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我要休了你 [加更]
“原来你就是那个杀猪女!”赵秀才也不禁感叹造化弄人,还说这到底是哪家的女子如此泼辣,原来是他几次三番遇到的极品!
章清亭嘿嘿冷笑,“我道是什么正人君子?原来是装神弄鬼,勾三搭四的下作小人!真是可惜了你这身功名!”
“你又好得到哪里去?”赵秀才嗤之以鼻,“抛头露面,公然聚赌,和男人拉拉扯扯,怎么?不做小妾,人家就不要你了?”
“是啊!”章清亭辛辣的予以还击,“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家用大红花轿几次三番的要求我过门做正妻!”
“谁求你来的?”赵秀才似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蹦三尺高,“这亲事全是我娘做的主!走!你现跟我见她去,咱们把话说清楚,我可不要你这来路不明的妻子!”
“求之不得!象你这样鬼鬼祟祟、小肚鸡肠的男人,我若嫁你,那简直是一根鲜花Сhā在牛粪里!”
话不投机半句多!
“咣咣咣!”赵秀才在里面大力捶门,“娘!娘你快来开门哪!这个女人我坚决不能娶!你来听我说!她根本就有问题!”
章清亭站在一旁,拿手绢扇着小风儿斜睨着他,“别光说我!公道自在人心,你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赵王氏正张罗着让原本住西厢房内外两间的儿子女儿腾出地方来,安顿张家六口暂时住下。听到儿子中气十足的叫嚷,倒是笑了,“你们瞧!我就说我儿子压根没病!这一冲喜,便将他的病根连根拔去!日后必定夫妻和顺,儿孙满堂!”
张家六口却没有这么乐观,赵秀才那小身板儿他们方才都瞧见了,听他越叫越凄厉,倒是心生同情,会不会是大姐把一腔怨气全发泄到他的身上,把他揍得嗷嗷叫?
待要叫赵王氏看看去,转念一想,今儿已经得罪了章清亭,还是让她打打人出出气,日后就不至于难为他们了。
张家几口面面相觑后是装聋作哑,至于赵家那几人,皆在赵王氏的强大威慑之下,也只好左耳进来右耳出去。
赵秀才喊得一时,嗓子都快哑了也无人搭理,实在累得不轻,倚着门呼呼的喘着粗气。
章清亭鄙夷的道,“才喊这么两下子就喘成这样?我瞧某些人呀,闹不好还真是命不久矣!”
赵秀才抬手拭去额上汗迹,“有本事,你来把这门叫开!”
章大小姐却不中他的激将计,好整以暇的重又坐下,“我着的什么急?”
“你……你怎么能不着急呢?”赵秀才冲上前来跟她讲理,“你不是也不愿意结这门亲?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要是传出去,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章清亭反倒笑了,“什么孤男寡女?咱们可是拜了天地的正式夫妻!我就是现在走出这门去,你以为我就能洗涮得清?”她讥诮的一笑,“你不说我是没人要的?那我还在乎什么?我可不象某些人,还有个什么桃啊李的姑娘在等候着你的佳音?”
这句话,还当真提醒了赵秀才。今早送了聘礼,约好午时就送花轿来迎娶,可这日头都偏西了,自己在这头成了亲,也不知有没有人过去递个信?且不说会让小桃伤心,光这失信于人,就是极其丢脸的事情!
赵秀才急得无法,这回干脆直接拿身体撞门,扯着嗓子喊,“娘!娘!我求求你了,你过来听我说几句话行么?成栋!玉兰!你们!咳咳!帮我叫叫娘亲!咳咳!”
听大哥叫得声嘶力竭,赵成栋忍不住了,“娘,您去听听大哥说些什么吧?”
“我不听!”赵王氏断然拒绝。她此时已经回了堂屋,手上继续铺着床。
西厢房让了出来,一双儿女只好暂住在他们这正屋外的客厅里,分两边搭了铺,都这么大人了,住一间屋实在不雅,赵王氏便将自己床上唯一的一副帐子拆了下来,给女儿挂上。
“那我去!”赵成栋扭头出去了,赵玉兰也跟着过去了。
赵老实求着老婆,“你要不就去听听孩子说什么吧?”
“他能有什么好话?总不是那一套!我是不会去听了,你们要去自己去。但谁要是敢放他出来,我可不依!”
赵老实见多说无益,只得叹了口气,自又坐下了,愁容满面的继续编着手里的竹筐。孩子们都不在跟前了,赵王氏才低声抱怨两句,“难道你也怨我?”
赵老实依旧沉默不语,这一种无声的指责倒是比大吼大叫更让人难以抵挡。
赵王氏一ρi股坐在床上,忿忿又委屈的道,“我知道你们都怨我!可事已至此,能有什么办法?我一不在家,你们也真忒大胆了,竟把人家的钱都用光了!刚才那张家小丫头可又管我要钱来着,给我暂且支应了过去。可日子久了,人家总要知道的,若不是亲家,咱们就得赔个倾家荡产去!还别说让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怎么笑话咱们老赵家了!就算是去杨秀才家把聘银要回来了,退了这边的亲事,那小桃真能嫁进咱们家来?就是真嫁进来,那样的媳妇,咱们也养不起!”
赵老实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家好,可这事……唉!”
正说着,赵玉兰回来了,在门口瑟缩着道,“娘,哥……可在里面说,那张……张家姑娘也同意退亲的,她……她也没说要咱家赔那些银子。”
这一下赵王氏可是始料未及,略一思忖立即反驳道,“人家没说要赔,可也没说不要赔,若是出来了,又闹将起来,咱拿什么赔她?就是她依了,她家还那么多人呢!能都依了?你去告诉你哥……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说,让你哥趁早死了这条心!”
她起身来到院里,赵成栋正踩着梯子开窗户呢,意思是想让大哥爬出来。这北安国因为冬季又长又冷,为了防风挡雪,窗户都建得又高又小,上来下去的着实不易。
“干嘛呢?这是干嘛呢!”赵王氏一见就急了,冲上前把梯子一推,赵成栋倒是身手敏捷的一下跳了下来,赵王氏顺手就赏了二儿子一巴掌,把他推开,自己蹭蹭爬了上去,又把正想从窗户里爬出来的赵秀才给推了进去。
赵秀才一个不稳,“咕咚!”踢倒了凳子,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章大小姐瞧着扑哧乐了,笑得前仰后合。
赵秀才心里那个气呀,脸涨得通红,痛得半天起不来身。
赵王氏爬在梯上可看得真切,既生儿子的气,可也心疼他跌的跤。张嘴就骂起了章清亭,“媳妇儿,你相公跌了,你不知道去扶一把?还拍着手儿看笑话,这是你做媳妇的规矩么?”
章清亭一听可不乐意了,“他有这爬窗子的爱好,关我什么事?再说了,您儿子可不愿意当我相公,正着急出来跟您商量,跟我退了亲好去另娶他人呢!”
她冲赵成材微微冷笑,“我说秀才,你也别商量了,你妈就在这上头呢!你倒是赶紧的和她说上一声,这屋里不是有现成的笔墨么?您大笔一挥,写封休书不就得了?我呀,还乐得早点离开,免得多沾染上你这一身的穷酸气!”
“你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跟婆婆说话的么?”赵王氏不高兴了,这才进门就给她脸子瞧,这还了得?
章清亭也不动气,冷嘲热讽着,“您是我婆婆么?大婶,可别没事乱认亲戚!这位秀才原来是您儿子呀!可他没承认我是他媳妇儿,我连个相公都没有,又来的哪门子婆婆?”
赵王氏站在梯子上气得脸发黄,可仔细一想,又确实是自己家的原因,指着赵秀才骂道,“这媳妇儿已经给你娶进门了!你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赵秀才终于疼得缓过劲来,揉着腰臀慢慢站起身来,“娘!您不知道!这丫头根本就是个搅家精!她要是进了家门,恐怕是家无宁日了!”
章清亭咯咯笑得更欢,“听见没?大婶!您就别强按着牛头喝水了,我们早些一拍两散得了!”
“成材!你别胡说!”
赵王氏站在梯子上直跺脚,慌得下面的赵玉兰连声道,“娘,您别动!”
却不妨赵王氏跺下灰来,迷了她的眼睛,一时也就松了手,在那儿揉搓。
章清亭见赵王氏气急,更是得意,拿言语挑拔着赵秀才道,“我说秀才,你多大了,断奶了没?怎么还什么事都要问你娘去?这到底是你娶媳妇,还是你娘娶媳妇?”
“你……”赵秀才指着她气得浑身哆嗦,“娘,你瞧她……这样!”
章清亭笑意更浓,“怎么?受了欺负就要告诉你娘去?让你娘来帮着教训我?哎哟!我好怕哦!哈哈哈哈!”
赵氏呣子气得简直是怒发冲冠!
赵王氏若是再出言管教,就落她口实,若是不管,心里这口气更是难平!
“这样的媳妇!打死我也不要!”赵秀才当真火气上来了,转身就找纸笔去,“我要休了你!现就写休书去!”
***
嘿嘿,强推榜上偶会努力加更的啦!大家就用收藏、推荐和留言来激励偶吧!
第二卷 (四十三)清晨第一战
见赵秀才当真急了,要写休书,章清亭心中窃喜,面上却不露半点痕迹,还刻意挖苦着,“有人似乎讲了半天了,也没见个真章。请问你是不是一时忘了怎么写字?若是真的忘记了,也不要紧,小女子还粗通文墨,想来写封休书还不成问题!”
可惜章大小姐这把火烧得太过了些,赵秀才正提着笔,被她这么一激,气得手直哆嗦,连笔都拿不稳了,这字还怎么写下去?“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章清亭挑眉冷笑,“这欺人太甚的是你家才对!不过是二两银子,就死赖着这婚事不肯退!几次三番为难人,哼,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银子?”
“你胡说!”赵王氏被说中了心病,在上面跳着脚骂,却不料情绪激动,那梯子一滑,竟摔了下去。
“哎哟喂!”幸好并不甚高,跌得也不算重。
“娘!你怎么了?”赵玉兰顾不得揉眼睛,赶紧把她搀扶了起来。
赵王氏借机哼哼唧唧的转移了话题,“成材,你要还是我儿,就好好收伏了你媳妇!让她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否则,否则我跟你断绝呣子关系!”
她也不停留,就扶着女儿自回房去。
赵成材在里面是左右为难。章清亭提到钱财,确实是个既现实又窘迫的难题。
就算这个杀猪女肯把这账一笔勾销,但赵秀才却拉不下这个脸来领这份情。若是收了,他赵家岂不真成了贪图钱财才强娶的此女?可若是想要骨气,他拿什么来还这笔账?就是靠他那县学里的补助,也得不吃不喝的攒上三年零四个月才行!
这提起笔的休书,却是怎么也无法继续下去。
章清亭可不知他心里的烦恼,还一个劲儿的催促,“喂,你娘都走了,你快点把休书写了,只要这门一开,我就出门去!”
“你就这么想离开?”赵成材心神大乱,索性搁下笔,“难道外面还有相好的等着你?”
章清亭脸色一变,“你管外面有谁等着我?快写休书!”
“我还就不写了!”赵成材心中暗叫惭愧,脸上却正气凛然的耍起了无赖,“母命难违!”
这下该章清亭着急了,“你……你还是不是男人?居然怕你娘?”
“你懂什么?这不是怕,是孝敬!百善孝为先,禽兽尚知跪|乳反哺,我是读书人,明理义,可不能做忤逆不孝之事!”
“你还真够迂腐的!”章清亭反过来劝说他道,“你不是还有那桃李姑娘等着你去迎娶么?你怎么这么快就变节了?”
“儿女私情怎可与父母恩义相提并论?”赵成材一气之下,说出这个话来,也是下狠心绝了自己的念头。
与其让母亲镇日吵吵嚷嚷,寻死觅活,倒不如就成全她的心意,娶了这房媳妇。再有,瞧着这杀猪女不痛快,他就开心!
章大小姐倒吸一口冷气,这秀才怎么一下变了?
你若真是如此孝顺,早干嘛去了?这……这可害死她了!若是这死秀才不写休书,那她可就毫无办法,走到天涯海角也是他的媳妇。
“你到底写不写?”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写就是不写!”
赵成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你个臭丫头!把我的人生搅得一团乱,那么你就留下来!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他还存了个小小的坏心思,娘不是非要自己娶她么?他已瞧出这两人的水火不容了,那就由着你们斗去!
可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若是母亲和媳妇斗起来了,你夹在中间,能有好果子吃?
可赵秀才毕竟也年轻啊?哪里想得到那么多?眼前只见章清亭吃瘪,心下就痛快,大大咧咧的就往炕上一坐,“娘子,你还不过来伺候为夫就寝?”
美不死你!章清亭上前一掌把他推了下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就一个字——“滚!”
赵秀才这下可不依了,“嗳!我可是你相公,你三从四德学到哪里去了?”
