的人都震住了:那柄刀约有一丈来长,刀柄有碗口粗,刀刃有半尺宽,足有两百斤重。四个官兵扛着霸王刀在离雷昊天不远的地方跪下,只见他手掌一反,那刀便嗖的一下飞到了他的手中。程光普道:“小心了,这厮的刀法非同一般!”黄齐峰和荣泽海应:“是!”
他们对峙了一会儿,但见雷昊天举刀挥过,众人只觉得如电光一闪;随着哗啦啦一片响,院子旁边的石墙和石柱全被拦腰砍断,荣泽海与黄齐峰被震退了好几步,而且因为举刃挡刀被震得虎口流血。黄齐峰道:“居然用元极使用械术,这到底是什么刀法……”荣泽海道:“这厮的刀法不是械术,是异术……真是让人望而生畏……”二人大口地喘着气,程光普道:“不要松懈,这厮又要来了!”
话音刚落,但雷昊天又挥出一刀,直杀向黄齐峰;黄齐峰大惊,举刀奋力一挡,竟被震得飞到墙上,生生把墙撞了个大洞,几欲晕去。雷昊天回手又是一刀,直砍向荣泽海;荣泽海举刀来挡,竟往后退了几十步,一个站立不稳,栽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雷昊天笑道:“这便是江淮的上乘高手吗?真是连我赤虎堂坐下的弟子都不如!”说毕又一刀杀向程光普,程光普赶忙跳到空中躲开,不料雷昊天大喝一声,犹如晴天里响了个霹雳,震得程光普从空中摔了下来,手上的宝刀也脱了手。雷昊天说道:“今天先斩了你这个江淮老舵主为我爱子报仇,再找他们查问宝典的下落!”说着一刀斩下。程光普双手合住刀锋,但对手武功太高,霸王刀已经斩进了他的脖子!
“老舵主!”黄齐峰与荣泽海惊叫了起来,程光普轻轻地唤道:“你们……你们快走……老朽欠你们的,只能来世再还了……”雷昊天呵呵一笑,道:“散功**……”他话音刚落,程光普的面色颇变;体内的内真极倾刻被他抽走,一时面色惨白,已经人事不省。黄齐峰与荣泽海提刀杀了过来,喝道:“你这恶贼!”雷昊天回刀一抹,将程光普的头颅挑到了他们面前,道:“快告诉老夫坟冢的所在,不然就让江淮的武乘尽数死绝!”
正在这时,却听得门外有人道:“你敢!”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十分的威严;与此同时,却见一枚龙牙镖射在了雷昊天的刀上,震得他不由得住了手。雷昊天惊道:“五锁龙牙镖?而且有如此高强的功力,难道他们是……”众人看去,竟然是两江总督张绍祖!他带着南少林的四位老僧走进了大门,身后黑压压的全是官兵。
张绍祖看了看周围纷乱的场面,进而看到了身首异处的老舵主,不由得悲愤满怀地道:“雷大人,你……你都察院好大的官威呀!”雷昊天虽是伊里布手下的人,可也不敢开罪了张总督,乃跪下道:“下官见过张总督!”张绍祖喘了口气,道:“亏你还识些法度。我来问你,此番大肆剿杀我江淮武林中人,可有圣上的旨意?”雷昊天道:“没有。”张绍祖道:“可有我两江总督的手谕?”雷昊天道:“也没有。”
张绍祖怒道:“那你凭着何来?”雷昊天道:“奉了都察巡按的钧旨,前来履行公务。”张绍祖愤然道:“好,本督与江淮诸多官员也与他们有过来往,今日你便将本督一并剿杀了,岂不干脆!”雷昊天忙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张绍祖道:“谅你也不敢!”说毕,又道:“限你十日之内,给我滚回直隶,好好当你的差。你告诉那伊里布,不要因公为私,自寻死路。我若再在江淮看见你,马上向圣上奏本,看那时伊里布和耆英可保你得住!”
雷昊天虽然不敢违抗,可毕竟不愿舍下即将到手的宝典,却道:“下官可是刚被都察院任命为江淮第一巡捕,回去直隶不好交差。”张绍祖冷笑道:“诸葛亮当的武乡侯,可执掌的也是益州牧。如果封你个九门提督,你还要当皇上不成!”雷昊天听了,吓得不敢再说话,良久方道:“张总督统领江淮,却私放出南少林的高僧出入江湖。若朝庭知道,只怕不好讲。”
张绍祖道:“这些事容不得都察院的人操心。圣上若要怪罪,本督一人担待!”雷昊天见大计只差一步,哪里甘心离开?听张绍祖又道:“此时不走,还要本督用轿子来抬?”雷昊天回头看了黄齐峰与荣泽海他们一眼,道:“好,我自会有收拾你们的日子!”说完,站起身来,带着众官兵一路走了。张绍祖对四位少林老僧道:“请四位师父带上官兵,严密监守这个老贼,势必把都察院的人撵出江淮!”四老僧道:“遵命!”说着便带着众多弟子与官兵追了出去。
张绍祖看着众人,叹道:“此事来得突兀,难以叫人承受。几日前白翰生掌门与崔进掌门告知了本督此事,本督便急令调南少林寺的高僧们下山援助,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黄齐峰与荣泽海道:“是……是白掌门他们……”张绍祖点了点头,又道:“黄氏夫妻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两个孩子,是本督冤枉他们了。现在本督下令,为他们平反昭雪,择吉日迁坟入祖!”
黄齐峰与荣泽海听了,不由得跪下哭道:“谢总督大人……”张绍祖扶起他们,不由得垂下眼泪道:“为了此事,竟死了这么多人,甚至连江淮武乘的老舵主都……本督已经上书朝庭,圣上必当严惩凶犯。黄帮主,荣帮主,日后南北官民势必会有一场大斗,你赶快趁此机会休养生息。”
张绍祖说着,命军官用白绫裹了程光普与两个家人的尸体,对荣齐峰与荣泽海道:“本督将你们送回府上。有四位少林高僧与江淮的官兵盯住了都察院的恶人,量他们现在还不敢再回来,也以免你们再受创伤。”黄齐峰与荣泽海数日忧虑过度,刚才又经历了生死一战,不由得都吐血倒地。张绍祖惊道:“来人,快讲两位帮主抬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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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绍祖将他们送回江淮总局,见程士铭正在家中盼着;见了总督大人,程士铭忙拜道:“见过总督!”张总督扶起了他,道:“士铭,迁坟的事,本督已经应允了。”程士铭看了黄齐峰与荣泽海一眼,见他们都点了点头;因跪下道:“多谢总督大人!”他说着,不禁喜极而泣。
张绍祖慢慢地扶他起来,道:“士铭,本督要对你说件事。”程士铭道:“大人有何吩咐?”张绍祖咬了咬牙,道:“老舵主……被人杀死了……”“什么……”程士铭一愣,“我爷爷他……被杀死了?”黄齐峰与荣泽海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肩头道:“贤侄,老舵主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死的。”程士铭道:“是谁杀了他?”二人道:“是赤虎堂的掌堂,叫雷昊天……”
程士铭轻轻地喘了口气,道:“爷爷真是保护两位伯父……被杀死的么?”二人道:“若不是老舵主,我们可能会被擒走,坟冢的秘密更会守不住。老舵主为了我们和江淮,把生死都丢开了。”程士铭点了点头,道:“好啊,这才真是我的爷爷,这才真是不枉两位伯父到他死都尊他为老舵主。爷爷最后能这样死,我还有什么遗憾……”他说着,用手遮住了眼睛。
张绍祖道:“诸位,本督虽然执掌江淮,但都察院树大根深,我一时也是无能为力。能保住诸位一天,我们便努力一天,终有一日我江淮势必东山再起!”黄齐峰与荣泽海道:“多谢总督大人。”张绍祖松了口气,道:“二位帮主,你们受了重伤,还是早些歇息吧,顺便安慰一下程御史……”二人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程士铭,道:“知道了……”
众人送走了张绍祖,便与程光普、洪俊遥与常岳春发丧入殓。程士铭一脸的木然,静静地坐在大厅前的灵位边。黄齐峰与荣泽海默默地守在灵堂前,想要安慰程士铭,却又说不出什么话。这时,一个小厮过来对二人说了些什么,二人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程士铭问道:“二位伯父有何事?”荣泽海道:“浙江有衙门里的人到了盐帮,说有事要找湘涟。”程士铭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理会衙门里的人干什么?”荣泽海道:“毕竟他们待湘涟不薄,可现在我与湘涟都受了伤,根本回不去。如此,只能请杨掌堂他们来接一下湘涟了……”
“不可!”程士铭急道,“现在外面危险得紧,如何能让湘涟妹妹回浙江!不可,就让她待在总局养伤!”荣泽海道:“都察院的人被少林寺的澄清方丈他们监视着,不可能再有什么动静,外面应该不是很危险了。再说,杨掌堂这人我信得过,断然不会出什么事情。只是回一趟盐帮,又不是天塌下来的事情。”程士铭道:“那我也一起去!”黄齐峰道:“胡闹,你爷爷的灵堂难道能放下不管?”
程士铭慢慢地走到密室前面,轻轻地抚着石墙。湘涟,你就不能在总局多留些时日么?这次回了盐帮,谁来照顾你?他闭上眼睛,把背靠在冰冷的石墙上,一时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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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坟冢的秘密(下)
天上便飘起了漫天的大雪。茫茫的风雪中,驾着一辆半旧的马车。马车停靠在了盐帮府宅的大门前,杨掌堂从车上抱下了一个虚弱的少女。他对两个趟子手道:“快些进去,大人们还在府里候着呢!”说着两个趟子手忙打开了大门。杨掌堂几步跑进大厅,道:“几位大人,荣湘涟回来了!”
“湘涟……”刘御史见她如此虚弱,关切地叫了一声;这时坐在他旁边的江宁知府咳嗽了一下,他连忙住了口。杨掌堂虽然为此次的大劫痛不欲生,可不知衙门里的大人为何又来造访?而且这些时日江宁知府神色阴冷,好像有什么大事一般。
江宁知府看了杨掌堂一眼,道:“杨掌堂,荣湘涟在衙门里当文案,你可知道?”杨掌堂道:“那全靠各位大人抬爱,才赏了大小姐这个差事。”江宁知府又道:“那她既然是荣帮主的女儿,可应该懂得三纲五常?”杨掌堂道:“穷民小户,哪识大礼。”江宁知府喝道:“那礼仪廉耻总该知道吧!”
杨掌堂一惊,道:“大人何出此言?”江宁知府道:“何出?就从你们的大小姐逛窑子这件事出!”杨掌堂听罢,不由得头晕目眩,几乎要坐在了地上;他手上一松,本来抱着的荣湘涟摔在了他的脚下。杨掌堂吓得一时词不成句,道:“大人……大小姐怎么会……怎么会出那种地……地方,定是谣传,还请大人明查。”江宁知府道:“有她的同僚告发,还能有假!”
他说完,却见那监察院的阿辰走到了他们面前。湘涟看了他一眼,吓得牙齿在冷风里直打颤。江宁知府问阿辰道:“她可去过妓院?”阿辰看了一眼湘涟,湘涟乞求地望着他,希望他不要说。阿辰回过头,道:“去过。”湘涟听了,心下不觉凉透。刘御史道:“这丫头我知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江宁知府又道:“我可有一个人证!”
他说着,阿辰便叫来了林亮,问道:“她可是与一个**做过苟且之事?”林亮看了湘涟一眼,道:“我……我不知道。”江宁知府道:“本府再问一遍,有无此事?”林亮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江宁知府喝道:“你难道要本府去窖子里与你质对?”
林亮看了众人一眼,点了点头道:“我……我知道……确有此事……”这时,刘御史指着湘涟道:“好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我白疼你了。你……你险些把我害惨了!”他说完,侧过身去。杨掌堂看着湘涟,道:“大小姐……他说的可是真的?”湘涟不敢看众人的眼睛,道:“我……我……”江宁知府大声道:“杨刚!”杨刚忙应道:“小民在!”
江宁知府道:“你身为一帮掌堂,帮规如此不严,累及官府蒙羞,还有何脸面为江淮盐商?你告诉那荣泽海,从即日起重归你们的贱民本业,不得再主经营,你们还是滚回泥塘里捉鱼摸虾去吧!”杨掌堂听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方才抖抖地道:“小民……遵命!……”江宁知府又道:“贱女湘涟,行为下作,现革去文案一职,给我待在家里,两日后自有公人来拿你受审!”又对杨掌堂道:“她若跑了,我拿你是问!”杨掌堂道:“小民不敢!”知府说完后,带着众人坐轿走了。盐帮的人都怔怔地站在那里,谁也没有动。
这时,杨掌堂喊了一句:“你这个淫妇,帮主怎么会认了你当女儿?”他刚喊完,众人都叫了起来。湘涟再也忍不住,用手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杨掌堂喘了几口气,道:“你……你还有脸哭!我问你,你如何守不住这样的日子?帮里的兄弟们待你不薄,可你竟然把我们的家底都给败光了!帮主回来,你叫我们如何对他讲?”
他说完,众人不觉都哭了起来:“天哪,难道我们江淮的贱民永无出头之日,势必要为贱为贫世代相传不成!前不久死了那么多的兄弟,以后我们该怎么办?……”湘涟跪在了众人的面前,不住地磕头哭道:“诸位兄弟,是我错了,你们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将功折罪,重新换回了盐帮的基业,好让贱民们都能有口饭吃……你们杀了我吧!”
杨掌堂骂道:“你这个淫妇,以为你死了能有什么用?你的命根本连根野草都不如!你还比不上我们贱民!”湘涟听了,不觉愣了神,道:“杨掌堂说得没错,荣湘涟生来便不是个人……便是头猪,我爹爹养了也可以卖钱,可我……”杨掌堂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良久,他才对湘涟道:“盐帮已毁,你留在这儿也没有用了。你另寻个好的生计吧,不要让帮主回来的时候看见你。”
湘涟一惊,道:“让我走……”杨掌堂道:“你真想让帮主看见你,伤透他的心吗?”湘涟一时语塞,道:“我……”杨掌堂看着她道:“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冰清玉洁的大小姐,原来是这样的一个荡妇!你怎么能让兄弟们如此寒心!”他说毕,一记耳光扇在了湘涟的脸上,登时打得她血流横飞。湘涟复又跪直,让他再打。
不想杨掌堂一脚踹在她的身上,道:“无耻贱人,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与我滚!”一人也喝道:“让她滚!杀了她脏了我们盐帮的地方!”众人也道:“这种人连当贱民都不配!”“把她赶出去!”说着众人拿来了木棍,一同打了过来。湘涟被打得浑身是伤,却依然跪着不动。杨刚看了历代掌门人的牌位一眼,道:“列位帮主,现在闹成了这样,兄弟们寒心哪!她若不走,我们可就走了!”
湘涟听了,不觉心下悲苦,忙拉住他的脚,道:“……杨大哥,诸位兄弟,你们好生保重,湘涟去了。爹爹若问,就说我死在外头了,让他老人家不必挂心……”她说毕,跪下向着祖宗牌位磕了三个头,道:“无论何时何地,盐帮的人永远是我的亲人……”她说完,调头而去,一路奔出了城外。众人看着她的背影,都流出了眼泪。
湘涟这一去,不由得肝肠佣裂。她边跑边哭,一直城外的小山丘上。“不是的,不是的!”湘涟的身体已经不能再跑了,但她依然向着荣香莲的坟冢慢慢地走去,“姐姐,我是被人冤枉的,你在天上一定都看见了,你得救我!……”踩着厚厚的积雪,她终于累得坐在地上,一时千头万绪涌上心房。
渐渐的,湘涟靠着一棵大树放声哭了起来,好像要把这十几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般。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哭累了,便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当湘涟醒来时,发觉天已经黑了;她因为哭得狠了,还在不住地抽泣。过了一会儿,她准备起身回去。可突然明白,自己现在还能去哪儿呢?她不敢再回盐帮,更不敢再看见父亲的脸。她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在雪地里,过了许久,终于来到了香莲大姐的坟前。她跪在坟冢边,怔怔地自语道:“大姐,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想着现在身边的人,湘涟不由得心口发痛。荃姐姐,黄剑英,绿珍儿……他们舍生忘死的救了自己的命,自己却如此没有珍惜;义父,黄伯父,冯四姐,还有程士铭……一个个都对自己这么好,然而自己不争气,居然做了这样的丑事,竟然连累荣泽海失掉了家业。
湘涟看着自己的手,竟是不停的颤抖,道:“我失去了家,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武功,什么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想到这里,觉得已是了无生趣。她刚刚挺了挺身子,突然想就在处此了结了自己。也许这样,才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突然,两个人影闪落到前面的树林里。湘涟心里一惊,不由得慢慢的向后缩去。黑夜中,只听见一人道:“这次该不会有错吧?”另一个道:“掌堂大人,坟冢找到了是没错,可谁也不敢保证这里面的东西是真是假。若是不对,我们再找便是。”湘涟心里一惊:他们说的,难道便是大姐和姐夫的坟冢?……
这时,又听那人道:“金乩师,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了摆脱澄清他们的追踪,已经很不容易。现在他们说不定已经发现我们的行踪了,少林四大高僧和几万大军正在日夜监视着我们。若今日再找不到,难道叫我们空手而归吗!”湘涟听了,暗自心惊;她借着月光,隐约能从树林的缝隙中分明地瞧见一个巨大的身影,禁不住全身发起抖来。
这个人的身影,和打废自己武功的人好像!
雷昊天!湘涟想到这个名字,不禁周身颤抖起来;虽没见过他,可也听荣泽海他们讲过他的厉害。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想趁他没发现赶快跑;但想着这个恶人想掘开大姐的坟冢,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眼看雷昊天慢慢地走到坟冢边上,湘涟忍不住冲了上去,叫道:“住手,不许你们动我大姐的坟墓!”
雷昊天此时心绪缭乱,竟被她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打量了她几眼,不由得冷笑道:“你就是盐帮的大小姐吧?你与程士铭合伙杀了我的儿子,今日正好报了这个血仇!”他说完,伸出大手一把擒住了湘涟的脑袋!湘涟用两只小手扶着他的手腕,抖抖地道:“不许你……碰我大姐的坟墓……”
雷昊天冷笑道:“是吗?”说着手上力道大涨,湘涟只觉得头盖骨要被他捏碎,下意识地叫道:“澄清师父,快来救弟子!”雷昊天一惊,回头一看却不见有人,怒道:“你胆敢骗我!”说着内力猛增,陡然使出散功**。湘涟已经武功全无,此只觉得周身的气力被他的掌力吸附,忍不住吐了出来。雷昊天冷笑道:“原来你已经是个失去武功的废人!”
湘涟吐得五脏六腑都要翻出口来一般,只不住地喘气。雷昊天道:“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日后练好武功,找老夫报仇是不是?”湘涟想着反正是一死而已,咬着牙道:“正是!……只要你不杀了我,我便要找你们都察院报仇!到时我要把你们杀个寸草不留!”雷昊天听罢,不由得狂笑起来。突然,他一掌拍在湘涟的心口,道:“老夫叫你死了这条心吧!”
湘涟顿时觉得周身如同被雷鸣打中,全身的经络仿佛都被震断了一般!雷昊天将她扔在了地上,道:“这招万彻惊雷掌可是老夫的独门绝学,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湘涟歪在地上,突然全身抽搐,再也不能动弹,惊道:“你这老贼……对我干了什么?”雷昊天笑道:“老夫这一掌不光震碎了你的任督二脉,更打碎了你身上的所有经络。你这辈子已经不能再练武功了。你不是想要报仇吗?老夫便不杀你,看你日后如何报仇!”他说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湘涟听罢,不由得气苦万分,骂道:“你这老贼,不得好死……”虽然在骂,却已是眼泪横流;突然她胸口一紧,一口鲜血已经吐了出来。雷昊天将湘涟提在手上,道:“你害死了老夫的儿子,老夫要让你一百倍的尝还给他。你说,如若把你卖到窖子里,可否来得干脆?”湘涟哭道:“澄清师父会来救我的……”雷昊天冷笑道:“作你的梦!”说完,一把将湘涟摔在地上,顿时摔得她头破血流。
雷昊天回过身去,一掌将两座孤坟震碎,湘涟哭道:“住手……不许动我大姐的坟墓……”雷昊天笑道:“有本事你就过来,不要光趴在那里叫唤!”眼看他在坟冢内翻腾,湘涟咬着牙慢慢地向他爬去;可爬不到一半,雷昊天便一把将她扔出老远。湘涟被摔得几欲晕去,便还是慢慢向坟冢爬来。
这时,雷昊天已从一个布包袱里掏出一方很旧的羊皮匣子,道:“金乩师,如果这次再不对,老夫可不客气了。”金乩师吓得战战兢兢:“如若不对……小老儿再找过……”雷昊天喝道:“放屁!”说着双手捧着羊皮匣,道:“如再不对,老夫便要了你的命!”说着猛然使出内力,神功过处,竟将那羊皮匣吹得粉碎!
湘涟叫道:“住手!这是我大姐拼死才埋藏的东西,不许你动它……”雷昊天一脚踩在她的背上,几欲踩碎了她的脊椎。湘涟又咳出一口血,轻轻地叫道:“住手……不许你碰它……”雷昊天冷笑了一声,用手抹开了碎屑,见里面果然包着一本蓝皮小册子!雷昊天的神色有些紧张,自语道:“这次该不会有错了吧?”
他说着,神情凝重地翻开了册子。小册子上似乎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雷昊天的手有些发抖,喃喃地道:“终于到手了,终于到手了!老夫一统神虎门的日子终于到了!”他说着,金乩师不由得松了口气。不想,雷昊天才看了第几页,那欢 夏飞医院小说5200喜的脸色就变得愠怒起来。只听他对着那册子嘀咕了几句话,道:“又是假的,又是假的!”他说完用手捏着册子,竟用内力烧了个干净!
雷昊天一把捏住金乩师的脖子,恶狠狠地道:“你竟然戏耍老夫!”金乩师被他捏得喘不上气,道:“不如暂退京城,再作计较……”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骨碎之响,雷昊天已经捏碎了他的脖子!湘涟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大姐肯定已经把宝典毁了!太好了!”
雷昊天听罢不由得大怒,一把将湘涟再次提起,道:“宝典被毁,你就这么高兴?”湘涟抖抖地道:“不……不错,反正我就要死了,也不怕你……你活该,日后自会有人收拾你……”雷昊天瞪着眼睛看着她,道:“你想死得痛快?老夫可不能解气!”他说着,不由得冷笑道:“老夫把你扒光了衣服,扔在东海疯人岛上。那里住着几千个海盗,看他们如何对付你!”湘涟听了,不禁吓得脸色陡变,道:“你……无耻老贼!……”
雷昊天恨恨地道:“回师京之前,老夫便拿你出气!”他说着,伸手便要撕开湘涟的衣服,湘涟哭道:“澄清师父来了,他来救我了!”雷昊天道:“不要再作梦了,他们现在去追赤虎三杰,一时半会回不来……”他还未说完,突然一枚白光已射在他的身边!雷昊天一惊,回头看去,果真是南少林的四位长老!
“师父……”湘涟用手捂着凌乱的衣服,低低地叫了一声。
澄清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为师再救你最后一次。你做下这等丑事,以后我们便再无师徒之份了。”湘涟听罢,不觉又流出眼泪。澄清对雷昊天道:“雷大人,总督大人让我们严密监视于你,你却用赤虎三杰引开了我们。老衲本以为你已经回都察院去了,没曾想你居然还敢留在江淮!你在这里干什么?”
雷昊天的神色有些慌乱,将湘涟扔在一边拉开了架势,道:“张绍祖的时日不多了,老夫劝你们还是早投明主为是!”澄清喝道:“休得多言,摆阵!”三位长老听了,马上站在了他的身前。雷昊天有些惊恐,道:“居然用五锁龙牙阵对付老夫,真是有些棘手。”他还未说完,却见一道寒光射来,连忙闪身躲开;雷昊天冷笑了一声道:“不过如此……”突然觉得一股寒气涌上全身!他低头一看,右脚上却结了冰!
雷昊天看了他们一眼,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五锁龙牙镖果然名不虚传!”说毕跃起身来,一掌向他们打去;还未近身,却又见一枚红光飞过,竟烧着了他的朝服!雷昊天急忙扯下朝服,向后闪去;还未等他站稳,又见一道气刃划来。雷昊天急忙伏地闪开,险些被那气刃打中,形状已经很是狼狈。他回头看去,那道气刃竟斩断了三株大树!雷昊天不禁流出冷汗,失口赞道:“好功夫!”话音未落,却见一道闪电劈来,正炸在他的左肩上!
雷昊天的左肩一时鲜血迸流;他的头上冒出巨大的汗珠,捂着左肩叫道:“且住!”澄清道:“雷掌堂还有何话可说?”雷昊天喘了口气,道:“老夫虽然以一敌四,可未必不是你们的对手,只是今日实在不想与你们打得两败俱伤。再者都察院的伊御史可不是好惹的,我奉劝你们今天就到此为止!若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老夫也不留情面了。”他说完慢慢地站了起来,澄清他们居然也停了手。
澄清叹了口气道:“今日便让你回去,不过你得答应老衲,日后不得再踏入江淮。”雷昊天捂着受伤的肩头,道:“可以。”说着看着地上的湘涟,笑道:“今日便放过了你,留下你这废人倒也不错。看你日后能怎么办!”他说着,大笑了几声,道:“江淮迟早会是我们都察的天下,你们以后可不要后悔!”他说着向后一跃,已然消失了身影。
澄清看着湘涟,想过去救她,另三位长老叫道:“掌门师兄,不可了!荣湘涟违背了法度,竟让少林寺蒙羞;若再理会于她,怕是总督大人也保不住江淮的基业了!”澄清听罢咬了咬牙,对湘涟道:“荣儿,老衲去了,你自己多保重!”湘涟咬着牙跪了起来,道:“师父,让我……再给您磕个头吧。”澄清轻轻地点了点头。湘涟把头伏到地上,再抬起时澄清他们已经不在面前了。
过了良久,湘涟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想她每动一下,身上就撕裂了一般的疼。“我怎么办?”她望着天空,轻轻地问自己。看着被掘坏的坟冢,湘涟费力地爬了过去。坟冢内只有一小坛骨灰,除此之外一无所有。看着大姐如此荒凉的坟冢,湘涟伏在坟前又哭了起来。
大姐,我对不起你们,我辱没了盐帮和少林寺的名誉……湘涟用土将坟冢慢慢的填好;她坐在地上,已经筋疲力尽。我没资格做你的妹妹……她静静地想着,是啊,我本来就没有资格做她的妹妹,我不过是一个肮脏不堪的小太监,竟然厚颜无耻地装成大姐的妹妹?
湘涟觉得自己没有脸再呆在这里了。她使尽全力站了起来,慢慢地向山下走去。呼哮的寒风从她凌乱的衣服里贯进来,冷得她直打颤。湘涟用手捏着衣服,踩着积雪慢慢地向山下而去。走不了多久,她便会摔倒在雪地里,这时冰冷的雪水又会迫使她重新站起来。如此走了一天一夜,她才爬下山头。
这是山下的另一边吗?湘涟虽然来到浙江一年,可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不大的小镇上几乎空无一人,勤劳的人们将街道上的雪都铲到了路边。湘涟的手脚已经冻得麻木了;她走到镇子里,不时的用脚跺着半干的地面。偶尔有几个人从她的身边经过,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喜庆。
湘涟觉得自己似乎被抛弃了。她慢慢地走在清冷的街道上,不知自己要何去何从。这时,湘涟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哟,这不是湘涟吗?”湘涟回过头,却是衙门里的阿辰!阿辰正坐着牛车往衙门而去,见了湘涟如今的样子似乎很是高兴。湘涟下意识地用捂了捂凌乱的衣服,道:“我……我已经不在衙门里办差了……”
“这我知道……”阿辰慢慢地走下牛车。他身上穿着一身新袄,显得温暖而又舒适;湘涟羡慕地看着他,自语道:“有家真是好幸福……”她还未说完,阿辰突然走到湘涟的身前,迎面便是一脚!湘涟此时已经无力还手,竟被他打得站不起来;她用手捂着胸口,道:“阿辰……你这是何意?”阿辰指着她尖声叫道:“老子早就看你不舒服,今天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他说着猛然冲了过来,拳脚交加,打得湘涟满脸是血。
湘涟已经没有还手的力气,蜷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就在这时,牛车上的一位姑娘被吵醒了;她见了阿辰的样子不由得惊道:“阿辰,你这个丑男怎么打女孩子,成什么样子?”阿辰已经打得衣服都汗透,喘着粗气道:“荣湘涟,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要不看见一次打你一次!”他说完哈哈大笑,走到了牛车边上。
湘涟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身体和心里都是一阵痛楚;她自语道:“原来大家都这么恨我?那我走便是……”说着慢慢地爬起身,一步一挪地走开。这时,她的身后有人叫道:“这……这真是湘涟吗?”湘涟回头一看,牛车上下来的竟然是宝月!宝月看了湘涟一眼,惊道:“湘涟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衙门里说的难道都是真的吗?”湘涟用手捂着衣服,道:“是真的……”
宝月记一耳光扇在阿辰的脸上,骂道:“你爹的个卵蛋,你怎么是这种人!我要告诉我姑妈,将你满门抄斩!”她说着又是几记耳光扇过,直打得那阿辰吓不住地叫道:“好妹妹,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宝月喝道:“滚开,谁是你妹妹!”她说着,跑过来扶着湘涟道:“你真的……失去武功了吗?那你以后怎么办?”湘涟笑了笑,道:“谁知道,许会死了……”宝月道:“要不,我叫阿玛收留你……”
“不要!”湘涟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人人唾弃的罪人一般,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宝月轻轻地叫道:“湘涟……”湘涟用手捂着衣服,轻轻地对宝月道:“……别人的同情,我不要……”她说着,已经慢慢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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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了。
湘涟瑟缩地走在这个陌生的小村子里,见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吃饺子过年。湘涟虽然身上伤痛,可依然觉得很饿;看着有人放鞭鸣炮,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湘涟才记起今天原来是大年夜。闻着饭菜飘来的香味,湘涟更觉饿得厉害;她悄悄地跑到一家门檐下,见没有人发现,偷了一块薰肉。
湘涟把那块熏肉抱在怀里准备逃走,却听见有人叫道:“有小偷!”湘涟吓得撒腿便跑,可身上伤得厉害,跑了几步便摔倒了。
正在这时,已经有几个人追了出来,骂道:“该死的贼!”拿起大棍就朝她打去。湘涟被打得挣不起来,却听一妇人道:“别打了别打了,打死了能有什么用?”那几个人才住了手。众人渐渐散去,湘涟赌气地把薰肉塞进口里,坐在墙根下休息。虽然内伤疼痛,但她坐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大雪慢慢地覆住了她的半个身子。迷糊间,湘涟仿佛看见许荃站在自己的面前;她抬眼看着许荃,不禁低声叫了一句:“荃姐姐!……”许荃过来抱住她,抚慰道:“荣儿,你受苦了……”湘涟一时心痛难耐,已难泣不成声,道:“荃姐姐,我谁都没有了,只有你一个人了……”说着已然泪流满面;正在这时,却见嘉庆皇帝突然冲了过来,一脚将她踢开!湘涟挣扎着站起来,却见他二人已经越走越远。
湘涟哭叫道:“荃姐姐,不要丢下我!……”这一叫猛然惊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是梦。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湘涟睁开眼,擦了擦含在眼角的泪水,却见自己睡在一所陌生的宅子里。她四下望了一眼,见这里几乎没有任何陈设,积满灰尘的地面也似乎许久没有人来过,不由得惊道:“这是何处?”见无人回答,便使劲站起来走到门边。
不想她拉了拉门,竟是纹丝不动!湘涟一时大惊,叫道:“有人吗?有人吗?”突然,门被一把推开,将她撞到了地上;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道:“就是她吗?”一个男子站在她的身边,用手指着湘涟道:“就是她。她偷了咱们家的东西吃,咱们可不能折了本儿。干脆就将她卖给妈妈了!”
妈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湘涟听得仔细,猛然惊道:“不成,我又不认识你,你不能卖我!”那男子一记耳光扇在她的脸上,喝道:“那赔银子来!”湘涟连忙往身上摸去,竟没有带钱出来!她看了那男子与老鸨一眼,横下心道:“我不信我的武功都没有了,先跑一跑再说!”想到此处,拔腿就往外闯,却被那男子一把扯住头发;老鸨上前将她拿住,道:“银子我已经付了,你已经是我怡红阁的人了。想跑,没那么容易!”
湘涟被她抓得挣脱不开,急得眼泪直流:“我怎么连一个老鸨都反抗不了?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老鸨摁着她道:“这丫头身子看似弱得很,再打怕会打死了。先关在地窖里,调教好了再出来接客!”她说着,已经走过两个龟奴将湘涟抓住。湘涟想着便是死了,又怎能受此羞耻?急道:“妈妈开恩,我家有银子,你放我回去!我自当将银子送给你!”
老鸨笑道:“你家若有银子,又怎会偷东西吃?”湘涟泪如泉涌,道:“妈妈便信我一回,我定不会失信于你!”老鸨看着她的样子确有几分可怜,但那男子道了句:“妈妈,人我可是交给你了,还有一半的银子什么时候可以给我!”老鸨听了他的话,方才记起自己出了本金,因叫道:“关进去,休得听她多言!”
两个龟奴将湘涟投入地窖,关上了小门。湘涟觉得自己头脑一片空白,周身都在发抖。“我怎么办?”她问自己道,“我该怎么办?”湘涟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地上有一个盛水的小碗。她抖抖地拾起小碗,轻轻地抓起来摔成了几块。随后,湘涟拿出一块瓷片,对着自己的脖子道:“生不如死……我还是死了吧,死了干净!”说着,横下心将瓷片往脖子上抹。
随着几滴热血淌出,湘涟已经是泪眼迷糊。她喃喃地道:“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再挂念我了,走了吧……走了吧……”她说着,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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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伤与痛的洗礼
冰凉的瓷片渐渐的划进湘涟的脖子,渗出的血暖暖的流在了她冰凉的手上。湘涟闭着眼睛,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痛楚。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使出最后的力气结束自己。
突然间,有人一把将她推开,道:“你干什么?”湘涟猛然惊醒了过来,愣愣地看着那人,却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湘涟看着手上的血,不由得哭道:“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如死了算了!”那姑娘听罢,竟也哭了起来,道:“你死了又能怎样?”她这一喊,却听见又有人低低地哭了起来。湘涟回头看去,却见还有两个女孩也被关在这里。那是两个真正的女孩子。
湘涟看了那姑娘一眼,道:“不死,日后会受到怎样的羞耻,你想过没有?”那姑娘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说弃就弃?”湘涟抹了一把眼泪,道:“父母?我没有父母。而且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断不能从了那老鸨。”那姑娘听了,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被关在这里这么些天,从来都是想着要逃出去!”“逃出去?”湘涟听了她的话,不由得一脸的茫然,“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有什么办法逃出去?……”
想着先前,自己也是一个武乘新秀,随同衙门里的人众办差,虽然历经凶险,可也有力气与敌手周旋。那些事情,竟是远隔前世一般……蓦然间,湘涟不由得想起自己杀死的吴大有,自语道:“真是报应吗?……其实武功……也是不能改变一个人的……”
那位姑娘喘了口气,对湘涟道:“老鸨每日都会来威逼于我们,我们不能这样屈从于她。我已经想好了一个计策,必定要四人同行才能办成!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湘涟看了一眼这个娇弱的姑娘,万没想到她竟能有如此的豪气;一时间,湘涟也被勾起了些许旧时的情怀。“一定要四人同行才能办成!”这位姑娘的话竟然让湘涟莫名的感动。是啊,自己还没有完全被抛弃,还是能为别人做点什么的。她咬了咬牙,决定便是今日死在这里,也要帮忙救出她们!
想到这里,湘涟问她道:“姊姊有什么计策,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姑娘向门外望了望,将大家招呼到一起,道:“每日晚上,老鸨都会来逼迫我们从命,我们一直不听,因此受了许多苦楚。今日她若再来,我们便假装屈从于她,趁她不注意将她摁倒在地。只要出了这地窖,我就可以带你们摸到怡红阁的后门,到时就能逃出去了!”
一女孩听了,道:“姐姐说得虽然是好,可是与老鸨同来的还有个龟公。龟公都是身强力壮的人,我们如何斗得过他们?”姑娘咬着牙道:“这便是要四人同上的原因。我们两个人去对付那个老鸨,两个人制服那个龟公。”另一女孩咬着嘴唇道:“……我好怕……”那姑娘道:“与其在这里失贞,不如拼了命去。便是怕,也要拼了!”她回头对湘涟道:“如果这样死了,你可愿意?”
湘涟听了,不由赞许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如此柔弱的姑娘,竟然有这样的胆色!她点了点头,道:“正合我意。”她回想着以前武乘们的争斗,在现在看来竟然是那么的不值一提。湘涟静静地看着窗外,自语道:“但愿我还有力气,还有一点力气,能够救出她们便足够了……”
那位姑娘让他们睡在干草之上,闭眼休养生息,准备晚上逃离怡红阁。湘涟看着三位少女,用手拿着那片碎瓷,手上不住的发抖。我一直是这样没用吗?原来以前的我想用武功掩饰着自己的懦弱,但又能怎样呢?今日我一定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就算要死,也得救出这几个姑娘,这是我能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到了夜里,地窖的门被打开了。几个少女装作不知道一般,依旧在墙角休息。
湘涟悄悄地看着门口,却见那老鸨带着三个龟奴走了进来,笑道:“丫头们,想得怎么样了?”几人一惊,断没想到她会带这么多人来!那位姑娘向她们使了下眼色,几个女孩都道:“已然想通了。”老鸨听了有些吃惊,道:“果真?”那位姑娘道:“我劝了她们一下午。与其被妈妈用刑,不如从了妈妈过几天好日子。”老鸨听罢喜上眉梢,笑道:“真好,真好!”她说着打量了众人一眼,道:“都是好货色啊!”随后她走到湘涟的身边,用手托着她的下巴道:“真是好货色!”
湘涟的手背在身后,死死地捏着那块碎瓷,咬着牙想:“上苍如若要惩戒荣湘涟,便只惩戒我一人便是。我武功全失,无亲无友,早已不屑留在世上。不过这几位姐妹一定要救出火海。因此上苍再赐给我最后一点力气,能救出她们的力气……”老鸨见她目光如炬,不由得惊道:“你……”话音未落,却见湘涟一记瓷片划过她的脖子,顿时鲜血狂喷!