“对不起!本姑娘压根儿就没学过,你休了我啊!”
赵秀才痞着脸道,“既然没学过,那为夫就来教你!这出嫁须从夫,你从今以后可要记清!”
“做你的千秋大梦去!我说姓赵的,你是不是真的不肯写休书?”
“当然不写!你是我娶回来的媳妇,虽然本性恶劣,蛮横无礼,但我可是读书人,就勉为其难,发发善心收留你了,日后可要好好听话,为夫会随时教导你的!”
“好好好!”章清亭也被激起了斗志,“你既然要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你要做这个夫妻是不是?那就别怪本姑娘扰得你家鸡犬不宁!”
他奶奶的!章大小姐真想爆粗口了!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极品呀!
再说杨秀才一家,左等赵家的花轿也不来,右等赵家的花轿也不到,后来着人一打听,原来一大早的竟又娶了那张家杀猪女!
这一家子简直气得快背过气去。杨小桃哭了一夜,倒真把两只眼睛哭得跟小杨桃似的,名副其实了。可想来也非赵秀才薄情,只是天意弄人,怕村人笑话,只得悲悲戚戚的收拾了行李到亲戚家去暂避风头。
再说回赵家,这个洞房,一夜无语。
确实无语么!两人连话也不讲了,但都是读书人,奉行的是君子(淑女)动口不动手,各自占据了半边炕头,背对背的坐了大半夜,直到快天明时,才实在坚持不住,各自歪在炕上眯了一时,算是渡过了人生四大喜之一的洞房花烛夜。
这一夜睡不好的不止他们,还有外面的张赵两家人。一大清早,张小蝶就被推搡了出来,到他们门外轻轻挠着门,“大姐,大姐!”
“别叫了!去把门打开,打水进来给我洗漱!”章清亭还是非常讲究仪容。再者说,她肚子也饿了,总要洗洗出来见人的。
“哦!”张小蝶见大姐没有生气,放下大半心来。正准备转头去叫赵王氏来放人,却见赵玉兰正瑟瑟缩缩的站在后面探头探脑。
“你来干嘛?”
一贯温柔寡言的赵玉兰好脾气的没有计较她的语气不逊,讷讷的道,“呃,娘让我来看看,若是……若是哥嫂起了,就问他们是不是,是不是真……真做夫妻……”她说得脸都红了,后一句倒是声音大了些,“那就让他们来磕头敬茶,让大嫂烧早饭去!”
章清亭和赵成材在房内听得真切,都有些窘意,赵成材干咳两声,不置可否,只道,“玉兰,你开门吧!”
这算什么回答?赵玉兰有心追问,毕竟还是个大姑娘,想想这都共度一宿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还得关他们一辈子?于是掏摸了钥匙,上前把门打开。
“哥!”
赵成材出来,嗯了一声,也不多话,就自去后面厨房打水洗漱。
章清亭略整整衣冠,也跟着出来,颐指气息道,“去!给我打水,拿镜子和面盆来!”
张小蝶也还没洗漱呢,赵玉兰道,“我去娘那里拿镜子,用我的帕子和面盆吧!要不?嫂子你用哥的?”
恶!嫂子两字让章清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对这个老实姑娘她多少还有几分好感,说话也客气了些,“你家就没有新的么?”
赵玉兰刚摇头,张小蝶就叫了起来,“那还不赶紧买去!我们家每人要一份新帕子新面盆,镜子就二面好了!大姐一面,我和娘共一面。”
赵玉兰可不敢做这个主,“那我……我问问娘去!”
张小蝶追着她后头喊,“叫你娘把钱还给我们!”
赵王氏早在屋里听见了,心想这刚一进门就想作威作福,美得你们了!
见女儿一进门,就道,“回她们,什么都没有!让你大嫂用你哥的东西,张家那几口用你的,你以后用我的!这镜子倒是可以借她们用用,用完了还回来!”
赵玉兰硬着头皮拿着镜子出去回话了。
张小蝶不干了,站在她家正屋前就喊,“嗳!我说你也太小气了吧?亏你说得出来,让我们用你家的旧东西,我大姐好歹可也是新媳妇呢!”
赵王氏门帘一挑,出来冷冷回话,“有钱你们自个儿买去!我是没有多的,这么一大家子,还要吃要喝的,哪有富余的闲钱弄那些玩意儿?”
“我们哪用你的钱了?就是我们自个儿的钱也够我们吃喝上一年的!你答应把我家钱还来的,快还钱!”
现在媳妇进了门,可由不得他们说三道四的了,赵王氏翻脸不认账,“用了!昨儿办喜事,你们吃的鸡鸭鱼肉,哪里不是要用钱的?”
“你想赖账!”
“什么赖不赖的?那钱是你们挣来的么?是你姐挣的!你姐进门,能不带点嫁妆的?小丫头片子,以后少胡说!”
西厢房的张家几口听见可不依了,张发财领头冲了出来,“亲家母,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明明答应了我闺女嫁进来,就把钱还来的。”
赵王氏耍起了无赖,“是么?那你有凭据么?”
“你……”张家人气得咋舌,转头向章清亭求援,“闺女!她赖账!”
章清亭挑眉一笑,心中暗骂活该,对张家人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
赵王氏见此,更是得意,心想,还是做了自家媳妇好。你瞧,马上就偏向自家了。
章清亭不搭理这一桩,却不表示不找碴了,她拦住了打了半桶水想进屋洗漱的赵秀才,“我要新盆子、新帕子和新镜子!”
第二卷 (四十四)吃饱好磨牙 [加更]
赵成材也听到了方才的那一番争论,他可不想引火烧身,拎着桶想侧身进来,皱眉道,“没有!”
章清亭跟他耗上了,左摇右摆的拦着他的路,“去买!”
赵成材几个晃荡,倒是把水溅出来不少,湿了衣摆,索性放下,“我为什么要去买?”
章清亭守着门楣,斜睨着他,嘿嘿冷笑,“你不是我相公么?你要是连这点子钱都没有,日后可怎么养活我?还讨的什么老婆?”
赵成材脸上挂不住了,白皙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你说话别这么夹枪带棒的!”
章清亭不依不饶道,“你没听婆婆可说了,你家就出二两聘礼,我可是送了二十多两银子的嫁妆呢!怎么?连这点子东西都不买,那到底是你讨老婆呀还是我招婿呀?要不,你随我姓,跟我上门得了!”
这样一番侮辱是个人就受不了。
“不就是点东西么?”赵王氏忍不住了,回身拿钱,“买就买!成栋,你去跑一趟!”
章清亭不接她的话,却依旧揪着赵秀才,“既要买了,我就一次说完吧,免得你来来去去的费事!面盆我不要木的,那个扎手,我要铜的,还要一只脚盆,一个浴桶,帕子要两方细绢的洗脸,再要两块细棉的洗澡,皂角香胰等洗浴用品若干。你这桌子还得写字读书,我也不好和你抢,就给我买个梳妆台回来吧!带半人身的菱花镜一面。我身上这衣裳也只有一套,没得换洗的,需再买两套来才是。对了,还有刷牙子一把,青盐一包,漱口的杯子一个,喝茶的杯子一个,茶叶就随便买点龙井好了。嗯……暂时也就这些了,其余的日后想着再慢慢添置吧!”
赵秀才听得眼都直了,这丫头哪来这么多讲究,这么些东西,怕不要十几两银子办不下来吧?
赵王氏也觉肉疼,老脸变了几变,“我说媳妇儿,你既嫁了来,凡事还是收敛着点好!我瞧你们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这些穷规矩有什么好讲究的?”
“哎!就是以前没得讲究,所以嫁了你们家才得讲究啊!这才配得上秀才娘子的身份不是?”
“没有!”赵王氏斩钉截铁的回绝,“再者说,我这做婆婆的都没你这些东西,你做媳妇的好意思用?”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当是用我自己的嫁妆了!”章清亭望着赵秀才笑得很甜,“相公,你觉得要不再给你添置个书架?你瞧瞧你,可是读书人,连个书架都没有,这来个朋友看着也不象样呀!”
赵成材被她笑得发毛,“那个……那个不用了!”
章清亭接着笑,“那就麻烦你把之前说的东西先买回来吧?你要是记不住啊,要不要我列个单子给你?唉,我这仪容未整的,也不能见人,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了!”
她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意思就是赵秀才买不来东西,也别想进门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王氏很是火大,但仔细想了想,这媳妇进门,什么东西都没有,确实有些不象话。开箱取了银钱,递给赵成栋,“就买一只木盆和一块棉帕子回来就行了,哪那么多讲究的?我还不信她一辈子躲在屋里不出来见人!”
章清亭是不能躲在屋里不出来见人,所以盆子和帕子买回来时她便用了,洗了手脸漱了漱口,坐在屋里发话了,“你,去给我把早饭端来!”
她在一屋里能指挥的当然便是赵秀才。
“笑话!我为什么要去给你端?”再说,早饭还等着你去煮呢,哪里有得端?
章清亭很是理直气壮,“我要的东西你都不肯买,妾身妆容不整,无法见人!”
妆容不整?你就是花容月貌赵秀才此刻也无心欣赏,别说她饿了,两家子都饿着呢!
赵玉兰想去烧饭也被赵王氏严令禁止了,人家拿的就是这个谱儿,等着媳妇去烧饭敬茶抖威风。
“就这样行了!”赵成材企图蒙混过关,“赶紧去行了礼,你做饭去!”
章大小姐从嘴唇里淡淡吐出俩字,“不去!”
要买的东西不给买,那老虔婆还指望她去磕头行礼?她也不怕折了福!
这两下子僵持起来,苦的是两家人的肚子。眼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来,热力四射,这两家子的肚子却一点一点瘪下去,萎靡无力。
赵老实心里还惦记着家里的那几亩地,“要不……要不我先下地去?”
“不耽误这一天半天的工夫!”赵王氏也卯上劲了。
这开门第一仗,犹如春天第一场劳作,闹不好就颗粒无收,永无翻身之日了!
赵老实重重叹了口气,又坐下了。赵成栋见吃饭无望,干脆躺在床上闷头睡大觉。
赵王氏又唤赵玉兰,“你再去催催你哥!问他这书是怎么读的?难道连个进门的新媳妇茶也不让老娘喝上?”
赵玉兰不敢违逆,只好又去了东厢。
章清亭两只大眼一翻,“仪容不整,无颜相见!”本姑娘说不去就是不去,看你们有什么法子!
赵玉兰两头受气,干脆躲到后院,喂鸡浇菜去了。
可总不能就这么饿下去吧?所有的人都竖起眼睛,等着局面被打破。
赵家人慑于赵王氏的威势不敢动弹,张家那六口可不怕。他们近日跟着大姐吃喝惯了,此时一个个揉着肚子直哼哼。
张金宝道,“要不咱们自己去买点吃的?”
好啊!反正他们身上还有点钱,那是章清亭预备下来准备跑路的,在那夏木堡结账和回来租用车马时用了一部分,张小蝶身上还剩了几十文。
张发财一指正屋,“那咱们要不要管他们?”
“当然不用!”张金宝和张小蝶两兄妹答得异口同声,“他们还欠咱们钱没还呢!”
“但要问大姐一声!”张小蝶还是心存顾虑,日后还指着大姐过活呢,这尊活佛不能得罪。
这个在理!张金宝来到东厢门前,“大姐,我们去买早点,你要吃什么?”
章清亭很不想搭理张家人,但此刻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强。反正是他们送上门的,还是自己挣的钱,不吃白不吃!她略一思忖,想通了这道理便答道,“一笼三鲜小包,一碗甜豆浆!”
假意看书的赵秀才听得偷偷咽了咽口水,心想这丫头还真会享受,一点儿都不亏待自己。
“好咧!”张金宝应下,想想还是多问了一句,“那……姐夫呢?”
“他?”章清亭鄙夷一笑,“他正刻苦用功呢!书中自有黄金屋,哪用人间五谷粮?”
张金宝应下,和张小蝶一起出了门。
赵成材那个气啊!偏偏又不能开口管他们要吃的。只得闷头继续看书,心中把章清亭骂了个千遍万遍。
不多时,张金宝两兄妹端着吃的回来了,先把豆浆和包子送到大姐面前,这才又回屋去分他们的早点小菜。
章清亭咬一口包子,喝一口豆浆。唔,热腾腾的饮食下了肚,咕咕叫的五脏庙终于老实下来了,人也精神了几分。章大小姐惬意的眯起了眼,果然是衣禀足方知礼仪啊!
赵秀才却受不了了,闻着那豆浆的甜,包子的香,口水是一个劲儿的泛滥成灾。他索性躲了出去,却不料一出门就给他老娘逮个正着。
赵王氏可是密切的监视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张家人如何买来吃的,如何在房间里大嚼,她是一一看在眼里,气在心头。
可虽说张家人住在自家,到底是亲家,又吃的是自己的钱,她也不好冲过去说什么。可眼见着自己的媳妇迟迟不来行礼,还躲在屋里有滋有味的吃吃喝喝,她就忍无可忍了。
甫一见儿子出来,就冲上去质问,“成材,你媳妇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太阳都多高了,也不来见礼,也不去下厨。公公婆婆、小姑小叔都饿着肚子呢,她倒好意思一个人躲在屋里吃香的喝辣的?你怎么也不管管?”