三个龟奴见状,惊怒道:“要造反了,来……”还未喊出来,三个女孩已经扑上前去缠住他们!龟奴们大怒,一时拳脚交加,竟打得她们血肉横飞。湘涟看得仔细,自语道:“我还有一点力气,我不能让她们死在这里!”手捏碎瓷闯上前去,一下割断了一个龟奴的喉咙!那龟奴气急败坏,临死之前一脚踢在湘涟的身上,只踢得她几乎站不起来。
眼见一龟奴已将一个女孩摁得不得动弹,将她的头往墙上猛撞,湘涟使出全力冲了上去,将碎瓷Сhā进了他的脖子;那龟奴白眼一翻,倾刻倒在了地上。最后一个龟奴见状准备要跑,那位姑娘抱着他的腿道:“快……”湘涟与另一个女孩扑上前去,将他摁在地上。
龟奴身大,她们已经渐渐摁不住;湘涟情急之下,猛然解下龟奴的腰带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直勒得那龟奴口吐白沫。姑娘急道:“我们快走!”三人正准备逃跑,却见另一个女孩头破血流,已经死了!
三人咬了咬牙,一头跑出了地窖。行不多远,却见穿廊上有人走过。姑娘急道:“是这边!”二人跟着她钻进了条阴沟里。浸着寒冷的冰水,三人爬了良久才钻出头来。湘涟与姑娘走到外面,却已是到了一片野地。再看另一个女孩,却扑倒在阴沟的外面不能再动弹。
“姊姊!”湘涟惊道,“你怎么了!”她说着,想把女孩拉出来。女孩却道:“两位姊姊,你们快走吧,我不行了……”湘涟看她时,却见她的口鼻里流着鲜血,原来被那龟奴打得颇重。湘涟一时泪如雨下,哭道:“为什么会是她们死……本来……本来应该是我……”看着死在阴沟里的女孩,湘涟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姑娘拉着湘涟道:“快些走吧,你就算哭死在这里,她们也不会活过来了!”湘涟抹了一把眼泪,跟着姑娘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跑去,突然胸口一痛,呕出一口血来。姑娘惊道:“你怎么了?”湘涟用手背抹了一把血,暗道:“我的经络俱毁,刚才使力太重,竟然会如此……”想着,却见那姑娘将她背了起来,道:“我带你走!”湘涟急道:“我也不行了……不能拖累你……”
姑娘哭道:“我们一起逃出来的,若你们都死了,我还怎么活啊!”不由分说,背着湘涟一路跑去。湘涟伏在她的背上,觉得这个姑娘是如此的可亲,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姑娘喘着气,道:“我叫小荃。”“小荃?”湘涟听了,不由得心里一暖。过了许久,小荃又问道:“你呢?你叫什么?”湘涟觉得脸上有些发烧,道:“我……我叫荣湘涟……”
也不知跑了多久,姑娘再也跑不动,二人一下子摔倒在雪地上。湘涟看了看周围白茫茫的雪地,道:“我们到什么地方了?”小荃坐起身来,看了四周一眼,道:“快要到江苏了吧。没想到我们跑出这么远,他们应该找不到了。”小荃说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湘涟看着白茫茫的四周,问道:“我们日后可怎么办?”
小荃道:“其实我是回老家看爷爷去的。你呢?”湘涟道:“我……我早就无家可归了。”小荃听了很是同情,道:“你若不嫌弃,便与我一起过日子,好吗?”湘涟道:“我?我可是贱民出身,你不讨厌我吗?”小荃笑道:“我也是贱民。”湘涟听了心里很是感慨,道:“你家在何处?”小荃道:“离海边几十里,有一个小岛,上面住的全是渔民。我爷爷就住在那里!”
湘涟听了,道:“但愿你家里人能收留我。”小荃道:“湘涟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是人见人爱的!”湘涟听了会心地笑了起来,与她站起来一道朝海边走去。
走了约摸有了大半日,二人已经行至岸边上,却见海天连成一片;寒冷的海风吹着她们的脸,竟不知如何过海。小荃道:“现在是年关,家家户户都在过年,看来是不能回去了。”湘涟四下里望了望,却见岸边停着一排小船,道:“我们过去问问?”二人跑了过去,见小船上都是空空如也,不由得大为失望。这时,身后一人道:“两位姑娘,有何事啊?”二人回头一望,却是一个渔夫。
小荃道:“大叔,我们想过海。”渔夫听了笑道:“现在正值过年,谁会过海?要过,等到正月十五再说吧。”小荃听了,很是失望。湘涟问道:“如果大叔不愿意撑船,能借条船我们使使吗?”渔夫听罢,道:“你们会撑船吗?”小荃道:“当然会,我爷爷也是渔夫!”渔夫道:“果真?你爷爷是谁?”小荃道:“我爷爷叫六斤,是前面渔岛上的人呢。”渔夫喜道:“原来是六伯伯家的人啊,怎么不早说,你爷爷正盼着你呢!”说着推出一条小船,带了二人撑向海去。
海上风很大,吹得湘涟睁不开眼。猛然间,她似乎看见远处有条官船经过,不禁叫道:“有官兵!”渔夫道:“海上有海盗,自然会有官兵了。你又没惹他们,怕什么?”湘涟此时已是惊弓之鸟,哪里敢多话。小荃听了,不由得担忧地道:“海盗?那爷爷他们住在渔岛上没危险吗?”
渔夫答道:“前些年是很凶险的啊,无奈贱民不能到陆上居住,所以也没有办法。好在这里离陆上近,可怜的是海上很远的地方有人居住,那可就惨了。”小荃道:“更远的地方也会有人居住?”渔夫道:“这也只是听说罢。据说在这大海深处,有一座岛叫做疯人岛,关在那里面的人全都是疯子。”
小荃道:“竟然有这种地方?”渔夫道:“是啊。听说几年前,疯人岛被外国的海盗占了,朝庭没有去管,所以上面的疯子都被那些海盗杀死了。直到前不久,张总督才派兵收复了疯人岛。这些官船,想必便是张总督的人吧。”湘涟听了,不由得放眼望,见官船之上兵马整齐有序,应当是张绍祖的部下,当下松了口气。
这时,她隐约看见最后一条官船下似乎悬着一个人,道:“有人悬在那里吗?”小荃道:“太远了,看不清楚!”渔夫道:“不要开玩笑了。这么冷的天,要泡在海里肯定已经死了呢。”湘涟想着自己受创太重,竟然疑神疑鬼,不由得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下。
又过了一会儿,却听渔夫道:“到了!”湘涟睁开眼睛,却见到了一座礁岛之上。整座小岛不过几里方圆,展眼一望已经尽收眼底。湘涟随渔夫和小荃上了岛去,却见共只有七八户人家,零零落落的分散在小岛之上。小荃问道:“我爷爷在哪里?”渔夫将她们带到了一所小棚边,叫道:“六伯,您看谁来了?”
少时,屋里走出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道:“我一个老绝户,还有人来拜年不成?”这老人驼着腰,因此站在那里还没有湘涟她们高。小荃叫道:“爷爷,是我啊!”六伯道:“你是……”看了半日却似不认识。小荃道:“我是小荃,您的孙女小荃啊!”
“小荃……”六伯听罢,似乎很是激动,“你怎么回了?”小荃道:“我想您了。”说着一头扑在他的怀里,哭道:“爷爷,我再也不走了!”湘涟站在一旁,觉得他们祖孙能重逢,心里也很是高兴。小荃拉过湘涟道:“爷爷,这是我刚认识的荣湘涟。”湘涟忙道:“爷爷好……”
小荃道:“多亏了湘涟,我才能回来看爷爷。她对我可有恩呢!”“有恩……”湘涟心里一沉。是啊,自己以前也是仗着对盐帮有恩,才会酿成今日的大祸。她对六伯道:“小荃瞎说了。要不是她,荣湘涟怕是早死了。”湘涟似乎渐渐明白,把好处记在别人身上是会招人讨厌的。果然,六伯高兴地道:“别站在外边说话,快进屋来吧!”
湘涟随他进了屋里,只见黑洞洞的一片。六伯点了松火,道:“都饿坏了吧,这里还有不少年货呢。”说着盛了两大鱼汤于她们吃。二人跑了一日一夜,见了鱼汤大口地喝了起来。湘涟喝得正香,却觉得胸口一阵翻痛,忍不住吐了起来。六伯惊道:“怎么了?”
小荃笑道:“湘涟好象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怕是喝不习惯吧?”湘涟忙道:“没……是我的身子不舒服……”六伯拿着松灯一照,见吐出来的汤里有血丝,道:“不得了,快去请仙姑来瞧瞧!”说着连忙跑出了屋外。小荃将湘涟放在炕上躺好,道:“你病了吗?”湘涟怕他们担心,忙道:“没有,可能受了凉。”
过了一会儿,却见六伯带来了一个中年妇女,道:“仙姑,就是这个姑娘!”仙姑走到炕边,认真地替湘涟把着脉。过了良久,道:“姑娘以前可是个武乘啊!”湘涟听了很是惊讶,因为这个仙姑不过是个山野村妇,居然知道武乘的事情,看来并不是骗人吃喝的婆子了。仙姑又道:“姑娘不光被人废了内功,还被震碎了经络。而且……”她说着,拉着六伯走到了屋外。
隔着薄薄的棚门,湘涟分明地听仙姑道: 天下风雷帖吧“六斤啊,恕我直言,这姑娘的病没治了。”湘涟虽然早已不在乎生死,可听了这话还是为之一震。小荃惊得呆住了,听六伯道:“仙姑,您可是神仙,能想法子救她一救吗?”仙姑道:“我不过是个贱民,哪里又是什么神仙了?这姑娘调养得好,可能还能活三五个月。调养得不好,不定过几天便会死……”小荃听罢,冲出屋道:“仙姑你骗人,湘涟她不会死的!”
仙姑道:“你们伤心也没有用,她就这几天好活了。让她快快活活地走,岂不是好?”仙姑说完,便慢慢地回她的草棚里去了。祖孙二人回到屋里,却见湘涟正挣扎着要起来。小荃道:“快躺好,你要干什么?”湘涟道:“我的命不久了,不能大过年的死在你们家里……”小荃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那个仙姑就会骗人!”
到了晚上,六伯烧了些清汤给湘涟喝了;湘涟静静地躺在床上,觉得胸口一阵阵的难受。小荃道:“爷爷,过了这么多年,大家的日子还是过得这么苦。湘涟的身子要调养病才能好,我得想想办法。”湘涟听了很是过意不去,道:“不用劳神了,我最后能遇见你们,也是今生的幸事。”她说着,似乎觉得这话谁也说过?
这时六伯叹了口气,道:“其实先几年,我们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的。”小荃道:“真的?”六伯道:“是啊,因为盐帮的荣帮主为人仗义,每年都会施舍钱财相济我们这些贱民。”湘涟听了,不禁觉得自己成了千古罪人!果然,六伯又道:“可是今年,荣帮主那个不争气的小姐居然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连累被江宁知府抄了家。就如此,天底下已经没有人关心我们这些贱民的疾苦了。”
小荃道:“有这种事?那个小姐真是不该。”湘涟的眼泪不觉又淌了出来,道:“那……荣帮主现在怎么样了?”六伯道:“荣帮主几天前回到浙江后,被知府大人赶出了盐帮,只带着几个兄弟住在了村外。老汉这心里难受啊……”湘涟用牙齿咬着被角,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小荃道:“湘涟,你怎么了?”湘涟哽咽地道:“没什么,就是身子难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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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不觉已经到了元宵。小荃看着重病不起的湘涟,道:“湘涟,你还能走吗?”湘涟笑道:“我的身子还挺得住。怎么了?”小荃道:“岛上贱民们想相约到陆上去看花灯,顺便做点小生意。我想把你一人放在这里不放心,不如跟我们一起去散散心也好。”湘涟望了望门外,道:“很是,我也想出去走走呢……”
湘学当下强打了精神,与小荃收拾了一下,便随着六伯与众邻居撑船过海,回到了陆上。但见城镇里热闹非凡,燃鞭放炮,人潮熙攘。小荃握着湘涟的手道:“你身体不好,可别走丢了!”湘涟点点头,跟在他们后面观赏灯会。众贱民边逛着灯会,边做点小买卖,一路上倒也玩得高兴。走到长街上,突然两队官兵冲来,将行人分成了两半!
居民们正在过节,不知出了何事,一时不知所措。少时,却见官兵们押着一辆囚车行来,湘涟定盯一看,关在囚车里的竟是那江宁知府!六伯道:“这好象是知府大人吧,怎么大过年的被抓了?”旁边一人道:“你还不知道?这江宁知府私改国库的帐本,被户部尚书给参了!”又一人道:“私改帐本?莫非就是监察院里的那个胖子旗人?”
那人道:“可不是。这个叫阿辰的旗人窜通江宁知府改了帐本,想蒙混自己的失职。不想喜达拉公爵大人火眼金睛,愣是给查了出来。这不,这江宁知府平日里作威作福,今日可算遭到报应了!”一人道:“那个死胖子怎么没被抓?”那人道:“人家可是张总督家的亲戚,公爵大人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罢了。”
“……”
湘涟听了心里好生高兴,却听那人又道:“听说这江宁知府还伙同监察院里的人害了盐帮的大小姐,逼得盐帮无处安身。这回张总督要不为荣泽海平反昭雪,可真对不起江淮的人了。”众人皆道:“就是就是!”湘涟听了,不禁激动得哭了起来,自语道:“盐帮没有灭,江淮没有灭!”小荃也道:“是啊,贱民们以后又能过上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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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泽海背着手踱在大厅内,周身不住地颤抖。杨掌堂跪在地上,神色黯然。
黄齐峰道:“荣兄,湘涟这一走,不知道会去了哪里?”荣泽海道:“她能去哪里?她还能去哪里?杨刚啊杨刚,我是如此的信任你,才会把湘涟交到你的手上,而你却……”杨掌堂道:“帮主,我……我错了,您处罚我吧……”他说着,将身子伏在了地上。
荣泽海一把将他扶了起来,道:“我知道你当时心里肯定不好受,这也是官府和都察院的人使出的诡计。”黄齐峰道:“是啊,现在不是我们怨天尤人的时候。找回湘涟,是现在的大事。”杨掌堂道:“多谢两位帮主,我一定会将大小姐带回来的。”他说着准备出门,却见程士铭正站在门口。杨掌堂一惊,道:“程大人……您有何事?”
程士铭冷冷地道:“我虽然有罪,但没有把对湘涟的喜爱变成你这样!”杨掌堂抖抖地道:“你……你说什么?”程士铭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猛然喝道:“不错,一开始害了湘涟的人是我,但我之后一直在自责,因为我喜欢上她了!而你呢?你喜欢你们大小姐,心里却容不下一点嫉妒!你这个人怎么会这样自私?”他喊着,不由得湿了眼圈。
荣泽海他们听得仔细,道:“程贤侄,以往的恩怨不要再提!老舵主已经不在了,不管你以前对湘涟做过什么,都不要再说出来。”程士铭看了他们一眼,道:“是啊,到了现在我还能说什么?我真后悔当时没有和她一起回浙江,而是把湘涟交给了杨掌堂!”他说着,一把将杨掌堂甩到了一边。荣泽海道:“贤侄,杨掌堂虽然有错,但他已经知道悔改了!”
“悔改?”程士铭挤出一丝苦笑,“他悔改能有什么用处?湘涟武功尽失,身上又有伤,她一个人流落在外,遇到坏人怎么办?你们想过没有?”荣泽海与黄齐峰痛苦地闭上眼睛,道:“贤侄,你别再说了……”程士铭重重了喘了口气,对杨掌堂道:“是男人,就不要把对湘涟的喜爱放得那么自私!她是不喜欢我,但我能够为她付出一切!你呢?她不会喜欢上你,你就想毁了她吗?”
“不……”杨掌堂终于哭了起来,“不是的!我其实也很后悔,怎么会把大小姐撵出去,我有罪!”程士铭一把扯住他道:“那你赶快和我一起出去找,不论湘涟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是盐帮的大小姐,你不可以背叛她,你听懂了吗?”杨掌堂抹了一把眼泪,道:“不错,她永远都是我们盐帮的大小姐,我永远会记住的!”程士铭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道:“那我们走!”
黄齐峰拦住他们道:“我与程贤侄沿海去找,荣帮主与杨掌堂去山里找。不论能不能找到,今天晚上先回盐帮碰面!”程士铭松了口气,道:“也好。就算把天下翻过来,我也要找到湘涟!”他说着,和黄齐峰一并出了盐帮。行不多久,程士铭想了想,对黄齐峰道:“伯父,我们觉得我们还是先去监察院,不定她会去那里。就算不在,找熟人打听打听也好。”黄齐峰点头道:“你人聪明,又最了解湘涟,都听你的!”
武人步快,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已经到了府库衙门。程士铭进了去,见颜勇、宝月和阿辰都躺在椅子上睡觉,不由得喝道:“都给我起来!”三人都被吓了一跳;颜勇从地上爬了起来,道:“好你个程士铭,都过完元宵了才来上差,你知道衙门里多忙吗……”程士铭喝道:“没你的事,一边呆着!”颜勇见他一脸的怒气,连忙闪过了一边。
程士铭看了阿辰一眼,问道:“近日可看到荣湘涟?”阿辰不敢看他的眼睛,道:“没……没有……”程士铭道:“我问你实话!”宝月道:“见过,除夕的那天晚上我们在路上撞见她了!”程士铭惊道:“果真?是在什么地方?”宝月道:“是在后山下的镇子里吧。程大哥,湘涟好像没有武功了,被阿辰打得好惨,要不是我拦着他……”
她说着不由得住了口,因为阿辰在一边不住地打着手势。
“你居然动手打一个身负重伤的女孩子?”程士铭觉得自己的头脑一阵发热,竟把阿辰那肥胖的身子给提了起来!“你还是男人吗?啊?”阿辰吓得面如土色,道:“程大哥,我……我姑父这次可帮了你们江淮武乘好大的忙……看在他的薄面上,你一定要饶过我……”黄齐峰忙扯住程士铭道:“程贤侄,我们现在找人要紧,你一向是个冷静的人,不可再造次了!”
程士铭喘了口气,暗暗庆幸黄齐峰劝阻了自己,要不一时盛怒,真有可能取了阿辰的小命!他一把将阿辰甩在了地上,道:“今日且不与你理会,等我找到湘涟后,再跟你算帐!”他说完与黄齐峰急急地奔出衙门,径直往后山奔去。阿辰摔得骨头差点散了架,自语道:“找不到,肯定找不到!荣湘涟肯定已经死在外面了!”
时日已然过了正午,程士铭与黄齐峰在小镇上挨家挨户的查访,却是一无所获。黄齐峰看天色不早,因对他道:“我们先休息一下,吃些东西。晚上回去盐帮,不定荣帮主他们能打听点出眉目!”程士铭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一家酒肆。二人点了些酒菜,边吃边自顾的休息。这时掌柜与一群食客一阵大笑,吵得程士铭心中更是烦闷。
他心烦意乱地看着那歪嘴的掌柜,正想大喝一声打断他们;却听那掌柜说道:“你们是不知道,那丫头长得别提多好看了。要不是我老婆守在这里,老子那天差点就把她睡了!”程士铭与黄齐峰听了这话,不由得心里一紧。这时一个食客问道:“这么漂亮的小姐,怎么会落到掌柜的手上的?”他说着,众人都看着掌柜,实在想知道这些风liu韵事。
掌柜听后,得意地说道:“这就叫机缘吧?这个丫头不知出了什么事,整个人都病殃殃的,穿的衣服也很零碎,真他娘的风骚!她在除夕那天晚上,居然跑到我的店外偷肉吃,被我们逮了个正着。于是当天晚上,我就叫人把她给抓起来了……”程士铭与黄齐峰对望了一眼,道:“难道……难道真的是湘涟?”想到这里,不由得盯住了那个掌柜。
众人问道:“抓了这个小妞真是福气啊,那大掌柜就没干什么?”掌柜叹了口气,道:“你们知道的,我的那个老婆可是个夜叉啊,把她关在柴房里就怕我进去!不过我虽然没有玩过,逮着机会也没少摸她几下……那个感觉啊,真是太妙了……”他说着,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似乎正在回味当时的感觉。这时,程士铭笑吟吟地走到了他的面前,道:“大掌柜,请问您是用哪只手摸的,让兄弟也瞻仰瞻仰?”
掌柜大笑着伸出右手,道:“大兄弟,就是这只手!那丫头身上的香味还在上面,我都舍不得去洗,不信你闻闻……”他话音未落,程士铭早一把擒过他的右手,恶狠狠地道:“那她现在人在何处?”掌柜疼得几欲出不了声,方才醒悟他肯定是来找那个姑娘的,忙道:“大兄弟别急,我……我把她卖到怡红阁去了……”
“什么!”程士铭又惊又怒,竟一把将他的右手撇了下来!掌柜一时惨叫连声,倒在了地上;众食客惊道:“打死人了,打死人了!”黄齐峰喝道:“谁再敢乱叫,便真送他去死!”众人听了,早吓得不敢出声。程士铭一脚踏在掌柜的身上,道:“你今日且给我呆在家里,不日便送你进臬司衙门!你身为酒肆老板,居然胆敢贩人,真是丧尽天良!”他回头对黄齐峰道:“伯父,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去怡红阁救人!”
二人快步奔往怡红阁,却见店门紧闭,不知出了何事。程士铭心下烦躁,一掌拍碎了大门,喝道:“叫个管事的出来见我!”正说着,却见几个龟奴迎了出来,道:“大公子,这几日小店出了事,不便接客。”程士铭冷冷地道:“我不**,是来找人的。”龟奴道:“找人?”程士铭道:“不错,半个月前有家黑店的老板卖了个姑娘到了怡红阁,可有这回事?”
龟奴知道半个月前怡红阁里买进了姑娘不下十个,忙道:“确实是有……有一个。”程士铭急道:“那她现在何处?”龟奴心下大急,只道:“她不肯接客,总想着要逃走,竟然把我们的妈妈都给杀死了……”程士铭听了一喜,道:“杀死了?杀得好!”龟奴不知他的身份,因怒道:“好什么?她和另一个准备逃走的丫头,已经被我们几个兄弟打死了!”
“你说什么?”程士铭和黄齐峰听了这话,不由得眼前一黑,“她……她被你们打死了?”龟奴道:“有道是一命还一命,她敢杀了我们妈妈,死了也是活该!你们想打官司吗?那就尽管来,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怡红阁是谁开的?”程士铭一把捏住他的脖子,道:“不会的,湘涟妹妹福大命大,怎么会就这么死?她才只有十七岁啊……”
黄齐峰眼见那龟奴已经没有了气息,忙一把扯开程士铭的手道:“贤侄,怡红阁可是孙巡府家开的店子,不可胡来!”程士铭愣愣地松开了手,道:“巡抚大人?那又怎么样?”黄齐峰将他扶出店外,道:“肯定是我们搞错了,我们且回盐帮去!不定荣帮主他们有更贴切的消息也未可知!”
是啊,湘涟怎么会就这样死?程士铭愣愣地跟着黄齐峰慢慢地往回走去。湘涟,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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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并蒂莲的呼唤!
湘涟随着众多贱民在城里勾留了月余,身子越发憔悴。小荃见她不时的咳血,精神也越来越差,渐渐的露出下世的光景,不禁心下大骇。她对众贱民说了湘涟要回去养病,众人便不敢再耽搁。当下匆匆赚了些碎钱,买了些油米,便慢慢朝海边走去。
小荃扶着湘涟上了一艘小船,问道:“你还挺得住吗?”湘涟轻轻地喘着气,道:“还可以……”小荃便让她在小船上靠下,又拿过一条毯子盖在她的身上。众贱民正准备上船回岛,却见远处有人围了过来。湘涟道:“小荃,我听见有脚步声……”小荃道:“好像有很多人吧?你躺在这里别动,说不定是其他岛上的邻居。”众贱民不知除了他们,还会有何人也会来海边?待来人走得近了,众人方才看清,竟是一群蒙脸的强盗!
众贱民吃了一惊,却见那伙人已经逼到了他们面前。一个大汉走过来道:“都别动,把钱物放下!”一位贱民道:“大王,我们可都是贱民,出来做了点买卖,您行行好……”话音末落,却被他一刀斩断了脖子!
一个小孩哭道:“爹!”说着扑了上去。那强盗骂道:“混帐!”又是一刀砍死了那个小孩!众人吓得呆住了,强盗喝道:“不想死的,把东西留下!”众人吓得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将钱物都放了出来。湘涟看着贱民们悲痛的样子,暗道:“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那强盗首领正在指挥喽罗们抢东西,不禁看见了湘涟和小荃,笑道:“嘿,没想到贱民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小荃吓得退了一步,险些掉到了水里。
湘涟喘着气,暗道:“如果我还能一战就好了……”她想着,那强盗已经走到船边扯住了她和小荃。小荃不断的挣扎,可哪里挣得动,不过多时,二人已经被扭到了众强盗中间。湘涟咬着牙道:“……只要一战……只要能救了小荃,我便是死了也无畏!”想到这里,使出全力撞在那强盗身上,一把夺过了大刀;那强盗还未醒悟过来,湘涟已经一刀砍在他的脸上!
那强盗惨叫一声,栽到了地上;众强盗都是一惊,随后叫道:“混帐!”却都不敢再过来。湘涟对小荃叫道:“大家快走吧!”说着众贱民赶紧逃到海边。小荃他们已经上了船,叫道:“湘涟,快上来!”湘涟笑了笑,使出全力将船踢开。众贱民惊道:“湘涟!”湘涟道:“多谢你们这些天的照顾,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便让我引开那些人吧。”说着,众强盗已经赶了过来。
眼看着贱民们的船已经划远,强盗们都红了眼,道:“这个臭婊子!”一人叫道:“抓住她,让她知道我们的厉害!”湘涟冷笑道:“想抓我,还没这么容易!”说着一刀拿出,正**一人的胸口!在众强盗惊愕之际,湘涟转身便跑,企图将他们甩开。但刚才的两击牵动了内息,她经络俱毁,因此跑不了多远已经跑不动了。
强盗们围了过来,笑道:“货色不错!”湘涟笑了笑,将刀架上脖子道:“别作梦了……”话音未落,却见那伙强盗全都后退了几步。湘涟不知出了何事,顺眼一望,这时,却看见一行人马飞快地奔了过来。一人道:“荣帮主,小姐好像在这里!”正是帮里杨掌堂的声音。
湘涟听了不由得心下大惊,哪里有脸再见他们?连忙爬起来想逃,可怎么跑也跑不动。众强盗见是盐帮的人,早吓得一哄而散。荣泽海跳下马来,急得一把抱住他,叫道:“湘涟,兄弟们错怪你了,盐帮对不起你啊……”湘涟听了,心里一阵欣慰,道:“错怪?只是错怪……”
荣泽海道:“张总督已经将江宁知府绳之以法,还让他的外甥阿辰给为父磕头赔罪……是他们冤枉了你……”他喊着,不由得老泪纵横。湘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道:“盐帮又能重出江湖了?”荣泽海道:“是啊,盐帮还在啊!湘涟,你回家后调养身子,等大好后便请魏老前辈替你修业……”正说着,却见湘涟竟伤得不成样子,不由得惊道:“湘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湘涟正想说些什么,竟一头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湘涟疼得醒了过来,发现正睡在自己家里。湘涟挣扎着起来想去找义父,可她刚走到荣泽海卧室门口,却听见父亲他们在叹气。
只听见黄齐峰说道:“雷昊天这个狗贼真是丧尽天良,竟然干出了这种事。”荣泽海道:“魏老前辈,您再想想,这孩子真的没有救了吗?”魏婴道:“现在不是荣大小姐还能不能重新修业,重整盐帮的事,而是她的性命……最长怕是只能活几个月了……”
荣泽海悲叹道:“可怜这孩子自小受苦,从来没有过上一天像样的日子。她若真死了,叫我如何面对天下人啊……”他说着,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道:“我为什么不亲自送她回来,要不怎么会变成这样!”众人连忙相劝于他。湘涟听了,不觉心如刀绞,进房道:“爹,您不要这么说。湘涟永远不会怪您的!”荣泽海忙抱住她道:“湘涟,你现在病得很重,不要再出来了!”
湘涟哭道:“爹,您不要担心我的事,好好打理您的基业。江淮的贱民不能没有您啊!”荣泽海忍着眼泪,道:“孩子,不要胡说,爹会一直照顾你的,爹不要你死!”荣泽海把她放在床上睡好,问魏婴道:“魏老前辈,真的没有办法吗?想办法救救她吧!这孩子什么都没有了,若是连命都保不住,荣泽海也不想再存于这世道之上了……”
魏婴想了想,道:“要保住她的性命,只有两个办法。”众人忙问是什么?魏婴道:“其一,我有一位师兄在辽东,乃是一位神医。他云游四海,能治百病。若是能找到我的师兄,兴许能治得好荣大小姐。”荣泽海忙问:“神医会在何处?”魏婴道:“可能就在辽东,也可能在其他地方,或者……已然不在人世间了。”
黄齐峰拍了拍荣泽海的肩,道:“那我们先去北边找,找不到再去其他地方。”荣泽海道:“对,就算把天下翻过来,也要治好湘涟的病!”想了想,又问道:“那第二个方法呢?”魏婴道:“其二,就是只有找到《莲花宝典》的残本。师父曾经告诉过我,莲花宝典上也有套散功**,是专门修行经络武学的。只要能将那套散功**学会,荣大小姐便能起死回生。”
荣泽海沉吟道:“我们上哪里找这残本?唯一的残本玄阴刀诀,似乎也已断了踪迹……”黄齐峰道:“这无疑是大海捞针。赤虎堂有了金乩师的帮助,可找了半年也是未果,我们不可步他们的后尘。”荣泽海道:“对。我们只能去找神医,就是舍了我的性命,也要让湘涟的病好起来。我荣泽海亏欠她的太多了。”黄齐峰道:“可是她体内的经络俱损,也不知能挺多久。只怕……”荣泽海道:“不会的,这孩子救过我,救过我盐帮,我却害苦了她!我便是死了也要救她!”
程士铭静静地坐在床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良久,他对杨掌堂道:“两位帮主这一走,湘涟就真得托付给你了。我还在要衙门里办差,早晚都会回来照顾湘涟。若是让我发现她有什么事,我可饶不了你!”杨掌堂抹了抹眼角,道:“大家放心,杨刚不会再做蠢事了……”
次日一早,荣泽海便坐到湘涟的床边,抚着她的头道:“湘涟,爹爹要去为你请神医救你了。你在家里听话,不要干傻事,等爹爹回来。”湘涟虽然知道治好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可还是问:“神医找到了,就能治好我的伤吗?”荣泽海道:“一定能!”之后,荣泽海向掌堂杨刚安排了一下事宜,自己便同黄齐峰他们一道走了。
湘涟躺在床上,程士铭静静地喂她吃着粥。湘涟看着他,不由得想起了黄剑英。剑英的伤现在如何了?她看着程士铭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发酸。程士铭替她整理了一下床被,道:“程大哥先去衙门里了,你在家里乖乖的听话,不要乱来知道吗?”湘涟点了点头,目送他出了房门。
湘涟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一时周身无比痛楚;虽然外伤没有大碍,可内伤万分难受。不过湘涟实在不甘心,休息了一整日,她不由得想依然打坐运气。可此时的她刚一运功就难受得不得了,血从口里涌了出来,流得到处都是。这时,程士铭一步奔进卧房把她摁倒,大声叫道:“杨掌堂,你这一天都在干什么?怎么这样由着湘涟乱来!”杨掌堂听了,连忙赶到了床前,道:“大小姐的卧房,我一般不敢进来……”
程士铭怜爱的看着湘涟,道:“湘涟,你千万不要心急,不要自己乱来,要不你的性命可真的没救了!”他说着,背着手站了起来,对杨掌堂道:“衙门里又要出趟镖,我可能有一两个月回不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湘涟,不能有任何的闪失,知道了吗?”杨掌堂道:“是,我定会好好地服侍大小姐!”程士铭握住湘涟的手,道:“湘涟,不要乱来,算程大哥求你了……如果你死了,程大哥怎么对黄兄弟交代?……”
剑英?湘涟一时觉得眼睛发酸,道:“程大哥,我……我好想剑英……不知我死前能不能再看他一眼……我欠他的东西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完……”她说着,不由得淌出了眼泪。程士铭道:“他一定会回的,他会来照顾你,帮你活下去!所以……所以你千万要挺住,听到了吗?”湘涟点了点头,道:“程大哥,谢谢你……”
到了晚上,程士铭又喂她吃了一次粥,方才告辞而去。湘涟躺在黑沉沉的屋子里,眼睛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胸前火灼般的疼痛连绵不绝,她几乎彻夜未眠。
湘涟睡在床上,迷蒙中似乎又看到了许荃。“荃姐姐……”她轻轻地喊了一声,许荃却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眼看着许荃已经慢慢地离去,湘涟急得想要追去,却迈不开双腿。这时,她听见周围有无数的声音在嘲笑他:“你是男人吗?”“不是!”“你是女人吗?”“也不是!”“你不男不女,是个怪物!““哈哈哈……”
湘涟用手捂着耳朵,叫道:“不是的,这不是我愿意的!……”突然,身边闯出几个人来,道:“你以前仗着自己是个武乘这样欺压于我们,今日让你知道厉害!”说着对她拳打脚踢。湘涟周身疼痛,哭道:“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周围又有无数的声音在哄笑:“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你是一个废人!”
湘涟捂着耳朵道:“我不是废人,我不是!……”正在这时,又有几个老鸨围住了她,不由分说将她的衣服扒得精光,道:“你在窖子里做过的丑事自己全然忘了不成?你还在世人面前装什么正经!你天生就是个淫货!”湘涟缩着身子,哭叫道:“不,不!……”这时,却见有人拿了件大袍子披在她的身上,道:“你们再敢无礼,别怪我不客气!”吓得周围一片死寂。
湘涟回过头来,竟是黄剑英!湘涟一头扑在黄剑英的怀里,哭道:“剑英,救我!……”黄剑英却背过身道:“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你又对我如何?”说着也是慢慢地离去了。湘涟依然迈不开双腿,哭道:“剑英,你别走……不要离开我……”
“剑英!”湘涟突然坐了起来,不觉满头是汗。两个小丫头坐在他的身边,道:“小姐,你怎么了?”湘涟气喘吁吁地道:“没什么,做了个恶梦……”小丫头道:“你想黄公子了吧,刚才你叫了他好多遍。”湘涟忙道:“没有,只是恶梦罢了。”她回头看了两个小丫头一眼,微笑道:“你们又回来了?”
小丫头道:“是啊,荣帮主家业凋落,已经不能再雇人了。我们两个,是程大人请来服侍小姐的!”是他?湘涟一时觉得心头一阵温暖。她回头见两个小丫头守着自己,也是很辛苦,道:“你们也去睡吧,别担心了。”小丫头道:“我娘说过,你在怀里抱本女儿经睡觉便不会做恶梦了。”湘涟笑道:“谢谢你。”
……
这样过了一天,荣泽海他们没有回来的消息……又过了三 无限修仙燃文天,湘涟依然孤独地躺在床上……又过半个月,荣泽海他们依然没有回来……这天天还没亮,湘涟静静地卧在床上,似乎听见有人在轻轻地叫她。这个声音是位二十多岁的少妇,湘涟惊道:“是谁?姐姐是谁?”少妇的声音似乎是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湘涟仔细地倾听,方才听见她的回答:“……妹妹,我是你的大姐荣香莲!”
“大姐?”湘涟坐了起来,看着黑洞洞的四周,“香莲大姐,真的是你吗?你在哪里啊……”湘涟说着,不由得哭了起来。荣香莲道:“妹妹别哭了,大姐有东西要交给你,你快来吧!”湘涟道:“东西?大姐要给我什么东西?”荣香莲道:“是能救你命的东西,也是能扶救盐帮和江淮命运的东西,更是可以拯救天下苍生命运的东西!好妹妹,你快来吧……”
湘涟听了,想下床寻声而去,却急急的迈不开腿。她急道:“大姐,我……我怎么动不了……”荣香莲道:“不要寻着姐姐的声音走,这样你会走到地府这里来的!记着,寻着你自己的心,来姐姐这里吧……”湘涟道:“寻着我自己的心?大姐,我到底该怎么去找你……”她说着,不由得浑身一颤,睁开了眼睛,原来又是一个梦。
湘涟抹了抹头上的汗,暗道:“我……我真的要死了么,怎么竟做这样的怪梦……”她想着,挣扎地下了床,穿上了一套新衣。这是香莲大姐最漂亮的一件衣服吧,她似乎一直都没舍得穿过。湘涟穿上这身衣服,突然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很想到外面去走走。因为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大限要到了……
湘涟一个人摸到大门边,把门拉开了条细缝,悄悄地钻了出去。街上没有人,只是光溜溜的一片。湘涟用手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不时会有血从她的嘴角流出来。但她没有停,一直走出了城,再次来到了埋葬荣香莲的那座小丘之上。
今年的春天来得太迟了。寒风刮着光秃秃的树杈,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声音。虽然已经是二月了,可山上的积雪依然没有融化。雪地上留下了一窜深浅不齐的脚印,偶尔还有点点的血滴。湘涟慢慢地爬到了山上,她看着渐渐升起的日头,不禁眼睛又模糊了。终于,湘涟一步跪在了坟冢前,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悲恸无比,连鸟兽的啼叫都静下不鸣。
“老天爷,你不公平!……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湘涟像个粗人一样地把眼泪一把把地抹下来。过了很久,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累了,便一头扑倒在了雪地里……
“湘涟……”矇眬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唤开了她的眼睛。
突然,湘涟觉得自己的眼角看到了什么东西。原来是自己的眼泪把积雪融化了,露出了一块碎羊皮。她定目一看,居然就是雷昊天那天撒下的!碎羊皮上本来什么都看不见,可被雪水浸过之后居然显现出了细小的文字。湘涟一下子来了精神,原来藏书的人行为如此诡秘,竟然将宝典的内容写在了包书的羊皮之上!