管她?赵成材饿了半天,又受了一早上的夹心气,也不耐烦了,“我管不了!反正这媳妇是您相中的,您爱管您自管去!玉兰呢?让她做饭!”
赵王氏气得直跺脚,“你还是不是男人?你怎么就不拿出点气魄来镇住她?你也是有了媳妇的人了,怎么还想着支使你妹子?你要吃饭,让你媳妇儿做去!”
章清亭在屋里正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口小包子,门口的话是一字不拉的听进耳朵里,相当于上好的小菜了,听得章大小姐心情舒畅,连再喝进口里的豆浆都分外香甜起来。
“你个没用的东西!跟我进去!”赵王氏实在是气得不轻,一把将要逃脱的儿子复又推进房来。
章清亭吃饱喝足,拿帕子擦擦嘴角,装腔作势的站起身来,“哎哟!相公你怎么把婆婆带进来了?请恕妾身仪容不整,告退,告退!”她转身欲走。
赵王氏哪里容得她逃脱,两眼都快冒出火来,伸手将桌上吃空的碗具全都拂在地下。
“咣啷”一声,跌成几瓣。
章清亭装作花容失色,一下躲到了赵秀才身后,掩嘴暗笑。反正已经吃完了,想吵架?本姑娘奉陪到底!
第二卷 (四十五)正义的章清亭
赵王氏指着她鼻子骂道,“你这一上午,也不来拜见公婆行礼,也不去下灶烧饭。我们都还饿着肚子,你还有脸吃东西?你也咽得下去?”
章清亭心道,就你们都饿着,我吃着才香甜呢!嘴上却装作一副委委屈屈的腔调,“媳妇早已说过,仪容不整,无法拜见公婆。相公要读书,没说要吃东西,至于公婆,你们为何要饿肚子,媳妇实在不知!”
“你怎么就仪容不整了?这盆子帕子不是都给你买回来了么?”
“可那根本就不是媳妇要的嘛!既然你们这么简慢的待媳妇,那媳妇多有礼数不周的,也请公婆多多体谅!”章清亭心中冷笑,这可是你们不仁在先,别怪我不义在后!
可赵王氏哪是这么讲道理的,“你既嫁进我们家来,就得守我们家的规矩!赶紧的,你去给我倒茶磕头,然后下厨烧饭去!”
“媳妇倒是不知,也没听相公说家里有什么规矩,媳妇愚钝,还望婆婆不吝赐教,将规矩一一列明,让媳妇早晚诵读,先学会了,才好依着那规矩行事!”
赵王氏一个劲儿的想指着她,章清亭要躲避她的口水,二人如推磨般绕着赵成材转来转去,她俩不晕,赵成材先晕掉了!
又听她俩吵得头昏脑胀,甩开老娘,自己揉着太阳|茓蹲了下来,“你俩要吵出去吵!”
他不出言则已,一出言便惹火烧身了。
赵王氏正被章清亭的话噎得无法,这下有得回了,“你没听见你媳妇要学家规呢!你就写下来告诉她,赵家的家规就一条:就是听你老娘的话!”
“这似乎不大合适吧?”章清亭皱眉回道,“自古只有听说女子出嫁从夫的,没听说出嫁从婆的!”
赵成材接她的话道,“那为夫我就命你听婆婆的,这总行了吧?”
赵王氏听这话还有那么点意思,却不料章清亭又皱眉道,“还是不妥!若是婆婆和相公的意见相左,我要听谁的?若是婆婆无理取闹,让我去杀人放火,难道我也要去么?若是婆婆存心刁难,克薄苛刻,难道我也得听么?”她自己下了结论,“这人立于天地之间,当明辨是非,不可人云亦云。若是有理,当然要听,若是无理,那可不能听。这才是立身正人之本也!相公,你说是么?”
赵成材哪里敢说个“是”字?可也不能说个“不”字,若是章清亭当真跟他辩起道理来,他也不能说她错了。干脆装聋作哑当鸵鸟,沉默似金。他想置身事外,哪是那么容易的?
赵王氏一把揪住儿子,“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跟你媳妇说啊!有这样的道理么?婆婆相公在这里,还没说什么,她跟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一大堆。这么多话,她怎么不说书去!”
赵秀才接着老娘的话,一本正经的问,“听见没,娘问你怎么不说书去?”
“哎呀!这抛头露面的事情怎么能是媳妇去干的?若是我真去说书了,要让相公的颜面往哪儿搁?是不是啊,相公?”
赵秀才瞧着章清亭那促狭的小模样儿,既是恼人,却又有三分可爱之处,一下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这下可真捅马蜂窝了!
赵王氏觉得儿子这是串通着媳妇在打情骂俏,当下老脸一沉,“这还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好好好,你既向着你媳妇,就别找你娘!”
她转身就走,也给自己找到台阶下,“玉兰,烧饭去!就咱们四人,不算你哥!我呀,就当没这个媳妇,没这个儿!”
这话可说得重了!
赵成材忙不迭的跟上赔礼道歉,“娘,娘!不是这样,我只是一时没忍住笑了一下,我是笑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您可千万别误会!”
赵王氏拉长着老脸继续等着下文。
赵成材回头叫道,“嗳!你快出来向婆婆赔礼道歉!”
章清亭罔若未闻,两眼望天。
“我叫你呢!”
章清亭继续望天。
对面张家几口填饱了肚子也在看戏,他们可不担心大姐吃亏,大姐不给别人亏吃就算好的,哪里轮得到别人给她亏吃?
赵成材只得走到她的面前第三次提高了嗓门道,“我叫你,你没听见吗?”
章清亭似才听到,一脸无辜的道,“相公你有叫我吗?我只听到你在叫嗳!我不叫嗳,我有名字!”
这几句话不冷不热,讥讽得赵成材有些赧颜,再怎么说就这么呼来喝去的,确实有些失礼。
他眼珠一转,假惺惺的施了一礼,文绉绉的道,“娘子有礼,现在为夫可以请你一同去向父母大人磕头行礼了么?”
章清亭微笑着对赵秀才敛祍还礼道,“相公无需多礼,等您准备好了为妻早上要的那些,为妻梳洗打扮好了,自当和您一同去和公婆见礼。”
噗!对面的张金宝正喝着水,一下就喷了!
“哈哈!大姐、姐夫你们怎么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张家几口是放声大笑。
章清亭脸上也有些发热,什么姐夫?什么娘子?没瞧出来她这是演戏么?当即冷冷的甩过去几把眼刀,张家几口立时收声,捂着嘴吃吃闷笑。
章清亭咣地一声摔门进房了,想让她低头,没门儿!
赵王氏闹了一场,没讨到便宜,恨恨的一跺脚,也回房去了。
只可怜赵成材,腹背受气,不多时,赵玉兰烧了饭,还果真没有他的份儿,赵秀才是受气又受饿,心里那个冤屈,简直没处诉!
这一番折腾,就过了晌午。
赵王氏眼见这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带着赵老实赵成栋下地去了,临走时把里屋的门锁上,自拿着钥匙,嘱咐女儿一定要看好门户,千万不能让张家人进来占便宜。
赵秀才觑着她娘走了,赶紧叫妹子,“玉兰,快给我弄点吃的来!”
赵玉兰放下手里的针线,端出厨房里偷偷给大哥留的一碗饭,就是有点凉了,“哥,要不你等一会儿,我给你炒炒?”
“不用不用!快点拿来吧!拣几根咸菜就行!”赵秀才可真是饿坏了,捧着饭一顿狼吞虎咽,吃得急了些,直打干嗝。
赵玉兰去给他倒水,才发现水壶空了,走去水缸打水,这闹一早上,水缸也空了,还没续上。
“哥,你等等,我先去挑水!”
章清亭早也口渴了,却连个杯子也找不到,此刻听赵玉兰要去挑水,瞪着赵成材道,“嗳!你怎么让你妹子去担水?”
赵成材记性可不差,当即回了一句,“我……呃!也有名字!呃!”
章清亭白了他一眼,换了个语气,“我说相公,你这么个男子汉,怎么能让你妹子去担水干粗活?”
赵成材却大大咧咧的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娘也担过啊!呃!我说媳妇!呃!以后呀,就该轮到你担水了!呃!啊不!现在就该你去!呃!玉兰,带你嫂子!呃!她去担水!”
章大小姐是会去担水的人吗?做梦吧!
赵玉兰已经从屋里挑了扁担空桶出来,听见他们说话,憨憨的一笑,“没事的,大嫂不用去了!哥哥要读书,我一人就行!”
“慢着!”章清亭还惦记这丫头给她下过的一碗面,而且她还是很有些正义感的,尤其见不得有一堆男人闲着,却让女孩子干这些重活。
瞧赵秀才这小身材,要挑水确实有些够呛,难得跟他多废唇舌,章大小姐对西厢房喊道,“张金宝,过来!”
“哎!”张金宝从炕上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小跑过来,“大姐,什么事?”
章清亭嘴一努道,“去!挑水!”
张金宝脖子一缩,嘴一撇道,“咱们为什么要帮他们家打水?”
章清亭嘿嘿冷笑,“你有本事就一天不喝水!”
“可我也喝不了这么多啊?”
“没事!我去就行了!”赵玉兰挑着水桶就要出门。
章清亭拦着她,狠狠盯着张金宝道,“你去不去?”
“那人家都说不用了……”他还嘟囔着不想动。
章清亭不跟他废话,直接提高了嗓门道,“张小蝶!今晚的饭不用管张金宝的了!”
“嗳!”张小蝶得令!反正不用她干活,当然应得清脆。
张金宝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一把抢过扁担水桶,“去就去!”
“你……你知道地方么?要不我带你去吧!”赵玉兰不放心的道,“出门右拐走上一会儿,有个水井,那才是吃的水!”
“知道知道!”张金宝不耐烦的回头应道,“我又不是外乡人!”
他一下没留神,绊在院门的门槛上,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旁人看着好笑,章清亭却冷着脸道,“毛毛燥燥!你要是打回来的水不干不净的,就别进这个院门!”
赵秀才瞧见章清亭居然帮着妹子指挥自家兄弟干活,倒是很有几分诧异。转眼就见她又拉着妹子在院中闲话,心中更是纳闷,这杀猪女怎么对玉兰另眼相看呢?
章清亭当然有自己的目的。
赵玉兰老实本分,她正想从她口中多了解一点赵家,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怠。
赵玉兰对人没有戒心,当下就一五一十把家里的情形告诉了章清亭。
章大小姐是越听越惊心,若说张家是一穷二白,那赵家便是一贫如洗。半斤八两,哪个都强不到哪里去!
掉进这穷窝窝里,想要顺利脱身,恐怕还真不容易。
***
小清亭笑着向大家行礼:推荐、收藏、评论什么的,奴家都很是喜欢的说!
第二卷 (四十六)秀才的责任感 [加更]
这赵家虽有两亩薄田,再靠着赵王氏装神弄鬼,却也只能混个肚圆而已。若是遇上年成不好什么的,那就只能赊欠度日。
就这景况,赵玉兰末了还能呵呵笑道,“可大哥考上秀才之后,每月有五百文补贴了,家中的生计就好过多了,再怎么也有饭吃。娘还说大嫂你……”
“她说我什么?”
“娘说你特别有本事!又能干活又会挣钱,咱们家的日子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章清亭这下彻底懂了,为什么赵王氏要死要活非要娶自己做媳妇。
敢情还不尽然是瞧上了自己的钱,还瞧上了自己的人!应该说是瞧上了自己这个人能给她源源不断的挣钱去!
这下可就麻烦了!
若是她只想要点银子,那章清亭便分给她一些又何妨?可那老虔婆现在是要她去挣钱,这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了。便是把身上的钱全给她,恐怕她也未必能够放过自己。
赵玉兰也算给她提了个醒,自己身上的钱千万不能露白。但若是拿着这些钱,又不能用,又不能走,那得在赵家耗到什么时候才算出头?
不行!绝对不行!
章清亭思前想后,还得从赵秀才身上下功夫。
自己怎么说也是他的媳妇,若是他都同意放自己走了,赵王氏也没辙。看来,还是得跟这死秀才说理去!
可这秀才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呢?他突然承认自己做媳妇可能是为母所迫,但怎么才能让他打消这念头,激他写下休书呢?
章清亭在琢磨赵秀才的心思,赵秀才也在琢磨章清亭的心思。两人重又见了面,彼此都有些想要试探的心照不宣。
可怎么开口,两人都要费些思量。
忽地院门一响,是张金宝挑水回来了。刚进门就把桶撂下,大声嚷嚷,“可累死我了!水缸在哪儿?谁拿了倒去!”