而且湘涟依稀记得魏婴说过,练了莲花宝典或许可以救她的命;虽然不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宝典,但是湘涟来不及多想,已用手拨开积雪,满地里寻找起来。可把周围都找遍了,也只找到了十几片;原来剩下的竟都落到山崖下面去了。湘涟忍着巨痛爬到山崖边,见下面的石壁上果然可以零星地看到许多碎羊皮。看着它们,湘涟仿佛看到了救命的源泉。她想着,便要下去;可一看那陡峭的山崖,又有些不敢。
“湘涟,下去吧,反正都是一死罢了!”她对自己说了一声,一个纵身跳了下去。她虽然武功全失,可基础尚在,爬山走路还可以对付。只是湘涟现在身受重伤,一不小心就有坠下去的危险。她小心地靠在峭壁上,把碎羊皮一片一片地收集起来。
湘涟很怕内伤会一下发作,所以一直心神不宁,想快些找完,可又怕忙乱之中落下了碎羊皮,所以找得又很仔细。山崖上的积雪都被抹开了,所有的缝隙都给摸过了。就这样一直找到下午,方圆一里之内都找遍,她确信没有丢下碎羊皮了,才脱下衣服包好,匆匆忙忙地回家了。
湘涟回到家后,天已经全黑了。杨掌堂见了她,焦急地道:“大小姐到哪里去了?”湘涟有气无力地说:“治……治病!”说着忙躲回到地窖里。她把床单辅在了大桌子上,从衣服里倒出碎羊皮,在桌子上一片片地拼好。湘涟每拼一块,就用针线缝固好。虽然羊皮是那么的零碎,可湘涟又是那么沉得住气,竟然把它们又拼出来了。如此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湘涟强打了精神,拿着这副宝贝坐到床边,仔细地看着这个能救活她性命的秘辑。只见上面写道:“欲练此功,必先自宫;欲修此道,自闭经络。”湘涟不由得记起冯素卿的话,寻思道:天底下还真有这种武功不成?好在自己原来当过太监,早就已经被“宫”了;而且雷昊天父子不光化去了她的内真极,甚至震毁了他的经脉,不禁自语道:“看来这是上天有意,让我命不该绝?”
又往下看去,只见上面写道:“此功乃前朝一位太监所创,这是其中一部,名曰《玄阴刀》。”湘涟笑着自我解嘲道:“原来是祖师爷到了。”又看去,见写道是:“习此玄阴刀法,分三等资历。上乘武乘修行八十一个时辰可成。”湘涟看罢童心大起,自语道:“要不给爹爹练?他知道后肯定气得胡子都飞了。”见又写道:“第二等入乘武乘八十一天可练成。无资历者,需练八十一个月。”
湘涟道:“我现在武功全失,不知不能再算是武乘?如果要从头练起了,竟要八十一个月!”湘涟正在作难,猛然间想起了冯四姐还送过她一串佛尘珠!如此算下来,将近大半年的时间便可以完成修行。想到这里,湘涟当下宽心。再看下去,见又写道:“第一章:配药。……”接下来就是一大篇的药材,名字多半是她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认得的名字也相当不好听,居然还有什么硫磺砒霜。什么“以上煮”、“以上炒”,“以上煎服”、“以上盆浴”的,乱七八糟的竟有一大堆。
湘涟忙又抄了一份,叫来小丫头道:“谢谢你,我身子有些不舒服,麻烦你帮我去抓点药来!”“是!”小丫头接过“方子”,跑了出去。
湘涟再往下看,便是写的刀法。可这刀法并没有顺条顺理的写下来,而是用红蓝两色的彩线在羊皮面上画出了八朵莲花。中间一朵最大,沿着它周围写了五十四口刀诀,此为守;周围七朵较小,共写了五十四路刀诀,此为功。刀法一共就一百单八路。
湘涟跟着众多上乘高手习武,虽然称不上是大行家,可刀法路数学会了也不下上百种,所以对这个宝典不觉有些失望。见上面还说什么“习练千遍,其义自见,招中有招,无穷无尽”。湘涟不觉摇了摇头,心想:要不是为了救命,鬼都不会学这种功夫。
可看到了后来,却见写道:“天下入乘刀法,在于会招而不会心,上乘刀法在于会心而不会意,天乘刀法在于会意而不会神。此刀法会神而达其招,所以无穷无尽也。”不觉有些意思。又见后面写了两句口诀,道是:“攻其守位,守其攻位。”却又不明白是何意思。正看着,小丫头已经回来了,道:“小姐,您要的药好多好贵,要四十几两银子,所以……”
湘涟惊道:“有什么多吗?”随后,她想到了自己先前得的压岁钱,道:“我不是还有五十两的银票吗?你拿去用了吧,多的就给你了!”小丫头看了她一眼,又道:“小姐,有一味药引现在没有,这怎么办?”湘涟问道:“没有?是什么药引?”小丫头道:“药方上写的是‘并蒂莲’。”
“并蒂莲?”湘涟不知这种东西居然可以当作药引?可现在只是初春,哪里会有莲花,而且还要并蒂莲?因道:“先不要管这个药引了,把其它的药材抓来便行!”小丫头不敢耽误,连忙又跑了出去。
到了晚上,湘涟生火煎药,做了五十枚豆子大的药丸,又做了一罐药粉。之后湘涟封死了地窖,按秘辑上所修,照着秘籍上所说的含一粒药丸,然后在药汤之中盆浴五个时辰。在盆浴的时候开始运气入定,而且秘籍上居然是直接修炼元极!
湘涟起先觉得这纯属胡闹,因为自己被震坏了经脉连内功都无法运行,更不用说入定了;再说天下武乘都是先修内力,再修真气,最后修元极。若能先修元极,还用得着刻苦用功吗?可湘涟照秘辑上所讲的来做,却果真另有奚境。
原来她以前跟众人学的运气乃是阳刚之法,进气深,吐气厚,所以受了内伤后便不得再用。而秘辑上所说的运功之法,却是要吐纳尽量短浅,将吐纳之功从经络之中放到血肉之外。这在常人来说是不可办到的,可湘涟发觉男子在宫刑之后,果真可以直接修习元极;同时损毁的经络不再进行吐纳,正当配合元极的流走;她口内和身边的药也能辅助他做好修习元极的根本,源源不绝地从她的体外渗透进来……
没有了牵制内伤的担忧,湘涟终于得以再次入定。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弱,好象要消失了一般,而周身的毛孔似乎却能从药水里呼吸吐纳。被震伤的经脉仿佛也奇迹似的开始愈合,湘涟的心里顿时又生出了一线光明。
早上醒来,湘涟发觉口内的药丸已然融化,浑浊的药汤居然变得清澈透明。她试着呼吸了一下,顿时觉得精神好了很多,胸口也不像先前那么疼了;只是她觉得在背上有些疼痒的感觉。湘涟扭过头一看,见肩头上有几道微微突起的印子,好像是被指甲抓破的一样。湘涟没有在意,穿好衣服稍稍活动了一下,便拿起大刀练习秘辑上的刀法。
但湘涟对着宝典比划了半日,也参不明白哪是第一路,哪是最后一路,索性一招一式的先背下来,然后想着哪一路就打哪一路。不过刀诀上对刀法的招式说得也很不仔细,如守就只指批“横、纵、拐、斜……”,攻也只指批“斩、削、回、切……”湘涟只得对着刀诀上的花瓣慢慢的比划。
说也奇怪,这套刀法不似她以前所学的功夫,总有一始一收;这路刀法哪一路都能始,哪一路都能收,而且招工极不规范,不知到底应该如何出手,更不知出手后应该是什么样子。而且虽然只一百单八式,可因为没有节制,所以打起来可以丝毫没有重复。湘涟可以一攻两守,打了五十四路后又变成一守两攻;她也可以一攻一守,双攻双守,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这让湘涟很是高兴。因为她也很烦总打一样的套路,觉得很腻味,而这套刀法可以乱打一气,只要在一套里打完那一百单八路便可,这也让湘涟治伤的这段日子充满了乐趣。虽然她身子还是有些难受,可这像玩耍一样的修行也让她颇为高兴。
展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湘涟居然没有两套刀法练成一样,而且她自己也记不住每次是怎么修习的。虽然湘涟已经将刀法记得烂熟,可其中有一处要领她总也参不透:宝典上说,攻其守位,守其攻位,按这乱七八糟的招式也未必不可行,可以人的速度怎么可能完成这样的刀法?湘涟想到了无数迅猛无比的飞禽走兽,却没有一个的速度可以完成这个要领。好在药品用完后,湘涟的内伤已无大碍,因此她在鬼门关徘徊了许久,终于再无有性命之攸。
这天湘涟正在地窖里休息,突然听到地面之上有脚步响动。这时一个声音道:“荣泽海躲到哪里去了,快叫他出来见我!”湘涟以前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不知这到底是何人?却听得杨掌堂道:“大人息怒,我家帮主出外公干,不出几月便能回。”那人怒道:“公干?那你可知道荣湘涟那贱人现在何处?”
湘涟听了心里又是一紧:原来这是哪个衙门里的官差,居然是前来寻找自己的?自己正在治伤,如果被扰乱了可就前功尽弃了!想到这里,她急急地抓起刀,听着上面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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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缺失的药引
湘涟静静地伏在地窖之内,倾听着他们的说话。
这时,杨刚道:“荣湘涟犯了国法,更触了帮规,已经被我家帮主逐出盐帮了。这件事,监察院刘大人和江宁知府可以作证。”湘涟松了口气,暗想这杨刚事到此时居然还挺聪明,却听那官差道:“荣湘涟在外杀了一女三男,之后有人怀疑她又逃回了盐帮,可有此事?”湘涟当下明白这是怡红阁派来的人。她似乎听说这怡红阁是巡抚大人家开的妓院,难道孙巡抚已经察到是自己干的不成?
杨掌堂道:“这些事情小人一概不知。但不知荣湘涟在外杀了何人,小人愿帮大人破案。”“这个……”那位官差支吾其词,不知该如何回答。湘涟心里暗暗冷笑,虽然孙有道贵为封疆大吏,可开窖子的事情毕竟不是闹着玩儿的;况且杨掌堂也是久经江湖之人,一问便封住了他的嘴。湘涟心道:其实杨大哥平日里很聪明的,怎么一和自己待在一处就变傻了?
突然,那官差不悦道:“本官办案,哪里容得你如此多话?来人,给我搜!”说完后,便听得头顶靴子直响。接着一片轰砸之声,隐隐听见杨刚叫道:“大人,您如何这般手狠……”正说着,却见一阵浓烟渗到地窖之中,湘涟惊道:“不好,这狗官居然放火!”想到这里急忙去搬开了封住地窖的石砖,一头冲了出去;见四周都是熊熊大火,整个盐帮已经化成了一片火海。
湘涟又惊又怒,猛然听见身后有人叫道:“这个丫头好像荣湘涟!来人,给我抓住她!”湘涟心里大急,自己大病初愈,不能与人对战,如何才能逃离出去?却见那群官兵一拥而过,不知朝什么地方追去了。湘涟心下正在奇怪,却见一肥壮的官差立在火海之中,焦急地叫道:“先别管荣湘涟,快来救本官,快来救……”正喊着,却见杨刚一把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喝道:“你这狗官,既是办案,如何要杀人放火,将我盐帮夷为平地!”
官差抖抖地道:“杨掌堂饶命,下官也是受制于人,万般无奈啊!”湘涟看着义父的基业尽毁,不由得万般心痛,冲过去道:“杨掌堂,咱们断不能饶过他!”又有三名趟子手也围了过来,道:“宰了他!”杨掌堂瞪着官差,却不敢下手。众人都看着湘涟,湘涟心下恼恨,道:“把他绑在石柱上,和盐帮赔葬如何?”众人都道好,将这胖官差捆了个结实,绑在了石柱之上。眼看整个府邸将要塌陷,几人忙向外冲去。跑了没有半里地,却听得一声巨响,昔日若大的盐帮已经变成了一片焦碳。
一行人默默地坐在野地里,看着已经燃烧殆尽的瓦砾,都是欲哭无泪。次日天明,却见杨掌堂慢慢拿起刀放在了脖子上,湘涟惊道:“杨掌堂,你干什么!”趟子手们忙拦住他,杨掌堂猛然哭道:“让我去死!盐帮已毁,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帮主!”湘涟劝了他许久不听,不由得叫道:“你死了,叫我怎么办?”杨掌堂听罢,不觉住了口。
湘涟道:“我爹爹临走时把我托付给你,你可不能撇下我先走!”杨掌堂抹了一把眼泪,道:“小姐,我……我错了。”湘涟道:“我们谁都没有错,爹爹回来不会怪我们的。只是……”她看了看那些冒着青烟的瓦砾,道:“家没有了,我们以后住哪儿?”杨掌堂想了想,道:“后面的海上有一个小岛,名叫渔岛,上面住的都是贱民。盐帮与他们向来交好,今日去至那里暂且避一避,等帮主回来再作道理。”
湘涟听了,不禁说道:“渔岛?我和那里的人很熟呢,六斤爷爷,小荃,还有一个什么大仙姑……”几人道:“小姐也知道他们?”湘涟道:“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去,会给人家添麻烦的。”杨掌堂道:“不防,我们先到废墟里摸了摸,看有没有余下的金银。如果找得到,多少拿出一点。”说着,几人回到废墟上细细地找了起来。不多时,他们发现了几位死去的趟子手,不觉得满心伤痛。湘涟正找着,却看见废墟中伸着一只小手,手上拿着二十两银子。湘涟看着那银子,依稀记得是长辈们送于她的压岁钱;而那小手,便是与她为伴的一个小丫头。
看着湘涟愣在那里,杨掌堂他们问道:“小姐,您怎么了?”湘涟咬着牙问:“那狗官的尸体找到了吗?”一趟子手道:“找到了,已经烧成了一堆黑碳了……”湘涟听罢,扯过一根断木道:“……我要操他老娘……”说着冲了过去,对着他的尸体便打。杨掌堂他们拦住道:“小姐,他已然死了。我们纵然恨他,也不能鞭尸啊!若让江湖同道知道……”
湘涟的断木已经敲碎,伸着腿踩道:“我就是要鞭他的尸……我要将他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她说着,不由得跪在地上,哭道:“原本以为一切都到此为止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着看着自己的手,道:“还是因为我……我又害了盐帮……”众人忙抱住她,怕她又干傻事。
到了午后,众人掩埋了找到的其他人的尸体。杨掌堂道:“小姐,我们准备上路吧。”湘涟松了口气,道:“那我们去吧。只是爹爹回来看见盐帮成了这样,不知会何等伤心?”杨掌堂道:“大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把盐帮重新建好的!”湘涟笑了笑,道:“是啊,我等着那一天……”
当下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湘涟随着他们行至海边雇了条船,慢慢地向渔岛而去。我还没死,我竟然还活在世上!湘涟看着熟悉的大海,不由得心潮一阵激动。小船在海上静静地划着,行了约摸一日的工夫,小小的渔岛已经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湘涟跳上了岸去,快步奔往小荃的家门。小荃正在门口编竹器,猛然看见她回来,不由得呆了半日。湘涟笑道:“真是对不起,我又回来麻烦你了。”小荃冲过来一把抱住她道:“湘涟,你可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她说着,不由得哭了起来。湘涟道:“本来是要死了,可惜没死成。这次我家遭了难,所以都搬到渔岛上来了。”
小荃看见杨掌堂,不觉惊道:“杨大哥,你怎么也来了?是你救了湘涟吗?”杨掌堂便把事情略略讲了一下。小荃吃惊地看着湘涟,道:“你就是盐帮的大小姐?”湘涟怕他们对自己有成见,只道:“以前因为怕丑,所以没敢对你们说。”小荃嗔怪地道:“你也真是,害得我们当着你的面说了那么些坏话。你可不许往心里去啊!”湘涟见她并未着恼,喜道:“怎么会往心里去?”
杨掌堂问道:“小荃,岛上可有住宿的地方?”小荃道:“空着的棚舍倒有不少,就怕你们住不惯。”杨掌堂道:“如此多谢了。”说着拿出几块银子道:“还请众位邻居不要见怪,我们可能会住久一些。”此时周围已经走来了不少人,因盐帮对贱民颇有恩德,他们哪里肯收银子,只道:“杨掌堂太见外了,您要不嫌弃,住上几年也无防。”杨掌堂向他们道了谢,便随众人去至一间棚舍收拾东西去了。
湘涟正待一起去,小荃却一把拉住她道:“湘涟,你不会想和这些汉子挤在一处吧?”湘涟一时大窘,忙道:“怎么会……我只是想帮他们收拾一下东西。”小荃道:“我说也是。今天你还是睡在我们家吧?”湘涟道:“那又会打扰你爷爷的。”小荃不悦道:“爷爷不会说什么的!”说着便将她扯进了屋子里。
小荃的爷爷正在屋里做饭。湘涟见他不睬自己,只道他还在怪自己牵连了盐帮,也不敢过去答话。到了晚上,六伯煮了鱼汤端给湘涟,道:“荣大小姐……老汉以前说过许多错话,还请您……”湘涟听了,忙接过汤,道:“爷爷您说什么呢,干嘛这样见外?”六伯道:“小姐父女对我们那么好,老汉竟然会听那些人的鬼话。我这心里……”
湘涟忙将他扶到炕边坐下,道:“爷爷是长辈,我做错了事情您教训我是应该的。再说那时湘涟逃命到了您这里,若不是您救了我,我怕是早死了。”六伯道:“可是荣大小姐后来为了救我们这些贱民,差点被……”湘涟打断他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几人吃了晚饭,湘涟便与小荃睡在了一处。小荃靠在湘涟的旁边,轻声问道:“湘涟有喜欢的人么?”湘涟轻声道:“有的。”小荃又问:“他一定长得很俊秀吧?”湘涟道:“还可以吧……”说完忙道:“是很漂亮的一个人。”小荃笑道:“你就好了,身为盐帮的大小姐,人又这么漂亮,可以遇上那么好的人。”湘涟道:“谁?”
小荃道:“黄少帮主啊。”湘涟顿时心里呯呯直跳,道:“才没有呢……”小荃道:“别骗人了。你不知道,黄少帮主在江淮可是出了名的俊公子,多少名门千斤想巴结他都赶不上。你可真是命好。”湘涟笑道:“你也想?”小荃道:“我可没那个命。我只想找一个很有男子气的哥哥。”湘涟道:“那我一定帮你。”小荃用手抚着她的胸口,问道:“你的伤好些了么?”湘涟被她摸得有些紧张,道:“好多了。不过要恢复武功可能还得小半年吧。”
小荃道:“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多担心你吗?”她说着,将手伸进湘涟的衣服里轻柔地抚弄着。湘涟觉得周身都在发躁,道:“小荃……别这样……”小荃道:“你讨厌我吗?”湘涟道:“怎么会……”小荃慢慢地抽出手来,道:“看来你身子和你的心都只属于一个人了。”湘涟轻声道:“对不起。”小荃笑道:“没事。不过你可得帮我找一个好哥哥哦。”湘涟道:“肯定。”
次日一早,湘涟起床后便找了一个角落继续练功。正练得忘乎所以,却见杨掌堂他们正在驾船准备出去。湘涟忙追过去问道:“杨掌堂,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杨掌堂道:“盐帮的府第都被损毁,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帮主回来之前,我们必须将屋子重新盖一盖。”湘涟惊道:“这得花多少钱?”杨掌堂道:“想盖成原来的老府宅是不能够了,不过起间大屋应该不成问题。小姐,您就留在渔岛上,等屋子盖好了我们再来接您回去。”
湘涟用手摸了摸衣袋,道:“我这里还有些银子……”杨掌堂看着她摸银子的样子,不由笑道:“放心,家当我们多少还存了些。您呆在岛上不要出来,不定哪天又人什么人会想着害您的!”他说着,带着三个趟子手便驾船而去。湘涟坐在岸边,不知这一散后江淮盐帮还能再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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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早日恢复武功,湘涟每日勤学苦练,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好在这玄阴刀不必每夜打坐修行,却也轻松;只是偶尔睡觉的时候小荃都会适时地搅扰她一下,这让湘涟很头疼。不过小荃虽然是贱民,人却生得灵秀,湘涟对她也颇有好感。加之湘涟自小孤寂无人欢爱,因此久而久之也便随她去了。
如此平静的日子不觉已过了一个多月,岛上的渔民们都开始拉杆扯帆,筑墙修篱。湘涟不解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小荃道:“夏天一到,风向就要变了。天气会越来越热,岛上又没有树木乘凉。我们这是在准备过夏天呢!”湘涟道:“好快啊,一晃又是小半年。”她看着海边,不知义父他们怎么样了?想着自己的伤病已经无碍,湘涟很想告诉他们让他们快些回来。
这天练完功后,湘涟正呆呆地坐在海边,却听小荃叫道:“湘涟,快来洗澡吧。”湘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走进屋里,见小荃正往大盆里倒热水。她伸手试了试水温,道:“正舒服,你快洗吧。”湘涟虽然每夜与她欢娱,可也没在大白天如此过,红着脸道:“……这也太……”小荃道:“都是自己家里人,你害什么臊?”说着帮她解开衣服道:“瞧你出了一身汗!”
湘涟用手捂着胸,却听小荃惊叫道:“哎呀,这是干什么?”湘涟惊道:“怎么了?”小荃拿了盏镜子站在她的身后,不觉吓得湘涟半日合不拢嘴:原来在她的背上,从后腰到前肩,居然出现了纹身!那纹身由红蓝两色的彩 魂灼燃文线勾了起来,连出了八朵莲花图案,就和秘辑上画的一样。湘涟不觉又惊又恼,道:“这是什么破宝典……居然长出了这么样的东西!”
小荃却上下打量了半日,道:“太漂亮了湘涟,我更喜欢你了!”湘涟一时很是难为情,连忙钻进了澡盆里。小荃用勺子轻轻地往她身上浇着水,湘涟却冷得直打哆嗦。小荃看她的样子有些奇怪,道:“湘涟,你怎么了?”湘涟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道:“小荃……这水好冷啊……”小荃听了一惊,连忙试了试水温,道:“怎么会……湘涟,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正说着,却见湘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晕在了澡盆里。
“湘涟!”小荃急得哭了起来,将她从澡盆里扶到了床上。湘涟的嘴唇已经冻得乌紫,昏迷中不断地说道:“好冷……小荃,我好冷啊……”小荃为湘涟穿好衣服,又拿了棉被盖在她的身上,道:“湘涟,你到底怎么了?”湘涟在被子里打着颤,已经说不出一句话。“爷爷!爷爷!”小荃急得大声地叫着,“湘涟生病了,这可怎么办?”
六伯跑进屋子,看着湘涟的样子道:“她怎么了?”小荃抹着眼泪道:“她突然说她很冷,就成了这个样子……”六伯道:“莫不是发了寒热病了?先别急,我去找仙姑来看看!”他说着,一头跑到了外面。过了少时,仙姑已经被他带了来;她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湘涟,不由得惊道:“原来是她!”小荃拉着仙姑的手道:“您快给她看看吧,她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仙姑疑惑地坐在了床边,替湘涟把着脉,眉头越皱越紧。六伯道:“是寒热病吗?”仙姑摇了摇头,道:“她这病,我治不了……”小荃急道:“仙姑,你一定能治的,要多少银子,我可以去挣……”她说着,不禁又哭了起来。仙姑叹了口气,道:“她的脉象太乱,好像是练功时出了岔子。这些事情,不是我这种乡里郎中看得明白的……”她说着,对六伯道:“赶快去盐帮,让他们请神医魏婴来瞧一瞧,兴许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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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小舟飘泊在东海边的浅水里。荣泽海呆呆地看着远处,脸上满是担忧与失望。魏婴看着他的样子,宽慰道:“荣帮主,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能治好荣大小姐。”荣泽海摇了摇头,道:“出来了小半年,盐帮也已被毁。而且湘涟这苦命的孩子……只怕已经不在了……”
“不会的!”程士铭打断了他的话,“湘涟一定不会有事的,她现在一定在渔岛过得很好!”黄齐峰也道:“是啊,荣兄要信得过湘涟。这孩子的命硬得很,好人必定会有好报的!”荣泽海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正说着,却见一只小船迎面驶了过来;舟上的人叫道:“来者可是盐帮的荣帮主?”荣泽海看了一眼,却是渔岛上的六斤,道:“正是!”
六斤急道:“荣帮主快些回来,荣大小姐的身子快不行了!”几人听罢大惊失色,连忙吩咐催舟而行。一行人匆匆赶到了渔岛之上,几步便奔回了六斤家的小棚里。还未进门,却听见一个少女啼哭的声音;几人心中忐忑,慢慢地走到了床前,不由得被眼前的样子吓得呆了。
湘涟躺在床上,皮肤已经变成了黑色,几乎辩不清她的容貌;她的气息已经全然没有,全身冰凉僵硬,似乎已经死去了。小荃伏在床边不住地哭着,仙姑叹了口气,回头看见荣泽海他们,道:“荣帮主,魏神医……你们可来了!”程士铭觉得自己的牙齿直打颤,猛然扑到了床前叫道:“湘涟!湘涟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黄齐峰连忙将他拉到一边,道:“贤侄,让魏老前辈先看看……”
魏婴的脸上满是惊惧的神色;他慢慢地坐在了床边,掏出湘涟冰凉乌黑的小手,细细地把着脉。众人屏气凝神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焦急与期待。过了许久,魏婴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抖抖地道:“果然……这孩子练了莲花宝典!……”“什么?”众人听后都是一惊,“那……湘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魏婴叹了口气,道:“从她的脉象来看……似乎是因为缺失了一个药引……一个极为重要的药引……”
“是什么药引?”程士铭急急地问道,“贵吗?难找吗?”魏婴道:“不仅贵,而且难求。”程士铭道:“是什么?”魏婴喘了口气,道:“是……并蒂莲……”“并蒂莲?”众人听了一愣;程士铭道:“原来是这个东西……现在正是莲花盛开的时节,我就不信找它不到!”说着便要往外走。这时魏婴却说道:“现在就算找到并蒂莲,也没有用了……”
“没用了?……”
众人听了,都默默地站在那里。程士铭咬着牙道:“您的意思是说……湘涟已经死了?”魏婴点了点头。程士铭疯了一样,叫道:“这不可能!湘涟怎么会死!我不信!”魏婴突然站起身来,正色道:“士铭,你不要冲动!实话告诉你,湘涟现在死了,并不是坏事!”众人惊道:“不是坏事?”
魏婴叹了口气,道:“并蒂莲……是为了感化尘世而诞生的仙株。如果她离去了,世人依然可以浑浑噩噩的生活,她也可以得到安眠……但如果她还在,世人的丑恶将会连绵不断的暴露出来,最后甚至会耗尽仙株的精华……若是如此,不如就让她这样离开吧……”
……
“……不对……”程士铭喘了口气,“您说得不对!”魏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说道:“湘涟,不光改变了我,改变了我的家,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如果之前没有认识她,我自然可以容忍自己浑浑噩噩的生活;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离不开她了,相信她也是吧……”他说着,看了一眼床上的湘涟,露出了一丝笑容。
“如果问她自己,是愿意选择浑噩的安眠,还是愿意选择清醒的生活,湘涟肯定是想继续陪在我们身边的!一个人如果安享平安富贵一辈子,就算活上百年千年又有何用?这样的话,不如被尘世耗尽她的精华,最后归身于我们凡尘之中……这样对一个有情有爱的灵魂,那才是最好的归宿……”
湘涟的眼角流出一滴眼泪,轻轻地滴在了枕头上。程士铭一把伏在了床边,叫道:“看到了吧,她还没有死!她的灵魂还在尘世,她是舍不得离开我们的!”魏婴吃惊地看着湘涟,道:“并蒂莲……你果真不愿意这样离去么……你情愿被耗尽精华,归宿于凡尘之中?是什么东西竟让你如此放不开……”程士铭一把扯住魏婴的手,道:“魏老前辈,你精通十六卦象,一定知道怎么救活她!你一定要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
魏婴看了众人一眼,见他们的眼睛里也满是企盼的神色。魏婴道:“澄光方丈和澄清方丈曾经说过,天上有凶星下界,扰乱了中华武乘的命脉;而并蒂莲下界后,便机缘巧合地封住了莲花宝典,保住了中华武乘。但如果要救活她,不少凶星又会苏醒,你们不惧怕吗?”程士铭道:“只要能和湘涟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众人也点了点头,道:“救活她吧……”魏婴叹了口气,带着众人走到了小棚之外。
众人见他用手指着西北方,悠悠地道:“华山之颠,有一处九真玉女门,她们留有一株圣莲的药引。如果能求得这枚药引,便可以让并蒂莲复苏。”程士铭遥遥地看着西北,道:“华山?九真玉女门?圣莲的药引?……”他说着,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魏婴从怀里掏出一颗小珠,塞到了湘涟的嘴里,道:“先把她的身子埋进地下,以免损坏。如若找不到药引,也可让她长眠了……”
“不,我一定能找到药引!”程士铭打断了魏婴的话,“她能舍命救了中华武乘,我们也不能弃她于不顾。”荣泽海握住他的手,道:“程贤侄,湘涟有你这样的大哥真是她的福气。”黄齐峰也道:“找药引的事,我和荣帮主和你一起去!”程士铭点头道:“多谢二位伯父……”
众人在礁岛上掘开了一个小坑,程士铭抱着湘涟慢慢地把她躺在了里面。他用手抚着湘涟的脸,轻轻地道:“湘涟,程大哥一定会让你活过来的。你这么累,先好好睡一觉吧……”他说着,静静地跪在旁边。这时,小荃取过一展草席,轻轻地盖在了湘涟的身上。众人用碎小的礁石,慢慢的将小坑填平。程士铭对小荃道:“湘涟妹妹便由你照顾了……”小荃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程士铭看了一眼荣泽海与黄齐峰,道:“二位伯父……我们何时动身?”荣泽海道:“先休整一夜,明日便动身吧。”黄齐峰也道:“是了。”魏婴道:“你们此番去往西北,万事俱要小心。那里不是江淮的地界,而且西北高手云集,民风彪悍,千万要保重自己啊!”黄齐峰道:“这个我们知道。”魏婴又道:“赤虎堂的人被张总督赶出了江淮,可在西北……”他说完后,几人不由得索紧了眉头。
荣泽海道:“是啊,如果遇见赤虎堂的人,怕是会凶多吉少……”魏婴点了点头,又道:“其实天底下最令人惧怕的人,并不是赤虎堂的雷昊天,而是九真玉女门的净逸师太……”“是她?”黄齐峰与荣泽海听后一惊,“她不是已经……”魏婴摇了摇头,道:“她虽然被赶出了玉女门,可一直在西北兴风作浪,便是那赤虎堂的人听到她的名字,也都畏惧三分。因此你们这次去玉女门,只怕是虎口搬牙了……”
程士铭冷笑了一声,道:“先是一个糟老头,如今又是个老太婆。这些武林前辈怎么都这样?”他说着,对几人笑道:“如果此番前去,果真撞到了那个净逸师太,我定要责问她几句。便是死了,我也不会向他们这种人低头!”魏婴笑道:“士铭,你的性子以前没有这么直爽的,怎么现在越来越冲了?”程士铭道:“是啊,以前能够容忍的事情,现在慢慢的都不能容忍了。别人说我越活越糊涂,我也觉得可笑呢!”
*****
程士铭随着荣泽海与黄齐峰收拾了东西,乘船回到了总局。三人准备了快马和盘缠,顶着日头向西北而去。
三人赶路心切,不出十日已经到了安徽境内。眼看马匹已经吃受不住,三人便花了银钱又换了三匹马;过了月余已然到了湖北,马也已经换了十余匹。这日毒日当头,三人已是汗流浃背;黄齐峰见奔波已有月余,因道:“时下天气炎热,不如先休息几日。若是我们在中途染病,怕是没有人再去救湘涟了。”程士铭虽然恨不得Сhā翅而行,但想着两位伯父年事已高,便同他们一同住进了客栈里。
三人点了些西瓜凉茶,坐在角落里静静地休息。荣泽海道:“湖北的西北往上,便是陕西了。只是那里山高坡陡,怕是不能再用马匹,日后我们只能步行了。”黄齐峰点头道:“不错。而且出了湖北,便不再是江淮的地界。只怕那赤虎堂的人……”他说着,几人心里不由得一紧。程士铭道:“赤虎堂的雷昊天虽然没有找到莲花宝典,但与我依然有杀子之仇。但天下如此之大,我不信他会如此轻易的就找到我们。”黄齐峰与荣泽海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
程士铭拿着茶杯,道:“若是让我死,我也要救活了湘涟才能去死。”荣泽海道:“贤侄,你们谁都不会死。伯父一直觉得你和湘涟……”程士铭笑道:“伯父不要再说了,湘涟妹妹不可能喜欢上我的。只要能看到她以后能快乐的生活,我就心满意足了……”
正在这时,旁边桌上有人道:“几位兄弟想去陕西?这段时日可万万去不得,若是去了没准会丢了性命!”另几人道:“兄弟此言差矣!我们虽然知道现下的陕西危险得紧,可为了化解南北武乘的恩怨,拼了这条性命又有何妨?”程士铭他们听了这话,不由得看了过去。在这江淮的边塞,居然也有如此道义的武乘;可他们也要去陕西,不知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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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九真玉女门
程士铭看了两位伯父一眼,见他们轻轻地使了使眼色,当下明白:如果这几位武乘果然是道义之人,不如与他们结伴而行。程士铭看了他们一眼,见其中有两位武乘,乃是两老一少;那青年与自己年纪相仿,刚才说话的就是他。这时,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胖子问道:“到底出了何事,让你们这么着急要去九真玉女门?”
青年道:“实不相瞒,在年初之时湖北汉水帮与九真玉女门发生了一些过节,加之两派都是武乘大派,因此怕会使得南北武乘门派结怨。我与叔父这次北上,就是带了柯掌门的书信与拜礼,准备向净闲师太登门陪礼的。”胖子听了,不由得说道:“这净闲师太到底是为了何事,竟然与一向交好的汉水帮过不去?”
青年身后的老者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汉水帮的老掌门辞位不做,将掌门大位让于了柯掌门。柯掌门执掌门派不久,江淮便召开了武乘大会,因此没有来得及去向净闲师太报喜。”胖子听罢不由得怒道:“便是为了此事,也不能兴师问罪啊?这净闲师太倚老卖老,当真不把我江淮的武乘放在眼里不成?”
老者道:“这只是说了其一,没说其二。柯掌门从武乘大会归来之时,已经被玉女门贬出师门的净逸师太突然送来了一份贺礼。柯掌门久闻净逸的恶名,不敢不受,因此得罪了掌门人净闲师太。”胖子点头道:“原来如此。净闲掌门虽然脾性不好,但比起净逸师太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净逸师太被贬出师门,到处作恶,想来她做此事,为的就是挑拨南北武乘的关系了。”
程士铭他们听了,不禁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原来西北比之江淮也是干净不了多少。就算此行能够避开雷昊天,万一拜见玉女门时遇上了那个净逸师太,此番是否还能活命?想到这里,程士铭禁不住问了一声:“这位兄弟,想必江淮的人都听说过雷昊天的恶名吧?不知那净逸师太与雷昊天比起来,又是如何?”
青年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道:“几位也是想去陕西的客人吗?不瞒你们说,净逸师太因为恶名昭著才被贬出师门。闻言她性情凶残,不让那雷昊天;但若论起武功修为,听说竟在雷昊天之上……”程士铭他们一惊,道:“那你们此番去至陕西拜见净闲掌门,便不怕净闲师太来报复?”
老者笑道:“为了南北武乘门派一团和气,便是死了又能怎样?最怕就是还没有能够到了九真玉女门,便被那净逸师太给杀了。”程士铭看了两位伯父一眼,问道:“怎么办?”黄齐峰向老者拱了拱手,道:“这位老兄弟,我们也是要去九真玉女门的武乘,但现在才知道有如此凶险。若是老兄弟肯帮忙,我们想结伴而行。”
在这江淮边垂,极少有人认识他们几人;但老者看了他们一眼,不由得笑道:“如此兄弟也很高兴!我姓封,名叫封之荣,这是我的侄儿封平誉。”青年拱手道:“见过几位英雄!”程士铭三人也自报了家门,二人惊道:“原来是两位帮主与程少英雄,真是有眼不认泰山!”三人忙道:“哪里。我们久居沿海,不知西北之事。此番北上,还请两位多多照应!”
一行人修整了几天,择了个凉爽之日上马北行。行了不多路程,却见平原已去,山峦渐起;当空的日头被茂密的丛林挡住,一阵凉意从头而降。一行人慢慢地骑在马上,封之荣道:“两位帮主,过了今日便都是山路,这马便不能再骑了。我们今日就在这里找个人家住下如何?”荣泽海与黄齐峰皆道:“便听封兄弟的!”
程士铭渐渐要走出江淮,不由得心里有些紧张;不单是因为那雷昊天,更是沿途听了不少有关净逸师太的传言。因问封平誉道:“兄弟,那净逸师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见过吗?”封平誉笑道:“若是见过,哪里还能活在世上?我只听说这老太婆得了玉女门的真传,武功比净闲掌门竟高出许多。老掌门去世之前,准备将掌门人的大位让于她坐的,不想她作恶多端,师姐师妹哪能容她?净闲掌门登位之后,便将她贬出师门了。”
封之荣听了,叹了口气道:“想是那净逸师太怀恨在心,一直想伺机报复玉女门了。不想她又在民间为恶,害苦了百姓。”他说到这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道:“只可惜我武功卑微,不然真想为民除害!”黄齐峰与荣泽海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们相信总有一天,会将这些恶人斩尽杀绝!”几人说着,不觉已经到了山脚下。封之荣道:“你们看,那里有一个茶肆,我们且歇上一歇!”
一行人在桌前坐下,点了些酒菜慢慢地休息。封之荣拿着筷子,手却不住地颤抖。黄齐峰道:“兄弟,你怎么了?”封之荣道:“登过这座山,便是陕西的境内了……那净逸师太,怕是就在上面……”荣泽海竟不知净逸师太的恶名居然让四处的人如此恐慌,不由得也变得有几分紧张。程士铭吃着东西,不禁问道:“光是害怕也没有什么用。老伯,你虽然没有见过净逸,可应该知道她的武功修为吧?你且对我们说来听听,我不信我们这么多人,就会端端地被这老太婆给杀了?”
封之荣定了定神,道:“说起这九真女玉门,话便长了。早在前朝,华山上便住了几个女武乘,她们都是恒山派的俗家弟子。几代之后女武乘越来越多,便开了玉女观这所道观。久而久之,她们的弟子便成为了久居华山上的女道士。因此她们虽然是道家,可师祖依然是师太。”程士铭他们点了点头,问道:“那后来呢?”
封之荣道:“可惜作为俗家女弟子,玉女观中少有上乘高手,因此被武林同道欺压。明中之时,辽空师太自创了玉女剑法,重新支撑起玉女观。但她死后怕剑法无人传承,便将玉女剑法的真气传给了大弟子。但因不得其法,大弟子终身瘫痪,玉女观也几乎断了血脉。”黄齐峰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怜了这些女武乘了。”
封之荣又道:“是啊,不过辽空师太的大弟子并未气馁,依旧打坐修行,临死时又将玉女真气传给了她的弟子。直到了乾隆年间,继承先人遗志的法难师太终于打开了内功心法,将玉女真气又传给了她的大弟子显峰师太。显峰师太习成玉女剑法不仅并未残疾,而且历经九代之后玉女真气已经达到了不可估量的境界!因此她将玉女观更名为‘九真玉女门’,以示先人的恩德。”
黄齐峰听得仔细,道:“难不成……这个净逸师太,便是显峰老师太的谪传弟子?”封平荣听了,神色陡然黯然了起来;他点了点头,道:“是,是显峰老师太的二弟子……显峰老师太如此器重于她,她却骗走了玉女真气胡作非为。老师太在天有灵,将是何等伤心?”程士铭一拳砸在了桌上,道:“真是岂有此理!若是遇见这个老太婆,我纵然杀不了她,也要痛骂她一顿!”
封之荣拍了拍他的肩,道:“大兄弟,稍安勿躁。对付这些人,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向净闲掌门陪情;你们说是去讨药救人,也是头等大事啊!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耽误了正事。”黄齐峰与荣泽海道:“不错,贤侄要理会这些事情,相信日后有你出手的机会。”程士铭松了口气,苦笑道:“那似乎太遥远了吧……”
一行人在这小茶肆里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将马匹托付于老板,徒步上山而去。虽然山势陡峭,好在众人都是身负武功的武乘,因此走起来也并不费力。行了几日,山势已渐渐平缓,周身也不再炎热;封之荣指着前面道:“我们已经在华山脚上了。看到那座山峰了吗,那便是见性峰了。上了见性峰,我们就能找到九真玉女门!”程士铭听了,心里一震,自语道:“湘涟,你终于有救了……”
突然,黄齐峰惊道:“小心,后面似乎有人!”众人一惊,果然感到有一股极强的内真极正在向他们靠拢。封之荣道:“该不会是……是那净逸师太?”荣泽海却道:“不对,这人的内真极我们见过,是雷昊天!……”程士铭未待他说完,对封之荣叔侄道:“快走,快上见性峰!”一行人赶紧提步飞奔,向着山脚快步而去。
黄齐峰回头看了一眼,道:“不好,这厮武功高强,跑得比我们要快!”荣泽海道:“不如我们和他拼一拼……”黄齐峰道:“不可,那是以卵击石,会白白丢了性命的……”荣泽海道:“可我们这样跑,迟早会被他追上!”黄齐峰道:“不要忘了,我们去求药引,得有得去有得归。若是死在这里可就前功尽弃了!”他话音刚落,却见封之荣从怀里掏出一展信封道:“黄帮主,请您收好!”
黄齐峰一愣,道:“这是什么?”封之荣道:“是汉水帮的拜函和一万两的银票。”荣泽海惊道:“老兄弟,不要干傻事!”封之荣道:“你们去求药引,须得有得去有得归;我们叔侄则不然,能有人把信函带到便成了。与其都死在这里,不如我们叔侄拖住那厮。你们只要到了玉女门的境内,她们定会助你们赶走雷昊天。”
荣泽海道:“要死一起死,这种事情我荣某人不做!”封之荣却叫道:“若是我们都死了,江淮的大业怎么办?”他不由分说,将信函塞到了黄齐峰的手上,道:“平誉,随叔父挡住那厮!”封平誉应了一声,同他一起停了起来。荣泽海他们也停住了脚步,道:“不要胡来!”封之荣道:“你们若再不走,真等着一起去死吗?”三人一时愣住了。
程士铭想了想,向着封平誉拱了拱手,道:“大兄弟,多保重!”三人咬了咬牙,扭头便跑。荣泽海喘了口气,道:“能够遇见这两位义士,真是有幸。只可惜……”黄齐峰道:“只可惜,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程士铭道:“我们一定要将信函送给净闲掌门,了却他们的心愿!”眼看就要到了见性峰脚下,却见一巨大的身影落在了三人面前!
“怎么会……”三人见状不由得大吃一惊,呆呆地站在了那里。雷昊天手上拿着霸王刀,上面还滴着未干的鲜血;笑道:“你们以为那两个废物能挡住老夫多少时日?”黄齐峰喘了口气,道:“也罢,这兴许是天意吧……”他说着,从腰上抽出刀来;荣泽海与程士铭也拔出刀,道:“今日便与那两位义士一起死在这里吧。可惜湘涟……不能再活过来了吗……”
雷昊天看了程士铭一眼,道:“你便是杀了我儿子的程大公子吧?”程士铭冷冷地道:“你便是害死湘涟妹妹的老贼?”雷昊天怒道:“我宰了你!”说着提刀便砍了过来!程士铭急忙提刀来挡,竟被他将刀震成了碎片;荣泽海与黄齐峰用刀背将霸王刀隔住,程士铭才没被杀死。三人被震得退后了一丈多远,程士铭双手鲜血直流,暗道:“这是什么武功,竟然如此厉害?……”
黄齐峰与荣泽海见程士铭受伤颇重,乃提刀将他护住;雷昊天慢慢地走了过来,突然一刀向黄齐峰斩去!黄齐峰急忙运上所有的真气用刀架住,却也力不能支。那霸王刀将他的大刀上砍开了一个大口子,已经没入他的右肩数寸。荣泽海大惊,连忙提刀跃起,向着雷昊天的脖子斩去。雷昊天用左手挡住他的刀锋,回脚正踢在荣泽海的胸口!
荣泽海滚去老远,一时口中鲜血狂喷,已然人事不知。程士铭从地上拾起荣泽海的大刀,一把将砍入黄齐峰右肩的霸王刀抽了起来;黄齐峰右肩鲜血直流,人一歪,竟也倒在了地上。程士铭正值惊魂未定,却见雷昊天笑道:“散功**……”一时间,程士铭刀上的真气已被霸王刀抽走!他急忙丢开大刀,雷昊天伸出手便要拿住他的头颅!
程士铭大惊,伏地一滚,躲在了几丈之外。雷昊天道:“你小子倒还挺机灵的。若不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我倒真想收你作我的徒弟!”说着提着刀慢慢向他走了过来。程士铭自语道:“湘涟,哥哥真没用,竟然会死在这里……”正在这时,却见十余个女道士从不远处赶了过来;其中一五十上下的女道喝道:“雷昊天,你胆敢在我见性峰下杀人?”
程士铭回眼一看,见这位师太头戴玉冠,身着紫袍,显得很是威武;她身边更有一群手执长剑的年轻女道士,怒目瞪着雷昊天。顿时,程士铭从她们身上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杀意,虽然这股杀意并没有针对自己,但竟然已经凌驾于雷昊天之上了!雷昊天显得也有些惧意,用霸王刀护住前身道:“原来是见性峰的净闲掌门!您屈驾来此,不知为了何事?”
她就是净闲掌门!程士铭心里一抖,那她一定会有圣莲的药引,可以救湘涟的性命了?净闲看了他们一眼,冷冷地道:“雷昊天,你与江淮武乘的恩怨贫道不想多管,但你竟然在这见性峰下杀人,我可不能容你!”她说完,十余位女道士已经用长剑将雷昊天围了起来。雷昊天的头上流下了冷汗,道:“先是五锁龙牙镖,后是九真玉女阵……此番出山,老夫直是开了眼了!”他说完,挥起霸王刀便向她们砍去。
程士铭正担心她们对付不了, 男孩*女孩小说5200却只见三把长剑挡住了霸王刀后,另三把长剑向着雷昊天的后颈袭来!如此剑阵亦守亦攻,竟然化解了雷昊天的攻势;他已经来及及用散功**,急忙挥刀挡住了另三把长剑;正在这时,又有三把长剑直刺他的下盘!雷昊天一惊,飞身跃起,十余个女道士也一并跃起,十余把长剑又将他围在中间。如此斗了几十回合,雷昊天竟然占不得丝毫上风;程士铭急忙将荣泽海与黄齐峰扶到了一边,喜道:“天不绝我江淮武乘,这回有救了!”
他刚说完,却见一直在一边观战的净闲掌门抽剑跃起,直逼向雷昊天;雷昊天正被缠斗,一时闪避不及,那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净闲掌门道:“雷昊天,我要将你拿回见性峰,也免得你在外面惹事生非!”雷昊天看了程士铭他们一眼,道:“净闲掌门,你们玉女门的剑阵确实厉害,可你也不要小看了我都察院和赤虎堂。若是得罪了我们,只怕玉女门日后也不会太平。”净闲掌门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愣住了。
雷昊天趁她分神,猛然用刀撞开了她的长剑跳到了圈外,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夫日后若有幸还能见到掌门师太,定会与你煮酒论英雄!”他说完后纵身一跃,已经跑到了远处。净闲掌门叹了口气,道:“这个老贼,刚才真不该手软的……”她说着,回身对程士铭道:“小兄弟,你没有事吧?”程士铭几欲回不过神,道:“有劳掌门师太相助……晚辈无事……”
净闲掌门对几位女弟子道:“将那两位汉水帮义士的尸身埋葬好后,然后帮这位小兄弟把他的叔伯扶到见性峰。”几位女弟子应道:“遵命!”程士铭呆呆地拱了拱手,道:“多谢掌门师太……”他看着这群女道士,几乎不敢相信刚才的事情。几个女流之辈,只用这一个剑阵,竟然将那个令江淮武乘闻风丧胆的雷昊天如此轻易的便制服了!南北武乘门派,难道竟有这么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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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士铭随净闲掌门上了见性峰,果然见到一座不大的道观,不过道观的匾额早已经换成了“九真玉女门”。虽然正值盛夏,但道观里面依然黑沉冷清;香雾缭绕的正厅里供着几尊菩萨的泥塑,程士铭忙拜了三拜,然后随着净闲掌门穿到了后殿。后殿外有处小院,地上用石砖辅得很是整齐。程士铭踩在冰凉的石砖上,心神不由平静了不少。
走过了后院,便是玉女观的正厅,三位四五十岁的女道急忙相迎:“掌门师姐!”净闲点了点头,道:“让药房里的几位弟子先给三位义士治伤,这次南北武乘起了恩怨,贫道心里也好生悔恨。”程士铭心下感激,匆匆调养了一下,便与黄齐峰与荣泽海进了正厅拜见净闲掌门。
净闲与他们见过礼,微笑着请他们入座看茶。她并没有坐上座,只是与另外三位师妹坐在了他们对面。程士铭他们见玉女门武功修为如此高强,待人又如此礼让,一时满心敬畏。因荣泽海与黄齐峰受伤颇重,程士铭便当身拜礼,道:“多谢掌门师太出手相救,要不我们三人已经成了雷昊天的刀下之鬼了。”净闲微笑道:“原来几位是江淮武乘里颇有名望的人物,不知屈驾至此有何要事?”
程士铭从黄齐峰的手里接过那封信函,双手呈给净闲道:“掌门师太,只因汉水帮掌门少年无知,因此才会让贵派误解于他们。其实此事断不是像掌门师太所想的那样,还请您看在江湖同道的份上,宽恕于他们才是。”净闲微微一惊,道:“难道去世的两位汉水帮义士,竟是派来拜观的不成?”
程士铭点头道:“确是如此。”净闲长叹了一声,道:“贫道何尝怪罪于汉水帮?只是怕他们与净逸交往,随入邪道……不想为了澄清此事,竟然连伤二命,贫道真是罪过……”她说着,不由得湿了眼圈。这时,旁边的一位师妹道:“掌门师姐,想这事都是净逸那贱人挑拨而起,与掌门师姐何干?”
净闲叹道:“三师妹,净逸虽然性情顽劣,但此事毕竟是因玉女门而起。若得空闲,我们也当派人去汉水帮抚慰一下江淮的英雄们。”三师妹不敢再说什么,只得低低地应道:“是。”净闲看了程士铭一眼,复又微笑道:“你们回去请告诉柯掌门,玉女门与江淮武乘门派世代交好,决计没有嫌隙,让他不必挂心。只是这贺礼……”程士铭道:“这贺礼并不是晚辈的,两位义士已死,还请掌门师太留下才是。”
净闲微微一愣,道:“你们三人不是来此澄清此事的?”程士铭道:“我们与汉水帮的两位义士结伴而行,来此拜观另有事相求。”净闲道:“何事?”程士铭道:“我们特来向掌门师太乞要圣莲的药引,来搭救荣大小姐的性命。”净闲听罢不由得大惊,道:“你们……你们想要那圣莲药引……究竟是为了何事,竟然牵动了这个东西?”程士铭便略略地把事情道于她听了。
净闲微闭着双目听他说完,方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看来师父过世前说得没错了。原来是并蒂莲……”她说着,不由得静静地看着窗外。程士铭怕她不允,只道:“还请掌门师太格外开恩,赐了晚辈圣莲药引,搭救我妹妹的性命!”净闲叹了口气,道:“并非贫道不愿给你,只是那圣莲药引……已经枯萎多年了……”
“什么?”程士铭大惊失色,“枯萎了?……”净闲点了点头,慢慢地带他走到后殿之外。走了几里的山路,净闲指着石壁上攀附的一根藤木,道:“这便是能结出圣莲药引的仙株了,只可惜……”程士铭抬头看去,只见这株藤木有手臂粗细,一丈多长,竟是从石中而长,又往石中而去。只是这株藤木已经干黄枯萎,似乎随时会从石壁上断落下来一般。
程士铭看着那圣莲药引,不禁道:“这难道真是天意吗?湘涟,你果真就会这样死……”净闲看着他,轻轻地问道:“那位叫荣湘涟的小姐,真的对你这么重要?”程士铭叹了口气,道:“是,不光是对我,对我们大家都很重要……而且她从小到大,受了不知多少苦,可是我们身为她的亲人,竟然没有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他说着,眼角再次变得湿润。净闲道:“我明白了。”
她说完,对程士铭道:“要想让这圣莲药引重新发芽,倒不是难事。”程士铭惊道:“果真?”净闲道:“果真。河南少林寺正院里,有四大镇寺之宝,分别是易筋经、舍利子、丹书铁卷和羊脂玉净瓶。”程士铭紧紧地盯着她,听净闲接着道:“只要能借来羊脂玉净瓶,盛水浇灌这株圣莲药引,贫道便有办法让荣大小姐起死回生。”程士铭听罢,不由得跪在她的面前,道:“多谢掌门师太!”净闲忙扶起他来,道:“你们为了救至亲之人,不惜冒险至此,贫道岂能袖手旁观?”
程士铭回到客房,不由得心绪激动。虽然伤还未大好,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少林寺!黄齐峰与荣泽海受伤颇重,躺在床上对他道:“贤侄,你一人出去可能会有危险,还是从长计宜为好!”程士铭道:“眼看那圣莲药引就要枯死了,我如何还能再等?”当下草草的收拾了一下,便要拜别了净闲掌门。净闲掌门叫来了三位师妹,道:“将程贤侄送到华山脚下再回,他身上还有伤,以免出了事故。”三人应道:“遵命!”便送他往山下而去。
“羊脂玉净瓶!”程士铭边走边不住地自语,“湘涟,你等着我回来,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的!”三位师太见了他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贤侄,你还是不要心急,那羊脂玉净瓶和圣莲药引又不会生脚跑了,早几天晚几天都是一样的。”程士铭道:“我恨不得现在就把它取来!”这时三师太道:“程贤侄,你此番下了山去可要处处当心,因为净逸那个贱人可能就在这附近。她若是知道你来拜观,仔细你的小命……”
程士铭听了心里一紧,方才记起除了雷昊天之外,还有一个净逸师太。他一时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问道:“几位前辈……净逸师太与雷昊天比起来,谁更凶残?”三师太道:“当然是净逸那个贱人!”这时旁边一位师太道:“三师姐不要总这么说,其实我觉得二师姐这个人还不算很坏的……”三师太怒道:“她在外面杀人放火,这不算坏?老五你不要再帮她说话!”五师太听了,便不再作声。
程士铭回想着她们单凭几个弟子便能与雷昊天交手,不由得心下纳罕;既然她们玉女门的剑阵如此厉害,为何不除去净逸?因问道:“几位前辈,你们一起出手,应该能够制服净逸师太吧?”不想他这一问,三位师太不禁都皱起了眉头。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四师太道:“如果能制服二师姐,我们早就会动手了,只可惜……就算我们玉女门的人倾巢出动,也不是她的敌手……”
“什么?……”程士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有这种事……”四师太道:“二师姐得了玉女门的真传,她的剑法才是谪传的九真玉女剑。如果说那雷昊天的武功是上乘中的上乘,二师姐便是亘古少有的天乘高手了……”“天乘高手?……”程士铭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道:“还没有除去雷昊天,竟然又出现了一个净逸师太……不知要除净这些恶人的那天,我们是否真能看到?”
三师太冷笑了一声,道:“天乘高手?她在外面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丢尽了我们玉女门的脸!”她说着对程士铭道:“贤侄,我们听说这个贱人自创了一套无形剑法,能分花碎雪,因此江湖上的人还送了她一个绰号,叫做‘花雪神剑’。”“花雪神剑?”程士铭冷笑了一下,“这个绰号倒风雅得紧。”
三师太道:“不错,她出手狠辣,惯用剑尖挑人死**。如果你在半途上听见有人提起这四个字,一定要绕道避开,听见了吗?”程士铭点了点头,道:“晚辈记住了。”几人说着,不觉已经到了山脚下。三位师太对程士铭道:“记着我们说的话,不要程强,不要心急;多绕路多休息,我们一定会在见性峰等你回来!”程士铭拱了拱手,道:“多谢几位前辈,还请你们照顾好两位伯父!”
他沿途向北,行了几日,尽走了一些山野小道,不敢再走大路。这日来到一座小镇上,投了客栈休息了一夜;一问便得知东面就是黄河,当下十分高兴。次日起来,直奔到河边去雇船,可等了半日却总也找不到船只。
程士铭正在着急,因见着一个老渔翁,便向前问道:“老伯,请问哪里能雇到船?”老渔翁道:“公子要雇船?现下怕是不成了。”程士铭问道:“这是为何?”老渔翁道:“公子有所不知,最近来了一个官老爷,叫雷昊天……”程士铭一听,却吓出了一身冷汗,听他续道:“这雷昊天在找一个叫程士铭的人,说是找他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程士铭四下里看了一眼,道:“那……这雷昊天现在何处?”老渔翁道:“就在附近,我早晨还看见过他呢。这人凶得很,动不动就杀人!”程士铭听罢,吓得冷汗直流,道:“您慢忙,我告辞了。”老渔翁一把扯住他道:“公子就是程士铭吧。”程士铭唬得几乎没了魂,道:“不是我!”
老渔翁道:“程公子,那雷昊天就在这里,所有的船都被他扣了,你要想坐船去,根本不能够。不如我把你渡到对岸,你走旱路逃走也是一样。”程士铭听了,半信半疑。这时,他突然听见雷昊天道:“给我仔细搜,不要放过那小子!听说他刚从玉女观里出来,肯定就在附近!”
程士铭听见他的声音,真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进去,只道:“怎么办?”可是河边只有一眼望到头的长崖,根本无有藏身之处。眼看雷昊天就要出来了,老渔翁道:“公子到这里来!”程士铭听了,顺眼望去,却见他拿了一展极大的牛皮口袋。程士铭也不管成不成,便钻了进去,暂且躲在了里面。
老渔翁将大口子封好,然后留了一个小孔呼呼的往里面吹着气。不一会,牛皮口袋被吹得鼓了起来。程士铭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原来那最后的一个小孔也被封住了。随后,他感到自己被推入了水中,耳边只是哗哗的激流。雷昊天好象已经追来了,可就算来了,也不知道他身在此物里。等过了河,便又躲过了一劫,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后怕。
不知过了多久,程士铭眼前一亮,果然已是到了河对岸。他出了牛皮口袋,给老渔翁跪下道:“多谢老伯救命之恩!”老渔翁笑道:“公子何必大礼?”说毕掺起了他。程士铭还待要说此什么,却见他伸出了一只手,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程士铭不解,问道:“这是作甚?”老渔翁笑道:“您过河的船费呀!”程士铭方才恍然大悟,连忙掏了几钱银子于他,老渔翁接过银子道:“公子,这里是山西地界,你可要小心。除了那雷昊天追杀你,这里还有一个恶人比雷昊天凶恶十倍,你千万不要落在此人的手里。”
程士铭听了,不由得心里一紧,道:“此人是谁?难不成就是那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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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是与非的流言
老渔翁道:“我到山西来作生意时,听不少人说过。此人是个老道姑,道号叫什么净逸?江湖上的人称她为‘花雪神剑’。她欺师灭祖,残害生灵,与雷昊天是一路货色。她要知道你曾经去玉女门拜观,定不会放过你!”程士铭叹了口气,道:“这还真是才离狼窝又入虎口。多谢老伯相告。”
老渔翁道:“我还是快些走去为妙。到了这个母夜叉的地盘,小心脑袋搬家!”他说完,急匆匆的渡河去了。程士铭想不到事事凶险,只得低眉顺眼的进城而去。
不想他刚走到城门口,却见城墙上挂着一个人,把他吓了一跳;程士铭见那人还在活动,知道他还没有死,心里才舒坦一些。不少人围在那里看着,一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另一人道:“早上那人说了净逸老太婆的不是,说她什么背叛师门,欺师灭祖,不想被她听见了。那老太婆大怒,竟将这人抓来,在城楼上吊了一上午。”众人听了,都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程士铭心里一紧,想道:“老伯对我讲了这老太婆不少坏话,不会遭到不测吧?”想着不禁有些担心。众人说要将他救下来,却没有人敢得罪净逸,竟没有人敢去动他。程士铭哪里敢在这里多事,暗自道:“我还有救人的大事要办,且不要理会于他们了。”他想着,慢慢地向城内走去。
但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人,心里着实不忍;当下一急,竟然跃上墙头,将那人给解了下来。这一来,不光是众人,连他自己都惊吓不已。不知这一举动,会不会让净逸那老太婆知道?那人下了来,连连对程士铭磕头,感谢他救命之恩。众人慌道:“他竟然被救下来了,只怕那老太婆知道会来生事!”说完却都散了。程士铭叹了口气,道:“再险的事我也遇到过,还怕这老太婆不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被救的那人名叫赵超,见他舍命相救,很是感佩他的豪气,只要请他进城去吃饭。程士铭早已是饥肠辘辘,便随他同去了。
到了城里,却见满城里张贴着告示。程士铭看时,竟是都察院捉拿自己的!他仔细看了看,见告示上说浙江臬司衙门副监察御史程士铭目无法度,畏罪潜逃,命各省衙门追捕擒拿。程士铭冷笑了一下,暗道:“雷昊天为了给儿子报仇,居然动用了都察院的势力。不知我以后回去浙江,还能有容身之地么?”
赵超见他神色不悦,问他是否有事?程士铭不便说破,只道是外出躲债路过此地,便和赵超在一家小店里坐了。赵超叫了两碗牛肉面,程士铭奔波半日,大口地吃了起来。不想吃了不到一半,赵超突然破口骂道:“这个老太婆,我又没得罪她,她竟然将我挂在城楼上!她日后肯定不得好死!”程士铭见这个乡下人这么不识好歹,忙道:“小声些,仔细让净逸听见!”
这时旁边一人听了,却驳道:“老师太是个好人!你受了处罚,定是有你的不是。”程士铭见竟有人帮这个老太婆说话,不觉回过头看了一眼,却是一个种地的老汉。赵超怒道:“我一生没作过亏心事,她凭什么处罚我?”老汉道:“你凭白的说她坏话,她老人家自然不高兴!”赵超听了,不觉哑了口。
老汉看着众人道:“你们也不要再说净逸老师太的坏话了,她老人家也挺不容易的。为了我们为些穷人,她不知出了多少力?上个月我的牛被麻子家抢了,还不是她老人家给我夺回来的?只因她得罪的人多了,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才会说些瞎话胡编排她。”
他刚说完,又有人应声道:“就是。其实师太她老人家好不好,我们老百姓心里知道。至于那些有头有面的人以讹传讹,坏了老师太的名声,我是从来不信。”不少人听了,都说很是。程士铭听了,想道:“看来这老太婆不过是性格乖张了一些,倒不是像雷昊天那样凶残恶毒之人。”想到这里,不由得放了一半的心。
程士铭吃着面,却见小店的老板喜气洋洋的从厨房里走出来,道:“告诉大家一件好事:今天早上,净逸老师太把我上次回乡被劫的钱给要回来了!”不少人道:“真的?”老板道:“可不是真的!老师太真是我的恩人哪。可我不知道她老人家在哪儿,所以这些好菜,只好请在座的各位替老师太吃了!”他说完,给每一张桌子上加了一盘炒鸡蛋。
程士铭见众人的样子,才知这老师太原来竟是个劫富济贫的武林前辈;只是有人嫉妒她的名声,才将她说得如此不堪了。若是江湖上的人多听听老百姓的话,也不至于冤枉了她这么久。他想到这里,一时心下感慨,同赵超吃完了面条,便起身告辞。
程士铭在路上赶了一回路,突然见几个官兵拿着他的画像满街乱转,逢人便问;程士铭见状大惊,连忙躲到了一家卖布料的店铺旁边,举起一块布料遮住了脸。“客官想买点什么?”老板问道。程士铭心里发慌,只想那几个官兵快点过去,只道:“随便看看。”他正说着,旁边一人却道:“你到底买不买?我还要看这料子呢!”说着竟将他手上的布料一把扯了下来。
程士铭叫了声“不好”!心里一急,却对那人叫道:“这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看个什么衣料!”老板怒道:“这位客官,你不买可以,但不要得罪我店里的客人哪!”程士铭回头一看,见那人是一个十**岁的姑娘,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一时大为尴尬,只得道:“对不起了。”那姑娘哼了一声,道:“你以后给我注意点!”说着拿了衣料就走了。
程士铭哪有闲心和她至气?见官兵去得远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时,他突然听见身后有人道:“程公子,你可安好啊?”程士铭听得明白,回过头去一看,果然是雷昊天!他此时不由得手脚打颤,道:“托雷大人的洪福,晚辈好得很……”雷昊天道:“不敢当。可本大人爱子的性命断送在你的手上了,这你可没有忘记吧?”
程士铭心里一阵发毛,道:“这等大事,晚辈怎会忘怀?不过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雷大人如若无有其他的事情,晚辈就先告辞了。”他想在这街上,雷昊天定不敢行凶,因此拨腿就要跑。不想那雷昊天一抬手抓住他,道:“别忙!”程士铭大骇,急忙将衣服扯破,一跃而逃。
雷昊天手上抓着一片破布,不由得喝道:“上霸王刀来!”几个官兵便给他抬去了霸王刀。雷昊天抄起大刀,道:“你以为你能跑多远,老夫定要好好的折磨于你!”他说完一刀挥过,程士铭虽然已经跑出老远,却被那刀峰的余力给震到了地上。雷昊天笑道:“你以为你那点皮毛功夫能逃得了老夫的手掌心吗?你不会有第二次好运了!”说着一刀砍了下来。
程士铭情急之下,就地一滚,虽然样子十分狼狈,可也算拣回了一条命。恰好旁边有个大鸡笼,他一脚将鸡笼踹翻,顿时百十只鸡闹得鸡飞狗跳。而且这毕竟是在城里,街上的人流和摊点皆为不少;雷昊天的武功施展不开,一瞬之间,竟让程士铭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程士铭慌乱之中,钻入了小巷。好在这里小巷甚多,那雷昊天即使能使轻功,要一一找遍也不容易。程士铭听他叫骂的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心里不住的乱跳。正在这时,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人见了他,不觉怒道:“又是你!”程士铭一看,却是刚才在店铺里买布料的那个姑娘。程士铭急忙拱手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那姑娘道:“你这人是不是成心和我作对?我告诉你,这里的官兵在捉拿一个叫程士铭的钦犯。你恼了我,我可要叫他们来将你当贼拿了!”程士铭急道:“不可,姑娘千万不要叫!”谁知他越这么说,那女孩倒真叫了起来:“快来呀,程士铭在这里!”程士铭没了主意,只得给她作着揖,边道:“女菩萨,求你别喊了,我真是程士铭。若落在他们手里我必死疑!”
女孩听了,诧异的道:“你真是程士铭?”程士铭道:“若不如此,我何必如此求你!”女孩听了脸上不由得一红,道:“你如何不早说?快起来跟我走,我对这儿路熟。你跟我出城去,保准他们找不到你!”程士铭听了大喜,道:“如此多谢姑娘!”就如此,女孩拉着他的手,遇巷便钻,有路便绕,不觉把雷昊天的声音越甩越远。不多时二人已经来到了城边;这时,女孩得意地指着旁边的一个小洞,道:“快!快爬出去!”
程士铭见竟然要他爬狗洞,道:“这如何使得?”女孩道:“如何使不得?不爬,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吧!”说着自己倒钻了过去。程士铭情急,也顾不得那些,也跟着她钻了过去。二人出了城来,女孩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笑道:“这回就没事了。”程士铭也拍了拍泥土,不悦道:“真是有辱斯文!”
女孩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人真是,刚才要是死了,还斯文个屁!”程士铭想想也对,拱手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来日必当报答。”女孩看了他一眼,脸上一红,却道:“不用了……”程士铭道:“既然姑娘不肯相告,那在下只有来世再报了。”说着便要告辞离去。女孩看着他的背影,竟然追上前来一把拦住他,说道:“我也要和你一道走!”
程士铭道:“别胡说了,你父母要担心的。”女孩道:“你没看我是个出家人吗?我没有父母。”程士铭听了,文才看清她的打扮:这女孩头上梳着垂肩的独辫,身上穿着花布道袍,可不是个出家人?只是她头顶没有戴道髻,只是用一根红绳束着,上面还坠着十数颗金珠;腰上缠着一根金色丝绦,脚上穿着绣花小靴,却不像已入空门的打扮。程士铭笑道:“虽是这样,我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富足的出家人。你跟我走,师父会担心的。”
女孩咬了咬嘴唇,道:“我没有师父。”程士铭道:“那你住在哪儿?”女孩叹了口气,道:“流浪。”程士铭冷笑了一下,道:“那你还是继续流浪吧,我怕我跟着我,会给自己惹麻烦。”女孩急道:“不,我就是要和你一起走!”程士铭无奈,道:“那好,你这里路熟,把我送到河南去成吗?”女孩听了,似乎很高兴,道:“一定一定!不过你去河南干什么?”程士铭道:“我慢慢跟你讲吧。”
两人一路走去,程士铭便向她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女孩听了,道:“原来程大哥是为了荣大小姐才来到西北的?这里如此凶险,你不怕吗?”程士铭笑道:“怕,我又不是神仙。但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便什么都不怕了。”他说着自嘲地笑了笑,不禁又问女孩道:“请问姑娘芳名?”女孩一努嘴道:“不告诉你。”
程士铭觉得自己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方才告知了自己的心事;不想她对自己却只字不提,心里很是不快。他看了女孩一眼,笑道:“哦,原来是步姑娘。”女孩听了,不解道:“我怎么成了‘不姑娘’了?”程士铭道:“我刚才问姑娘叫什么,姑娘回答说是‘不告诉你’,岂不是告诉我姓‘步’,芳名叫‘告诉你’了?”女孩急了,道:“不对!”程士铭笑道:“还是姓‘步’,怎么又把芳名改了?”
女孩一张俏脸胀得通红,道:“我叫……”程士铭忙道:“叫什么?”女孩看了他几眼,把小嘴凑到他的耳边,柔声道:“我叫:花——絮——芳。”程士铭听了,不禁赞道:“真是好名字,不知是谁取的?”花絮芳有些得意,道:“是我师父取的。”程士铭道:“令师真是好雅兴。”
花絮芳嗔道:“才不是呢。只因我姓花,师父把我拣回去的时候,正是河边柳絮刚发芽的时节,一时兴起就取了这个名字。她其实什么学问也不会做的。”程士铭道:“令师呢?”花絮芳一时显得有些难过,道:“已经过世多年了。”程士铭又问了她家人可在?
花絮芳道她自小是个孤儿,至亲的人只有她师父而已,程士铭不觉心生怜悯;但花絮芳生得又极为标致,更喜梳妆打扮,程士铭又疑心她会不会是青楼**?过她平时虽然嘻嘻哈哈活活蹦乱跳,可杵立不动时,却又顿生一股威严,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因此实在弄不清她的来历。可对方好歹不是坏人,又能帮上自己的忙,程士铭也就不多想,只是与她继续赶路。
午后,不觉又到了一座小镇。程士铭问她道:“你对这里熟吗?”花絮芳笑道:“熟得很,今天我来这里还是有事要办完呢!”程士铭听了,方才放心。进了镇去,花絮芳抢着开了间上房,进了房便对着镜子照了好了一阵,补了补妆。程士铭不悦道:“你一个出家人,干嘛 网游坦克之王全文阅读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的?”
花絮芳努着嘴,不服地道:“出家人就不能爱漂亮吗?哼!”她说着,指了指供在神龛里的观音像,道:“你瞧,菩萨都涂脂抹粉,我就不能够?”她说完,又道:“刚才我在街上看见一件料子,我去买来做衣裳。你在这里等我回来!”程士铭急道:“喂,那料子我认识,是上好的苏锦,我们哪里买得起?”花絮芳道:“这个我有办法!”
程士铭不解,同她上了街去;只见花絮芳一双妙目左顾右盼,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眨着。忽然,她看准了一个衣着华丽的胖男子,便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凑了过去。程士铭心里一紧:原来这花絮芳要偷东西!还没想完,只见花絮芳将那人一碰,道了声:“抱歉!”那人看了她一眼,色眯眯地笑了笑,也未为难于她。少时花絮芳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鼓鼓的钱包;她得意洋洋地道:“程大哥你等着,我去买那了个苏锦,多的钱付房饭钱!”
程士铭不悦道:“我宁愿不吃饭,也不要用这等财物!”花絮芳道:“那随你便,你回去等我来呀!”说着一道烟的跑了。程士铭回到房里躺下,心想这丫头容貌、气质都是绝好,出身定是名门;可惜从小缺乏管教,所以学会了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想了想,决定待她晚上回来教导一下,以免她入了歧途。
到了晚上,二人到了饭堂吃饭。程士铭怕钱不够用,只叫了一碗炒面,可花絮芳偷了十几银子,竟然在他面前叫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大吃大喝起来;而且她穿着道袍,又喝酒吃肉,程士铭看得极不爽快,因道:“絮芳,你师父难道没有教导过你,出家人不许吃荤腥吗?”花絮芳道嘴里吃得鼓鼓囊囊的,不清不楚的道:“说过……”
程士铭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遵守师父的教导?”花絮芳道:“人家喜欢吃嘛!”程士铭见无从下口,道:“那你应该知道,偷盗也是不对的吧?”花絮芳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不过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小了许多。程士铭点了点头,道:“既然知道,为何要去偷钱?”花絮芳小声道:“我没有钱吃饭,饿死了谁管我?……”程士铭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作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为人所不耻。”
花絮芳听了,把筷子一扔,道:“那你教我个挣钱的法子好了。”听她说话,已经有些不悦了。程士铭耐着性子,道:“一个女孩,学点针线,做点细活,吃碗饭总是可以的。”花絮芳叫道:“我不会作针线,我就喜欢吃好的穿好的,用不着你管!”程士铭正色道:“你这样作贱自己,好吃懒作,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和青楼枝女有什么区别!”花絮芳听了,怔怔的道:“你……你说什么?”
程士铭听了,才知道自己把话说重了,道:“不,絮芳,你听了说……”花絮芳哭道:“我不要听!我从小就没人瞧得起我,你们都欺侮我,冤枉我,反正我作什么都是不对!”她哭着喊着,跑回了房里。程士铭心下愧疚,追到了房外,门却关上了。程士铭不敢进去,只在门口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哪知花絮芳哭得更响了,道:“你瞧不起我,你就滚好了,凭什么说我是**!我娘是**,可我不是!”
她哭着喊着,程士铭听得明白,才知刚才的一句话让她伤了心;无奈之下,只得继续道歉。如此到了后半夜,程士铭也是困乏得很,只得先回房休息。到了次日清晨,他早早的来到花絮芳的房门口,道:“絮芳,开门!”可叫了几声,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程士铭大惊,连忙撞开了门,却见花絮芳好好地躺在床上,只是两眼红肿,大概是哭了一整夜。程士铭心下愧疚,走过去作了个揖道:“絮芳,昨天俱是卑人的不是,卑人这里给你赔礼了。”花絮芳瞟了他一眼,把身子背过去了。程士铭凑过去道:“我实在不知令堂是青楼女子,所以一时失言。要不,你打我吧。”花絮芳依然不理他,只是偶然发出一两下抽泣。
程士铭心里歉疚,干脆死下脸,抓起她的小手,往自己脸上就是一下。花絮芳忙收了手去,道:“谁要你打嘴了。”程士铭道:“那你可别再生气了,快起来吃饭,今天我叫了好多好菜,全是鸡鸭鱼肉。”花絮芳听了,嘴角露出笑意,却又板下脸道:“那你先出去,等我换了衣服再出来。”程士铭见她不再生气,忙道:“是是是!”
待花絮芳换好了衣服,二人便同到饭堂吃饭。两人昨天晚上都没有吃好,因此这下吃得格外的香。这时,客栈的老板出来道:“各位客官只管加菜,今天这顿饭小店请了!”众人听了,都高兴向他道谢;有人问道:“老板,这是怎么回事啊,居然让您请客?”
老板笑道:“各位有所不知。上个月,地保大人在我这里请了一些客,邀的都些知县、同叛等老爷们,足足吃了有二十多两银子。”众人听了,都嗟呼起来:“一顿饭就吃了二十两?”老板接着道:“可这位地保老爷吃了饭,他不给银子。各位,二十多两啊,在乡下能起二十间大瓦房来!这一下我可差点要关门了。”
一人问道:“那今天怎么又好起来了呢?”老板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昨天夜里,那个‘花雪神剑’净逸老师太来到咱们镇了!不知她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硬是把那地保着实的教训了一顿,还让他还给了我三十两的银子。这不,发了财我本该重重报答她老人家,可她老人家来无影去无踪,我上哪里去谢?这不,只好拿这钱照顾各位,相信老师太也会高兴的!”