赵玉兰赶紧迎了上来,一瞧那水桶,无语了。
水是井水,但却都明晃晃的只挑了小半桶在里面荡漾着,烧两壶就没了。她也不敢多话,赶紧把水挑到厨房,都不好意思倾进水缸,先灌了一壶,搁炉上烧着,剩下的那半桶倒进盆里也就没了。
这一回也不声张,她自挑着水桶就出门,想想火上还烧着水,便回头嘱咐了一句,“大嫂,那火上烧了水,你一会儿留神瞧一眼,要泡茶,哥知道哪里有茶叶!”
这话章清亭倒是听见了,应了一声,也找到了话茬。
现又没个外人,待要叫相公实在恶心,便道,“秀才,请问您家的茶叶在哪里,茶杯又在哪儿?”
赵秀才正好也有话要说,不想跟她弄得太僵,起身道,“你等着!”
他到正屋拿了茶叶罐子,又寻了半天,找出一只待客用的无盖粗瓷杯来,“我家只有这个了,你别嫌简慢。”
怕章清亭不信,他还特意把自己一只用了十多年,口都缺了的茶杯亮亮,“瞧,我也只用这个。要是让娘买,肯定是不能的,你把这只先洗洗用吧,茶壶我这房倒有一个小的,不必用堂屋的。”
章清亭打开茶叶罐一瞧,里头不知是什么粗制茶叶,用的只剩小半罐了。闻着气味还行,只能暂时凑合一下了。可要她去洗茶杯,那是不能够的。
“张小蝶!”
“来啦!”
赵成材瞧着小姨子应声而至,倒觉得有趣,这一家子还真听这媳妇的话,随叫随到!
章清亭一指桌上的茶杯茶壶,“把这都拿去洗洗,去厨房看着火,若是水开了,再一起端来!”
这是小活计,张小蝶倒没二话,端起就走。到了厨房一瞧,地上就有一盆刚打来的清水,正好用来洗了杯壶,不一时,水也开了,她寻了只干净盘子装了杯壶,一手端着,另一手拎了水壶送了过来。
章清亭示意她放在桌上,先拿滚烫的开水里里外外把茶壶茶杯全部烫过之后,这才放了些茶叶进壶里,倒了一壶滚水。
张小蝶忙道,“大姐,给我留一碗茶!”
她们一家子刚住进来时,赵王氏也没杯子招待,就一人发一只大碗,吃喝都用它。
章清亭横了她一眼,转手用壶盖泌着茶叶,把第一泡茶水全部倒掉了,“这是洗茶!学着点!”
再注入一壶热水方道,“去拿杯子吧,可惜没有好茶具,就这么凑合着喝吧。”
张小蝶欢欢喜喜跑过去拿碗,赵秀才也把自己的杯子推了上去。
章清亭没有吭声,只给自己倒了一杯,便不管了。赵秀才上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对面张家那几口知道这边泡了茶水,一个个的把碗都给张小蝶带了过来。这大半天的没喝水,都口渴得很呢!
要是没人泡茶,难道都等着渴死不成?章清亭暗自腹诽。
就那一把小茶壶,张小蝶自倒了半碗就没有了。再给茶壶里添了热水,水壶也空了。
她正想倒,章清亭却出言制止,“壶放着!把那碗拿回去,再烧一壶,还喝什么茶叶,白水就成!”
张小蝶反正混了半碗,她不着急了,可去厨房一瞧,“大姐!水缸没水!”
章清亭心下生疑,张金宝不是刚挑回来了么?移玉步过去一瞧,心下登时雪亮,冷哼一声,“活该渴死!”
张小蝶不敢接话,赶紧喝了茶,又把一堆空碗捧了回去。
张金宝还有脸问,“我打的那水呢?水呢!”
张小蝶道,“你打的那水给猫洗脸都不够,等着人家担水回来吧!”
“那好歹是我挑回来的,起码得先分我一碗吧?”
张小蝶一指对面,“大姐那儿还有一壶,有种你自个儿倒去!”
张金宝咋咋嘴,不作声了。继续歪在炕上,晃着二郎腿偷闲。
张发财此时趁空问道,“你们身上都还有多少钱?”
张小蝶立即警惕起来,“你要干嘛?”
张发财道,“瞧你吓的,我又不要你的钱,我只是想着,咱们不能就这么坐吃山空啊,这吃两顿也就没了,到时怎么办?”
“那就吃姐夫家的呀!那老妖婆收了咱们家这么多银子,咱们不该吃她一年的?”
“就是!她还答应了养活咱们呢!”
张发财却没一双儿女乐观,“她的话我觉得靠不住!大姐没那么生气了吧?还是请她过来拿个主意,要怎么把那些银子要回来才是!”
“这个我同意!”张金宝一翻身坐了起来,“你瞧咱们住在这里,地方又小又挤不说,什么都不齐全。又没人伺候,不如仍是要了钱回去住客栈,又宽敞又有人伺候,茶饭都是现成的,什么都不用干!”
这话可说到张家几人心里去了,张小蝶自告奋勇道,“我去叫大姐!”
章清亭听了也不起身,只冷冷一笑,“这是你们跟赵王氏的事情,你们现在自找她去!她既愿意管你,我乐得自在清静!反正我也被你们嫁过来了,再往后,各自的日子各自过去!”
原来大姐不是不记仇啊!只是没发作而已。张小蝶碰一鼻子灰,灰溜溜的走了。
赵秀才一听,却有了话题的契机,“那个……呃,娘子……”
别说章清亭听着刺耳,赵秀才自己叫着都觉得怪异,可不叫这个,叫什么好呢?总不能叫张姑娘吧?
就这么先叫着吧!赵秀才别别扭扭的开了口,“那个,岳父……你们这一家子……这么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吧?”
章清亭冷冷瞧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不是长久之计,你既这么说,难道是有什么好主意?
不对不对!张家六口再如何都不关她的事,她干嘛还要操心?不过既然这秀才开了口,且接的话问问又如何?
“那依你之言,该作何打算?”
赵秀才正被她那眼光盯得如芒在背,听她出言询问,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我……我觉得呢,唔,是否该给他们谋个生计?”
废话!章大小姐耐着性子吐出四个字,“愿闻其详!”
啊?赵成材倒有些讶异,“你……你竟没打算么?”
章清亭有些不悦,你心里又没个成算,跑来问我做什么?忽地冷笑起来,“婆婆大人不是说要养活我这一家子么?若非如此,他们又怎肯串通婆婆,逼我嫁进你家的门?”
这话说得赵秀才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怎么弄得我跟恶霸强抢民女似的?嘴里便嘟囔着,“这个亲,也不是我愿意的。”
那不就结了?章清亭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你不情我不愿,你又为何非要勉强承认这门婚事?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追究谁对谁错了。”章大小姐觉得自己很是宽宏大量,“你写份休书与我,大家不就一了百了了?”
她怎么还惦记着写休书?赵秀才低头想了半天,才支吾着道,“这既然亲都成了,想反悔也没这么容易的吧?”
什么?难不成他还真想做成这门亲事?章清亭立即眼睛瞪大了,“你不是有心上人了么?你难道不想和她双宿双栖?”
赵秀才有些赧颜,“可这不是已经娶了你过门了么?”
他方才想来想去,虽然这个杀猪女不甚如他的意,但毕竟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要是就这么休弃,是不是也太不讲道义了?
何况,章清亭刚刚对赵玉兰的一番回护,他也看出来了,这姑娘并不是一味的不讲道理。既然娶都娶回来了,他就自认倒霉,本着牺牲小我,成全大家的精神,姑且凑合吧!说不定,把这姑娘好生教化教化,也能成个体统。
这么一想,赵秀才还很为自己的责任感而动容。
问题是,人家章大小姐根本不稀罕啊!
第二卷 (四十七)千金之约
听了秀才一席话,章大小姐瞠目结舌,“你……你就这么算了?”
赵秀才勉强点了点头,“以后……以后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吧!呃,那个,我们家是穷了点,你早上要的那些东西,我娘……她也实在置办不起,可你也好歹得给她个面子的不是?晚上等她回来,咱们还是一起去行个礼吧……”
“你怎么能这样?一点进取心都没有!”章清亭当即拍案而起,“你就这么算了?再不争取了?那桃李姑娘怎么办?你怎么能这么负心薄幸呢?”
这语气,活象赵成材负了她似的。赵秀才给骂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解释道,“这个……我……我和小桃没什么的,她……她日后肯定也能找着好归宿。那个,我,我都娶了你了,要是再……再那样,岂不是对你不住?”
“我不在乎!”章清亭闻之气结,“你就对不起我吧!赶紧把我休掉,再回头找她去!”
“那……那怎么行?”赵秀才还是很有几分气节,“这也太不仁义了!哪有刚娶了结发妻子就休掉的道理?”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戳他脊梁骨?赵秀才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是坚决不同意。
章清亭这下可当真无语了,遇到这么个书呆子,还真是有理讲不清!
“那你……你明明不喜欢我!”
“那也可以……可以慢慢了解的嘛!”
“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赵秀才沉默了,“我……我之前待你也……也不太好,咱们以后……好好相处吧。”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章清亭之前被人求婚的那一幕他也还没有忘记,他虽然不认得贺玉堂,但他却清楚的记得那人一身的华服,肯定不是他们这种穷家小户所能比拟的。若是抛开名份,去那人家里做个小妾,也应该比在他们家做正妻强吧?赵秀才心里不是没有芥蒂。
难道她是嫌贫爱富,嘴上说不愿给人做妾,其实是欲擒故纵,想逼人就范?如此一想,他心里对章清亭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此时又听章清亭气急败坏道,“问题是我不愿意!”
她现在只想着快点解决这场纠纷,说话也就没了顾忌,反而变本加厉的拿着重话刺激秀才,“你说说看,你们家有什么好的?瞧瞧这屋子,瞧瞧这家具!连好点的茶叶都喝不起!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要娶我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就是看中了我身上的银子,想指着我去替你们家做牛做马去!”
她激动的站起身指着赵秀才骂道,“若不是看着我身上的银子,你娘会这么要死要活的非娶我不可么?你敢说她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人家娶妻,是男人在外面养家糊口,而你呢?说得好听是个秀才,说得难听就是个废才!连自己都养不活,又拿什么来养活我?”
章清亭越说越生气,浑没注意到赵成材的脸色越来越白,“我老实告诉你!你要是不肯解除婚约,那也可以,钱我是有,但一文都不会拿出来给你!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
章清亭的话说得错么?不,一点都没错!就是因为太正确了,才如同一把把犀利的刀子,一层层的剥开秀才苦苦维系的脸皮,直逼脆弱的内心,伤得鲜血淋漓。
他是个男人,还是个读过书,又明事理的读书人,所以更要面子,对于章清亭这些直指内心的话更加的没有抵抗力,也伤得更加刻骨铭心。
章大小姐还喋喋不休的追问着,“你说话呀?怎么不说话?你们家不就是要钱么?开个价出来,到底是要多少钱才肯放过我?”
赵成材的脸色已经铁青了,猛地抬起头来,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话来,“你说你自己值多少钱?”
章清亭给他凌厉得仿佛要杀人的眼光唬了一跳,转念又想,我又没做亏心事,干嘛要心虚?章大小姐很快就镇定下来,可秀才这个话着实不太好回答。
自己值多少钱?当然是无价之宝!可现要说多少钱,才能既不自贬身份,又拿得出手?
略一思忖,章清亭答道,“本姑娘千金之躯,当然无法估量!只不过……”
赵成材打断了她的话,“只不过你这千金之躯肯定拿不出来千金来匹配身份吧?要我看来,你也就是一个嫌贫爱富的无知女子,根本一钱不值!哼!象你这种人,连父母兄弟都可以轻易抛弃,结发之情也毫不顾惜!你不就是嫌我家穷么?不愿跟着我过苦日子么?干嘛要说那么多为自己脸上贴金?是!我娘是拿了你二十多两银子,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那些钱全被我用尽了!不过你放心,我就是砸锅卖铁,出去卖身为奴也会还你这笔钱的!”
他显然气极,涨得脸通红,浑身哆嗦,大力喘着气,“你不是想要休书么?我给你!现就给你!一文都不要的就给你!”
赵秀才当真寻笔研墨,手抖着不停的也要写休书。
“慢着!”章清亭长这么大,还没给人这么教训过!
此时她也是气糊涂了,不晓得赶紧把握这千载难逢的良机离去,却啪的将桌子一拍,“你敢说我一钱不值?”
赵秀才轻蔑地道,“什么千金之躯,你在我眼里,就如同草芥!”
章清亭气得脸都黄了,“我还就非拿千金自赎了!让你这没开眼的人见识见识!”
“你唬谁呢!”打死赵秀才也不相信她有千金,“你要是真有千金,我八抬大轿、敲锣打鼓把你接进来,照样八抬大轿、敲锣打鼓的把你送出去!”