程士铭听了,不由得感叹道:“看来这净逸师太确是一位好人,不少人错怪她了。这正所谓是‘众口烁金,积毁销骨’了。”花絮芳道:“那我呢?你昨天是不是也错怪我了?”程士铭道:“只不过是话说得有些重,错怪倒谈不上。”花絮芳听了,也不理他,继续吃饭。这时,那老板从后堂取出一只画眉笼,道:“这只珍藏的画眉,我一直舍不得拿出来。今天高兴,就让大家同乐吧!”说着那画眉便叫起来,声音悦耳,众人听了无不喝彩。
这时有人说了一句:“只可惜这么好的画眉笼,以后再也看不到了。”说完,老板也垂头丧气,起先的兴奋劲儿全没了。
程士铭听了不解,问道:“这话从何说起?”老板道:“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你不知道,在我们镇里,有一位年过九旬的老头,双腿残废,就靠编这画眉笼过日子。说起这老头这儿大伙儿都认识,我们都叫他老毛驴。”程士铭不解,道:“老毛驴?”
一人道:“因为他没有腿,只有个二尺来长的身子,所以自己搭了一辆小驴车,用一头驴拉着;这小车就是他的家,他吃喝睡全在里面。因为他姓老,所以乡亲们都亲切的叫他老毛驴。”程士铭听了,想象着这老头的样子,心里很是难过。老板道:“不过这老头有一手绝活儿,会编鸟笼子。他编的鸟笼子又结实又好看,卖得也便宜,加上大家常去照顾他的生意,因此日子也算过得去了。”
程士铭听了,喜道:“这便好了!”又一人道:“可天有不测风云。前几个月,有一个官老爷的公子来到咱们镇,不知怎的就看上了他的那头毛驴,说要用二两银子卖给他。老毛驴哪里肯卖?那个公子竟然出手把他的小车给砸了,抢走了毛驴!可怜这老头没了小车,现在就像没有了壳的蜗牛一样缩在路边。”程士铭听了,不禁怒道:“有这种事?”
老板叹了口气道:“有好心人每天送他点吃的,可这老头受了欺侮,心里一直不爽快,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要死了。”众人说着,都难过地看着那个精致的画眉笼,说不出话来。这时,一直坐在一边的花絮芳问道:“老板,那位老爷爷在哪里?那个公子哥儿又到何处去了呢?”老板道:“老毛驴现在歪在城东,那个公子哥儿不说也罢。他的姑父叫伊里布,乃是京师都察院的要员;那个公子哥儿姓梁,名叫梁国方,因为一方豪霸,大伙都叫他小梁王。”
一人道:“伊里布官高权重,哪个敢得罪他们?”花絮芳听了,二话没说,只是出了门。程士铭不解,也跟了出来;二人来到城东,见果然有一老头歪在地上。老头没有双腿,坐在一张浦团上面,面前放着几张面饼。花絮芳从身上取出昨天偷来的钱,放在老头的面前,道:“老爷爷,那个欺侮您的公子哥儿已经被人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还给您赔银子来了!”
老毛驴听了,眼睛里闪出了亮光,道:“真的?”花絮芳温言道:“我哪会骗您?您还是快点好起来,再做一架小车,买一头驴。您不知道,没了您,大家都惦记着哪!”老毛驴一听便来了精神,道:“好,我马上编鸟笼去。要不乡亲们没了乐子了!”
花絮芳松了口气,回到程士铭身边,同他一道出一城。过了一会,她问道:“你觉得我做得怎么样?”程士铭虽然不赞同说谎,但见这老头又活了过来,心里也很是高兴;道:“他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花絮芳笑了笑,道:“我的新衣服还没买呢。”程士铭道:“你不会再去偷吗……”话音刚落,却听人喝道:“程士铭,你让我找得好苦!”
程士铭回头一看,竟是那雷昊天!雷昊天此时面露凶光,嘴角含笑,道:“这回你可跑不了了!”程士铭哪里肯束手待毙,拉着花絮芳的手便跑起来。程士铭见她跑得不慢,暗道:“原来她也是一个入乘的武乘?只是她的功力太弱,断然不是这老贼的敌手。我若在这里害死了她,岂不是罪过……”他正想着,雷昊天已大喝一声,一跃到他们前面拦住去路;他手里拿着为之得意的霸王刀,冷笑道:“程公子,你想怎么个死法?”
程士铭对花絮芳道:“你快走!”说着将她推开,自己冲向前去想要抵挡雷昊天。雷昊天冷笑了一声,只用刀背一震,竟将他震倒在地。程士铭正想爬起来,雷昊天已经伸手擒住了他的头颅,喝道:“待老夫先把你废了武功,看你还能不能再逃!”程士铭挣脱不开,只暗自道了一声:“湘涟,程大哥要先去了……”说着,不由得闭上了眼。
闪电之间,却见那花絮芳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一纵身跃过去;只见她只用剑背一拍,竟将雷昊天手给震开了!雷昊天被她的小剑拍过,居然给震得手臂**,不觉大骇;他定了定神,举刀便朝花絮芳砍将过来!花絮芳却不慌不忙,手中持着小剑,雨点一般的向他刺去。
程士铭一时大惑难解,从地上坐了起来;却见那花絮芳的剑法甚是精妙,剑光闪烁间如同飞扬的雪花一般难以看清。雷昊天吃了一惊,连忙使出散功**想吸走她的内真极,却突然一声惨叫,被震到了几步之外。他捂着手臂道:“你怎么会*上的武功,难道你……”
花絮芳微微一笑,又出了十余招,竟已将雷昊天逼退到了城墙根上!雷昊天身子一软,靠在了墙上,才发觉周身的大**之处竟然都让花絮芳的短剑刺中,就连霸王刀上的红缨子也给她挑在了剑尖之上;若不是对手下手留情,自己不死也是残了。
雷昊天顾不得抹去额头上的汗粒,抖抖地道:“花雪神剑……!”花絮芳似乎有些惊讶,道:“哦?居然认得我。”雷昊天看了程士铭一眼,道:“好小子,你有种……我自有收拾你们的日子!”他说完挣扎着上了马,带着众多官兵一道逃跑了。
待雷昊天去远后,程士铭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花絮芳道:“你就是净逸老师太……花雪神剑前辈?”花絮芳不悦道:“我有那么老吗?”她说着将剑收好,似乎并不关心那雷昊天的事情。“不……”程士铭都不知要说什么好,只道:“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光和你过了这几日,竟然不知道你是名震江湖的花雪神剑。”花絮芳笑道:“你也是啊,过了这几日,我也不知道你居然也是位上乘高手呢。”
程士铭笑了笑,惭愧地道:“就我那两下子,哪里敢在师太面前献丑。”随后二人又一起向东走去。程士铭上下打量着她,又实在不敢相信,道:“江湖上盛传‘花雪神剑’,我以为你会是个老……”花絮芳听了,不觉朝他一瞪眼;程士铭忙道:“是个德高望重的师太,没想到会是个这么漂亮的小道姑。”他知道花絮芳喜欢听好话,所以便奉承了她一句。
果然,花絮芳一听程士铭说她漂亮,抿嘴一笑,道:“是吗?”程士铭因有她在身边,哪里还怕雷昊天会来?因此一路之上,倒也不必担惊受怕了。他看着远处,悠悠地道:“湘涟,这肯定是上天的安排,你一定能够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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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剑挑小梁王
程士铭与花絮芳往东赶去,不觉盛暑已过,凉风袭人。这天二人已经下了太行山,来到直隶境内;二人投了客栈后,便坐在桌前休息。程士铭虽然与她相处近一月,却始终不得相信眼前的花絮芳就是净逸,不住地打量于她。
花絮芳见程士铭一直盯着自己,道:“你在看什么?”程士铭道:“有件事我一直不解。你的宝剑藏在何处,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看见?”花絮芳笑道:“这把玉女剑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本来不会给任何人看。不过我们如此交好,给你看一看也无妨。”她说着,从腰间解下那条金色丝绦放在了桌子上。
程士铭拿起来一瞧,才知道这丝绦竟是一个剑鞘,丝头上有一块翠玉,似是剑柄。他用手握住翠玉,却抽出一把精妙的小剑。看这剑通长不到二尺,只有一指来宽,柔韧轻巧,薄如蝉翼;程士铭虽然见过无数的兵刃,可也忍不住赞道:“真是好剑!”他说完,将剑入鞘还给了花絮芳。
花絮芳重又收好,程士铭不禁又问:“我看你的内真极修为很是平凡,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功?”花絮芳一下子躺在了床上,道:“这武功又不是我练成的,是我师父可怜我,所以才传给我玉女真气。我们的门派不是叫‘九真玉女门’吗?所以门下的武乘只修行真气和械术,因此内功的修行当然不如你们江淮的武乘了。”
程士铭看着她道:“你们只修行真气和械术?这怎么可能!”花絮芳拿着一只梨歪在床上慢慢地吃着,道:“是啊,功力有九成是真气,所以才叫‘九真玉女门’嘛。呵呵……”程士铭回想着净闲掌门和其他玉女门的人,觉得这花絮芳简直是在胡说八道。程士铭看着她懒散的样子,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称作“花剑神剑”的?不过也正因为她的武功独特,所以才能克制住雷昊天的散功**,想到这里,程士铭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他看了花絮芳一眼,不由得又问道:“我看你发辫上的金珠不说价值连城,也是颇重的资财,那你为何还要做那些不耻之事糊口?”花絮芳咽了一口梨,轻轻地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我宁愿饿死,也不会使它。”程士铭点了点头,发觉她虽然顽劣,但心地还是很纯净的,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又道:“我们明日即刻起程去往少林寺,倘若澄光方丈不借羊脂玉净瓶,到时候你可要助我?”
花絮芳把梨核扔在了桌上,用床单擦着手道:“这个自然。不过去少林寺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办。”程士铭问道:“有事?有什么事?”花絮芳嘻嘻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程士铭正色道:“絮芳,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事,现在到了直隶,乃是天子脚下,你可得注意一下你的习气了。”花絮芳不解,问是什么?
程士铭道:“君子坦荡荡,不可行非礼之事。你一路走来,虽然是行侠仗义,救人于危难;可又免不得偷人钱财,还骗吃骗喝,实在是令人不悦。你我既在一处,我也不得不教导于你。这一路上,我们要节俭开销,自食其力,不能再行不义之事了!”
花絮芳听了,喃喃地道:“……那我们毕竟要吃饭住宿,总不能饿着肚子赶路吧?……”她说着,坏坏地看着程士铭。程士铭摇了摇头道:“只要不乱花钱,我想我们能到少林寺的。”花絮芳噘了噘嘴,但看了一眼程士铭,还是不太情愿地道:“我听你的。”程士铭听了,方才微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次日便结了帐款,二人便继续赶路;但这一去,花絮芳却并不往南走,而是向东行,渐渐快到了直隶省城。程士铭以为她心中不愤在使小性子,也未多计较。虽然这一路上花絮芳真没有拐骗钱财,可依然大吃大喝,花费无度;尽管程士铭节俭开销,可不消数日,两人的盘费已经花销殆尽。
程士铭怕她再行不义之事,只得以身作责,空腹赶路。但他身上有伤未愈,每天晚上还要打坐疗伤,因此几餐未曾用饭,已有些力不能支。花絮芳大概也是饿了,没了往日叽叽喳喳的活力,只是努着嘴陪他一起走路。
这天已经临近省城,花絮芳走到半路,一**坐在地上道:“我快要饿死了!”随后她指着程士铭道:“我花雪神剑今天要是死在这里,看你怎么去少林寺!”程士铭也是两眼冒着金星,摸到贴身的荷包里还有几个大钱,因道:“我这里还有点盘费,可以先垫上。到了省城,找个差事寻几两银子,再去少林寺。”
花絮芳怒道:“好啊,原来你存了私房钱,却一直不告诉我。你说,你背着我吃了多少好东西?”程士铭道:“你我都是几天没有吃饭,行路安眠俱在一处,如何骗得了你?”花絮芳见他所言不假,亦道:“前面有个小馆,我要先吃饭,吃饱了再和你理论!”她说完,爬起身来便奔了过去。程士铭也打了打精神,同她一道过去了。
小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店主在那里烧酒煮牛肉。花絮芳拣了张桌子坐下,取了双筷子敲道:“快上饭快上菜!要饿死人了!”那店主乃是老两口子,听见她叫,连忙迎了过来。程士铭见她行为不雅,夺了她手中的筷子重新放进竹筒里,道:“大爷大妈,请给上点饭菜。”老头道:“我们这是村野小店,没有饭菜,只卖牛肉和水酒。”
花絮芳喜道:“那好,我最喜欢吃牛肉了!”老婆婆道:“不怕客官怪罪,牛肉我们还要留给官老爷们吃的。”花絮芳倒也不挑拣,笑嘻嘻地道:“那有什么?”老婆婆道:“只有熟牛头。”程士铭道:“那就给我们一个熟牛头吧。”老婆婆答应了,便用大盆在锅里盛了一个。二人饿了几天,加之这小店的手艺也算好,不消一刻的功夫,便把这牛头吃了个净。
待在会帐的时候,却听那婆婆道:“还是不够。”程士铭给的钱虽然不多,但结这顿帐还不至于差,因道:“老人家的饭食也贵了些,可巧我们身上也没有钱了。”老头听了,赶过来道:“老婆子说错话了,客官不要见怪。她是为了攒钱还债,操了不少的心。刚才她说的不够,是说自己的钱攒的不够,不是说客官您呢。”
花絮芳正抱着一根牛骨头在啃,听见他说,乃问道:“还债?还什么债?”老头听了,笑道:“让客官见笑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说也罢了。”花絮芳急道:“说说看嘛,没准儿我们还能帮上忙呢。”程士铭听了,心里着急:别人差钱还债,自己也是一贫如洗,能帮个什么忙?却听那老头道:“小老儿姓韩,这是我的老婆子。我们老两口子开着这个小店,日子本来也过得去。只是去年,我上了省城里小梁王的当……”
花絮芳道:“小梁王?可是那个梁国方?”老头吓了一跳,道:“可别叫他的名字!”随后低声道:“这小梁王在省城里开了一个赌局,我也喜欢摸两把。不过我知道适可而止,每次输赢都不大,不过是图个乐子。哪知道去年过年的时候,小梁王亲自下了场子来,说要和我玩个大的。我哪里敢来?不想几回下来,得了手好牌,竟是鬼迷了心窍,把店子给押进去了。”
花絮芳撅了撅小嘴,道:“不用说,您肯定是输了。”婆婆道:“没办法。我们为了不至于饿死,只得把钱先欠上,慢慢的去还了。”花絮芳伸了个懒腰,道:“钱本是您老输的,这也怪不得别人。可巧我正好想找姓梁的有事,顺便帮您把钱弄回来得了。”老头听了,老大不信;程士铭却对她道:“絮芳,你可不能再干坏事了!”花絮芳冷笑了一下,道:“这回可不是干坏事,要玩儿真的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又问道:“那姓梁的住在何处?”老头道:“省城的东门进去,过几条街就是他开的赌局。他一般都在局子里。他的姑父是都察院的御史大人,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姑娘可不能去惹他。”花絮芳笑道:“我不去惹他,还不上这儿来呢!”说着,竟自往省城里走去。程士铭怕她惹事,连忙向两位老人作别,一路跟去了。
二人进了城里,却见人群熙攘,车马云集,自比郊外更有一番景色。穿过几条街来,果然看见一座赌局,门脸上印着一个大大的“梁”字。花絮芳见了,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程士铭见了,道:“你一个姑娘家进什么赌局……”说着却拦她不住,只得也跟了进去。
里面光线昏暗,大大小小排了四五张桌子,几十个大汉正在那里豪赌。花絮芳挤上一张桌子,道:“借个地儿!”几个大汉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妞也来摸两把?”花絮芳笑吟吟地道:“没钱使了,来碰碰手气。”庄主听了,道:“来这里可是要本钱的!”
花絮芳听了,因对程士铭道:“借我两个钱使使。”程士铭便是有钱,也不愿借与她赌博,道:“没有!”花絮芳听了,不悦道:“怎会没有?你这人真小气!”庄主道:“没有本钱,谁和你赌?你要输了,那我还不亏死了!”一大汉笑道:“怎么会亏?万一她要是输了,那还不得……”他说着,用手想在花絮芳的脸上摸一把;不想被她纤指一弹,疼得他嗷嗷直叫。顿时大家都笑了起来。
花絮芳想了想,从头上取下一颗金珠放在桌上,笑道:“我就拿这个来作本吧。”众人一看,不觉都惊呼起来。一人道:“这玩艺儿可值老钱了!”又一人道:“少说得有三十两吧!”程士铭见了,急道:“这可是你的……”话音未落,花絮芳叫道:“肯定是我的了!你的钱又不肯借我,我只能拿我自己的钱来作本了。”
汉子们听了,都对程士铭道:“你要是不赌,就呆在一边看着。”“就是,别人问你借钱你不给,自己拿钱又碍你什么事儿了?”程士铭懒得理会这些人,便背着手站在一边不作声。少时,庄家摇了骰子,叫大家押点;一人却道:“你们这个赌钱的规矩是不是要改一改了?别人都是摇好了再押,你是先押了再摇,这谁能猜得中?”
庄家说道:“各个场子的规矩不一样,要玩便玩,不玩就走。”花絮芳听了却不以为意,道:“我押三十两,大!”说着把金珠放在了圈子里。庄家见了这个,哪里会放她走?手上使了劲,骰子便从竹筒里摇了出来。众人都围着看,待骰子一定,果然是“四五六”大。花絮芳笑了笑,将金子取回系回头上,又拿过三十两的银子,道:“多谢了!”
庄家似乎吃了一惊,道:“姑娘好厉害,这也猜得中,不知敢再来吗?”花絮芳笑道:“来就来!”说着把三十两银子又押上,道:“这回我还押大。”众人听了,便都嚷着叫庄家摇骰子。庄家见来了高手,便暗中将骰子换成灌过水银的家伙,往桌子上抛去。
程士铭见花絮芳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大汉在一处豪赌,十分的看不惯,待想说她几句,却又Сhā不上口。说也奇怪,任那庄家摆出什么姿势执骰子,花絮芳都能猜中,竟像是她自己执的一样。程士铭有些不解,见那庄家将骰子执在桌子上时,花絮芳竟然抿着嘴唇朝它们吹着气,当下方才醒悟:原来她是用极为深厚的功力在控制着这几个骰子!
不一会儿的工夫,花絮芳已经赢了几百两的银子,沉甸甸的用布包好。她把交给程士铭,得意洋洋地道:“你且拿好,我准备送人的。”程士铭接着这不甚干净的钱财,心里老不是滋味。接着,花絮芳离开了赌桌,准备出去了。庄家叫道:“且慢!”
花絮芳回过头道:“还有事么?”庄家道:“客人赢了这么多钱,不准备再玩几把吗?”花絮芳打了个呵欠,道:“我赌钱向来是见好就收的。”庄家冷笑道:“可在我们这里,是准不得客人见好就收的!”花絮芳亦冷笑道:“那你想要怎样?”庄家板起脸来,皮笑肉不笑地道:“乖乖的在这里再玩几把,不然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花絮芳淡淡地道:“输不起银子,那开个什么赌局?我怕你们东家输得没裤子穿,借故说要走,不想你们这么不识抬举。真把我给惹火了,小心把你们的赌坊给砸了!”她说完这话后,眼睛里竟露出了杀意;庄家听了不觉大怒,道:“好个小毛丫头,今天是特地来砸我们场子的?”花絮芳冷笑道:“不来砸你们的场子我还不用来。”
庄家听了,恶狠狠地道:“那就别怪我了。我得让你长点记性!”他一说完,身后便有几个恶奴围了上来;花絮芳正眼也没有看,只用手指几点,便把那几个人点倒。庄家见了,似乎吃了一惊,抄过一张凳子便砸了过来,却被这花絮芳顺手接了过来,照着他的脸上便是一拍,顿时打得他头破血流。一时赌场大乱,赌徒们争先恐后的往外跑去。
程士铭抱着那包银子,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在一边站着。花絮芳走到门口,扯下他们的招牌帘子,几把就给撕得粉碎。正值此时,雅间里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手上倒提着一柄宝剑,那庄家叫道:“东家,就是她!”说着用手朝花絮芳一指。程士铭心里一紧,知道这便是人们说的小梁王梁国方了。
梁国方看了周围一眼,道:“今天来砸场子的人可是个高手呢,你们如何对付得了?”庄家道:“是。”花絮芳见他出了来,也不多话,只把撕碎了的招牌撒在了地上。梁国方见了大怒,道:“好贱人!”说着身子一晃,竟到了街上,周围的人不免都惊呼起来,吓得东逃西散。程士铭心里一寒,暗道:“这人武功如此高强,竟是都察里的高手不成?絮芳找他的晦气,也应约些帮手才是……”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下吃紧。
梁国方长剑一指,冷冷地道:“这位高手,屋里不方便,请出来指教几招如何?”话音刚落,却听见自己身后有人道了句:“好啊。”众人一惊,却见是花絮芳已然立在那里!但何时出来的,连程士铭都没有看见;只见她从腰间抽出宝剑,迎风而立,怒目瞪着梁国方。梁国方又惊又怒,直身而刺,宛若飘过去一般,剑已经指到了花絮芳的喉头!
程士铭正叫了声不好,却见花絮芳只微微一侧身,右手已经绕到了梁国方的身后;花絮芳只回手用剑柄往他头颅后一敲,那梁国方便砰然摔倒在了当街上!程士铭一时不由得呆住了;街上的人只敢远远的站在一边,谁也不敢过来。
花絮芳再入一步踩住他的额头,举起那明晃晃的宝剑,指向这梁国方道:“我花絮芳四岁习武,十七岁行走江湖,走遍西北四省二十八县,所见过的泼皮无赖何止千百?倒还从未见过你这等恶人!你如何要欺辱那般贫贱的老人!”说完 请抓紧你的灵魂全文阅读便是一剑,正刺在他“紫宫**”上,顿时刺得他手脚**,脊椎巨痛;饶是练过武的刚强汉子,也是没了还手之力。
梁国方挣不起来,将长剑也扔在一边,口里骂道:“你这贱人,等我告诉了我姑父,将你碎尸万段!”花絮芳亦骂道:“你这狗娘养的东西,还敢强嘴!”说毕又是一剑,正刺在他的“天豁**”上,顿时刺得他奇痛难耐,渗入骨髓,犹如万箭钻身一般,竟忍不住嚎叫了起来!
程士铭和那庄家站在一边,都是惊得瞠目结舌,赌场里的伙计虽然人多,可也没有一人敢过来相劝。
梁国方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生怕就此死了,乃抱着花絮芳的腿道:“大侠,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花絮芳啐道:“今日本当结果了你,无奈我学成之时曾对师父立下过重誓,此生不得伤害人命。但今日之事,须得给你个教训,免得日后又生是非!”说毕又是一剑,正挑在他的“膻中**”上,梁国方顿时满脸胀得通红,口吐白沫,刹时就背过了气。
众人见状都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街上一时变得极静。
花絮芳回头对那些伙计道:“过个十天半月,他的伤可能会好。跟他说叫他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不然的我早晚回来收拾你们!”伙计们听了,哪敢不从,只是一连声的答应了罢了。花絮芳对程士铭道:“事情办完了,我们也上路吧!”说着收剑回鞘。程士铭早就吓得没了主意;听她说要走,方才醒过神,随她一道去了。
二人出了城,复又回到那小店里。花絮芳把从赌场里赢来的钱全都给了韩老夫妻。老头道:“姑娘,我们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你们自己留着花吧。”花絮芳笑道:“多的你们便留着过日子吧。这里有一位大哥,不许我用这钱呢。”说着用手朝着程士铭一指。程士铭道:“你爱花便花吧,我今天算是知道你的厉害了。今后我可不敢再管你了。”
花絮芳喜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便留下几两银子。从这里走到河南,路远得很。我要是饿死了,可太不值。”程士铭听了,虽然有些不快,可眼见她千里迢迢打了梁国方一个抱不平,心里又有七八分的佩服,便由着她的性子去了。不过这伊里布乃是掌管都察院武乘的要员,日后会不会前来报复?想到这里,程士铭不禁暗自担忧。
*****
此后,二人便南下去往少林寺,一路倒也无事。
这一日已来到少室山,程士铭抬头看了看这座千年古刹,心里有些犯紧。既然羊脂玉净并是少林寺正院的镇刹之宝,如何会说借便能借走?可为了救回湘涟的性命,他还是想了想措词,以免冲撞了少林寺的大师。花絮芳随在他的身后,也似乎在想着什么。二人正行在路口,却见一位年轻的知客僧拦住他们的去路,问道:“二位施主要往哪里去?”
程士铭见了,乃施礼道:“晚辈程士铭,有要事相求少林寺澄光方丈。”知客僧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位女施主是何人?恕本寺不接待女客。”花絮芳笑了笑,也不隐瞒,道:“贫道华山九真玉女门,净逸。”知客僧听了,骇然失色,道:“两位施主稍待。”说毕调头便跑了。
程士铭看了花絮芳一眼,知是她在江湖上恶名昭著,吓到了这名小僧,因道:“絮芳,我虽然和你相处时日不长,可也深知你的为人。你纵然会使些小坏,但也不至于像江湖上传言的那样十恶不赦。再者,你行侠仗义,救百姓于水火,实是大家也不能及。可你如何不出面辩解,任凭他们如此污蔑你的清白?”
花絮芳听了,黯然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纵然辨白,又有谁会相信?况且人活在世,是非自有公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程士铭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受此不白之冤。我问你,你说你曾向你师父许下誓言,可是真的?”花絮芳点了点头,道:“是。我曾立过重誓,今生在世,不得枉杀一人,否则会武功全失,猪狗不如。”
程士铭听罢,道:“你能立此毒誓,又能谨遵师命,足见在你心底,定是光明磊落之人。少林寺的大师们若是来了,我一定帮你洗涮清白。只要少林寺认可,我想天下人便都会改观了。”花絮芳笑道:“多此一举。”
二人正说着,却见刚才那个知客僧带着一大群和尚走下山来。程士铭看时,竟是少林十八罗汉!为首的是两个老和尚,其中一个程士铭也认识,正是南少林寺的方丈澄清大师;另一个年纪稍长,白须垂胸,披着大红的袈裟,见了他们二人道:“老衲少林寺澄光,两位施主有礼。”
程士铭心里一惊,原来这老僧便是澄清大师的师兄、少林寺正院方丈澄光掌门!他连忙跪下还礼道:“晚辈程士铭,拜见少林寺方丈大师。”说毕,又向澄清叩头道:“见过澄清方丈。”澄清忙扶起他,道:“程贤侄快请起。”程士铭心下诧异,想花絮芳果然是成名之人,竟能劳动少林寺方丈亲自接驾?
但看了众僧人的神气,方才明白:原来他们听说是花雪神剑前来,怕生事端,所以出动了寺里的全部高手以防不测!花絮芳见了这等阵势,却也泰然自若,合掌道:“玉女门净逸见过方丈大师。”澄光也还礼道:“老衲岂敢。”程士铭方知他们乃是平辈,一时觉得有些尴尬。
澄光看了他二人一眼,道:“净逸师太成名已久,武功绰越,江湖上人人敬畏。今日一见,居然是如此少年之人,老衲十分钦佩。”花絮芳道:“大师过奖了。贫道只是蒙恩师宠爱,承下玉女门二百多年的武功修为,才有今日小成,若论个人资质,哪里及得上澄光大师十之一二。”
程士铭想不到花絮芳竟能像个武林长者般的说话,着实有些惊讶;但他看着花絮芳时,却见她悄悄地朝自己吐了吐舌头,不禁暗道:“这丫头也太胡闹了!”澄光又道:“太师既然久居西北,极少步入中原;然今日屈驾来到敝寺,不知有何见教?”花絮芳道:“我的相识程大哥,他想找掌门方丈借羊脂玉净瓶一用,所以特地前来。”
澄光听了,道:“要借羊脂玉净瓶?”花絮芳道:“正是。”澄光和澄清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有诧异。澄清道:“程贤侄,这羊脂玉净瓶乃是少林寺镇刹之宝,岂能离寺?还请你们三思而后行。”程士铭听了心下着急,只道:“其中详情一时难以说明。晚辈陡胆,要进寺内一叙。”众武僧听了,竟都拦了上来,对花絮芳怒目而视。
澄光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道:“既然如此,便请到寺内一叙。不过老衲有一个不情之请。”程士铭道:“方丈请讲。”澄光道:“净逸师太剑法高明,本是天下一绝。可敝寺有个规矩,凡入少林寺的贵客,俱不得携带兵刃,因此陡胆请师太卸下宝剑进寺。”
花絮芳听了,不免有些气愤,可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少林寺确有这个规矩;又想着他们名望如许,总不会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方才从腰间解下丝绦,递了过去。澄清看了她一眼,便过来接剑。但他深知花雪神剑成名已久,名声又是极恶,当下将全身的内力都运于右手之上,又将右手的内力都凝于指间,以防她突然发难。但他接过宝剑时,却发觉对方竟没有运动丝毫内真极,不免有些惭愧。澄光见拿了她的宝剑,轻舒了一口气,道:“二位请。”程士铭和花絮芳便随他们进了寺。
到了禅房,澄光自是以礼相待,不消细说;可谈及借宝之事,他却是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尽管程士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透,可澄光竟是不动半点心肠。程士铭没料到这老僧竟是如此铁石心肠之人,道:“大师既然不愿借宝,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湘涟死于非命吗?”
澄光却道:“老衲夜观天像,中华武乘本来气数将尽;皆因并蒂莲舍命封存了莲花宝典,我中华武乘才得已留下血脉。程贤侄,荣湘涟的使命已然完成,你还是让她安眠于地下吧。若是将她唤醒,不光中华武乘气运将败,并蒂莲也会耗尽精华堕入凡尘之中了……”
程士铭打断他道:“什么气运将败?人的命运应该是掌控在我们自己手中的,怎么能信天命?我不管湘涟是什么下界,我只知道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才不到十八岁!难道她为了我们舍去了性命,我们就应该冷冷地看着她死去吗?既然大师如此不肯通融,晚辈只有自己去想办法救活那圣莲药引。我就不信这羊脂玉净瓶只有少林寺才会有!”
澄光忙道:“不可!贤侄为了自己一已私欲要唤醒并蒂莲,便会使得许多凶星苏醒!那时天下生灵荼炭,你的举动更会遭佛祖叱责。”程士铭怒道:“你这老和尚,死的不是你家的人,你当然漠不关心了!我算是看透了,也不求你。告辞!”说毕,对花絮芳道:“我们走!”澄光道:“且慢,贤侄要到哪里去?”程士铭道:“用不着你管。”
澄光道:“贤侄,你身上戾气颇重,若就此下山,只怕会有性命之攸。”程士铭道:“你少胡扯!”花絮芳道:“掌门方丈,算起来我是个晚辈,但我也肯求您把宝瓶借于程大哥。他真的不能没有荣大小姐,您难道愿意看着她就这么死去吗?”澄光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对二人道:“老衲陡胆,想请两位屈驾敝寺,住上三年五载。老衲愿以佛法化解二位身上的戾气。”
“什么?”程士铭和花絮芳都叫了一声。程士铭心下愤然,想自己颠沛游离,纵然借不到宝瓶,可也没曾想会被这老僧困在少林寺内!花絮芳更是盛怒,破口骂道:“你这老秃头,凭什么要关我们?你不借别人宝贝倒还罢了,还想怎么样?你为了保住中华武乘和自己,就让荣大小姐去死吗?你怎么这么自私!”她说着,抄起一个茶碗砸碎了,全然没有了刚才装出来的长者风范。
程士铭见她开了骂,也忍不住骂了起来。但他不会市井言语,只是引经诵典的数落了他一通。澄光被二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丝毫不愠。待他二人骂乏了,方才开口道:“从今日起,老衲的禅房便让于二位住下。程贤侄住左间,老师太住右间……”他说“老师太”这话时,花絮芳气得满脸通红,跺着脚叫道:“你这老、老、老和尚!”
澄光只当不听见,续道:“少林寺会对二位如同上宾。每日老衲会专程请人来给二位讲经论道,愿我佛佛法早日化解二位身上戾气,脱胎换骨,再世为人。”程士铭听了“再世为人”四个字,不禁气得七窍生烟;但刚才骂得劳累,只得由他去了。
自此以后,少林寺果然待他们如同上宾,每日饭食茶水一餐不少。澄光每日派人来给他们讲经,无非是念些听不懂的经书,说得二人只打瞌睡。
如此过了月余。这天夜里,程士铭再也忍不住,闯进花絮芳的房里对她道:“我被囚在此处无法脱身也就罢了,你武功盖世,怎么不想个办法?”花絮芳道:“我的兵器被那帮臭和尚给骗去了,你叫我想什么办法?”程士铭听了,道:“那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被关几年?那时就算能找到圣莲药引,只怕湘涟她也……”他说着,不由得靠在了墙上。
花絮芳见他焦急的样子,忙凑到他的身边道:“你别急啊。你以为这一个多月我闲着了?告诉你,他们虽然人多,可想困住我还没那么容易。”程士铭听了,忙道:“你想出什么好办法了吗?”花絮芳道:“我每天晚上都出了这禅房到处寻找我的兵器,可怎么也找不到。我想一定是被他们放在十分隐蔽的地方去了。但我昨天在戒律院里,竟然从佛像下面找到了你要的那个羊脂玉净瓶!”
“真的!”程士铭叫了一声。花絮芳忙捂住他的嘴,道:“小声些!”说着走到门外看了看,关了门,又回来悄悄地道:“当然是真的,你看这是什么?”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茶大小的玉瓶来递给程士铭,道:“你看!”。程士铭拿着这个晶莹剔透的小瓶,不由得大喜道:“有了这个,湘涟妹妹便能活过来了!”花絮芳道:“她活过来了,你就能娶她做老婆吧?”说着,不禁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程士铭握住她的手道:“别胡说了。湘涟妹妹有她喜欢的人,她不会嫁给我的。”花絮芳道:“就是这样,你都可以为她付出这么多?”程士铭点了点头,道:“不错,喜爱一个人不会计较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而只会计较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我能够让湘涟活过来,看着她快乐的生活,嫁给她喜欢的人,这便够了……”
花絮芳看着他的脸,觉得他握住自己的手格外的温暖。她默默地重复着程士铭的话,轻轻地道:“喜爱一个人不会计较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而只会计较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说着,不由得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这时程士铭叹了口气,又道:“无奈我身在少林寺不得自由,又怎么能把它带回华山呢?”说着,不免长叹了一声。
花絮芳看着他忧愁的样子,抬起头道:“程大哥,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把它带回到华山,取出圣莲药引救活荣大小姐。”程士铭听了,忙道:“此事不妥!少林寺内高手云集,你如何能闯得出去?便是你回了华山,只怕你的那些师姐妹们也会为难于你……”
“程大哥……”花絮芳伸出手,轻轻地抚在他的胸口,“我长这么大,除了师父之外,只有你对我这么好。”程士铭道:“我经常对你说难听的话,哪里好了?”花絮芳道:“不……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骂我,欺侮我,冤枉我,都想让我去死。可你……”她说完,眼眶有些泛红。她抬起脸看着程士铭道:“你果真是拿我当朋友一样,我好高兴……”
程士铭听罢,不禁心里有些发酸。待要说此什么,却见花絮芳将那宝瓶塞进怀里,轻轻地道:“程大哥,要我去了。我走之前,你能抱我一下吗?”程士铭看着眼前的少女,点头道:“可以……”花絮芳欣喜靠在他的怀里,突然哭了起来,道:“程大哥,我好喜欢你……”程士铭心里一抖,却听她又道:“不过我可以学你那样,只是喜爱着你,不会计较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而只会计较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
程士铭用手抚着这个孤怜的少女,道:“絮芳,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归宿的……”花絮芳抹了抹眼泪,道:“那我去了。你留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她说毕一纵身,已从窗外跃上了房顶。程士铭呆呆地看着窗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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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盗宝的命运
花絮芳趁着夜色,几起几落来到了少林寺的大门口。她四周一望没有人追来,心里有些高兴,准备偷偷溜出去;不想突然之间灯火通明,无数的火把围了过来。花絮芳一惊,见门口分明立着两个老僧,正是澄光和澄清!
澄光看了她一眼,说道:“师太,既然你执意不肯留在敝寺修身养性,老衲也不强留,只是那羊脂玉净瓶乃是本寺镇刹之宝,还请原物奉还。”花絮芳用手摸了摸鼓鼓的衣袋,佯道:“什么玉瓶?我不知道。”澄光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休怪老衲动手了。给我拿下!”他刚一说完,周围的武僧便围了过来。花絮芳深知他们的阵法厉害,不敢恋战,夺路便向大门冲去。
澄光和澄清拦道:“师太不可鲁莽!”花絮芳哪里容得他们多讲,抬手便要攻去时,才想到没了兵器!眼看前后受敌,她只得以指待剑,点向澄光和澄清二人的要**。澄光和澄清大惊,忙出手挡架。澄光身为方丈,成名之技乃是拈花指,竟以指对指与花絮芳点去;这澄清使的是五锁龙牙镖,只是伸出姆指抵挡而已。三人手指相撞,顿时震得内真极四射;澄光和澄清经此一击,竟被震得倒在门边直不起身。
花絮芳往后晃了晃,深提了一口气,闯出了寺门。
众僧见方丈和首座倒了,也顾不得去追赶花絮芳,连忙都围了过来照顾他们。澄清呕出一大口血,被众弟子扶了起来,封了**道;想着方丈师兄,连忙又去问他。澄光也被弟子们扶起,自封了**道,朝澄清笑了笑,澄清方才放心。澄光的武功远比澄清要高,可他刚才接的是花絮芳的右手,因此受伤也重得多。不过花絮芳这一走,少林寺怕是无人可以去追回了。
澄光和澄清一筹莫展,因为这羊脂玉净瓶不仅是少林寺正院的震刹之宝,同时还是修行少林武学的一**器,若是落到歹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最让他们担心的,正是这花絮芳准备用它救活并蒂莲;若果真如此,世上的凶星便都会苏醒。二人被众弟子扶回禅房,一时竟无计可施。
絮芳在怀里揣着宝瓶一路奔下山去。跑到了山脚下,她暗自想道:“这个东西拿在手上终归不是稳妥,不如就藏在少林寺附近。待日后程大哥出来,出手便可寻到!”想到这里,便将宝瓶塞进了一个树洞,自语道:“这帮臭和尚,我就藏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你们可找得到?”藏好宝瓶后,絮芳的心里轻松了不少。她慢慢的向山下走去,寻思如何将程大哥也救出来?如此来到了一座市镇之上,已经是三更时分了。
行到此时,絮芳不禁觉得又累又饿。但这三更半夜里,竟无有一个客栈酒家亮有灯火。絮芳慢慢的走在黑沉沉的街市上,突然瞧见路边有一家小店还有光亮!絮芳见状有几分高兴。想着那帮臭和尚就算追到这里,宝瓶他们也拿不走了,因此推开了小店的门,见里面果然还有客人在吃饭。絮芳找了个角落里坐好,店主婆过来问道:“姑娘这么晚了还赶夜路?”絮芳笑道:“是啊,现在肚子饿得紧。烦您给我上两斤牛肉,一只白鸡。”店主婆笑着说:“姑娘吃得了吗?”絮芳说:“我现在饿得可以吃得下一头牛了!”
店主婆上了菜,絮芳慢慢的吃着,却突然又没有了胃口。程大哥现在还被困在少林寺,我只有在这附近躲上几天了。等找到机会回去取了宝瓶,便可以去华山找圣莲药引……想着回华山,絮芳一时觉得有些着恼。因为那里除了大师姐对她还算客气之外,其他人都把她当死敌似的。要不还是等把程大哥救出来了,一起回华山吧?絮芳边吃边想,不觉已经有几分的倦意。
就在这时,小店的门突然被一脚揣开,将她惊醒了过来。絮芳放眼看去,却有七八个大汉走进了小店;他们身上都带着兵刃,不时的看着絮芳。絮芳此时不愿再生事,便埋下头吃自己的东西。这小店里的客人本就不多,见突然来了这伙凶神似的人物,急忙放下手上的东西三三两两的都走了。那群汉子也没有理会旁人,慢慢的向絮芳这边围了过来。
记得我在河南没得罪过什么人吧?絮芳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如果在这里闹起来,肯定会被少林寺的那帮和尚察觉到她的行踪。于是絮芳也悄悄地扔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几个客人若无其事的往外溜走。不想她刚走到门口,其中一个大汉拦住她道:“姑娘请留步。”絮芳隐隐觉得来者不善,但想着未必怕了这路毛贼,冷笑道:“大叔有何事?”那大汉道:“在下听得姑娘得了一个玉瓶。我们兄弟自小没有见识,因此想求来一观,饱饱眼福。”
他们是谁,怎么会知道羊脂玉净瓶的事?絮芳听了他的话,心里有些吃紧,不知这是哪一路人马;因道:“这位大叔,我只是个路过的小道姑,哪里知道什么玻璃杯玉净瓶?我还有事,便不多陪了。你们慢慢的找啊!”她说着往旁边一溜,准备跑出大门。就在这时,后面的一个大汉突然将门“呯”的关上,一把抽出腰中的大刀指着她喝道:“我家主人想要看那个宝瓶,你今天说什么也要留下来!”他说着竟一刀砍了过来。
絮芳本不想伤人,可眼见对方居心叵测,因道:“那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着伸手往腰中一摸,方才想起宝剑失落在少林寺中了!眼见那人一刀劈过,絮芳无有兵器抵挡,只得闪身躲了。那大汉又是一刀挥来,絮芳跃到了桌子后面,一脚将桌子踢了过来。那大汉不及防,被这桌子撞到了门上,一时竟起不来身。中间那个大汉喝道:“愣着干什么,一起上!”众人见了,也都挥着兵刃打将过来。
絮芳被逼无奈,只得空手相博。她虽然有一身的神功,但全在一柄宝剑,拳脚功夫却是平常;而且这些人竟是些颇有来头的武乘,个个出手狠辣。絮芳赤手游斗,难以得心应手,虽然在躲闪中偶尔能打中几个敌手,却不能再能制服他们。皆因为絮芳在下山之前,与少林寺的两个高僧比拼了内力,实是吃了大亏。尤其是这澄光,武功甚是了得,絮芳战不过几合,已是觉得右胸的气门疼痛难忍,头上渐渐渗出了汗珠。
她且战且退,已经闪到了窗户边上,心中一喜: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不想她正要走,一个大汉在打斗中将那个店主婆也踢在了絮芳的身边。店主婆哭道:“姑娘,带我一起出去吧……”絮芳向来心善,情急之中只得扶起她,因纵身跃过去踢开窗前的那个大汉,对店主婆道:“我们一起走吧!”
店主婆应了声“好”,絮芳突然觉得身上一凉;她低头一看,店主婆手上一把匕首,正**她右胸气门!絮芳顿时一阵眩晕,大怒之下,一指点在了那店主婆的太阳**上。眼见众人都围了上来,絮芳的头突然又是一阵剧痛。原来这个店主婆竟然在饭菜中下了药!众大汉将她团团围在中间,絮芳咬了咬牙,一纵身拍翻了房顶,趁着夜色奔向了远处,地上只留下一串长长的血迹……
到了黎明,晨光渐渐的升了起来。
絮芳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半晕半醒的躺着。匕首随着她起伏的胸口轻轻的摇动,流出来的鲜血已经湿透了她那件花布道袍。她微微的睁开眼睛,想道:我难道竟会这样死?我死了,又有谁帮程大哥救活荣湘涟?想到这里,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已然没有了半点力气。正迷糊中,一队人马已经将她围在了中间。
絮芳心里一紧,睁眼看去,竟是一队官兵;为首的那个年老白须,骑着高头大马,提着他为之得意的霸王刀。絮芳看了他几眼,突然惊道:“雷昊天!”雷昊天笑道:“正是老夫。”絮芳猛然想起昨夜之事,方才知道是这个老贼的手段,不觉怒道:“你卑鄙!”雷昊天拱手道:“老夫失礼了。因为师太武功太高,便是十个雷昊天也不是对手。可巧师太昨日竟然让我有机可趁,雷某人实在惭愧得很。”絮芳此时虎落平阳,不能同他斗狠,道:“你想怎样?我可没有得罪过你。”
雷昊天道:“不瞒师太,雷某人听说师太得了南少林寺的羊脂玉净瓶,很想向师太讨要。不知师太可否赏脸?”絮芳心里一紧。她知道这羊脂玉净瓶乃是少林寺修行内功的法器,这老贼原来是想借机夺走,因道:“我不知道有什么宝瓶,你八成是弄错了吧。”雷昊天板起脸道:“师太,事到如今你何必嘴硬?你可知道,这次违了我的意愿,可是要受罚的。”
絮芳哪里肯将这个宝瓶的事情让于他知道?依然道:“我不知道什么宝瓶,雷大人可别冤枉了好人!”雷昊天的脸上露出了杀意,冷笑道:“便是傻子也知道,定是你藏起来了。此处人多眼杂,老夫把你带回衙门慢慢审问。来人!”他一说完,众官兵便围了过来。
絮芳大怒,站起身来道:“我看你们谁敢动!”说着从胸口拨出匕首,刹时血流如注。雷昊天冷冷地道:“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一刀挥下,便打落了她手中的匕首;他回过刀柄对着絮芳的头上便是一拍,絮芳吃受不住,竟被打得晕了过去。雷昊天哈哈大笑,喝道:“给我带回去!”众官兵一拥而上,几道铁链已经锁在了絮芳的身上。雷昊天道:“先把她押到臬司衙门里,伊大人正在那里准备审案呢。”众官兵齐道:“嗻!”
*****
絮芳正昏迷不醒,突然惊得打了个冷战。原来是有人用凉水将她泼醒了。她胸口剧痛,又有内伤,挣扎了几下之后方才勉强坐了起来,见自己至身在一座大堂之上,身边立着两班衙役。正座上坐着一四五十岁的官员,身着一品朝服,身形肥满;雷昊天坐在他的右首,正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絮芳还想再动,却发现手脚之上已经上了铁锁。那官员看了她一眼,狞笑道:“好一个花雪神剑,不想今日落在了我的手上吧。”絮芳冷冷地道:“你是谁?”
那官员笑道:“本官就是大清都察院首席御史,专门整治你们这些江湖败类的人。”“你是伊里布?”絮芳叫道,“原来你就是伊里布!你这狗官!”“大胆!”这时,坐在伊里布左首一个官员喝道:“竟敢直呼御史大人的名讳,给我掌嘴!”他一说完,两个衙役便走过来将絮芳摁住扇她耳光。絮芳挣不起来,却不住地叫道:“你这狗官!害死了那么多武林同道,你不得好死!”她边骂,那衙役便打得越狠。絮芳亦非铁人,哪里吃受得住,渐渐也不敢再骂了。
伊里布见她老实了许多,方才喝了口茶。他回身对那个官员道:“陈大人,河南的民风不顺哪,你这个御史是怎么当的?”陈御史吓得连忙站了起来,说道:“下官该死,还请伊大人治罪!”伊里布冷笑了一下,拍了下惊堂木,对絮芳道:“本官听说你游走市井之间,行为不端,可是有的?”絮芳怕吃眼前亏,因道:“民女自幼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虽然没有助过人,却也没有害过人。”
“胡说!”伊里布喝道,“那你为何无故打伤梁国方?”絮芳突然有些明白,因为这伊里布是梁国方的姑父。他这次来到河南,八成和这事也有关系?当下心中恼怒,说道:“那是他先行不义!”伊里布道:“还敢强嘴!给我打!”衙役们听了,抄起水火棍,按倒絮芳便打了起来。絮芳咬着牙,一连被打了四十来棍,竟被打得动弹不得。伊里布冷笑道:“你无故行凶,招是不招?”
絮芳深怕在这里被他们给弄死了,只得点头道:“我招……”伊里布点了点头,陈御史连忙拿来状纸让她画了供。絮芳冷冷地看着他们,心道:“等我逃出去了,定然饶不了你们!”正在这时,却听伊里布又道:“花絮芳!雷掌堂说你偷了他的宝瓶,这事可是有的?”絮芳听了,不禁怒火中烧,道:“无有此事!”伊里布道:“你不招?不招的话,给我再打!”他说完,两班衙役便又给打了她四十棍。但这一次事关荣湘涟的生死之事,絮芳纵然给打得死去活来,也没有招认。
雷昊天怕把她打死找不到宝瓶,因对伊里布道:“大人,不如先把她关起来,再作定夺。”伊里布点头道:“好。将她押入大牢!”絮芳被打得昏昏沉沉的,扔进了牢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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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絮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微微睁开眼睛,胸口突然一阵剧痛。她下意识的用手一摸,发觉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将衣服凝在了上面。絮芳微微的喘着气,将衣服从皮肉上轻轻的扯下,这时后背上被打的脊杖又如火烧一样的疼了起来。絮芳咬了咬牙,将身子伏在了地上。
“我怎么才能多这里逃出去?”絮芳静静的看着四周。她的手脚上都被铁链锁住,牢房也是石块与铁栅栏建成的,相当的坚固。若是在平时,絮芳还有可能挣断身上的铁链,撞开牢门逃走,但她此时已经无力再动了。怎么办?程大哥被困在少林寺,自己却被关在了臬司衙门里。而且这里的武乘似乎都是伊里布他们的手下,没有一个有义气的人。
狭小的铁窗外透进了丝光亮,絮芳突然觉得又渴又饿,缓缓的爬了起来。突然之间,牢门被打开了,两个衙役将她提了起来。絮芳舔了舔嘴唇,说道:“有什么东西吃吗?我快要饿死了……”衙役看了她一眼,道:“知道饿干什么要触犯王法?活该!”絮芳可怜巴巴地说道:“大叔,求你了。”衙役叹了口气,悄悄的给她塞了一个面饼。絮芳忙道:“多谢大叔!”几口就揉进了嘴里。
两个衙役将她再次提到 遗忘之石sodu了大堂之上,伊里布、雷昊天与陈御史依然傲然的坐在那里。絮芳觉得自己的额头有些发烫,沉沉的跪在石板之上。伊里布缓缓地道:“大胆女贼,你盗去了雷掌堂的传家之宝,招是不招?”絮芳气力已然不支,但还是咬着牙道:“不招!”伊里布道:“劝你快些招了吧,免得皮肉受苦。你就不怕死吗?”絮芳切齿道:“便是死了,也不告诉这恶人宝瓶的所在!”
伊里布赞道:“好,好一个巾帼英雄。不招是吧?你可是要逼本官来绝的了。本官告诉你,你要是不说,我能叫人扒了你的衣服,把你扔到大街上去,你信不信?”絮芳听了,不禁大骇。她死倒不怕,但想受此奇耻大辱,真比死了还苦。絮芳惊恐地看着伊里布,身上不由得开始发抖。
伊里布道:“你不信?来人!”他刚一说完,两班衙役果真上来撕扯她的衣裳。絮芳吓得双泪齐流,直道:“我招我招!”伊里布点了点头,道:“这才像话。我问你,那宝瓶今在何处?”絮芳拭了拭眼泪,道:“在……少林寺外的一个树洞内。”雷昊天急道:“那树在何处?”絮芳道:“藏得太急,我自己都记不清了。”雷昊天知道宝瓶的下落,心中大喜,笑道:“就算没有了莲花宝典,得到这羊脂玉净瓶也不错!”他说着连忙向伊里布告了假,飞快的奔出了衙门。
絮芳看着他的身影,自语道:“程大哥,我对不起你,我把宝瓶弄丢了……”她说着,突然一头晕倒在了大堂上。陈御史有些害怕,对伊里布悄声道:“大人,这丫头如何处置?”伊里布道:“梁大人叫本官将她的人头送到提督府,给他儿子出气。”陈御史听了,有些为难的道:“可伊大人知道,光凭她的罪责还不到杀头。而且这丫头是华山玉女门的人,卑职只怕……”
伊里布诧异道:“有这等事?”陈御史道:“大人有所不知,华山九真玉女门与赤虎堂多有过节。虽然这丫头是个弃徒,但净闲掌门依然想让她回去。如果公然把她杀了,只怕会对都察院不利。”伊里布摸着胡子,道:“原来如此。九真玉女门乃是西北武乘的舵主,看来这次的事情没有那么好办了。但若不杀了她,我怎么跟梁大人交代呢?”
陈御史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卑职先判她一个流刑,刺配到黑龙江。如此押送时必然会经过直隶都察院。等到了半路,大人再……”他说着,用手将脖子一抹。伊里布听了一愣,突然笑道:“好你个陈御史,脑子还挺好使的!那就快让她画押!”想着如果刺配流放,便是这花絮芳逃到天边也能找到了,伊里布的脸上露出了奸笑,点头道:“如此甚好!”
陈御史定了定神,让衙役用冷水泼醒了絮芳,道:“花絮芳听判!”絮芳浑身一惊,突然打了几个喷嚏,伏在地上咳嗽了起来。原来天气渐冷,她连日受刑,已经染上了风寒。絮芳垂着晕沉的头,默不作声的跪在那里。
陈御史道:“江洋大盗花絮芳,素来行为不轨,近来又犯大案,偷盗雷掌堂家传宝瓶在先,殴伤直隶提督公子梁国方在后,十恶不赦,本当处斩。念我朝君主以仁爱治天下,今按律例从轻处刑,现判犯妇花絮芳杖击八十,刺配黑龙江与披甲人为奴,终身不得释放!”他一说完,拍案道:“用刑!”
衙役们听了,见还要打,都有些不忍下手。伊里布喝道:“快打!”衙役们听了,抄起木棍又打将起来。直到木棍打断了两三根,用刑方完。絮芳伏在地上,只剩下半条命了。伊里布招手道:“刺字!”一衙役听了,便拿了一烧红的铁烙走过去。絮芳本来昏得正沉,可听见要给刺字,不由得惊醒过来!她看见那铁烙正朝自己脸上烫来,吓得往后滚了尺许,惊道:“不要!”
伊里布冷笑道:“国家王法,哪里由你要不要!”他一说完,衙役们便将她按在了地上。可怜絮芳动弹不得,被这铁烙烫中面额,顿时一股焦臭之气传到了她的鼻子里。絮芳又悲又怒,想着自己要一辈子脸带金印,不禁破口大声哭骂:“伊里布!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伊里布呵呵笑道:“你骂吧,我看你能骂成什么样?”衙役将烙铁拿开,絮芳白嫩的面颊上便留下了鲜红的“谪配”两字。伊里布又道:“找个工匠补齐了金印,即刻起程!退堂!”他说完一拂袖,回了后房。
衙役们将絮芳又押回大牢里,固在了木板上。絮芳愣愣的看着前面,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事情。这是恶梦吗?对,肯定是的,自己醒来之后,依然还在辽阔的西北大地徘徊……她轻微而急促的喘着气,脸上的灼痛却将她又带回了现实之中。自己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对,是因为程大哥……
“不过我可以学你那样,只是喜爱着你,不会计较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而只会计较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
她自己说过的话重新回响在耳边。程大哥,我好喜欢你,虽然你已经有心上人了。但我不会在乎。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已经没有资格再喜欢你了。但我一定要帮你完成你的心愿,就算是死了也要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等着我……絮芳静静的想着,一个老工匠拿着笔刀慢慢地走了过来。絮芳有些害怕地看着他,身上又发起抖来。
刺字的老头看了絮芳一眼,叹道:“真是作孽,这么漂亮的姑娘也给刺字……”絮芳听了,不觉悲从中来,失声大哭。老头看着她的眼泪绵绵而落,虽然心有不忍,可又不敢违命。他拱了拱手,道:“姑娘,小老儿得罪了。”他说完,操起笔刀,在金印下刻了“黑龙江”三字补齐。待刻完后,絮芳的面颊已经被血水和泪水淋得精透。老头用热毛巾给她擦干净,便转身回去了。过不了多久,又有两个衙吏将絮芳拖到了大堂。
伊里布已经不在了,陈御史道:“现在打八十脊杖,准备流放。”絮芳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咽气,肯求道:“大人别再打了,我……我已经快不行了……”陈御史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挺能打的吗?怎么今天没威风了?”絮芳眼泪汪汪的道:“大人,我还不想死,我还有事情没办。”陈御史挥了挥手道:“那就打四十脊杖!”
衙役看她实在可怜,拿了板子随便打了几下便离开了。絮芳轻轻的呕出一口血来,又有两班衙役取出大枷给她戴上。陈御史见她虽然受伤颇重,但还是怕路上会生变故,因叫来两个臬司衙门里的武乘道:“把这个丫头押到黑龙江牢城中去。这个差事有些吃紧,你们一路可要当心!”两个武乘道:“大人放心,我们不会在伊大人面前丢了臬司衙门的脸!”
两个武乘踢了一下伏在地上的絮芳,喝道:“快起来!”絮芳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道:“两位大哥,这枷太重,我现在实在起不来了。”一个武乘冷笑道:“是吗?”说着一手扯住她的头发。絮芳被拉得巨痛,连忙颤微微的站了起来。那武乘笑道:“这不就起来了?”陈御史道:“不要再耽误了,快走吧!”絮芳吃力的迈开腿,随着他们出一衙门,一时间几乎站立不住。
两个武乘步快,絮芳跟在他们后面早已力不能支。一行人走到了郊外,絮芳的头越来越重,视野渐渐模糊起来。天气已经转凉,草上的露水已经结成了寒霜,絮芳只穿着一身单衣,寒风扫过时,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行了不多久,一个武乘笑道:“兄弟,我们这回得了个美差,押送这个小妞。”絮芳听了,不觉心里有些害怕;另一个武乘看了她一眼,啐道:“美个屁差。原本是个美人,可你如今看她脸上那两行金印,可别叫人恶心了。”絮芳听了,心下怆然,想着自己身负重伤性命难保,一时不知要何去何从。但她心下明白,雷昊天定会去找羊脂玉净瓶,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将它抢回来!
絮芳当下强打了精神,被那两个武乘一路押走。这两个武乘虽然不再垂涎絮芳的美色,可一路之上竟是棍棒不断。絮芳几日水米不曾沾牙,伤势颇重,连走路都力不能支,因此竟被这宵小之辈欺辱。这日她渴得实在受不了,见路边有一条小沟,乃抢过去扒在沟里便喝起水来。一个武乘见了,过去扯起她的辫子便是一耳光,骂道:“这小婊子,还敢喝水!”
他正骂着,忽见手中正捏着一串金珠,因喜道:“嘿嘿,这回发财了!”絮芳大惊,只道:“不许动!”无奈自己披枷带锁,挣脱不开,竟眼睁睁的看着这串金珠被这无赖抢过。那武乘拿过金珠,道:“兄弟,这回到了直隶境内,天子脚下。我们有了这些钱,可得好好的花费花费了!”另一个武乘笑道:“是啊,这个差事真是不错!”
絮芳冷冷地看着他们,咬了咬牙。想着自己还有一口气,断不能让他们花了母亲的遗物!
几人又行了一段路,却见路边有一个小店。一个武乘道:“马上就进省城了,我们不如在这里歇息一下吧?”另一个武乘也道:“正好!吃点东西再赶路。”二人进了小店里,絮芳也跟了进去。好熟悉的小店啊,絮芳睁着模糊的眼睛,在另一张桌子边歪下了。
两个武乘进了店后,便敲着桌子叫道:“上菜!”一对老两口子听见有客人来,马上凑了过来道:“客官,小店太小,只有水酒和熟牛肉。”一武乘道:“有就上,啰嗦什么!”老头听了,笑道:“牛肉还要留着伺候衙门里的老爷们……”另一武乘骂道:“我们就是臬司衙门里的人,没看见在押送犯人吗?”老头看了絮芳一眼,忙上了牛肉上了酒。两个武乘倒上酒,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个老头的声音好熟啊……絮芳正歪在那里休息,却听见耳边有人道:“这……这不是花大姑娘吗?”絮芳心里一惊,睁眼一看,见竟是老韩两口子!絮芳在这里复又见到熟人,一时涕泪交集,叫道:“韩伯伯!韩妈!”韩妈用手摸着她的头,道:“孩子,你……你受苦了!”回头对那两个武乘道:“官爷,你们行行好,能给姑娘开下枷吗?”一个武乘道:“放你娘的屁!这可是国法!”
韩妈听了,急急地走到后堂,取出了几百两银子。絮芳一惊,叫道:“韩妈!”韩妈道:“这本来就是姑娘周济的,今天只当还给姑娘了。”她说着呈上银子,跪在两个武乘的面前,道:“官爷,您行行好,给我家姑娘开开枷吧!”两个武乘见了这么些银子,竟应允了。他们给絮芳将枷卸下,絮芳便一下子歪在了桌子上。韩妈连忙打来了热水给她擦洗,韩老爹也端来了一个熟牛头。
絮芳煨在炕上,抱着牛头吃个不住。韩妈边给她梳头,边道:“好孩子,慢点儿吃……”她正说着,突然惊道:“这是什么?”絮芳心里一紧,知道她看见了自己的金印,眼泪一下子便淌了出来。韩妈咬着牙道:“这群畜生!”又安慰她道:“孩子别怕,韩妈听说这世上有位神医,医术奇高,能起死回生。我想,他定给治好你这小伤的。”絮芳听了,知她是在骗自己,也还是点了点头。
由于韩老夫妻伺候得好,那两个武乘当晚便在小店里住下了。韩妈细心地给絮芳洗了澡,在她的伤口上敷了药,然后用棉带包好。因见她周身竟被打得千疮百孔,韩妈不时的抹着眼泪。之后,韩妈取过一身小袄给她穿上,说:“姑娘也别挑了,穿上这身衣服遮遮风寒吧!”絮芳用手抚着温暖的小袄,道:“谢谢韩妈!”
这时,韩老头因见她发着高烧,已煮了一大碗放了生姜的白酒端了进来。他笑盈盈地道:“花姑娘,把它喝了,发点汗就好了。”絮芳心下感激,便将热酒喝了下去,不觉身上一热,觉得精神好了许多。韩妈将她抱在怀里,说:“好孩子,快睡吧。”絮芳靠在她的身边,轻轻地说:“韩妈,我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照顾过……真谢谢你们……”韩妈用手抚了抚她的头,道:“可怜的姑娘,到了牢城里,韩妈会去看你的……”絮芳偎在她的身边,渐渐的睡熟了。
到了次日,絮芳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了几分精神。韩妈帮她整着衣服,道:“孩子,如果你服刑满了,还想着回来……只怕那时我和老韩都不在了。”她说着用手抹了抹眼泪。絮芳依依的点了点头,道:“你们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她正想着调养几日,便可寻机打倒这两个衙役,抢回金珠逃跑。不想一个武乘过来重新把枷给她套上,道:“别耽误正事了,快点走!”韩妈一惊,连忙又取出些牛肉塞到了他们的手上,道:“路上还请照顾一下我家姑娘。”
两个武乘将牛肉收好,韩老头又将一个大牛头用布包了,挂在了絮芳的背上,说:“姑娘留着路上吃吧。”絮芳道:“多谢大伯。”便慢慢的跟着两个武乘向北而去。小店渐渐的消失在她的身后,前面不远已经快到直隶的省城。絮芳慢慢的赶着路,不想一个武乘一把抢过了她背上的牛头,絮芳怒道:“你们得了那么些银子和东西,如何还要抢我的!”她刚说完不禁腿上一痛,竟是另一个武乘用刀背打了她一下。
但他没料道,絮芳经这一夜的休养,力气已经恢复了几分,那大刀虽然将她打得跪在地上,竟然也被震断了。絮芳怒目而视,吓得他们往后退了好几步。正在这时,絮芳猛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响,一队官兵从天而降;为首的那个化成了灰她也认得,正是雷昊天。絮芳心里又怒又怕,切齿道:“你还要作甚?”雷昊天笑道:“既然宝瓶已经到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伊大人还要拿你的人头去见提督大人,花絮芳,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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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梦与幻的身世
雷昊天使了个眼色,众官兵便手执刀剑器械围了上来。絮芳见此情景,不由气得七窍生烟;心头那把无名业火按压不住,怒道:“我花絮芳学成之日曾立过重誓不伤人命,今日我要破誓了!”她刚一说完,内力潜生,竟把这枷锁挣开!她抄起木枷,隔住一柄刺来的长剑,朝着那个官兵的头上便削了下去,顿时削去他大半个脑袋,脑浆涂了一地;回手又是一下,正拍在身后一个武乘的脸上,竟打得他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便没了气。雷昊天见状不由得大怒,喝道:“你们这群废物,还不给我上!”
众人听了,便都围了上来。絮芳用脚勾起死兵的长剑拿在手中,削断了手脚上的铁锁,冲入敌群,拨剑便刺;一时之间血肉横飞,十数名官兵倾刻丧了性命。雷昊天见状,亲自策马冲了过来。絮芳手持长剑一抹,竟把那马头斩了下来;雷昊天摔到地上,见絮芳一剑刺来,忙用霸王刀抵挡一下。这一挡却将絮芳推出老远。
原来絮芳虽然盛怒,可毕竟重伤未欲,又使不惯长剑,此时哪里又是雷昊天的敌手?雷昊天看得明白,乃举刀奔袭,絮芳且战且退,渐渐力不能支。因见身后有一小片树林,便一闪身钻了进去。雷昊天喝了声:“哪里走!”也紧追其后。絮芳正在跑着,冷不防一剑刺回来,却惊出雷昊天一身冷汗。雷昊天闪身避了,喝道:“看你还能怎样!”又举刀砍去。这一砍却将一株大树斩断,霸王刀被絮芳挡住时余力渐小,已经伤不到她。
原来在这密林里,雷昊天那巨大的霸王刀竟然成了累赘,难以施展得开,一时间不由得心下急躁;絮芳趁势跃起攻来,一时长剑雪光点点,竟逼得雷昊天连连败退。
雷昊天心中大急,方知中了圈套,转身想要逃走;不想絮芳一跃而过,挺剑挡在了他的前面。雷昊天大怒,一刀挥去,树木竟被砍倒了一大片。正在迟疑之中,絮芳已然跳上半空,一剑向他刺下。雷昊天大惊,连忙提刀遮挡,不想她身后便是日头,一时将雷昊天晃得睁不开眼。絮芳趁势一剑刺到底,竟从他口腔直刺入腹内;又一回手,便将他剖成了两半。
絮芳喘了口气,从他的身上搜出了羊脂玉净瓶,慢慢地走出了树林;又从死去的武乘身上取回了金珠。她牵过一匹马,慢慢的向回骑来。絮芳身上受伤颇重,想着先回到韩老夫妻那里休养一阵再作计较。不想到了小店外,竟看见几个官兵正在砸店!絮芳余气未消又生新怒,几剑下去,已取了他们的性命。再看韩老夫妻,已经给打得遍体鳞伤。
韩老头见了絮芳,顾不得身上有伤,直道:“花姑娘,你快走,提督府里的人要杀你!”絮芳惊道:“提督府?”韩老头道:“你打伤了他的儿子,梁提督要找你报仇!你还是快逃走了吧?”絮芳咬了咬牙,道:“我纵然逃到天边,又有何时是个了断?我问您,那梁提督可在省城里?”韩老头道:“自然是在。”絮芳听罢骑上马,韩妈拦住道:“姑娘,你要去哪里?”絮芳道:“你们快些逃走了吧,免得被我牵连了性命!”她说完,一骑往城里走去,眼睛里一时满是凶光。
*****
原来梁国方自被絮芳打了之后,一直怀恨在心。他的父亲官居直隶提督,更与京师都察院交好,可畏是权势熏天。知道儿子被打,梁提督盛怒之下便写信给了巡按伊里布,让他帮忙了结这桩事。伊里布接到信后,便指使雷昊天用计擒住了花絮芳,准备在半路将她杀死后讨许靖一个人情。果然,梁提督不多久便得了伊里布的回信,说定在中秋之夜便能送上花絮芳的人头与他父子贺喜。
梁国方闻言大喜,乃在城内的茴香楼上大排宴席,请了父亲母亲和乡绅地主们一同过中秋,顺便要当众提出花絮芳的人头,一雪前耻。众人饮酒作乐已过三巡,却未见梁国方拿出花絮芳的人头。一人乃问道:“小梁王,您说您要一雪前耻,杀了那小贱人,我们可都是来这里看热闹的呢。”梁国方想姑父出面定然无事,乃笑道:“几位何必心急?少时定有好戏奉上。”众人听了,便又喝酒猜拳,一时茴香楼上热闹非凡。
如此直到了深夜,却也没有人来报信。梁国方心里渐渐觉得有些不安,问父亲道:“不会出岔子吧?”梁提督喝得醉眼蒙眬,道:“不必着急,少时定叫你看到那小贱人的人头……”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梁国方又问:“人头何时才能到?”话音刚落,却猛然听得门外一声大喝:“到了!”梁国方大惊,回头一看,见门外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她手执长剑,目露凶光,正是花絮芳!
众人见状,都吓得一哄而散。不想众人刚跑到门口,却被絮芳刺死了数人,喝道:“你们一个也别想走!”众人大惊,都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梁国方抄着一柄长剑朝着絮芳刺过来,却被这絮芳一回手一剑,竟将他的右臂砍断!梁国方惨叫不及,已被她一剑穿喉,立时死了。家将们听见响动,已经杀将进来,絮芳一剑一个,一连刺死了十数人,横七竖八的倒了一院子。
她闪着两眼四下里一扫,见每张桌子下都藏着人,一时也不知道梁提督两口子躲在哪里,便走到一张桌子边,先拿了饭食吃起来。哪知吃了不多久,却听见身后一阵衣袍响动。絮芳回手将手中筷子执了过去,正射在那人的腿上。抢身过去一看,果然是那梁提督!她瞪着眼睛一把将梁提督提了起来,切齿道:“你这狗官,不是要我的人头吗?有本事你现在就来拿!”
梁提督见她长剑指着自己,早吓得没了魂,不住地磕头道:“大侠饶命!”絮芳冷笑道:“只今一日,我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多杀你一个,也算是解我心头之恨!”说着一剑砍下,将他的脑袋剖成了两半。梁提督的老婆见了,吓得尖叫起来。絮芳一个箭步迈过去,道:“你也不是好东西!你要怪,就怪你是他夫人,可别怪我花絮芳!”说着也是一剑,结果了她的性命。
众宾客见了,都吓得又往外涌。絮芳此时已经杀红了眼,自语道:“反正朝庭正在缉拿我,江湖上的人也看我不顺眼。你们全都冤枉我,欺侮我,从来没有拿我花絮芳当过人看。今日且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杀十个人我抵一死,杀了一百个还是一死!”她说着挥剑闪过,无论男女老幼、小厮丫鬟,逢人便杀;老人媳妇一时哭喊一片,大声哭骂道:“花絮芳,你这恶贼!”
“你简直没有人性!……”
“你不得好死啊!……”
絮花听了更是恼火,手中长剑刺个不住,立时将茴香楼杀得寸草不留。待杀毕众人,茴香楼上已经是血流成河。絮芳余怒未消,乃扯下灯烛,将这茴香楼、提督府、梁氏赌局都点起火来,一时省城里三火齐冲,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絮芳骑上马背,奔出了城外。这一逃,便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连数日不敢见人。这日下着秋雨,絮芳无处躲避,只得在一泥洞里存身。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看着自己的手,轻轻地哭了起来。程大哥,怎么办?我不可能再回华山了,我没有脸见师父和师祖了,我怎么办……她想着,头更加的晕沉起来。絮芳伤病未愈,这几日又惊又怕,风寒更重;身上的伤口也多日不见好转,她靠在泥洞里,不由得沉沉的晕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絮芳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竟然身处在一华居之内。她四下望了望,见四周陈设精美,淡香怡人,自己身卧在一软榻之上,轻纱罗缦,无比舒服,不禁诧异道:我这可是死了?想着自己破了重誓,杀人如麻,死后竟没有入地狱,便觉有些欣慰。她周身无力,只睁眼正四下里张望,不想她旁边的一个丫鬟见状,居然欣喜的叫了起来:“老爷,这位姑娘醒了!”
絮芳听了,方才明白,自己原来是给人救了!但不知救自己的这位恩人是谁,絮芳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她自出道江湖,得罪的人太多,帮助的又都是些市井小民,实在想不出谁敢搭救于自己。她想着不久前做过的事情,不禁周身都发起抖来。
这不是真的,这肯定不是真的……
她正想着,却见门外进来一位四十来岁的京官。他穿着仙鹤补服,戴红宝石顶,手上拿着一口烟袋锅子正在抽着。絮芳此时如同惊弓之鸟,见了这位官员,便以为自己原来是给他捉拿了。想着自己杀人如麻,不知此时又有什么罪责加到自己头上,受到怎样的酷刑?她心里一慌,便吓得往墙后靠去。
那京官见了,知她是怕了自己,似乎有些不解,道:“姑娘在害怕什么?”絮芳哭叫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啊……”她说着,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伏在被子里哭了起来。京官忙道:“姑娘错了,本官喜达拉公爵,奉旨回京。因见姑娘昏倒在路边,便救了姑娘回来。不知姑娘因为如此,可是受了什么惊吓?”
“你是喜达拉公爵大人?”絮芳听他说,倒放下了一半的心,因为她也听说过喜达拉公爵的品行;不过想着自己大罪在身,也不敢同他亲近,只是默默的歪在床角,连正眼也不敢看他。喜达拉公爵在一边坐下,道:“姑娘姓甚名谁,是哪里人,为何会病倒在路边?”
絮芳想了想,哪里敢说实话,只道:“我叫花絮芳,是陕西人氏,帮一位朋友到中原来借贷一个物品。不想那老和……那老债主无赖,不仅没有借我们东西,反而扣押了我朋友。于是我们偷了东西,不想在回乡的路上,遭坏人残害,因此才落得如此光景。”她说的时候楚楚可怜,只字未提自己杀人放火。
喜达拉公爵取出了羊脂玉净瓶,道:“姑娘所窃之物,可是这个?”絮芳连忙拿了过来,道:“正是此物!”喜达拉公爵抽了口烟,自语道:“她姓花!……”又道:“残害你的坏人呢?”絮芳心里一紧,轻轻地道:“现已无从知晓……”喜达拉公爵道:“怎么可能?你面带金印,是个流配到异乡的犯人。断你案子的官员应当是臬司衙门的人,你怎么会不记得他?”絮芳心里一惊,方才想起自己已被刺了金印,心里一酸,眼泪就下来了。喜达拉公爵见状,拱手道:“下官失言,提起姑娘的伤心事了。”
絮芳见他如此,不解地说道:“我一个山野村姑,哪里值得大人如此礼遇?”喜达拉公爵摇头道:“姑娘的来历不可小觑。本官问你,这串金珠可是姑娘之物?”他说着,拿起一串金珠。絮芳定眼望去,正是她的那串,忙道:“大人快还我来,这是我娘的遗物!”喜达拉公爵听了,惊道:“果然便是!姑娘在上,请受下官一拜!”他说完后,立起身来,打了一个千。
絮芳莫名其妙,道:“大人这是何意?”喜达拉公爵道:“下官与令慈曾有一面之缘,今日得见姑娘,心下十分欢喜。”他说着,不由得面露喜色。絮芳有些讶异,问道:“大人认识我娘?”喜达拉公爵道:“认识。若姑娘所言不差,下官还知道姑娘令尊。”絮芳自小只记得师父,也听师父跟她说起过娘。她只隐约的知道,自己的娘乃是一个青楼**,却从来没有见过;因为她的娘在自己刚生下来就死了……
至于父亲,絮芳更是从来没有想过,因道:“我爹?那是谁?”喜达拉公爵用手揉了揉眼睛,笑道:“好孩子,先别说这个了,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你的案子了结。本官知道你犯了人命官司,但定是事出无奈。你先把大致情形说与我听,本官自会开脱与你。”
絮芳自小无亲无故,今见了这位大人倍感亲切,心想命既是他救的,大不了还给他也就是了,便把事情略略说了一遍。但事关重大,至于那羊脂玉净瓶是何物,后来又杀了许多无关之人便省过不提,只说行至半路雷昊天行凶,自己失手杀了他,好在总督府、茴香楼和梁家赌局被烧得精光,死无对证。想到这里,絮芳不禁又有些得意。
喜达拉公爵听了,怒道:“伊里布这个恶人,向来为官不正,结党营私,残害百姓。如今害得姑娘险些丧命,本官定要于你讨回这个公道!”絮芳听了,道:“可我毕竟杀了人啊!”心道:“而且杀了上百个。”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很是害怕。喜达拉公爵道:“那是被逼无奈。姑娘放心,本官这次定能铲除这个奸臣!”
他说完后,又温言道:“姑娘请在下官家中调养数日,等本官安排妥当,定为姑娘雪耻。”絮芳听了,心想:“人家伊里布是八府巡按,官儿不比你小,你怎么斗他?”但看此人不像无信之人,不知他要如何对付伊里布?