“一言为定!”章清亭真是气疯了,“到时你们家可别再啰里啰嗦,又生故事!”
赵秀才手上还提着笔呢,当即道,“空口无凭,落字为据!”
当下休书也不写了,倒是唰唰唰立了份字据,龙飞凤舞的签上大名。
章清亭一瞧,好你个赵成材,本姑娘记住你了!她也毫不含糊,跟着后面就落款写下“章清亭”。
赵成材也未及细看,便寻个信封将契约装起,“这东西搁哪里?”
章清亭抬眼瞧见墙上供着的文曲星,“举头三尺有神明,就放在神仙驾下,作个见证!谁若是违约,必遭报应!”
“就依你!”那文曲星恰好是个中空的瓷器,赵成材将契约折了两折,塞了进去,重又将神像摆好,放在案上。还很是硬气的道,“你若要毁约,我也不留你!仍旧休书一封,让你自去!”
章清亭傲气也上来了,“你还是准备好你的八抬大轿,送我出门吧!本姑娘说到做到!”
他们二人在房中这一番争吵,自是无人知晓。
事情在未曾盖棺定论前,说出来对谁的名声都不算太好听,既然如此,那干嘛还要饶舌?两人非常有默契的同时保持了缄默,维持着表面平静。
赵玉兰往返三趟,终于挑满了一大缸水时,正值夕阳西下,赵王氏他们也从田地里回来了。东厢房里寂然无声,西厢房却是门大敞着,张家六口东倒西歪的哼着小曲,悠闲自得。
一见这情形,赵王氏顿时垮下了老脸,想想也不言语,脸色如常的进屋收拾,吩咐闺女做饭。照样只管他们四人,没有赵成材的份儿。
张家六口见她回来,你推我攘的,想上前说银子的事,却个个都没个主见,眼看着赵王氏进了房,还是没人伸头。
赵成材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走到章清亭身边,嗡声嗡气的道,“我知道你不乐意,可日子总要过下去,去给我爹娘见个礼吧,多少是个意思!”
章大小姐却不乐意,“他们又没生我又没养我,我干嘛要去拜他们?”
“大家好合好散的不行么?咱们在人后当然你是你,我是我。但人前总得装装样子吧?以后总要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是个邻居也该点头打个招呼,弄得跟仇人似的有意思么?”
章清亭却不管是有意思还是没意思,不过她倒想到了另一桩要紧的事情,“要我去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章清亭往外间一指,“你若是要我去呢,以后你住外间,我住里间,对我须要谨守礼仪,没事不能进来!”
这个容易!赵成材心想,我对你还没兴趣呢!瞧了瞧道,“那你帮我把书桌搬到外面去!咱们对外就说里头以后只做卧室。”
章清亭白了他一眼,搬个桌子还要人帮忙,百无一用是书生!
不过他既答应了,还是对日后有好处,当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那就快点!不过你这些书我可不帮你搬,你快点收拾过去!”
赵成材收了桌上笔墨纸砚,两人把摇摇晃晃的桌子抬了过去,赵成材自己又把地下的书箱归整了一下,一摞摞的抱了过去。
这一下里屋空空荡荡的就剩下个火炕和炕柜了。章清亭心里琢磨着,既要在这儿住一阵子了,怎么着也得给自己添置张妆台,衣箱还有些衣物才是。
赵成材刚才嘴上答应得痛快,可真正出来,就发现问题来了。首先,他睡哪儿呢?就一桌一凳,又高矮不齐,哪里都不够他躺的。想打地铺,连副多余的铺盖都没有。
炕上那副是昨日成亲赶着新添置的,但凭空加了张家五口,旧的已经被赵王氏收走匀给弟妹用去了。
算了!反正现在夜里天还不冷,就拿件旧衣出来夜里披上,在桌上趴一会儿也就是了。他就不信,自己堂堂男子汉,就真的要被章清亭看扁,是什么“废才!”
明儿他就出去找事做!赵成材下定决心要发奋图强,他可不是占人便宜的人,还惦记着要还章清亭那二十多两银子呢!
第二卷 (四十八)姑娘膝下有黄金
赵成材的东西本就不多,收拾起来也快,没一柱香工夫就归整齐了。
站在帘外,赵成材已经感觉那里头不是自己的地盘了,想出声唤人,觉得不甚礼貌,可又无门可敲,便击掌两下代替,“呃……我已经收拾完了,咱们过去行礼吧!”
章清亭叹了口气,这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她章大小姐这么多年,跪天跪地跪祖宗,何曾跪过这样一个老虔婆?一会儿就当跪在那里的不是自己,是那个张蜻蜓吧!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章大小姐一掀帘子出来,又提条件。
真是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赵秀才暗自腹诽,嘴上却道,“你说!”
章清亭道,“我去拜她,可不表示以后什么都得听她的,这点你得弄明白。再有,我只要挣到银子就会离开,这日常生活,你家不管我也行,但我也不会管你们。这个要先说好!”
这个恐怕不妥吧?赵成材疑惑道,“那你家还有这么多人呢?”
章清亭冷笑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是你娘招回来的,要怎么处置也与我无关!”
赵成材瞟她一眼,心想你家人你自己都不管,我更不会管!
“这个随你!不过咱们人前要装夫妻,你自己做什么挣多少钱,我可以和娘说都不管你。但若是连饭也不一起吃,那也太不象话了吧?要是她追问起来,还是得露馅。不过是三餐饭的时间,反正有玉兰照管着,也用不着你什么事。”
听他这么一说,章清亭便点头同意了。
二人整整衣裳,一前一后的出来。来到堂屋,正好赶上晚饭齐备,准备开饭。
见他二人进来,大家都有些局促,只有赵王氏仍坐在厅里麻利的编着筐子,斜睨了他们一眼,眼中甚有得色。
赵成材清清嗓子道,“爹、娘,请上坐,待儿子和媳妇敬茶!玉兰,倒两杯茶来!”
赵玉兰抿嘴笑着,赶紧去倒茶了。
赵老实一听,赶紧掸掸衣裳,站了起来。
赵王氏微露笑意,却仍拿腔作势的不肯起身,赵成材上前扶她道,“娘!难道您连媳妇茶也不喝了么?”
赵王氏觑着章清亭,阴阳怪气的道,“我倒是想喝,就怕人家倒的,我受不起!”
章清亭心中暗骂,老虔婆,别给脸不要脸!面上却笑如春花,“哎哟婆婆,您这说得哪里话来,您这么千辛万苦的把媳妇娶进门来,难道不就为了喝这杯茶?您要是真的喝不下,相公,那我可就回去了!”
“你就少说一句吧!”赵成材急得跺脚,赶紧把她袖子扯住。
怎么好不容易说好了,两人一见面又掐了起来?改天找本周易批一批,是不是天生犯冲,八字不和?
赵成栋这边也拉着赵王氏道,“娘!大哥大嫂这都过来了,您就别生气了!”
赵王氏借着台阶,也就站起身来,“难得媳妇孝顺,特意来敬茶,我这做婆婆的怎么能不给面子?上茶!”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章清亭暗地翻个白眼。
很快两杯茶端来,章清亭跟着赵成材先给赵老实磕了头。赵老实坐在那儿,笑得合不拢嘴,他也没经过这事,也不知说什么好,把茶端了两口喝干,呵呵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了赵王氏这儿,同样行了礼磕了头,赵成材递上去的茶水,赵王氏很快接了,略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到章清亭这儿,却半天不接。
章大小姐早料到有些一招,心中好笑,这样的些末伎俩也能难得倒她?当下打起精神,娇滴滴的道,“婆婆,请喝茶!”
赵王氏难得有这机会摆谱,高高跷着二郎腿,就是不接。
章清亭转头对赵成材道,“相公,婆婆是不是没准备好打赏的红包啊?您跟她说,不用太多,随便包个几两银子就行!”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既似私语,却又恰好让屋子里的每个人竖起耳朵就能听见。
赵王氏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这杯茶接还是不接?
接是肯定要接的,赵王氏本来只想多刁难章清亭一会儿,没想到弄巧成拙,又被这刁钻丫头钻了空子。不过章清亭挑得在理,哪有给公婆敬茶不准备红包的?确实是他们疏忽了。现在就是她想接,也得去准备了红包再来接了。
章大小姐暗自得意,她虽不是七尺男儿,但膝下一样有黄金!想白喝她的茶?美得你!
赵成材只得出声打圆场,“算了算了!娘,您快点接了媳妇茶吧!”
赵王氏这个面子却非要不可,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转身进去,一边骂一边裁了两张红纸包了钱出来,分递给二人,这才接了媳妇茶,“媳妇儿,你既进了我家门,可别嫌我这个做婆婆的唠叨,日后有什么管着你的地方,也是为了你好!”
章清亭掂掂手里的红包,不过就是几文铜钱,她自然不放在眼里。但是能从这老虔婆手里拔出一根毛来,瞧她这副肉痛的表情也是令人愉悦的。
章清亭嘴里也不闲着,甜甜的回话,“媳妇儿虽然不才,但三从四德还是谨记于心。”
这里头可没一样是从婆婆的。
赵王氏当然也知道她的意思,“成材,你听见了?那以后你可得好好教教你媳妇!”
赵成材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这怎么又扯上我了?只得稀里糊涂和稀泥,“那就……吃饭吧!”
旁边弟妹也跟着附和,“吃饭吧!吃饭吧!”
赵王氏和章清亭眼神暗自交锋数回,暂且鸣金收兵。
入席前,章清亭问道,“哪里有水?”
赵玉兰往桌上一指,“那儿有茶水。”
章清亭却不是要来喝的,“我要净手。”
啊?赵家几人都听得怔住了,这什么规矩?
吃饭以前一定要洗手,是章清亭自小养成的习惯,她略嫌厌恶的瞟一眼赵家众人黑着手就上桌抓碗筷,不敢苟同。
“哦!”赵玉兰呐呐的应了,放下添饭的木瓢,“我去给你打水!”
“回来!”赵王氏很是不悦的皱眉道,“我家没这规矩!”
章清亭鄙夷的一笑,“那媳妇自己去洗洗手,总不影响你们家的规矩吧?”
她转身欲走,却又故意望着赵成材甜笑道,“相公,你不去洗洗么?你瞧你那手脏的!这一日又是翻书又是写字的,这样你也吃得下去?”
赵成材不由看看自己两手,好象是不大干净。
“走吧!就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吃饭之前要洗手,难道你竟不知么?一会儿吃坏了肚子,那就不好了!”
当下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拉着他的袖子就把人扯了出去。
这话说得赵玉兰也看看自己两手,“我也去洗洗吧!”
她也出去了,赵成栋道,“姐!给我带盆水来!”
“好!”
赵王氏啪的把筷子一拍,“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赵成栋吓了一跳,“娘!不过是洗个手……”
“洗什么洗?你们过去多少年都不洗,难道就活不过来了么?”
赵老实嗫嚅道,“可这爱干净也不是错事!”
赵王氏却更是火冒三丈,“她没错!都是我的错?没让你们洗手!你们都去洗吧,看你们一个两个是不是吃了就多长一斤肉!”
赵成栋和他爹对望一眼,都觉得赵王氏有点无理取闹了。
可他们怎么就不能理解,赵王氏根本不是为了洗不洗手,而且因为家中出现了由外来者带来的新的声音,新的气象,破坏了原本由她一人缔造的规矩习惯,才生气的呢?
可要是这么说,他们就更不能理解了,这个外来者可是她自己以强硬的姿态接回来的媳妇,她要是不喜欢,当初又不什么非她不可呢?
这个问题恐怕连赵王氏也无法回答,得在日后的生活中,各自慢慢去体会了。
气是要生的,但饭还是不能不吃的。
很快,章清亭拖着洗了手的赵成材重新回来,可刚要进这堂屋的门,外面张家六口把她拦住了,“大姐,吃饭啦?”
章清亭眼皮子都不抬,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就和赵成材一起进了屋。
张家六口尾随其后,那桌上却没有多余的碗筷和凳子。
章清亭端坐其中,她是拿定了主意不张口,倒要看看这晚这顿饭吃得成吃不成。
张发财被推了出来,腆着老脸道,“亲家,吃饭啊?”
赵王氏眼见章清亭默然不语,心里便有了三分成算,“粗茶淡饭的……”
“我们不嫌弃……”张发财接得倒快。
赵王氏依样画葫芦,迅速打断他的话道,“虽然亲家不嫌弃,我可却不好意思,就没预备下你们的份儿!”
这下张发财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
张金宝快人快语道,“那你把我家的银子还给我们!”
张小蝶道,“就是!大姐,你瞧这也没什么好吃的,我们一起出去吃!”
赵王氏冷笑道,“你大姐现在可是我家的儿媳妇,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以后吃好吃坏自然是跟我们一起,不劳你们操心!”
张发财索性把话点明道,“嗳,亲家!你可是说过要管我们吃喝的,你不能娶了我家闺女,就赖账了不是?”