*****
自后又过了数日,絮芳便一直在此歇息调养。喜达拉公爵待她极好,请了名医诊治,又用药材治补,加之絮芳本就功力深厚,因此才过了半个月,絮芳的身子已经好了一大半了。喜达拉公爵见她身康体健,十分欢喜,邀她一同在家中欢聚。
喜达拉公爵父辈早年被抄过家,人口稀少,虽是官高爵显,却也只有他同夫人两人在家。他的夫人乃是固伦和孝公主,因在家中倍感寂寞,见了絮芳竟是十分喜欢,便将自己的上好衣服都取出来给她穿。絮芳本就喜爱打扮,如今穿了这锦衣绣裙,每日又有山珍海味可以受用,心下说不出的高兴,一时倒把先前的不快忘了些。
这日喜达拉公爵进宫朝拜天子,回来后找到了絮芳。絮芳正在与他的夫人学剪窗花;喜达拉公爵一时心生怜爱,关 冲破亿光年的距离sodu切的问她道:“姑娘在下官家中这几日可住得习惯?”絮芳满面*的道:“当然好了,我生下来二十年,从来没有这样快活过。”喜达拉公爵道:“如此甚好。姑娘请到下官的书房来,下官有事要说。”絮芳见他一脸严肃,以为自己的案子犯了,便同他进了书房。
絮芳心里忐忑不安,到了房里关上门,悄声道:“大人,是不是伊里布找来了?”喜达拉公爵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受惊了。”又道:“姑娘可知这串金珠是何人送于令堂的?”絮芳用手摸着发辫,摇了摇头道:“不知。”喜达拉公爵正色道:“下官其实早就知晓这串金珠的来历,只是事关重大所以未敢造次。今已确认,这件遗物乃是令尊赠予令堂的定情之物。”
原来是我爹送给娘的?絮芳心想:“我爹给我娘送了这东西定情,值得这样大惊小怪么?是了,我娘是个**,所以公爵大人觉得不雅吧。”因道:“难道大人知道我爹和我娘的事情?我娘可是个……”她说着,脸上露出了愧色,不敢再看喜达拉公爵。
喜达拉公爵点了点头,道:“下官今日已经见过令尊,并将姑娘的事告亶报于他了。”絮芳听了心里一抖,道:“那我爹……我爹他……已经知道了我在这儿了?”喜达拉公爵道:“是,令尊大人晚上便会至此与你相认。”絮芳觉得像在作梦一样,似信非信,道:“我真有爹?他是谁?朝庭里的大官?还是江湖上的大侠?或者也是个市井小民?名声会不会和我一样坏?不会给和大人添麻烦吧?……”
喜达拉公爵喘了口气,道:“不瞒姑娘,你的父亲便是当今的嘉庆皇上。”絮芳听了,不由得头脑一阵眩晕,竟坐到了地上。喜达拉公爵忙扶起她道:“格格快起来!”絮芳听他已经改口叫自己格格,道:“大人……是在叫我吗?”喜达拉公爵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笑道:“不叫你叫谁?我不光是你的舅舅,还是你的姑父呢!”他说着将神智已然不清的絮芳带到了夫人那里,道:“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的亲侄女到了家里,我们竟然不知道!”
固伦和孝公主问明了原委,方才知道内情;她一把将絮芳搂在怀里,道:“好姑娘,叫姑妈好好看看!”因见絮芳生得标致,当下深信不疑,可看着她的脸,不觉又皱眉道:“晚上皇兄到此与絮芳相认,虽然是好事,可她脸上这行金印……”她说着用手轻轻的抚着絮芳,满心怜爱的看着她。
絮芳的脸本来生得美貌可人,却被这金印无情残毁。时过已久,那乌红的字迹已经深深的陷在了她的太阳**里,边框上的烫痕也烧掉了她一角的眉毛,使她的脸看起来竟有些可怕。喜达拉公爵听了,也不由锁着眉道:“只怕圣上会龙颜大怒,还是想办法遮盖一下为妙。”
固伦和孝公主想了想,便叫来了仆妇将絮芳梳妆起来。她先把絮芳的发辫拆开,梳下一排浓浓的流海,又拿了块膏药贴了她脸上的金印。絮芳用手摸着脸,轻轻地道:“还是……还是不要认了吧。我心里好怕……”夫妻二人安慰了她几句,道:“格格放心,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时,固伦和孝公主对喜达拉公爵道:“皇兄来了,只说格格受了伤未好。至于详情,待以后再说为是。”喜达拉公爵喘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之后,固伦和孝公主又对絮芳讲了些礼数,说如果皇上认了她,便要称他为“皇阿玛”,自己则称“儿臣”,以示亲密。至于如何磕头,如何引见,又说了如此等等。絮芳却神思恍惚,万事皆由他们定夺。
到了晚上,府外有太监传下旨意,说是圣上已经驾到。喜达拉公爵与夫人连忙出迎。絮芳躲在房里,远远望见一群太监走进府来;待灯笼将大院里照得通明后,便踱进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这人身量颇高,穿着明黄色的长袍马褂,神色透着几许威仪。
是他吗?果真是他吗?絮芳心里怦怦乱跳,知是皇上驾临;可眼见他如此庄严崇高,无论如何也不敢将他与自己的父亲想到一起。
喜达拉公爵携夫人急忙跪下,口道:“奴才喜达拉,携拙荆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接驾来迟,望皇上恕罪。”嘉庆忙扶起他道:“爱卿不必多礼。今日朕来到府上欢度重阳,你我只叙家常,不论朝政。这‘奴才’两个字,便免了吧!”喜达拉公爵道:“谢皇上!”乃平了身。
嘉庆入了大堂里坐了上位,喜达拉公爵便在下首相陪。君臣二人寒暄了几句,嘉庆便问道:“爱卿所奏之事属实,不知那花絮芳今在何处?”喜达拉公爵道:“正在臣的家中。”嘉庆忙道:“快叫她来见朕!”絮芳在后堂听得仔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喜达拉公爵道:“遵旨。”随后便对夫人吩咐了几句,固伦和孝公主便向絮芳这里走来。
絮芳已经是六神无主,急道:“公主……姑妈,我心里害怕,还是不去了吧?”固伦和孝公主笑道:“傻孩子,皇上的旨意,哪有违抗的道理?快随我去吧!”她不由分说,便牵着絮芳的手走进正堂。絮芳脸上烧得通红,垂着头一路走了进来。嘉庆看见她,手臂略微伸展了一下,但看了看四周,还是放了下去。
丫鬟放过跪垫,絮芳便遵照着公主所教的样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道:“花絮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虽然喜达拉公爵夫妇说得有条有款,可这个“皇阿玛”她还是不敢叫出口。万一皇上不认自己,倒还可以留有余地。嘉庆听了,急道:“孩子,快过来,让朕好好看看!”絮芳听了,便跪到了他的身边。
嘉庆用手捧着她的脸,端详了许久,轻轻地道:“像。太像她了……”絮芳听了,知道他说的便是自己的母亲。嘉庆又道:“孩子,你刚才叫朕什么?”喜达拉公爵夫妇听了有些着急,又不敢提醒她。絮芳仰视着嘉庆的脸,见他正慈祥的望着自己,嘴里轻轻地道:“皇……皇……”嘉庆的眼睛微微闪了闪,道:“好孩子,叫朕!”
絮芳轻轻地道了声:“皇阿玛!……”
蓦的,几滴热泪洒到了絮芳的脸上。絮芳一时无限感怀,竟失声哭了起来。喜达拉公爵夫妇见了,也是默默的垂泪。少时,嘉庆道:“喜达拉爱卿,朕父女相见,你们夫妻应该为朕高兴才是,为何要引朕流泪?真是岂有此理!”喜达拉公爵道:“臣知罪。”固伦和孝公主却道:“皇兄说瞎话呢。您自己领着孩子和大伙儿一起哭,还有脸说别人。”
嘉庆听了,却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众人都松了口气,一时气氛和睦。嘉庆看着絮芳,道:“孩子,你受苦了。从今以后,朕会一直把你捧在身边,再也不让你在外飘流了。”他说着,用手轻拂着絮芳的脸,看着她面额上贴的膏药,却又问道:“这是怎么了?”众人听了,心里一惊。絮芳道:“是……受了风寒,有些头疼……贴块膏药就好些了……”
嘉庆不悦道:“受了风寒便应该吃些汤药,贴这劳什骨子有什么用?”又对喜达拉公爵道:“枉你身为武英殿大学士,连这点道理也不知道么?”喜达拉公爵惊出一身冷汗,道:“臣有罪。”嘉庆道:“快揭下来,朕明日与你开些好药。”说着便要去掀。絮芳连忙用手捂住,道:“不……”嘉庆皱眉道:“嗯?连皇阿玛的话也不听吗?”说着便撕了起来。
众人不敢违拗,眼见嘉庆将膏药取下,登时一行血红的金印呈现在他的眼前。嘉庆不觉惊得呆了,念道:“谪配黑龙江……?”随后一拍扶手道:“这是怎么回事?”絮芳一时羞愧难当,连忙跪得扒到地上。喜达拉公爵夫妇也忙跪了下来。喜达拉公爵急道:“奴才有罪!奴才没有照看好格格!”他说着,便说絮芳如何从陕西流落到中原,伊里布怎么冤枉她偷了雷昊天的东西,又怎么将她刺字发配,又怎么杀人未遂的事情一一讲来。因为他认为絮芳说的俱是真话,因此说得动qing动理,直听得嘉庆热泪纵横,怒发冲冠。
嘉庆听罢,怒道:“好一个伊里布,平日里结党营私,目无君上,朕只念他立过些微功,他倒枉自尊大起来。如今还胆敢在格格的脸上刺字,真乃十恶不赦!”又道:“喜达拉,刺字流配不是在前朝早被废除了吗?如今如何还有?你掌管户部和刑部多年,如何让这种陋刑还在流传?”
喜达拉公爵忙道:“回皇上,此等肉刑,早在春秋时代便已兴起。东汉因有缇缨上本,一度废去,然至北宋年间复又兴起。前明虽然下令取缔,服刑的案犯可免除肉刑,然配往边关的犯人难以约束,为防其私逃,亦会刺配。本朝虽以仁义治国,但只有旗人才能免去肉刑。格格以前的身份是汉人,因此……”嘉庆听了,怒道:“朕今日不管法度之事。一个人纵然犯了罪责,改过便是了,何苦要如此?”
君臣二人对望了一会,都无言再对。因为案律并不是说改便能改的,嘉庆摇了摇头,道:“明日宣伊里布见朕,朕自有道理。”他说完下了位来,扶起絮芳,见她已经泪流满面,乃道:“孩子,你这些年受的苦太多了。如今回到朕的身边,朕不会再让人欺侮你。你受的苦,朕要向他十倍的讨回来,也算是给你娘一个交代!”
他说完,对喜达拉公爵道:“等事办完后,朕便要接她回宫,你且准备准备吧!这几日若再让絮芳受了一点委屈,朕可不饶你!”喜达拉公爵听了大喜,道:“遵旨!”嘉庆又对絮芳道:“你先在这里委屈几天,朕安排好后,就来接你!”絮芳听了,早已是涕不成声,拼命的点了点头。
嘉庆又嘱咐了众人几句,方才慢慢向门外走去。大太监胡同叫道:“起驾!”嘉庆的身影便同众人慢慢消失在了公爵府外。絮芳依依的看着他,内心满是激动与欢喜。“我有爹了,我不再是一个人了!”她用手拭着眼泪,轻轻地说着,“程大哥,我有爹了,你会为我感到高兴吗?……”
喜达拉公爵送他嘉庆后,方才喜道:“这还真是因祸得福。这次用不着我奏本,皇上自己便要办那伊里布了。”固伦和孝公主道:“这便是恶有恶报。伊里布这人多行不义,今日可算是到了头了。”絮芳依然沉浸在无法相信的喜悦之中。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不敢想象自己无意之中竟能找到自己的父亲,而且还是当今圣上,对自己又是这么喜爱!而且她更不敢想象此次奇遇,更帮江湖中的武乘们除去了伊里布这个奸贼,真是觉得机缘巧合,如在梦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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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之上气象森严,喜达拉公爵站在朝臣中,不时的用手摸着衣袖内的几道本章。待朝事已毕,嘉庆开言问道:“众位爱聊可还有本章要奏?”说着便看着喜达拉公爵。喜达拉公爵会意,忙道:“奴才有本!”
他说着走出朝班,呈上本章道:“皇上有一沧海遗珠,现在奴才家中。现已验明正身,还请皇上容她认祖归宗,以赐福苍生黎民。”大太监胡同将他的本章呈给嘉庆,嘉庆看完后,道:“准奏。”喜达拉公爵又道:“但这位格格出身不正,怕是难以说服后宫。皇上可先下旨认她为义女,再容日后定夺。”嘉庆也不愿说出自己的往事,便准奏道:“爱聊所言极是。但朕甚是喜爱这个女儿,想封她为和硕公主,以谓其母在天之灵。”
众文武大臣听了,都道:“皇上圣明!”却有一个年轻大臣满脸的不悦,他便是嘉庆的宠臣耆英。
耆英与伊里布交往甚厚,对此事已有所闻。想那九真玉女门与漕盐两帮一样,俱不服都察院的辖治,心下早有不满。他当下听完这君臣二人所唱的双簧,乃奏道:“回皇上,据奴才所思此事不妥。按大清祖制,皇后所生之女能封为固伦公主,嫔妃所生之女才能封为和硕公主,亲王之女为郡主。此女即已认为陛下义女,便封为格格,已是恩宠有加了。”
喜达拉公爵看了他一眼,奏道:“若如此,皇上可加封其母为贵妃。”耆英道:“汉女只能封为贵人,不能立妃。况且皇上早年之事,又怎能再拿出张扬?”喜达拉公爵虽然善辩,可也不能强拗。嘉庆想了想,道:“若是如此,朕只怕会委屈了这个女儿。”喜达拉公爵想了想,又道:“皇上可将她安至在尚膳间,与珍格格为伴,不知圣意如何?”
嘉庆听了,不觉心头一紧。绿珍儿虽是他的女儿,无奈为厨娘所生,没有受到皇宠;只是有一个格格的的空名,独自一人栖居在尚膳间里,过得极是清苦。嘉庆的儿女虽然不及先皇多,可长年累月,对这个女儿已是渐渐淡漠。
今喜达拉公爵的一句话,倒勾起了他些许父爱,因道:“朕昔日年少无知,曾种下如许罪业。就依喜达拉爱卿所奏,让这两个格格住在一处,一来免得后宫其他嫔妃公主们不服,二来她二人也作个伴,也算是朕偿还了她们一份骨肉亲情。”他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喜达拉爱卿,你回去对絮芳如实相告,让她知道朕的苦衷。并不是朕偏袒正室,实是祖制难为,让她不要埋怨于朕也就是了。”
喜达拉公爵道:“吾皇圣明!两位格格虽是汉女所生,可都系龙脉相传,深明大义,断不会这此事有所猜忌。奴才在此先替两位格格叩谢圣恩了!”他说毕,当庭跪下拜了一拜。耆英见了,心中不悦,但圣旨已下,也无可奈何。嘉庆赐他平身后,喜达拉公爵又奏道:“回皇上,八府巡按伊大人已然回京,现在宫外准备面圣。”嘉庆听了,不由得心头起火,道:“传他来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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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惺惺相惜的姐妹(上)
伊里布进了大殿,当下叩见了嘉庆。君臣二人先寒暄了几句,伊里布便起过一旁。喜达拉公爵早就想借机除去这个奸臣,乃揣摩圣意,时日已久。当下奏道:“皇上,伊大人上次回京,曾为皇上选入一批秀女,弄得民怨冲天。按我大清祖制,秀女三年才得入选一次,虽然皇上已然驳回伊大人的奏本,然而百姓的攸攸之口却难以封住。”
伊里布听了,心里一惊。原来上次自己进贡的一个美女居然宁死不从,进京后绝食身亡,此事让嘉庆很是不悦。喜达拉公爵虽然没有直接捅穿此事,可此言一出,势必会让嘉庆记起前情。果然,嘉庆听后马上对伊里布道:“伊里布,朕一直以为你很会办事,不想却让百姓说朕荒淫无度,差点落下个昏君的骂名,你可知罪?”
伊里布忙跪下道:“皇上息怒!奴才只是一心一意为皇上办事,不敢有丝毫私心。奴才办砸了差事,还请皇上责罚,可喜达拉大人说奴才陷皇上于不义,奴才不敢苟同!”耆英听了,也跪奏道:“皇上,伊大人一片忠心天地可表,还请皇上饶恕他这一次吧!”嘉庆听了,没有作声。
喜达拉公爵又道:“奴才还有本奏。”嘉庆道:“奏!”“嗻!”喜达拉公爵从身上取出一道表本呈上,道:“奴才要弹骇八府巡府伊里布。其一,结党营私,为官不正。其二,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其三,祸国殃民,鱼肉百姓。其四,广布爪牙,残害忠良。”伊里布道:“你胡说!”嘉庆喝道:“住口,若要顶本,待喜达拉爱卿奏完再讲!”耆英和伊里布听了,方才知道嘉庆是有意针对伊里布,一时都不敢再说话。
喜达拉公爵道:“大清祖制,外官不得结交内臣。可伊大人居然与后宫多位太监总管交情深厚,又与地方官员来往密切,此他罪之证一也。再者,伊大人虽然赏食双俸,然月薪不过四百余两,而他家中日日锦衣玉食,外出花天酒地。奴才以为,他便是作上一百年的巡按,俸禄也不够他一年的开销,此他罪证之二也。再者,江湖上虽然帮派分杂,然都为天子臣民。两淮盐运使奏道,伊里布滥用职权,吞没了盐帮、漕帮和其他大小帮派的血汗钱,还强逼良民为奴,致使天下百姓对朝庭不满,四下反声不断,此他罪证之三也。最后,江淮提督常岳春为官清廉,爱惜百姓。伊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先斩后奏,指使雷昊天误杀忠良,误国误民,此罪证之四也。奴才奏完,所奏详情俱在本上,请圣上明鉴!”
嘉庆缓缓的看完奏折,问伊里布道:“你还有何话说?”伊里布早是跪立不住,扒在地上了。耆英道:“皇上,奴才有话要说。”嘉庆道:“爱卿,朕知你与伊里布交好,可此事非同一般,你不要多奏。”
耆英道:“奴才不敢。但奴才所知,伊大人虽然与后宫的太监和外官交好,可并未议论朝政,而且伊大人家祖上颇有家财,生活奢华固然不对,但也是清白为官。再者,江湖上门派四立,有如天地会、白莲教已经日益壮大,伊大人对此加以束缚也在情理之中。再有,便是那江淮提督常岳春,不论是忠是奸,却是死无对证。皇上不可听喜达拉大人的一面之辞便冤枉了忠良。”
喜达拉公爵冷笑道:“常提督是死了,可还有一位被伊大人残害的忠良尚在人世。此人可为下官作证!”耆英与伊里布听了都是一惊。嘉庆道:“爱卿说的难道是……”喜达拉公爵跪下道:“不错,奴才说的就是芳格格。”耆英不解道:“芳格格……?她怎么能作证?”
喜达拉公爵道:“皇上,芳格格虽然长在民间,可毕竟为龙种所传。她不计个人名望,走遍西北四省二十八县,惩奸除恶,扶弱济贫;奴才陡胆问皇上一句,她算不算皇上的好女儿,大清的好忠良?”嘉庆听了心里甚喜,道:“芳格格一腔热血,体国爱民,确实与朕如出一辙。她确是朕的好女儿,大清的好忠良!”
喜达拉公爵又道;“但伊大人与直隶提督欺压良民,芳格格与他们理论,竟被这伊大人指使爪牙擒拿,刺配边塞。奴才敢问,这算不算是残害忠良!”嘉庆道:“伊里布,你可知罪?”伊里布惊道:“那花絮芳,是皇上认的格格?”嘉庆道:“那还能有谁!”伊里布听了,已经是面无血色,磕头道:“皇上饶命!”耆英见状,哪里还敢多奏,只得跪在一边不吭气。
嘉庆怒道:“自古以来,朕只知道有位强项令董宣,敢和公主争辩是非,可那也是有理在先,为大夫所为;而你伊里布,私设党羽爪牙残害忠良,竟然还在格格的脸上刺字。这等奇耻大辱,传到江湖上,叫朕还有何面目面对天下臣民?来人!”两御林军听见,便上了朝房。嘉庆道:“将伊里布推出午门,就地正法!”两名御林军听了,道了声:“嗻!”便拖出伊里布走出殿外。
“皇上开恩!”耆英见状,连忙失口叫了起来,“皇上,伊大人服侍皇上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芳格格也是因为伊大人的过错才能与皇上相认,皇上不能因为一时之气误杀忠良啊!”伊里布抖抖地道:“皇上,奴才有罪,容奴才说完皇上再杀不迟!”
嘉庆看了他一眼,闭上眼道:“你且讲来……”伊里布哭道:“奴才自第一眼看到芳格格时,便觉得她气雅不凡,想将她请进府内慢慢查访。不想那河南监察院陈御史与直隶兵马梁提督对奴才进谗,想陷害芳格格。奴才一时听信了这两个小人所言,才会将格格收押起来,想带她面圣后再行定夺。不想那陈御史居然将格格刺配边塞,还与梁提督设计陷害于她。奴才一时糊涂,竟然没有去救,奴才有罪啊……”
喜达拉公爵闻言大怒,道:“皇上,这伊里布满口胡言,万不得听他说下去了!”嘉庆闭着眼睛,一时思绪繁杂。他虽然需要喜达拉公爵这样的忠臣,可又实在不能没有耆英与伊里布。想了良久,嘉庆缓缓的睁开眼睛,道:“将这伊里布革职查办,再行商议……那河南御史陈庭贵目无君上,朕下旨将他斩首抄家,不可宽恕!”
他说完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了龙椅之下,叹了口气道:“耆英,今后你可要好好为官,不可像这伊里布这样失职。不然,朕定要严办!”耆英早吓得魂不守舍,抖抖的道:“奴才谢恩,奴才遵旨。”
嘉庆又道:“你们都平身吧!”喜达拉公爵与耆英便谢恩起身。嘉庆道:“喜达拉爱卿,你回府后传朕的旨意,接芳格格进宫。”喜达拉公爵本想除了伊里布这个大奸臣,不想皇上对他竟然如此偏心,只是杀了陈庭贵以泄积愤,心中很是失落。伊里布看了喜达拉公爵一眼,冷笑了一下。喜达拉公爵只得说道:“奴才遵旨!”嘉庆便喧退朝。
喜达拉公爵怏怏的回到府中,见到絮芳,摇头叹了口气。絮芳不知出了何事,有些担心的问道:“皇……皇上他不认我了?……”她问着,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喜达拉公爵道:“格格,皇上认了你,不日会接你进宫与他团聚。只是那伊里布……”絮芳道:“伊里布怎么了?”喜达拉公爵道:“伊里布与耆英都是皇上的宠臣,因此这次只是将他革职查办,并没有治罪。”
絮芳听了,神情也变得有些失落,道:“原来皇阿玛对他这么偏心……”喜达拉公爵道:“不过这次虽然没有将他至死,可他被削去官爵,也没有能力再兴风作浪了!格格,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要找机会将这些人除去,天下方能太平。”絮芳点了点头,渐渐又回到了认爹的喜悦之中。
喜达拉公爵见她如此高兴,突然又想到了绿珍儿。想着这两个小格格只能住在尚膳监,心里觉得有些难过。他拉着絮芳的手道:“格格,因为你的身份特殊,因此不能像其他的姐妹那样风风光光的住在宫里。你只能和一个与你身世相仿的小姐妹住在尚膳监了。”絮芳道:“尚膳监?那是什么地方?还有一个小格格,她是谁?”
看到其实絮芳并不在乎这些事情,喜达拉公爵心里很是感动。因道:“她叫绿珍儿,是皇上和一位厨娘生的小格格。这个孩子很是可怜,你和她住在一起做个伴,想来也是好的。”絮芳笑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个妹妹要是和我谈得来,我有空就带她到西北转转!”她说着,突然住了口。因为这段时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竟然把程大哥的事情给耽误了。絮芳想了想,又实在舍不得丢下刚认的爹,觉得先进宫去住一阵子再回华山也未必不可。
但喜达拉公爵听着她的话语,又实在不忍告诉她以后不能再随便出宫了。而且让他担心的是,这段日子他也多少知道了一些有关这小格格的事情。这花絮芳虽然心地善良,但毕竟是江湖上非同一般的人物;况且她杀过人放过火,野性难灭,若是在宫里闹出什么乱子,日后可不好向皇上交代。他想到这里,又把她进宫后的礼节向她说了几遍,可絮芳一听这些东西的时候就会眼皮打架,不住的打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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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色微明,公爵府内忙碌非常。喜达拉夫妇等来了宫里的执事太监,连忙让絮芳坐进了轿子里。絮芳似乎紧张得一夜没睡,到了这时反而不住的打着瞌睡。喜达拉公爵心里暗暗着急,连忙拉开轿门喊醒了她,道:“格格,到了宫里可不要失了体统,切记切记!”絮芳道:“姑父放心,我一定常来看您……”执事太监叫了声:“起轿!”八个大力太监便抬着轿子慢慢走去。喜达拉夫妇看着渐渐远去的轿子,一时间又喜又忧。
八抬大轿慢慢的走着,絮芳觉得像睡在摇篮里一般的舒服。昨天晚上太兴奋了,现在突然真要进宫,她放下的心已经感觉到有些睏倦。正在这时,她隐隐的听到一个大力太监说道:“皇上既然认了这个小格格,怎么不从正华门抬进宫里而要走偏门?”这时另一个太监道:“唉,她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和尚膳监的绿珍儿一样是个野种,哪里能走正华门了。”……
听着他们的谈话,絮芳一时睡意渐无。她恼怒的睁开眼睛,突然想动手宰了这几个太监。但想着以后能和爹住在一起,想着喜达拉公爵的叮嘱,又想着尚膳监的那个还未谋面的小姐妹,絮芳渐渐的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哼,你们竟然也这么看我?絮芳咬了咬牙,冷冷地看着盯着轿帘。以后我住得快活就罢了,要是住得不快活,大不了宰了你们这些鸟人,烧了这紫禁城走了便是!
“这可不行,这是我爹爹的家啊!”絮芳连忙对自己说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我把对师父发的誓都忘了吗?”想着自己发过的毒誓,絮芳一时感觉到万分的害怕,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头。蓦然间,她又摸到了自己脸上的金印。“这就是我吗?我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人?”过了一会儿,两行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停下来!”絮芳在轿子里喊了一声,几个太监却没有理她。絮芳心里又气又屈,一脚跺在轿底,竟将轿底踩得落在了地面!她一把扯开了轿帘,抖抖地道:“我不想进宫了,你们回去吧。”她说着摸了摸揣在怀里的羊脂玉净瓶,准备离去。我还有这么大的事情要办,怎么能在这里浪费光阴?皇阿玛,我对不起你,我可能不适合呆在皇宫里。因为除了你,依然有人值得我依恋……
执事太监一时呆住了,忙拦住她道:“格格万不可如此,皇上已经召告群臣了,而且宫里也准备了几天。若是您不去,皇上怪罪下来……”絮芳咬着牙冷笑道:“宫里为了我这个野种准备了几天?你们骗谁!”她说着,眼睛里露出一丝杀意。两个太监吓得忙跪在地上,掌着自己的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执事太监本以为絮芳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如今见了这等形状,吓得几脚踹在那两个太监身上:“两个小兔崽子,准备脑袋搬家吧!”
絮芳看着这群奴才,淡淡地侧过头去。执事太监忙跪在她的面前,央道:“格格心里有气 辉煌三国全文阅读,回去再惩罚这两个奴才不迟,但进宫之事请您一定三思啊!您若走了,不光是奴才们,连公爵大人也担待不起的!”絮芳听罢不由得愣了一下,道:“姑父他……”她说着叹了口气,道:“算了,我可不想再闹出什么事情。”她说着又进了轿子。可轿底已经被踩塌,几个太监急得满头大汗。好在执事太监在京师很熟,不多时才又借了一顶轿子抬着絮芳慢慢而行。
絮芳坐在轿子里,心里觉得很不爽快。不多时轿子已经进了宫门,絮芳拉开轿帘悄悄地往外张望,见穿过了许多房舍,俱是大同小异,几乎认不清路,心想:“都说这皇宫如何富丽堂皇,可所到之处却是阴森森的,难得舒畅,哪比得西北大地平川,心神爽利?”想着这些,不觉又回忆起以前的自己,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再那样逍遥快乐的生活?
行了不多时辰,轿子停到了后宫。两名宫女带着絮芳进了一间小房子里,慢慢的服侍她梳头换装。絮芳以前只是扎着独辫,因此如今要改梳旗头很是费事。絮芳不知道进了宫干嘛要梳这种头?但看着两个宫女异样的眼神,絮芳当下有些明白:她们八成是看到自己的金印了。虽然两个宫女不敢多话,但絮芳一时竟然有些心虚。从来没有过的自卑与失落,渐渐的占据了她的心头。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不敢再看第二次。
梳好旗头后,絮芳换上了朝服,又套上了花盆底。她自小习武,穿小靴穿得惯了,踩着这花盆底极不自在,加上心情繁杂,因此走了几步之后险些摔了一跤。两名宫女忍住不敢笑,连忙过来扶住她。絮芳下意识的捂了捂脸上的金印,在她们的搀扶下慢慢的向慈宁宫走去。
原来嘉庆虽然只说是认了义女,可毕竟要告知后宫,便带了皇后与嫔妃公主们先到太后那里等待絮芳见驾。絮芳的头脑里渐渐变得一片空白,加上怕又摔倒,只是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不多时已经来到慈宁宫,两个宫女便将她扶进了屋内。
屋子里暗暗的,絮芳见嘉庆同一个老太太坐在正座两侧;旁边立着一些妇人和姑娘,都是梳着旗头,踩着花盆挺在那里,心下突然明白这便是她爹的一家子了!絮芳猛然记起喜达拉公爵的话,便跪下拜道:“儿臣花絮芳,给太后请安,给父皇请安,给皇后娘娘和众位娘娘请安,给各位姐姐妹妹请安。”
众人听了,不觉都笑了起来。因为在宫里给各人请安的礼数都不尽相同,这花絮芳如今一股脑儿全拜了一遍,甚至连“姐姐妹妹”都自称“儿臣”,实在是不成体统。嘉庆咳嗽了一下,让众人不得讪笑;回头对那老太太道:“皇额娘,朕的这个女儿自小长在民间,不懂礼数,请不要见怪。”太后却笑道:“哀家看这孩子挺可人疼的,过来让我看看!”絮芳听了,便站起身来摇摇的走了过去。
太后拉着她的手,却并没有数落她什么,只是笑着说:“听说这孩子还会点功夫,这好得很。我们旗人的江山就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入了关这一百多年,许多旗人连马都不会骑了,如今来了这个巾帼小英雄,可真给咱们长脸。”嘉庆听了很是高兴,道:“皇额娘说得很是。”絮芳听了,突然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刚才的烦恼倾刻间已经消散大半。
这时,旁边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却道:“皇阿玛只说她是江湖女侠,可儿臣看她面带金印,怎么看都像个贼。”她说完,周围的人也都伸过头不住的看着她的脸。絮芳一时又悲又怒,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她寻声望去,见这女孩立在嘉庆身边,形容娇艳,似一个颇有身份的公主。
嘉庆皱了皱眉,道:“芙儿不可胡说!你妹妹在江湖上行侠侠义,才会被人陷害,遭此大难。你做姐姐的,可要多照顾她,不要欺侮她才是。”那公主听嘉庆竟为絮芳说话,鼻子里哼了一声。絮芳听见皇阿玛竟然为自己说话,一时间竟有万分的感动。她慢慢的将手放了下来,不再如刚才那样拘束了。
太后却依然很有兴致,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别太生分了。芳儿,你以后就住在尚膳间,那里还有一个小妹妹与你作伴。你们要是闷了,就找姐姐们玩,不要见外。”絮芳见这位奶奶和颜悦色,心里很是喜欢,从腰间取下手绢行了个礼:“谢太后!”她说完后,不由得得意的看了那个公主一眼。
不过除了嘉庆和太后外,其他人对她都不咸不淡;尤其是那个公主,依然不时的找机会羞辱她。絮芳虽然心里有火,可哪敢在这里发作?因此在这里呆了半日,已然觉得有些无趣。又磨了半日,太后见她满身不自在,想着本来只是带着絮芳形式上的拜见长辈和亲人们,也就叫人送她回尚膳间了。
出了慈宁宫后,絮芳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她跟着那两个宫女东绕西绕,渐渐的房屋竟越来越简陋。絮芳心想:“太后和皇阿玛说的那个小格格确实过得清苦,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同是皇阿玛的女儿,那个小贱妇打扮得花枝招展,住在慈宁宫旁边,这个小格格却在这里,真是应了那句话。”想到这里,絮芳不由得说了出来:“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两个宫女听了十分诧异,道:“格格说什么?”絮芳一时红了脸,道:“没什么!……”
正说着,却听宫女说:“格格您看,我们已经到了。”絮芳停住脚步。她抬头看时,却是到了御膳房。御膳房不是很大,房屋却很明亮轩敞,连着厨房的院墙上另有一间小房,上面挂着一块扁写道是“尚膳间”。此时的尚膳间扁下面挂红布花,两道长布一直垂到了门框。絮芳心想:“节已过完,又未过年,挂这花儿做什么?”正想着,只见门里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这位女孩生得娇小可爱,只是衣服有些陈旧;看见絮芳便道:“是姐姐来了吗?”
絮芳看着她的形容,猛然想起这便是嘉庆他们说的那位小格格了。因见她容颜秀丽,却是生活清苦,不由得心生爱怜,忙迎过去道:“你便是珍格格吧?”绿珍儿笑吟吟地道:“正是!”说着忙将絮芳请进屋里坐好。她自己取下了个跪垫,跪在絮芳的向前拜道:“绿珍儿拜见姐姐。”絮芳不知她如何要行此大礼?不由得也跪下将她扶了起来,道:“妹妹何必如此?”绿珍儿道:“您是姐姐,我是妹妹,当然要拜的。”
絮芳爱怜的打量着这个胆怯柔弱的少女,一时心里有万分的感慨。她随绿珍儿进了屋里,小丫头桃花端上了茶果。絮芳坐在小床上,打量着这陈旧的小房间,突然感觉这里异常的温暖;虽然绿珍儿的招待远不及太后她们那里丰盛,可她的热情却更让人觉得亲切。絮芳觉得自来在这宫里后,绿珍儿才真有亲人一般的感觉。絮芳吃着茶,看着这小小的尚膳监,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这间小屋只是伙房隔壁的一个值房,里外只有两间,木料都已经红得发黑,看来多年来也没有过修饰。用的家具陈设也是非常简陋,要不是身在此地,她真不敢相信这里就是皇宫内院。看着绿珍儿穿的那身洗得很干净、却已经有些褪色的朝服,絮芳才知道她竟是如此隆重的接待了自己。想到这里,她一时觉得眼睛有些发热。
绿珍儿见她不说话,怕是慢待了她,忙对桃花道:“去,把昨天太后赏给我的好果子拿出来!”絮芳见她误会了,忙道:“妹妹别多心,我只是看着妹妹生活清贫,心里难过。”绿珍儿笑道:“姐姐说哪里话?想我自幼长在宫内,有皇阿玛疼着,已是难得了;怎比得姐姐在外漂泊一十九年,孤苦伶仃,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难受。”绿珍儿说着,不觉滴下泪来。
絮芳见她如此重情,心里甚是怜爱,忙宽慰了她几句。少倾,桃花已经捧上一盘水果。絮芳看时,却有许多倒不认得!她好奇的拿起一枚尝了尝,顿觉甜美无比,因自语道:“这宫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连花红都长得这么肥硕。”桃花听了,不由暗暗笑起来。绿珍儿也忍着笑,对她说道:“姐姐不知道,这不是花红,是西洋进贡的水果。今年秋天送来,一直冰在地窖里,现在很难得吃得到了。”絮芳觉得好吃,因问道:“西洋的水果?这叫什么?”绿珍儿道:“叫苹果。”絮芳笑道:“苹果?我听也没有听说过。”
绿珍儿又取了几样水果,一一叫她尝了,给她讲了些宫里的事情,聊得十分投机。絮芳也讲了一些江湖上的事情,只听得绿珍儿心神向往。絮芳见她似乎也知道一点外面的事,因问道:“你去过宫外吗?”绿珍儿摇头道:“我连这尚膳监的大门都很少出的,哪里会去过宫外?”絮芳却道:“但是我方才讲的一些东西,你却是知道一些的。”绿珍儿听了,眼睛里突然闪出了一点光亮,道:“那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跟我讲过的……”
絮芳道:“朋友?”绿珍儿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是啊。她以前被骗到宫里来当太监,一直陪着我。可惜后来被张老公公差点儿害死了……”絮芳关切的道:“那他现在怎么样?”绿珍儿道:“等我救她时,却发现他竟然是个女儿身。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医理查德说这是胎里带来的,蚕室也是她给去做的。”絮芳有些不信,道:“有这种奇事?一个人居然生出了两样的身子。那她自己想做什么人呢?”绿珍儿道:“她自然想做一个男子汉。我也希望……”绿珍儿说着,脸不由得一红。
絮芳当下明白,时隔这么多年,绿珍儿倒一直在挂念着他。絮芳道:“既然如此,那个太医为什么引他进蚕室?这个西洋女人真不是个东西。”绿珍儿道:“姐姐不要错怪了她。理查德开始也不知道,引他去蚕室的是……是那个伊里布。”絮芳听了这个名字,不由得骂道:“又是他,这个狗贼!”绿珍儿忙道:“但是现在伊大人已经被革职查办,我们也不必再计较他什么了。只是小荣她……”
絮芳见她的样子心有不忍,道:“天命不能强求。既然她现在是女儿之身,你也不必再爱慕于她了。说不定她也认命,嫁人了也未可知。”绿珍儿听了,急道:“不会,决计不会!我不管她成了什么样子,都不会……都不会忘怀于她。她肯定也一样。”她说到这里,眼睛里满是爱慕的神色。
絮芳看了她一眼,方才知道这个幽闭于深宫中的绿珍儿,她的内心竟然是如此的痛苦与孤独;而且她的喜爱仅仅只是思慕而已,竟然与自己一样。絮芳看着她,一时百感交集,悠悠地道:“绿珍儿,你这是何苦?”绿珍儿怆然道:“难道人生在世,有个念想的人儿,也有过吗?”说着又淌下了眼泪。絮芳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轻言抚慰。她闻着妹妹头发里的香味,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里渗出了泪水。
姐妹俩正在说话,不想门外有人通报道:“和硕公主到!”绿珍儿大惊,连忙出门迎接;絮芳想起刚才的那个小贱妇,心里恼怒,也随她到了屋外。放眼看时,却见和硕公主带着一班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朝尚膳监这里走来。
绿珍儿迎到屋外,连忙跪下道:“臣妹恭迎和硕公主。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望公主恕罪!”和硕公主冷冷地道:“你本来就有罪,还有脸让我恕?”绿珍儿听了,跪在地上不敢再作声。和硕公主问道:“我来问你,为什么我每次来,你都没有这样大张旗鼓的来接驾;倒是你这位新姐姐到此,你又是张灯又是结彩的。到底有没有将我这和硕公主放在眼里!”