赵王氏道,“我何曾说过不管你们了么?是你们瞧不上我家的粗茶淡饭,既如此,便请你们自吃去!咱们吃完了再谈,好么?我人就在这里,难道还能飞上天去?”
她这打的什么鬼主意?张家几人面面相觑,都猜不出她的用意。
***
哦,亲们真好,偶上推荐榜了,真难得啊!虽然是最后一名,但终于上来了一回!呵呵,让小清亭继续站在那里晃荡晃荡吧!
第二卷 (四十九)我们的约定
见赵王氏答应跟他们谈,张金宝道,“那行!咱们走,吃了饭再过来谈!你把钱准备好,一会儿可得还给我们。”
章清亭心中暗叹,这群傻子,别说赵家已经把钱用尽,就是一文没动,这赵王氏如此刁钻,吃到她嘴里的肉又岂肯还给你们?
张家几口要出去吃饭了,张小蝶拉拉章清亭,“大姐,你真不跟我们去啊?”
章清亭依旧不发一语。
“那要我们给你带什么回来么?”
这句话说得倒很合章清亭心意,抬眼给了她个赞许的眼神。她是不想管他们,但并不表示不领会他们孝敬来的心意。
张小蝶这些天跟着大姐,倒也认得她的眉高眼低,心下会意,自出去了。
赵王氏见章清亭始终保持沉默,心内多少觉得扳回几分面子,把两支筷子往桌上竖着磕齐,“吃饭!”
章清亭瞧她那手,再瞧那动作,心中着实鄙夷,却也端起了饭碗。
这一大海碗,沉甸甸的怕有一斤吧,赵玉兰那傻丫头,想着大嫂初次吃饭,把她的饭压了又压,用这种朴素的方式表达着热情和欢迎,奈何遇上了章大小姐,可是拍错了马屁。
用筷子挑了几粒米入口,章清亭就立即皱起了眉,粗糙涩砾,不知是什么糙米。勉强咽下,再看面前的菜式,无非是自家菜地里的一盘青菜,一盘老南瓜,一个豆腐和一碗咸菜。
缺油少肉,赵玉兰就是再大的本事也做不出什么好味道来。还不如那天的面条!习惯了食不厌精的章大小姐自是心中郁闷,也不知赵家几人怎么长得胃口,居然还吃得这么欢!
她懒洋洋的挑着菜,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胡乱吃了几口。
“各位慢用!”她放下筷子就想走人。
赵成材眼见她一碗饭根本没动多少,问道,“你这就饱了?”
章清亭心说,本小姐金贵着呢,可没你们这么好养活!横他一眼,算是默认。
赵王氏喝住了她,“媳妇,你等着一会儿收了筷子碗去洗!以后这家里做饭洗碗洗衣种菜,挑水喂鸡,扫地抹桌的活就全归你了!”
她等了半天,才找着这么个机会发号施令。这番话在脑子里想了许久,此刻一鼓作气,说得顺溜无比。
章清亭自袖中掏出手绢拭了拭嘴角才道,“不好意思,婆婆,可能媳妇没时间干这些了。是不是啊?相公!”
赵成材心中抱怨,你就不能让我消消停停吃完了饭再吭声么?
章清亭猜出他的心思,又笑着道,“婆婆,这食不言饭不语,是君子餐桌礼仪,还是容相公吃完了,再向您详细禀明吧!”
你这还不如不解释呢!赵成材一口饭差点呛气管里,他赶紧囫囵吞枣的把饭咽了进去,却噎得捶了半天的胸才缓过劲来,“娘!这个事啊,是这样的!”
瞧儿子这难受劲儿,赵王氏皱眉挥手道,“算了算了!吃完再说,媳妇,你还不赶紧给你相公倒杯茶去?”
“婆婆,您这可有所不知了,这吃饭之时饮茶可是极伤脾胃的,须得等到饭后消食片刻再饮方是养生之道。若是有汤倒可饮上几口,现在既无汤水,相公你只好暂且忍耐了。”
“行了行了!”赵成材抢在老娘再一次发火之前打断了章清亭,“你先回房,那个……那个……”他还真不知道可以叫章清亭干点什么。
“帮你磨墨!”还是章清亭自己说了出来,“你待会儿还得读书的,不是么!”
“是!你快去快去!”
赵成材巴不得她赶紧消失,只要章清亭和老娘不同时出现在他眼前,他的世界就能天下太平。
不用干活,章清亭当然也乐意效劳,她起身微微一笑,“相公有命,不敢不从。媳妇告退了!”她迈着小莲步,趾高气扬的离去了。
赵王氏恨得直磨牙,“成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你这么惯着媳妇的么?”
赵成材道,“娘,我这不是惯着她,是……是我们之间有约定!”
“什么约定?”
“她……她要陪着我读书啊!”赵秀才还不好意思说她要挣钱,一时情急,说了个最糟糕的理由。
“这算什么事?”赵王氏听着气就不打一处来,“哦?难不成她也去考个女秀才?你们两口子成天关在屋子里读书说话躲清闲,让你爹娘弟妹反过来伺候你们不成?”
“也不光是读书!还有……”
“还有什么?”
“她还要……还要想法挣钱的!”赵成材眼看瞒不住了,只好说了实话。
“挣钱?”赵王氏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精神,“挣什么钱?怎么挣钱?”
赵成材又不能把他们的约定说出来,可他一时之间哪里编得出该怎么挣钱?只得搪塞道,“这不正想着么?”
赵王氏本来还有些兴头,听着这话又生气了,“这就是你们的约定?就为这个她就能什么都不做?她要是一天想不出来那就歇一天,要是一年想不出来不得歇一年?你也太会护着你媳妇了吧?”
赵成材急得面红脖子粗,“也不是这样!”
“那到底是怎样的?你倒是痛痛快快的说啊!吞吞吐吐的,难道还怕咱们沾了你的好处?”思及此,赵王氏可不干了,“我说成材,你做人可得有良心!难道你忘了这么些年,咱们一家是怎么节衣缩食的供你读书的?娘知道你媳妇身上有钱,人也有本事,但你可不能成了家就不顾咱们了!要是有什么好处就想着独吞,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就是!大哥,大嫂打算做什么赚钱的买卖?”赵成栋也两眼放光。
赵玉兰人老实,说的话也实在,“大哥,大嫂真要是做什么,你们要是不嫌弃,我能帮得上,也给你们帮帮忙!”
赵王氏忽地想起一件要事,“她身上还三十多两银子呢!成材,让她交出来!”
我的天!赵成材心想,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怎么弄得好象他们已经发了大财似的!至于章清亭身上的银子,他可没脸去要,这要怎么说呢?
赵成材被一家子围着,也是急中生智,忽地就扯了一个由头,“那个她身上的银子呀,准备拿着去做点小生意!就是这样,所以……就不能交出来了。”
“那她到底要做什么生意?”赵王氏步步紧逼。
赵成材干搓着两手,头一次发现老娘实在难缠!搜肠刮肚的眼珠一转,这第二个谎言很快就圆出来了,“这不是……正想着么!她这刚进门才几天,怎么可能一下子想得齐全嘛?她明天就打算上集市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这么一说,一家人倒都有些信服。不过很快就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到底做什么好呢?
赵王氏略嫌嗔怪的白了大儿子一眼,“你们既有这心思,那是好事,但干嘛弄得这么偷偷摸摸好象见不得人似的?你瞒着别人,能瞒着娘么?”
“那不是还没想好么?那个……她做事不喜欢张扬,想等着有点眉目了再跟你们说的。”
如此倒也罢了,赵王氏想想还是觉得不妥,“去!叫你媳妇把钱交来,我给她收着,真要做什么,从我这儿拿。你们年轻人大手大脚的,别没一会儿就败光了!”
“哎哟!娘,这钱怎么说也是她自己挣来的,咱们已经拿了她二十多两银子了,这钱啊,我是没脸去要的!”见老娘死钻那钱眼里,赵成材索性把话说开了。
赵王氏瞪了儿子一眼,“什么你的我的,她是你媳妇儿,她的钱就都是你的了,你娘找你要点钱不行么?”
“娘!我也是这么大的男人,管自己媳妇要钱,这说出去好听么?”赵成材袖子一甩,气鼓鼓地道,“要不,您自个儿去吧!”
“娘,哥说的对!”赵成栋也不小了,理解他哥的心思,“别说哥还读过书的,就是我这没读过书的,想来,也不好意思找自己媳妇要钱花的!这不成|人说那吃软饭的么?”
赵老实也帮着儿子们说话,“我说孩子他妈,你别逼老大了,钱在媳妇手上,不也是在咱家人手里么?她就是想花,还有老大在一旁盯着呢!你瞧那孩子一进门就想法挣钱,不会是个乱花钱的主儿。你就由着他们去吧!”
这说的赵王氏倒笑了起来,“哈!我一早说要接这个媳妇,你们个顶个跟乌眼鸡似的。现在倒好,又帮着她说起话来,怎么样?我这媳妇没找错吧?”
见她得意,赵成材也不好泼冷水,心想这媳妇是能干啊,就是太能干了!你们家的庙小,可容不下那大佛!赶明儿人家拿一千两银子赎身那才叫有得瞧呢!
他心下腹诽,嘴里却含糊应着,“是啊,好啊。”
赵王氏心里可美着呢!在那儿展开美好的憧憬,“你瞧她打盘马吊就赚三十两,当然,我也不指望她去打马吊了,要是做点什么小生意,一个月能挣上……二两银子就好了!”
“一个月二两?”赵成栋有些吃惊的道,“那可比哥哥的月钱还高了四倍哩!这样咱家是不是也能天天吃上肉了?”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那大嫂厉害着呢!说不定一天就能给你挣回二两银子!到时别说吃肉,只怕那肉吃得叫你腻味!!”
“我才不会!”赵成栋故意夸张的咽咽口水,“不过咱们可说好,到时天天买娘最爱吃的猪脚!让娘先腻味!”
“臭小子!”赵王氏嘴里骂着,眼睛却笑得眯成一条缝,“不过还是成栋心疼我,都记得我爱吃什么!”
赵成材对于弟弟这些甜言蜜语却不大以为然,这纸上画饼的东西,有什么可乐呵的?对他来说,就不如真真正正买回猪脚才算实在。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可为什么芸芸众生似乎都更容易被言语迷惑呢?这问题太复杂,赵秀才想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目前还桩更要紧的事情要找老娘。
***
赵秀才作揖行礼:虽然小生目前不大受欢迎,也请列位看官给点推荐收藏和评论!嘿嘿……
第二卷 (五十)恶人自有恶人磨 [加更]
赵成材趁赵王氏心情好,提出要求,“娘,我明儿打算去趟县衙,拜会一下娄大人,再打听打听有什么事可以举荐我去做的。”
赵王氏点头道,“这倒是正经事,既然已经成了亲,谋个正经差事,好歹有个进益。回头让你媳妇把你那长衫拿出来挂着,明早好穿。”
“嗯。娘,那您……”赵成材无言的暗示,出门交际要钱啊!
赵王氏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三分,“你怎么还管你娘要钱?你媳妇可是大财主,管她要去!”
赵成材赔着笑脸道,“我这不是不好意思管她要钱么?”
“哎呀!这点子小钱对她来说算什么?你娘手上有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全给你,也不够人家一个手指头的!找她去!”赵王氏有些不悦了,“你可别听她调唆,来算计你娘!”
赵秀才半文钱没讨到,反倒还落得一身骚。挠挠头,无计可施。
“你说,到底是做点什么好呢?这三十多两银子呢,可不是个小数字……”赵王氏继续畅想着美好未来。仿佛章清亭一招手,那铜钱就排着队,铺天盖地往她家滚似的。浑没留意到,院门响动。
张家六口吃饱喝足,油嘴滑舌的回来了。
张小蝶见东厢房亮着灯,先过去讨好卖乖,“姐!这是新鲜蒸出来的桂花糕,还热腾腾的呢!”
章大小姐正百无聊赖的从秀才书箱里抽了本论语,斜倚在炕上有一段没一段的看着。见她拎着东西进来了,倒是露出三分笑意,“放下吧!”
张小蝶看看这里屋空得只剩下个炕了,连章清亭的茶杯也只放在炕沿,便紧挨着茶杯放下糕点。见大姐心情不错,这才旧事重提,“大姐,我们打算去找那老妖……姐夫他娘要银子,你去帮帮咱们说话吧!”
章清亭缓缓的坐起身来,伸出一指勾起那扎着桂花糕的细强,斜睨着她冷笑道,“你若是为了这个才给我买的糕,那就拿回去吧!”
“不是!”张小蝶急急辩解着,“咱们身上的钱不都是大姐的?”
这话说得章清亭爱听。
“只是,只是那……她摆明想赖账!再说,那钱也是大姐你挣回来的,难道,就白白便宜了她?”这番理论可是张家几口在外面商议后得出来的,本以为一定能说服大姐,却不料只换来她的哂然一笑。
“是啊!是白白便宜人家了!”章清亭重又歪下,一手支头,悠闲自得的打量着张小蝶,“本来是要便宜你们的,结果却便宜了她!对我来说,总是便宜人的,便宜你或者便宜她又有什么区别?”
“可咱们是一家人啊?”
“哼!一家人?一家人你们不顾我的哀求把我绑到这儿来?怎么,现在人家不肯养活你们了,你们就又想起我的好来了?”她徒然提高了嗓门对着门外道,“要听别在门外鬼鬼祟祟躲着偷听!有什么话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我就见不得这装神弄鬼的小家子气!”
门外,张发财和张金宝你推我,我搡你,挤着笑容进来了。
“闺女!大姐!”
章清亭嗤笑,“叫得怪亲热的!咱们是一家人么?”
“那当然……”
章清亭的语气蓦然冷了下来,“一家人怎么我一人挣钱一家子花?知道的便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的!我告诉你们,你们既把我送来这赵家,那咱们之间就算一笔勾销了!我婆婆别的没说对,有一句话说得好极了,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此以后,咱们再无瓜葛!”
“闺女,大姐!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
章清亭懒得啰嗦,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滚!”闭上眼再不理他们。
张家几口面面相觑,呆了半晌,到底还是退了出来。
张小蝶有些底气不足,“那咱们,还去要银子么?”
“当然得去!”张金宝道,“你身上也没钱了,不找她要钱,咱们明天吃什么?”
“必须得去!”张发财指指东厢道,“你大姐嘴上说不管我们,若是我们吵了起来,她到时还是得来管我们的!”
这是一个最诱人的保障。三人点了点头,下了决心,进了正屋。
“亲家!我们回来了!”张发财粗声粗气的壮着声势,“咱们来谈谈吧!”
没了章清亭撑腰的张家,赵王氏可不惧怕,当下从容应对,“请坐!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亲家商议呢!”她还故意提出,“要不要把媳妇也请过来呀?”
这当然更好!我们请不动,要是你能请来就更好了!
张发财想都不想就应了下来。却也不想想,既然章清亭都说了不管他们的闲事,怎么可能再出言相帮?
赵王氏一笑,“成材,叫你媳妇过来!”
赵成材心想,这不没事找事么?要是你俩再掐在一处,夹在当中受苦受罪的可是我!“她还有事呢!”
“叫你叫你就叫去!”赵王氏瞪了儿子一眼,这外人面前,她也是很要面子的。
赵成材只得应下,章清亭倒是痛快,一召即到,见了礼一旁坐下看戏。赵成材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离开,死活不肯过来当靶子。反正他也不是关键人物,没人在意他到底出不出现。
赵玉兰收了碗筷去厨房涮洗,赵老实和赵成栋很自觉的退避三舍。
赵王氏很是从容的一人独撑大局,她清清嗓子开腔了,“亲家,咱们两家既然已经结亲,这往后的日子到底怎么过,确实得理个章法出来。就是你不找我,我也得找你商量的不是?我现跟你交个底,我们家一共就有两亩地,现分一亩给你们耕种。我们原种的是春麦,这眼下马上就要熟了,等霜降下来,你们可以种上冬麦。这两块地我们家这些年可是很用心伺候着,只要勤快些,等明年端午收个十七、八担粮食不在话下。你们这一家子一年的嚼用就有了,田间垄头还可以种点黄豆芝麻什么的,等明年收了麦子,空时还可种一季玉米高梁什么的,这还有富余换些钱花。这头一年呢,我就不收你的费用了。从明年起,你每年就交我七担粮食就行!”
她话说得漂亮,这头一年只剩下半年了,种上粮食也得等明年收割了,哪有粮食可交?说是免了,其实一点没少要!
张发财不是没种过地,当然知道底细,“你这不成了地主收租了么?”
“你给地主家种地还得交税呢!”赵王氏脸一沉道,“跟我们家种地可啥赋税都没有!再说,我家的地能白给你种的?这一年的粮食可不少钱呢!”
“我们不要!”张金宝跳出来道,“你还真是会算啊!我们帮你种了地,你既不付工钱,还白得利息!上哪儿找这么好事去?大姐,你来评评理!”
章清亭虽然不懂,但也知道,赵王氏这算盘肯定精得一塌糊涂。淡淡一笑,依旧不语。
张发财这些年也是闲散惯了的,哪肯劳作?当即道,“要种地你自己种去!我们没这个闲工夫。”
赵王氏早知道这家人不会愿意,“那你们要实在不种我也没法子!但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那日后你们要住我家也可以,但这吃吃喝喝的什么费用都要另算,要不,咱们就分灶单过!”
“你不是说要养活我们么?”张小蝶也跳出来据理力争,“这么大人难道也能说话不算话的?”
“我没说不养活你们啊?”赵王氏两手一摊扮无辜,“我这把地都白分给你们种了,是你们自己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这养活还要我们干活的呀?”
“那当然!我说了养活,又不是说白养着你们。”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我看你们才是强词夺理!”赵王氏冷哼一声道,“你们一家子一个个好手好脚的,难道还要坐在家里等人伺候不成?”
这话说得在理!章清亭也觉得张家几口实在是懒惰成性,不下点狠心收拾他们绝对不行!
“算了算了!”张金宝手一伸道,“你把我们家那银子还给我们,我们不找你了!”
赵王氏翻个白眼,“银子没有!”
“你说什么?你明明答应我们把银子还给我们的。”
赵王氏道,“银子已经用了,你们再管我要也是没有的。”
张家三人可真急了眼了,“你把银子用哪儿去了?快还给我们!”
赵王氏觑见章清亭那事不关己的神色,放心大胆的道,“再说了,这银子又不是你们的,我就是拿了,也是拿了我媳妇的银子,也该她管我要才是。凭什么你们一个二个急眉赤眼的跳出来?里头有你们挣的一文钱么?”
张金宝立即拉着章清亭,“大姐!你瞧,她赖账!”
章清亭一把将自己袖子扯回来,皱眉道,“别拉拉扯扯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大姐,你找她要钱去!”
章清亭微微冷笑,“我记得我是给了笔钱张小蝶,你弄哪儿去了?”
张小蝶往赵王氏一指,“给她抢去了!”
章清亭左右瞧瞧道,“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反正那钱我已经给出去了,也没打算要回来。”
“大姐,可那是你给我们的钱!”
“那谁要你们自己不保管好?”章清亭慢慢起身,“我要是你们呀,就接了那块地,好好耕种去,还不至于连口饭都混不上!天晚了,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恶人自有恶人磨,就让赵王氏收拾这群懒骨头去!
赵王氏心中窃喜,这媳妇还真给面子!果然是女生外向,胳膊肘向外拐,虽跟自己不睦,却还是帮着自家的,她越发的趾高气扬,“你们听见媳妇说的话了?好好想想吧!”
张家人干瞪眼占不到半分便宜,只好暂时撤离了,回去抓耳挠腮的想办法。
章清亭回了屋,见赵秀才也坐在桌前,不知为了什么,挠腮抓耳的干着急。
***
天晚了,小清亭继续出来拉拉推荐、收藏和点评!愈夜愈美丽啊!
第二卷 (五十一)催人上进的章清亭
细看这赵成材,长得更象赵王氏,一样的尖脸,但却不象老娘为了生计奔波,弄得一脸的苦大仇深。他常年读书,人自然多了几分书卷气,所以认真看起来,倒不难看,反而显出点南方士子儒雅的味道。
见章清亭回来,瞅了她一眼,又别过头去。
小样儿!你不愿见我,我还不愿见你呢!章大小姐柳腰款摆,下巴冲天的进了屋。
窗外已是月升中天,如银的月光温柔的一倾如银,洒在雕梁画栋上,也照进这寒门小户里。
也不知那南康国的张蜻蜓过得可曾如意?章清亭忽觉有些疲惫。
来了北安国之后,好似一直马不停蹄的疲于奔命,镇日不是愁这个,就是烦那个。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欣赏这春花秋月?
她忽然懂了,为什么以前弹琴作画赏月听雨时,那些丫头婆子一个二个都是无精打彩,哈欠连天的模样。
是,她们是俗,但要为生计奔波,谁能不俗?之于她们来说,这些小姐公子陶冶情操,闲中取乐的东西,根本毫无用处。既不能保暖,又不能裹腹,完全不值得浪费时间。
可若是真象他们似的,近的就如张家六口吧,完全不通风雅,整日只知吃饱了睡,睡醒了吃,那样的人生又有何意义所在?
章大小姐有些困惑,如何在雅俗之间找到共赏点?
唉!那个以后再操心去吧,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件大俗事,那就是钱!
一千两银子呐!说起来容易,这要挣起来可就难啰!自己身上才三百两银子不到,怎么挣出一千两呢?
若是不限时间,大可以买上几亩地或是铺子收租,十年八年的,估计也就翻出来了。可章清亭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费,她可不想在赵家呆太久。不说赵王氏,光他们家的饭菜就让她难以下咽。民以食为天,连吃饭都解决不了,还怎么过日子?再说,章大小姐还得去嫁人呢!得尽快离开,去过上自己的好日子才对。
现在想想真有些后悔,下午若不逞强,便让那秀才写下一纸休书又如何?虽说名声不大好听,但此刻自己已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
章清亭可不愿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文不值,不就是一千两么?她就不信,以她的聪明才智就挣不出来!
“啪啪!”门口忽然想起两声清脆的巴掌声。
章清亭不觉好笑,这个酸秀才倒也有他讲理的一面,人家既以礼待之,自己也要以礼回之才是。当下坐起身来,整整衣冠才道,“请进!”
赵成材蹇着脚进来,低着头很是忸怩,“你……你还没歇着呀?”
“你有事就直说吧!”章清亭虽说在家时也是惯会拿捏的千金小姐,可自从到了北安国,这身份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性格有一方面也开始悄然如从前的张蜻蜓一般,变得豪爽泼辣起来。
时势造美人啊,在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却已经开始了一点一滴的改变。
赵成材抬眼瞧了她的一眼,鼓着两颊似赌气一般递上一张纸。
章清亭接过瞧了一看,好玄没乐出声来,这书呆子当真给她打了个三十两银子的借条。
“你没欠这么多!这笔钱我也不打算要了。”
“不!”赵成材有些赧颜,却大声道,“这笔钱,我是一定要还给你的!不过现在,现在能不能……”他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能不能再借我二两?”
章清亭有些诧异了,“你要钱做什么?”再说了,你要钱怎么不找你娘要去?
赵成材低着头,使劲绞着自己两手,局促的道,“我……我明儿想去县衙一趟,县太爷娄大人平素对我不错,我想问问他能不能给我举荐个差使。”他顿了顿,嗓门又大了起来,“你放心!只要我找到差使,挣的钱一定立即还给你!”
“哦?你还真打算出去做事啊?那你不再进学了么?”
赵成材没料到她有此一问,倒是怔了怔,想想也别藏着掖着了,干脆说实话吧,“我家这情形你也不是没瞧见,哪里还供得起我念书?还是先谋个差使,分担些家计才是正经。”
章清亭却不以为然,“话虽没错,但你这十年寒窗,难道就为了考个秀才免个赋税?这也太不合算了吧?你有去参加过乡试么?”
这北安国的科举制度基本和南康国一样,章清亭出身官宦人家,自是清楚。
“呃,去年秋天本来可以去参加乡试的,但是筹措不到路费……”赵成材有些脸红的推搪着,“等日后再说吧!”
但章清亭哪是这么好糊弄的?当即摇头惋惜道,“那便又要耽误两年的工夫了,再没钱也该借点钱去的!你便是考不中,就当去学个经验,认得几个老师同学也好啊!这少壮还不努力,难道等着老大徒伤悲?到时你年纪也大了,恐怕还有家累,那就更无心进学了。虽说这中了举也未必能外放到个好地方当官,但只要入了仕途,一来身份地位可就一下子提上去了,二来就有了机会,等历练上几年,就算没有功绩,只要不行差踏错,总能有提拨的。到时你路子也打开了,人面也广了,还怕谋不到好差事?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仕途不顺,只是个末流的八九品官,如这儿的县令一般,但大小总个官儿。多的不说,一家老小的生计全解决了,说出去也光宗耀祖。哪象你现在,就用个秀才身份,无非是到哪里混个师爷,做个教书先生,一辈子都得看人眼色去谋生!依我说,你倒不如定下心来,再发发狠,考个举人才是正途!”
赵成材听得愣了,这杀猪女分析得条理清晰,透彻明了,说的全是大道理啊!说句毫不夸张的话,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犹如醍醐灌顶般一下把他点醒,只是,他瞠目结舌的问,“你……你怎么懂这些?”
啊哟!不好意思,章大小姐一时卖弄,言多必失了。
章清亭瞟了赵成材一眼,面上仍是淡淡的,“这些道理很难懂么?虽然我没经过多少事,但也常常在市集中走动,听人说起,这举一反三,不就明白了?”