绿珍儿吓得脸都白了,忙辩解道:“公主不知,您是长住宫里的人,更是臣妹的姐姐,经常来关照于我,臣妹自然不用每次都这样接驾,那成何体统?芳姐姐初来乍到,又要住在臣妹这儿,臣妹尽一下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和硕公主听了,冷笑道:“好一个地主之谊。”又看了絮芳一眼,道:“你怎么不接我的驾?”
絮芳早就看她不顺,只是碍着皇上的面子不好和她翻脸,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接你的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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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惺惺相惜的姐妹(下)
和硕公主听了花絮芳的话不觉勃然大怒,喝道:“好不懂规矩!给我跪下!”絮芳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道:“我花絮芳自出世以来,上跪过天下跪过地,跪过菩萨恩师和皇阿玛,其他人我愣是没跪过。何况是你呢?”她不由分说,一把将绿珍儿搀了起来。和硕公主气得颤微微的指着她道:“好……等我告诉了皇阿玛,有你好看!”
她说着,也不用人请,带着她的奴才们就进了门。看见桌子上的果馔,和硕公主乃叫道:“今天珍格格请客,大家不用客气,放开肚皮吃个饱!”众奴才听了,一拥而上,捧起桌子上的东西便吃。不肖一会儿的功夫,不论是果品茶点还是花生瓜子,只吃得满地狼籍。絮芳大怒,要不是绿珍儿一直在旁边扯着她的袖子,她真想再开杀戒。
和硕公主看着絮芳的样子,笑道:“怎么,不服气呀?我告诉你,别以为皇阿玛认了你,你就真是我皇家的格格了。也不看看你脸上的那两行金印,一个跑江湖骗饭吃的,也敢在我的面前瞪眼?要是惹恼了宗人府的大贝勒,看他不来扒了你的朝服,臭揍你这匪性!”絮芳听了她的挑衅,反倒觉得有些兴奋,笑道:“好啊,你倒试试看,问天底下有谁能拿得住我花絮芳?”
绿珍儿挡在絮芳的前面,央求道:“好姐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吃得最多的那个老太监抹了抹嘴巴上的果汁,对绿珍儿道:“对,珍格格就是个识实务的人,不像某些个人,穿上了龙袍就以为自己是太子。哼哼,真真的了不得。”絮芳听了这个奴才的话,差点就要动手;但因为有绿珍儿在,不便发作。她瞅见桌上有未吃尽的花生米,当即取了一枚捏在手中。待和硕公主耍完了威风正要出门的时候,絮芳暗生内力,将那枚花生米正弹在她的“玉枕**”上。
和硕公主被花生米打中,不由得双腿一麻,竟跪在了地上!絮芳笑道:“哟,我的和硕姐姐,您老人家走就走嘛,怎么还要给我们回个大礼?这叫做妹妹的怎么敢当呢?”绿珍儿以为和硕公主真跪下了,吓得她连忙也跪在地上。和硕公主当下知道这是絮芳搞的鬼,又难以启齿,只是骂道:“个狗奴才,还不快把我扶起来!就知道吃!”那个老太监见状,连忙过来扶。
絮芳看着这个老奴才,哪里又会饶得过他?她又拿过一枚花生米弹了出去,正打在他的“笑腰**”上。老太监只觉得后心一麻,竟一下子扑到了和硕公主的身上,两人叠成了一堆。和硕公主动弹不得,只是尖叫道:“死奴才,把你的爪子拿开!”众人看时,那老太监的一双手竟然正按着和硕公主的胸口!这等奇事,就连絮芳自己也没有想到,顿时大笑起来。
众奴才虽然看着主子出丑,可一时也忍耐不住;加上和硕公主平时太过于歹毒,因此被絮芳一引,顿时满堂哄然。绿珍儿不敢笑出声,只是拼命的咬自己的嘴唇。和硕公主一时又羞又恼,无奈动弹不得,骂道:“你们这帮蠢奴才,还不快把我扶起来!”她刚一说完,那老太监倒笑了起来。原来絮芳点的这“笑腰**”除了让人身软,更会让人大笑几声;他这一笑,众人又跟着笑了起来。
和硕公主一时气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又哭又骂。众奴才不敢再怠慢,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和硕公主不能活动,众奴才们又帮她整理衣帽;因又骂道:“还不快些把我抬回去!让人看见成什么样!”众奴才听见,忙将她抬了起来,一路回去了。絮芳挥手道:“不送。”
待他们走远后,绿珍儿自语道:“芙姐姐一向老成持重,怎么今天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絮芳冷笑道:“这是对她的一点小小的惩罚。她要是再敢乱来,就不是像今天这样轻松了。”绿珍儿听了,方才知道是絮干的,忙道:“我的好姐姐,你可别再乱来了。要真把她给惹火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絮芳道:“她?凭她能把我怎么样?”绿珍儿道:“姐姐,有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我真怕害你会被他们害了。”
絮芳虽然出了气,可经她这么一说,心里倒不是很痛快。想要再问,见外面又来了一群人。絮芳对她道:“你看,你越怕她,她越是欺侮你!这次居然敢派人来报复了?你且闪在一边,看姐姐教训这群狗奴才!”正说着,却看见进来的是嘉庆的贴身太监胡同。绿珍儿急道:“看,你太鲁莽了吧!”絮芳有些脸红,没再说甚。
胡同进来之后,对他们二人道:“圣旨下。”二人忙跪下接旨。
原来嘉庆因为絮芳初进宫,又没有安排好的居处,特赏赐了不少的东西于她。絮芳天性顽劣,看着那些金银玛瑙,不由得眉开眼笑。更可喜的是,一向不被嘉庆挂怀的绿珍儿也有不少的赏赐,感动得绿珍儿涕泪交流。随后,嘉庆又赐酒席一桌,为絮芳洗尘,也算是为了绿珍儿尽了一点父女之情。
胡同念完圣旨,絮芳便捧着那些奇珍异宝,自语道:“这就是花十辈子也花不完哪!”胡同笑道:“格格要是喜欢,皇上一定还会再赏的。将来格格要嫁人,皇上赏的嫁妆可要比这多百倍呢!”胡同这一句话,倒勾起了絮芳无限的情愁。一时间程士铭的名字在她的心里跳了好几遍。
自己进了宫,居然把程大哥和荣湘涟的事情耽误了这么久!絮芳摸了摸揣在怀里的宝瓶,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胡同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与她二人寒喧了几句,便先走了。绿珍儿看着她的样子,悄悄地问道:“怎么,姐姐难道也有心上人了?”絮芳回过神来,不置可否的道:“就许你有?”绿珍儿淡淡地道:“我不过是这么一问罢了。”
絮芳心里有些不悦,道:“亏我把你当成亲妹妹,原来你还有好多话没对我说。”绿珍儿听了她的话,也轻轻地道:“你还不是……”絮芳扭过脸去,不再讲话。原来和硕公主刚才一闹,二人多少被搅扰了心志,因此言语间不免有些碰撞。桃花见了,忙对她们说道:“两位主子,你们想必是饿了,所以心绪不好。要不先用膳,边吃边把掏心窝子的话说了,岂不是好?”
絮芳生来就认为人只好好坏之分,而无高下之别;见桃花如此低声下气的为她解和,因拉住她的手道:“是啊,真是把人饿得都上火了。我们一起吃吧!”绿珍儿打小就只有桃花这么一个贴心人,和她一同吃饭更加不会计较;因此桃花让伙房开了饭来,三人便坐在一处吃了起来。
嘉庆给赐的菜确是珍奇美味,只几口就将她们的情节给化开了。三人一时有说有笑,又恢复了生气。絮芳吃着一盘鱼块,奇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作料,怎么吃得舌头火烧一样的烫?”绿珍儿忙道:“姐姐不喜欢么?”絮芳笑道:“喜欢,太好吃了。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绿珍儿笑道:“这里面放了辣椒。”絮芳不解,问道:“什么是辣椒?”
绿珍儿指着窗台上的一盆小树,道:“这就是辣椒。”絮芳看着那尖尖的果子,道:“我一直以为这是甜的呢。”想着这东西这么烫口,自己竟然差点去偷吃。绿珍儿笑道:“我还不是。起先喜达拉公爵送了我两株盆景,一盆就是那个小橘子树,我以为很好吃呢,可惜很苦;后来他又送了一盆小辣椒,说也是西洋送来的。我一吃,差点把我辣死了!”
絮芳没想到这个妹妹竟然也是个馋猫,一时觉得她又很是可爱。她边吃边问她道:“既然如此,尚膳监怎么又想到把它当作料做到菜里的呢?”绿珍儿说道:“隔壁御膳房的师傅见我辣成这个样子,连忙给我冰了酸梅汤,吃了几大碗才好。后来他们听说西洋人拿这个做菜,起初还不信。结果一试,果真是非常好的作料。为此,皇阿玛还赏了他们呢!”絮芳笑道:“那你还是我们大清国头一个吃辣椒的人呢,要不这个东西只能像那盆苦橘子一样摆在那里当盆景了。”说得大家都笑了。
她们吃着聊着,不觉到了掌灯时分。撤了席,桃花给她们上了茶来吃。絮芳便不再隐瞒,将程士铭的事情对她说了;绿珍儿听了,很是感动,将心比心,也将她与和硕公主的过节说了一回。
绿珍儿的母亲原来是尚膳监的一位厨娘。当时她母亲的家里破败之后,除了她母亲和太祖母就没有其他人了。绿珍儿的母亲进宫后当了厨娘,想早日帮太祖母还清债银回去老家。不想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中,她的母亲竟然与嘉庆心生爱慕,不久后便生下了她。然而在这以后,绿珍儿的母亲便一直在尚膳监里等待着嘉庆的归来,直到她相思成疾,死在了尚膳监里。
绿珍儿的太祖母后知道女儿去世,一时悲痛难忍,竟把眼睛也哭瞎了。在几个好心人的帮助下,太奶奶一直住在紫禁城外的一所胡同里,无依无靠,仗着别人的施舍度日。好在嘉庆还念着些父女之情,让绿珍儿住在这尚膳监里;而且绿珍儿也从懂事起,从知道她太奶奶的事儿后就一直省吃俭用,把不多的月用都存下来托人寄给她太奶奶。
善良的绿珍儿一直想着攒了点儿钱,让太奶奶回老家去过几年舒心的日子,也不枉她劳苦了一世。可和硕公主的额娘孝和睿皇后知道后,硬是说是绿珍儿的母亲勾引皇上,要那个老太婆不得好死。于是和硕公主隔三岔五的就去找她太奶奶的麻烦。每当想到此事,绿珍儿便会伤心落泪。絮芳听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绿珍儿抹了抹眼泪,强笑道:“我不是不想告诉姐姐,只是怕姐姐知道后会对皇阿玛有成见。皇阿玛对你那么好,那么喜欢你,我真不想因为我让你们之间产生隔阂。皇阿玛也有他的苦衷啊!”絮芳看着这个善良的姑娘,真不知用什么来形容于她,只得再次将她抱紧,道:“好妹妹,别难过。你太奶奶就是我的太奶奶,我把今天皇阿玛赏的东西都给她,让她早点回去过好日子!”
绿珍儿听了,急道:“这怎么成?姐姐的心意我领了,可是这钱……”絮芳扶着她的肩膀,道:“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花絮芳是爱钱,可也分得轻轻重。你要是认我这个姐姐,可一定要收下。要不,我再也不理会你。”绿珍儿一把抱住她,哭道:“我有你这么个好姐姐,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絮芳又劝慰了她一番,方才让她止住哭。
是下,二人便让桃花请来了尚膳监的小五子,请他把钱**宫给太奶奶。小五子是个热心人,对绿珍儿更是有情有义,接过了钱便去办事了。绿珍儿泣喜道:“太奶奶能好好度个晚年,我也就没什么挂怀了。”絮芳心下如释重负,当晚便与绿珍儿同榻而寝。二人私语绵绵,情爱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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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深秋的日头已经照暖了皇宫。绿珍儿带着絮芳到宫内游走,不时的传来几声笑语。绿珍儿仔细的告诉絮芳哪些是妃子们的住处,哪些是格格们的府第;絮芳一时半会儿也记不住,只是觉得好奇,东张西望。二人正走着,见对面来了两个衣着华贵青年,绿珍儿忙跪下道:“给两位皇兄请安!”
原来这两位青年便是嘉庆的两个儿子绵忻和绵宁。绵宁见了绿珍儿,忙扶起她,道:“皇妹不必大礼!”絮芳见他们礼数有佳,也拱了拱手道:“原来是两位皇兄!”绵宁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早就听说皇父认了一个妹子,原来出落得这样标致!”絮芳听了,心下有些得意。绵忻倒显得有些羞涩,道:“妹妹初到宫里,我们这两个作哥哥的又没有去拜望,真是有愧。改天有机会,一定请你去我府上,替你接风洗尘。”
絮芳笑道:“我今天就有空,不如就今天去吧?”绵忻与绵宁一听,不禁亚然失笑。绿珍儿急道:“姐姐,宫里的格格是不能出宫的。”絮芳听了,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道:“为什么?”她正准备休整几日便回华山,如此一来竟然是被困住了。绵忻有些不解,告诉她道:“这是祖制,不能违背的。妹妹要想去府下,我与皇父通报一声就是了。”絮芳觉得有些失望,只道:“这就算了吧。要不今天我作东,请你们二位去尚膳监里吃顿饭?”
绿珍儿听了不觉大窘,想绵忻身为贝勒,绵宁更是被封为了智亲王,怎会去尚膳监里打伙?忙道:“两位皇兄不要见笑,芳姐姐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们不要怪罪于她就是。”绵宁笑道:“皇妹说哪里话,这皇宫内院,哪里不是我们的家?要去,这就去便了。”绿珍儿手足无措,只得陪他们一起回 植物大战僵尸帖吧了尚膳监。
她手忙脚乱的招待两位皇兄坐好后,便让桃花上了茶来吃;自己跑到了伙房里,央求小五子道:“小五哥知道的,皇阿玛赏我的钱昨天都让你送给我太奶奶了。今天你帮忙给做桌好菜,哪天我有了钱,一定还你!”小五子听说两位皇子驾到,不禁笑道:“两位爷来了尚膳间,这是我们的福气,一桌菜值个什么,能让主子还!”他刚说完,便听见身后一声朗笑,道:“哪有主子让奴才请客的道理?这顿饭算我的,你看着办吧,多的就赏你了!”
二人回头一瞧,见正是绵宁站在身后,手上还拿着一张五十两的大钱票。小五子忙跪下道:“奴才不知是二王爷来了,爷恕罪!”绵宁道:“罢了罢了,今天是两位格格的东,菜一定要做好!差事办好了,爷还有赏!”小五子接过银票,磕头道:“谢二王爷!”绵宁牵着绿珍儿到了屋里,道:“妹子,你有苦就说嘛,何必如此?要不哥哥今天吃你这顿饭,这一天都会不快活的。”
绿珍儿心下感激,道:“多谢皇兄了。”絮芳见绵宁生得儒雅,又颇有侠义之风,心下喜欢,道:“真像个男子汉!你这二哥,我认了!”绿珍儿忙道:“本来就是你二哥,哪里还容得你认不认?”这时坐在一边的绵忻笑道:“芳妹子,那我这个三哥呢?”絮芳道:“本来就是我三哥,哪里还容得我认不认?”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绵忻听了觉得不快,只得陪着一起笑。
几人正说着,却听见门外有人通报道:“太子驾到!”几人听了,都是一怔。随后绵忻、绵宁和绿珍儿都出了门;絮芳知道他们又要接驾,坐在椅子上懒得动。少倾,却见一位穿着明黄朝服的男子进了门。他虽然年岁不比那两位皇兄大很多少,可神色有些操劳,因此看起来比绵忻和绵宁要年长许多;加之他留着胡子,神色威仪,倒有几分嘉庆的风范。
太子身后的太监足有十人,分排立在两侧;絮芳再看时,却见那和硕公主居然也和他在一起。绵忻他们三人见了太子,忙行君臣大礼,上前参拜。太子用手轻轻一抬,示意他们平身,三人方才起身立在一边。就在这时,太子突然发现坐在椅子上的花絮芳,不觉问道:“你就是皇父刚认的芳格格?”絮芳最看不惯在人前摆谱的家伙,不咸不淡的说道:“正是。”
和硕公主道:“放肆!你知道这是在和谁说话吗?”太子用手微微一挡,道:“皇妹不要怪罪她。她刚来,不知道规矩。本太子今天来,就是要替皇妹教教这些人规矩的。”和硕公主毕恭毕敬的道:“如此有劳太子了。”说着有些得意的看着花絮芳。絮芳也不睬她,只是自己吃着茶。
太子走到絮芳同案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道:“贤妹可知在这世上有谁能同我平起平坐?”他说这话时,绿珍儿他们三人都捏着一把冷汗。絮芳笑道:“我刚来,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请教太子一下?”太子冷笑道:“那我就替皇父管教管教你了。海鹤何在!”他刚一说完,便从门外进来一个男子跪在太子的面前,道:“奴才在!”
这名男子穿的朝服很是特别,一身漆黑的长袍外罩着绣满猛虎条纹的补子。絮芳觉得他的衣服有些眼熟,突然记起似乎那雷昊天便是穿着这样的朝服!只是雷昊天朝服上的虎纹是红色的,这个叫海鹤的朝服上的虎纹却是黄色的。正在她迟疑间,忽然听太子道:“海鹤,替本太子教这位格格点规矩。”绿珍儿急道:“太子殿下手下留情,海大人可是黄虎堂的高手,不能乱来的!”
黄虎堂?絮芳听罢不由得一愣:原来在京师中除了雷昊天的赤虎堂外,果真还有保龙神虎门的其他分堂?待看这海鹤之时,见他虽然满脸皱纹,已是垂老之人,可近身后一双凶目却煞煞有神!絮芳不觉心里惊道:“此人武功了得!”但手无寸铁,适才又分了心,竟被这海鹤一双大手给按在了地上。絮芳被这黄虎堂的上乘高手抢了手,一时间动弹不得。
绿珍儿急道:“太子,您就饶了她吧!”说着跪了下来。绵宁心软,更是喜欢絮芳这个妹子,也跪了下来,道:“太子,她小孩子家不懂事,您是一国储君,何必和她一般计较?”太子望着和硕公主道:“你说呢?”和硕公主笑道:“这小贱人敢当众出我的丑,我要还给她才罢了。”她说完后,走到絮芳的面前蹲下,道:“今天让你认得我芙蓉。要是再敢胡来,我让你知道厉害!”说着扬手就是一耳光。
絮芳不觉大怒,适才一直未出手,皆因一时失策被人拿了要**。这海鹤果然是保龙神虎门的人,竟然一直在使用散功**!好在絮芳并不怕这种武功,因此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已开始在运气化解。和硕刚打完,絮芳内力潜生,眼看就要将海鹤给震开了!海鹤也是身负上乘武功的武乘,自拿住她之后自己的手臂一直**难耐,如今觉得对手内力迸射,心下大骇,连忙松了手,跪在太子面前道:“奴才交旨。”众人不懂武功,只认为是他真拿下了花絮芳,未敢作声;只有海鹤心下生惊:这小格格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破解散功**?
絮芳身为一代名流,此时也不能再出手伤人。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又回到椅子上坐下吃茶,不再理会他们。海鹤在太子的耳边耳语了一会儿,太子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少倾,他强作镇定,又道:“皇父叫两位格格住在这尚膳监里,自有他老人家的用意。你们两个身为皇子,就应该注重身份,还是少来这里的才是。”绵忻听了,忙道:“太子教训的是,臣弟这就回去。”说着向他们道了别,一路出去了。
绵宁却笑道:“太子哥,我们兄妹在一处吃个便饭,没有什么不妥吧。您累了这么老半天,不要一起吃点儿?”太子哼了一声,带着和硕公主他们一道出门了。绵宁想着绵忻刚才的德性,不由得摇头道:“三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见了太子那副尊容,我看了都觉得寒碜。”绿珍儿黯然地道:“二哥,您别说了,都是我不好。”回头又道:“芳姐姐,你也真是。太子可是半个皇上,你怎么能得罪他呢?这回吃亏了吧?”
絮芳好面子,今天被人当众羞辱,心里惭恨,恨恨地道:“我早晚会教训他们!”绵宁见她目露凶光,忙笑道:“不要被他们坏了我们的兴致。来,我们三人一起吃吧!”
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小五子已经叫人把菜送来了。绵宁举杯道:“今天我借花献佛,为一位妹妹接风洗尘,也向另一位妹妹道个平安!”说着三人碰了杯。绿珍儿吃了一口洒,突然自语道:“要是小荣也在的话,那该有多好。”絮芳道:“哪个小荣?难道是……”绵宁道:“就是和我这珍儿妹子要好的那个小姑娘。”绿珍儿急道:“二哥真是的,这又不是小荣的错!”绵宁笑道:“是是,二哥知道你喜欢小荣。来,我们再干杯!”
絮芳方才知道她说的小荣就是那个逃走的小太监。因道:“这个小荣一走之后便无有音迅,妹妹不要再想便是了。”绿珍儿红着脸道:“其实,其实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的。”絮芳道:“果真?你告诉姐姐,姐姐可以帮你把她找来团聚!”绿珍儿听了,眼睛里闪着光亮,道:“果真?姐姐没有骗我吧?”絮芳笑道:“一定不会骗你!”
绿珍儿用手捂着发烫的脸,轻轻地道:“她现在住在盐帮,是荣帮主的大小姐了。”絮芳听了心里一紧,道:“什么?你再说一遍?”绿珍儿的脸都快红透了,道:“她现在叫荣湘涟,不知姐姐听说过没有……”絮芳愣愣地坐在那里,一时觉得心绪缭乱。果真是荣湘涟吗,原来程大哥喜欢的竟然会是她……絮芳咬着自己的嘴唇,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姐姐知道湘涟的事?”绿珍儿看着她的样子,急急地问道。絮芳看着绿珍儿,轻轻地道:“姐姐以前一直住在西北,不太清楚。不过可以帮你去找。”绿珍儿的眼睛里露出了几分的失望,但还是道:“拜托姐姐了。”絮芳点了点头。她咬了咬牙,觉得荣湘涟现在的事情千万不能对这个痴情的妹妹说。她一个人在这膳尚监里过了这么多年,荣湘涟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了。若是告诉她荣湘涟已经死了,绿珍儿会怎么样?
不行,我一定要尽快救活她!絮芳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不光为了程大哥,也为了我这可怜的妹妹。荣湘涟,为了这些喜爱你的人,你千万别睡过去啊,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的!絮芳似乎下定了决心,不想再贪图宫里的生活了。这时,绿珍儿对她道:“姐姐,你以后可要仔细一点。今天要不是太子开恩,你可要吃苦头了!”絮芳被她唤回了心神,笑着抚着她的头不置可否。
这时,却听绵宁说道:“今天要不是和硕公主替太子解了围,只怕宫里要出大事了。”絮芳一怔,方才知道原来绵宁早就看出来了。她心里暗暗佩服,因道:“二哥也是精通武功之人了。絮小妹眼拙,没看出来!”绵宁道:“在真人面前怎么敢尊大?哥哥早就听人说过:太行以西,剑法第一,我想妹妹就是此人了吧?你当时盛怒之下,我一直心里不安,生怕会闹出乱子来。后来你终于显示了一代宗师的气魄,不行无赖的打斗,才叫愚兄松了一口气。”
绿珍儿有些不相信,道:“听四哥的话,姐姐难道打得过海鹤?”绵宁笑道:“海鹤在你芳姐姐面前不过是只蚊子。你姐姐没防备,被这老蚊子叮了一下,吃了点亏。可刚要打他,他又逃走了,你说气不气人?”絮芳被他说得心里十分畅快,道:“二哥说笑了。”三人边吃边谈,不觉到了午后。
绵宁又与她们坐了一会儿,直至天黑才起身告辞。临行之时他说要常来看望,依依与二人惜别。
当晚,絮芳与绿珍儿正在点灯畅谈,却见小五子神色慌张地跑进屋来,跪在绿珍儿的面前道:“珍主子,奴才把事办砸了!”绿珍儿一惊,道:“你说什么?”小五子道:“我本来安排老太太今天晚上走,免得引人瞩目,可和硕公主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派了人要……”绿珍儿焦急地道:“要怎么样,你说呀!”小五子道:“要抢了老太太的东西,然后把她卖到衙门里当老妈子!”绿珍儿听罢,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小五子说着不由得哭了起来,又道:“老太太现在恐怕已经被害了。主子,奴才对不住您,您砍了奴才的狗头吧!”绿珍儿听罢,又气又恨,已经晕过去了。絮芳是个明事理的人,一面扶了绿珍儿,叫桃花倒杯热茶,一面乃对小五子道:“小五哥,你快起来,你一直是好心办事,珍格格不会怪你的。”绿珍儿慢慢转醒,对小五子道:“小五哥,这不怪你,只怪我太奶奶命不好。她活了快八十岁,也快到头了。这次,就让她去了吧!免得受罪!”说着,不由得大哭起来。
絮芳一时再也耐不住,乃起身道:“妹妹放心,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我不救出太奶奶,就不回来见你!”绿珍儿道:“你怎么救?”絮芳冷冷地道:“我去宰了这帮狗日的!”说着换了短衣小靴便要出门。桃花和小五子见这位格格口吐脏话,而且露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杀气,都吓得不敢再说话。绿珍儿劝道:“姐姐不要去,我不想连你也失去了!”
絮芳道:“放心,姐姐这次一去,不但能平安回来,还能多救一个人,何乐不为?”她又回头对桃花与小五子道:“你们在这里好好照料格格,我去去就来。”二人轻声应道:“嗻。”绿珍儿急得一把抱住她,哭道:“姐姐,求求你别去了!他们和宗仁府的大贝勒是一起的,黄虎堂的人你可忍不起啊!”絮芳一时无奈,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对绿珍儿道:“姐姐不去可以,可你先戴上这个东西再说!”她说着拿出一串小佛珠。
绿珍儿抹了抹眼泪,忙取过佛珠戴在项上,道:“只要姐姐不去,便是让绿珍儿当尼姑也成。”絮芳笑了笑,让绿珍儿随她念了一段经文。绿珍儿念完后,突然一头栽倒在床上不能再动!绿珍儿急道:“姐姐,你……你施了什么法力?”絮芳抚了抚她的头,温言道:“好妹妹,你就呆在尚膳监不要乱跑。等姐姐救出太奶奶,定会帮你把它取下来!”
在绿珍儿的哭喊下,絮芳回身道:“妹妹就交给你们了,我去去就回!”小五子看着这位出手不凡的主子,喜道:“愿主子一战成功,救回太奶奶!”絮芳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到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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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絮芳出了尚膳监的大门,纵身一跃到了房顶。好在这两天在宫里转了转,已经有些熟识,跳到小路上,避开夜巡的羽林军,慢慢地向西华门摸去。待她趁着月色找对了方向,又起身跃过高墙府宅,几起几落,已然到了紫禁城外。想着人未去远,便甩开大步,一直向着城外奔去。
跑到半路,絮芳方才想起身边没有带兵器;见路边的一家铁匠铺还亮着灯,便走了进去。好在这几天皇上赏的钱实在是多,随手摸了一锭五两的大银子,叫掌柜的拿一把纯钢的短剑。掌柜的见她一脸杀气,不敢不从,递给她一把匕首。絮芳把匕首拿好,提气赶路,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帽儿胡同。
小五子所言果然不虚,絮芳靠在墙角边,已经听见远处传来了一个老妪的哭闹声。听她道:“老身犯了什么罪,要抓我去官衙!”一人道:“有人告你的好重孙女在宫里偷了东西,放在这里销赃,你还不认账!”却是那海鹤的声音。老太太道:“这是皇上赏的,怎能说是偷!”海鹤道:“少废话,把东西拿给我,把这个死老太婆给我抓起来!”
絮芳心下恼恨,顺声赶去,却到了一处火场。只见几个黑衣人按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在那里打骂,为首的那个人正在抢夺她的包袱,身形正是海鹤。絮芳一时怒火尽燃,喝道:“住手!”几人听见,忙回头一看,道:“芳格格!”絮芳道:“既然认得我,自己放了太奶奶,免得我动手!”
海鹤虽然知道她有些厉害,可也并不害怕,只是冷笑道:“芳格格,你劝你少管这事。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说的话我们会听吗?”说着和众人一同笑了起来。絮芳道:“这可就怪不得我了!”说毕扬起匕首猛可里一刺,一个黑衣人便倒在了她的脚下。絮芳这回留了手,没有杀人,毕竟这事珍格格也有份,她多少也留了点情面。
海鹤虽然领教过她的武功,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厉害,乃拔出腰刀,斜身便砍;不想就在他拔刀出手的时候,他的那几个手下已然都败倒在絮芳的手上。絮芳闪过这一刀,匕首一挺,正刺向他小腹。海鹤大骇,急忙回手护身,不想絮芳匕首一转,又指向他前臂虎口要**。海鹤大惊失色,闪身跌起,退了足有三丈才落地;可让他胆战的是,絮芳居然也随着他同起同落,而且着地之后二人之间的方寸竟然不差分毫。
海鹤一时吓得肝胆俱裂,回手便是一刀,闪过了絮芳刺向要**的匕首。这一招看似进攻,其实是在溃逃,情势狼狈之极。絮芳微微一笑,闪过半个身子,猛然间又是一刺。海鹤见已躲避不及,便使出了无赖的手法,一刀挺向絮芳的上腹,企图同归于尽。眼看花絮芳在出手之余也是闪避不及,刀锋已穿过了她的身体,海鹤不由得心下大喜;不想脖子一凉,匕首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海鹤见对手并未倒下,不觉又惊又怕;待垂眼一看,那刀只是露过了絮芳的外衣而穿过,并没有击中她一根毫发。海鹤顿时只觉得口士舌燥,气血上涌,那个名字在他的心里乱跳,吓得他魂不守舍。良久,他才喃喃地道:“……花雪神剑……?”絮芳道:“既然知道是我,如何还敢胡来?”海鹤松开宝刀,刀“当”的滑落到了地上。他昂起头道:“主子,奴才无用,办砸了差事,已经没脸活着了。”随后对絮芳道:“格格动手吧,今天老奴能死在花雪神剑的手里,也不枉在人世间走过一场。”
絮芳见他如此说,方知他也是忠心为主,而且也是有些江湖道义的人。因道:“这些人都没死,我只不过用匕首点了他们的晕**,过几个时辰他们就会醒。”海鹤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听絮芳续道:“记着,叫你主子以后别打我们的主意。我花絮芳杀过人,放过火,什么事都干过,名声想必你也知道。要是把我惹急,别怪我把紫禁城荡平了!”她说完,回身扶过老太太,慢慢的把她扶上牛车,对车夫道:“放心的去吧,要是我再听见有什么风吹草动,那就真不会客气了。”车夫道:“格格放心,我一定把老太太照顾好。”说着驾着车便走了。
絮芳回头看了海鹤一眼,起身一跳,坐在了牛车之上。边与老太太私语了一番,边请车夫快些赶路,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海鹤顿时才觉得腿下一软,瘫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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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絮芳回到尚膳间时,已经是黎明时分。她轻轻的落在了房顶上,听见桃花和小五子正在劝解绿珍儿。绿珍儿总是不住的在哭:“让我出去,我要去找芳姐姐!”絮芳心里有些感动,从房顶上跳下来,见绿珍儿焦急地扶在门口。可惜她被絮芳的般若珠制住了行动,要走也走不远。
絮芳绕到她的身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珍儿?”绿珍儿回眼一望,竟一把抱住了她,急急地道:“姐姐可回来了!我还真怕你给海鹤他们给加害了!”絮芳见她头一人关心的人居然是自己,心下大为感动,携着她回了屋里,道:“妹妹放心,太奶奶已经安然的出城了。”绿珍儿又惊又喜,道:“果真?”絮芳道:“这等大事,我难道会诓你不成?”绿珍儿当即跪下,道:“谢姐姐大恩!”絮芳忙将她扶起来,道:“我们既然是亲姐妹,她也是我的太奶奶,你要如此,岂不是见外了!”
绿珍儿泣不成声,只是一个劲的道谢。二人一夜没睡,都已是又睏又乏。待双双上chuang之后,绿珍儿对絮芳道:“姐姐呀,能不能把我脖子上的这个佛珠取下来?”絮芳这时才想起这个妹妹竟然累了一晚上, 再世逍遥行sodu待要帮她取下。可转念一想,自己不久还要回九真玉女门,若是再留下她一个人恐怕还要被和硕公主他们欺侮,不如让这丫头长点本事。
因道:“妹妹带上后不是还能动吗?”绿珍儿道:“我都快走不动道了。”絮芳笑着说:“妹妹先忍一忍吧,姐姐不会害了你的。”因为絮芳隐隐的觉得,自己破了立下的重誓,不知日后会有什么劫难?而且她更觉得绿珍儿不会一辈子呆在这小小的尚膳监里,她终有一天会到外面的世界寻找自己的幸福。这一点,竟是自己也不能拥有的。
絮芳用手抚了一下绿珍儿的头,道:“等你的心智变得成熟了,姐姐一定会找机会对你说荣湘涟的事情。”绿珍儿点了点头,轻轻地道:“我都听姐姐的。”絮芳看着窗外,说:“能让我的妹妹这么痴情,她肯定是一位美人。真想早点看到她……”姐妹二人轻言细语,一直讲到安然入睡,已是浑然不觉。是日窗外凉风袭袭,屋里却是暖意融融。昏黄的灯火映着她们的脸,微微的闪动。
次日二人醒来时,已经是到了中午。絮芳与绿珍儿虽然睡得很晚,但心神爽快。吃了午饭,尚膳间的小五子过来道:“二爷来了!”绿珍儿急忙出迎,絮芳心道:“这个二哥怎么又来了?”走到屋外,却见绵宁已经到了门口。絮芳笑道:“二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有空来玩儿?你可是万事缠身的人,我们可耽误不起。”绿珍儿也道:“就是。再说这尚膳监也不是二哥您来的地方。”
绵宁笑道:“妹妹说这等话,等于是在打我的嘴。想我这做哥哥的,在妹妹有难时都没能帮上忙,今天是特地来看望你们的。一来是向二位妹妹赔罪,二来是向二位妹妹贺喜。”絮芳笑了笑,道:“四哥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这点小事,还劳得上您一个亲王挂念?”绵宁正色道:“骨肉至亲,有什么事是小事?妹妹再这么说,二哥可要不高兴了。”絮芳见他果真是义薄云天,心下好生佩服,道:“哥哥别生气,我不过是那么一说罢了。”
二人说着携着绵宁坐下。绵宁复又笑道:“二哥不过是开个玩笑,妹妹可不要当真了。”吃了口茶,又道:“珍儿妹子身子怎么了,莫非是病了不成?”他说着,眼睛里满是关切的神色。絮芳用胳膊肘儿揽着绿珍儿的脖子,笑着说:“我这个妹妹人太老实了,总是受欺侮,所以我要叫她长点本事。”绵宁看着绿珍儿惨白的脸,心下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皱着眉道:“芳妹子不要胡来,珍儿自小身体就不好,比不得你。”绿珍儿听了忙点了点头,对絮芳道:“瞧,二哥都这么说了……”
絮芳却道:“好啊,居然用二哥来压我?我问你,你想不想见荣湘涟?”绿珍儿惨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低声道:“想……”絮芳道:“想,就给我戴着。听见了吗?”绿珍儿无奈,不知这个姐姐居然这么重的匪性。绵宁摇了摇头,道:“罢了,只要不出事便成。”他说着吃了一口茶,神色凝重的道:“絮芳,哥哥今天来其实是想对你说件事,你听了可别不高兴。”
二人静静的看着他,听绵宁道:“絮芳的武功虽然高强,但你得罪了太多的人,因此也吃了不少亏。以前在江湖上是如此,如今到了宫里依然是如此。你知道你昨天晚上打退的人是什么来头吗?”絮芳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果然,绵宁说道:“黄虎堂不比赤虎堂,是直属于宗人府的人。他们的主子就是当今的太子,更可以说是我们的皇阿玛!你昨天晚上做的事情若是让皇阿玛知道,可就有些难办了。”
絮芳听了觉得有些害怕,她并不怕有人来寻仇,只是怕与皇阿玛失却了这段父女亲情。她有些担心的问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绵宁道:“待会儿皇阿玛可能要传你去问话,你一定要向他老人家请罪。”絮芳喃喃的道:“可我觉得错不在我。”绿珍儿忙拉着她的手道:“姐姐就委屈一下吧。”绵宁道:“是啊,你总不能让皇阿玛和太子给你认错吧?就一句话,服个软吧。”絮芳想着嘉庆对自己这么好,只得默默的点了点头。
几人正说着,却见大太监胡同已经走进了院子里。他看了絮芳一眼,道:“芳格格,皇上传您去呢。”他说话时,眼中满是担忧的神色。絮芳想着绵宁的话,一时觉得有些紧张,不知这位父亲会不会发火?绵宁过来携着她的手道:“我陪你一起去!”絮芳道:“多谢二哥。”绿珍儿与桃花帮她换好了朝服,絮芳便承着绵宁出了尚膳监。胡同边走边道:“芳主子,待会儿见了皇上您可不要使性子,他老人家说什么您应着就行了。”
絮芳心中忐忑,跟着他们慢慢的绕到了北书房外,胡同进门亶道:“皇上,芳格格来了。”少时,听见门内嘉庆叹了口气,道:“让她进来,朕有话要问她。”絮芳听皇阿玛的声音有些不悦,看着绵宁道:“二哥,我看我还是走了吧!”绵宁哪里肯放开她的头,道:“别胡说,有二哥陪着你呢!”说着拉着她进了屋内。絮芳低着头,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害怕,暗暗地想:“皇阿玛要是真不喜欢我了,我正好早点回华山把事情办完,再也不回来了!”她想着,不由得眼睛有些湿润了。
(因为我看见暂停后票数依然如故,觉得太对不起支持我的朋友们了,所以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写了一点。质量如何我一直没有信心去保证,但我还是更看重态度,既然还有朋友支持我,我只能以不太监不烂尾来回报朋友们。家里的事情处理完后我胡汉三就会回来的,再次向朋友们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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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并蒂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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