那你可真是个人才!
赵成材不大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他开始有一点理解为什么精明厉害的老娘会如此推崇这个媳妇了,这一个杀猪女走街窜巷都能生出这等见识来,若是让她投个好胎,那还了得?
但章清亭的话虽有理,可赵成材也要面对现实的生活,“我还是先找份事做吧,晚上回来再读书。反正去年已经错过了。就是后年我去应考,也得自己攒出盘缠来。”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就当是风险投资吧,章清亭想了想,当下拿了二两银子出来,“诺,借你吧!”
赵成材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心下着实感激,“多谢了!”
“反正你要还的!”章清亭一笑,收了借据。
见她这么爽快,赵成材倒也愿意跟她多说几句,“那个,方才我跟娘说了,你身上这三十多两银子要拿去做生意的,娘应该不会找你要了。只是她若问起你生意之事,你得想想怎么回她才好。”
“这样啊?”章清亭略一思忖道,“那我出门没问题吧?”
“这个我也提到了,你要做生意,当然要上街去逛逛的。”
“那就好,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赵成材脸都红了,“其实该我谢谢你才对,刚给我讲了那么一通正理。”他也不知如何感谢,深鞠一揖,“日后若是有我飞黄腾达之日,必定不忘姑娘提点之恩。”
章清亭捂嘴偷笑,这个书呆子!不过也说不定,那戏里不常有这样的故事么?万一他将来真的走了狗屎运,谋个一官半职的,说不定还真有用处。
赵成材对章清亭这番话感激不尽,心想着,是不是干脆把那契约毁了,放人家姑娘离开得了!当时一气之下,怎么就定了这样一份荒唐契约呢?
就是章清亭真赚了千金,给他也不好意思收啊!
可转念一想,这刚成亲就休妻,不仅自己名声不好,于人家姑娘也不利。罢了罢了,还是过段时间,二人抽个合适的时机,静悄悄的再将此事了结了吧。
退了外屋,赵成材再看已经打包装箱的书籍,蓦地生出一种紧迫感来。
章清亭说得有理,自己十年寒窗,难道就为了博一个秀才功名,如小桃他爹一般在乡间了此残生么?
章清亭一个女孩儿家,从十三岁便开始杀猪,养活一家大小七口人。甚至嫁给他还愿意用千金自赎,这是何等的豪气?
相形之下,赵成材不得不自惭形秽,他除了博个小小功名,做了些什么呢?
“你也就只是一口气!”
“什么秀才?就是一个废才!”
这些话言犹在耳,赵成材不觉热血沸腾。
他不要只做一口气,他更不要做废才!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苦是苦也,但能比章清亭去挣千金还艰难?
自己虽无天赋异禀,但却能以勤补拙啊?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妄自菲薄?不战而降?
若是连一个杀猪女都不如,自己还算是个男人么?
念及此,赵成材坐不住了,立即重新摊开书本,认真读书。
隔壁的章老师却一点也不知情,只斗志满满的要挣出千金。哪知明日天一亮,战斗的号角就要吹响!
***
哦哦!刚刚看到后台信息,小清亭今天要上架了,上架之前再发一章公众版回报一直支持小清亭的亲们!也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上了架的小清亭哦!10月还剩一半,计划日更5K,小粉红20加更,亲们要是还有剩的就请支持一下吧!爱你们哟!很快就上V文。休息一下,很快回来!
第二卷 (五十二)耳光响亮
(五十二)耳光响亮
翌日清早,洗漱之后。章清亭连饭也不吃,就打算出门去。
赵王氏上赶着亲亲热热的道,“媳妇,还是吃了早饭,我陪你一起去,也帮你拿个主意!”
你要去了我还能干个啥?章清亭冷冷斜她一眼,“不劳婆婆费心,媳妇还是自己去先瞧瞧的好!要是有想法了,自当回来再向您禀明。”
“哎呀!咱们一家子还说什么见外的话?”赵王氏十分想跟去,满面堆笑道,“咱们以后也别学你相公,那么文绉绉的说话,怪累得慌的!”
“这却不妥!”章清亭绵里藏针的给顶了回去,“媳妇虽然愚钝,可也知道夫唱妇随,既然相公身上有功名,说话自然要讲究礼节,这往来见人,才不至于失礼。”
赵王氏自以为幽默的哈哈笑道,“什么功名,不就是个酸秀才?”
章清亭故作正色借机教训。“婆婆此言差矣!相公身上这秀才功名虽然低微,但也不可容人小觑了去!除了免除徭役,连见到知县都可以不跪、地方也不能随意对其用刑,足以显示其有别于我等平头百姓。婆婆身为相公母亲,偶然关起门来,出言无状倒不要紧,但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传扬开来,一来倒象是您自轻自贱自家儿子,二来玷辱了秀才名称,少不得连县令都要寻您的不是,那时遭到训斥,丢人现眼,可就悔之晚矣!”
这番话,说得全家人都是干眨巴眼,如坠云里雾里。
有这么严重么?章清亭那话的意思他们听不大懂,但有一点是明白了,就是以后可不能随便拿着秀才名声开玩笑了,这搞不好还要见官去!
唯一听得懂的赵成材,只觉自己的腰杆子无形之中硬了几分。章清亭说的当然都是对的,只是在普通人家里,谁讲究这么多?得意起来就夸耀一番,没事就拿着涮涮玩笑,哪管什么忌不忌讳的?
可章清亭这么一说,无形之中就拔高了他在家中的地位,将他和大众区别开来,这能起到什么效果?这就能提高人的自信。
不仅是让别人。更让自己时刻牢记:你是个秀才,不是平民!秀才就要有秀才该有的样子,秀才就应该做秀才的追求!
赵成材瘦弱的小胸脯挺得更高,更加坚定了昨晚定下的鸿图大志。
暂且也不跟家人挑明,他是个脚踏实地的实干派,要不也吃不了十年寒窗的苦,此时更决心要以行动来证明。
章清亭把一家子人忽悠完了,趁着赵王氏还没反应过来,转身就走。
冷不丁张金宝从旁边窜了出来,“大姐,你要出去啊?”
“嗯。”章清亭从鼻子里应了一声,脚步不停。
张家那几口都跟了上来,张小蝶更是上前拉着她的衣袖,“姐,咱们今天这就回门吧!”
什么?回门?章清亭拂袖甩开妹子,在院门那儿停住了。转过身来,冷冷的目光从张家六口面上一一扫过,“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家子,个个使劲冲她挤眉弄眼,跟得了羊癫疯似的。
张发财道,“闺女。今儿这不是新婚三朝么?怎么能不回门?”
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张家连房子都垮了,回那个门子去?
章清亭冷笑道,“你们别给我来这一套!是不是没钱了又想管我要钱?告诉你们!我是一个子儿也没有!”
“就是!”赵王氏赶紧上来,“你们闺女现可是我们家的媳妇!她就是有钱也是我们家的钱!”
“你胡说什么?”张发财不甘示弱的上前理论,“她现身上有的钱,也是嫁你们家之前,做我闺女时挣的,那还是我们家的!”
“可她已经嫁进来了,这就是我们家的了!”
“我们家的!”
“我们家的!”
……
眼见两家子为了银钱明目张胆的争得鸡飞狗跳,面红脖子粗,章清亭只觉火气蹭蹭蹭往头顶直冒,实在气得不轻,这都什么人呀?全把她当摇钱树了!
“够了!”她徒然提高了声音,厉声喝止,“你们有完没完?你们也知道这钱是我挣的,那就是我的钱!我想怎么用,那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们一个二个的来操心!”
“就是!”张金宝想拉着章清亭走开,“大姐,你不是不想嫁这秀才么?咱们走!现在就走!你想带我们去哪里,就去哪里!”
章清亭不听则已,一听这话,更是火上浇油,当下一甩袖子,反手重重一个大耳光子就甩在他脸上。
“啪!”这一下,章清亭可是一点力道没留,十成十的用上了全力,耳光响亮之极!
张金宝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半张脸立时都肿了起来。
一院子人全都吓得怔住了。
来北安国这么长时间,章大小姐郁闷过。无助过,烦恼过,忧愁过,恐惧过,害怕过……生活再窘迫,日子再难过,她虽也怨天尤人,却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张赵两家人实在是欺人太甚,把她气得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章大小姐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么?
她指着张家一众人骂道,“你们把我当成是什么人了?随随便便就送来给人做媳妇,随随便便就想带我走?这门亲事确实不是想我结的,但我既然进了这个门,即便是要走,也是堂堂正正的离开!把你们这些偷鸡摸狗,不入流的玩意儿统统给我收起来,以后要是再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我见一次打一次,绝不手软!”
“就是!我们家的媳妇哪是你们能指挥的?”赵王氏幸灾乐祸的落井下石,却不料刚好撞到章清亭的枪口上,正要说到这老虔婆,你自己跳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婆婆。请您自重!”章清亭铁青着脸骂道,“他们再不好,也是我的父母弟妹!和我之间有什么矛盾,也让我们自己去解决!您是长辈,不该带个好头么?有这么跟着瞎起哄,唯恐天下不乱的么?还是想挑唆着我们手足残杀去?您可是秀才母亲,说起来也算是有点身分的,难道连一点道理都不懂?那您儿子这书,这真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一番夹枪带棍的,不仅骂了赵王氏,连赵成材也一并骂上了。赵王氏皮厚尚可。赵成材真的受不了了,脸涨得通红,羞愧得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可这还没完呢!
章清亭接着教训赵王氏,“再说,今儿这事,不也是您闹出来的么?我的事可以不追究,但您欺瞒他们在先,食言在后,这是个做长辈、做亲家该有的样子么?您敢扪心自问,自己一点错处都没有么?”
赵王氏也觉颜面无光,讷讷的张着嘴,可就是想不出反驳的话来。章清亭说得句句在理,明着抬着她的身份,暗里却把她损得体无完肤。可又偏偏不带一个脏字粗言,叫人难以招架。
章清亭转过身来,指着张家一众人道,“我今儿就在这里把话说死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再想从我这儿凭白无故的拿一个子儿都是不能够的!你们想要吃饭,想要活命,自己好好干活去!我这婆婆虽然欺哄你们,但她有一件事没做错!没有谁是合该白养着你们吃吃喝喝的,她既肯分你们一亩田地给你们去劳作,你们一个个有手有脚的,就好好自己干活去!”
一口气骂了这么半天,章清亭只觉胸中的闷气稍稍出了一点,又对赵成材道,“相公!我现烦你去跟婆婆说个情,婆婆虽同意给我家人地来耕种了,却还要收他们的租子。这个我觉得实在不妥,且不说做亲戚的没这个说法,只一条,婆婆之前从我这儿拿去的那些银子,你们家用到哪里去了,我都可以不再理论追究,但这些钱足够租一亩地供他们自给自足吧?”
赵成材简直无说可说,连瞧一眼章清亭的勇气都没有,当即对赵王氏道。“娘!这租子咱不能收!您要是收了,让人怎么看咱们?这不让人戳咱们家脊梁骨么?咱们还有脸出门见人么?”
赵王氏是真舍不得!可这情势,确实自己不占理,若是再蛮横下去,实在是不讲道理了。
又见章清亭着实是气得厉害,自己若是不依,万一把她得罪狠了,将来赚了钱不分自己怎么办?算了!有一个章清亭还怕赚不回一亩地?
她一跺脚一咬牙一狠心,“行!这地我就不收租了,给他们种去!不过可得给我好生料理着,若是弄荒了,我可还是要骂人的!”
章清亭脸色稍霁,又对张家一众人道,“这是我为你们最后做的一次争取了,你们要是肯干,就老老实实下地去。要是不肯干,出了这门,爱上哪儿上哪儿去!咱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就当再不认识!”
该说的说完了,章大小姐一转身气呼呼的就冲了出去。赵成材怕她在气头上,做什么傻事,反正也是要出门的,当即就追了出去。
剩下张赵两家子大眼瞪小眼。
张发财嘟囔了一句,“种就种呗!谁没种过?亲家母,你先管我们早饭,吃完了带我们看地方去!”
赵王氏没好气的道,“没预备你们的早饭!玉兰,把那米饭兑上水再煮煮,就这么分着吃!”
赵成材小跑了好一阵子还没追上疾步暴走的章清亭,一着急就只好在后面喊,“娘子!等等!娘子!慢点!”
章清亭听着真是别扭,可待不要他叫,又该怎么称呼呢?只好冷着脸停下脚步,“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赵成材赔着笑脸道,“我这不也要去县衙么?正好跟你同路!你,你不生气了吧?”
怎么可能不生气?章清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
知她心情不佳,赵成材只好小心翼翼的措词,“你……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我娘那个人就是这样,怪只怪我们家太穷了,这些年都是她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张罗着,所以有时难免算计得太多了些,确实也……也有些招人嫌。”
难得他这么主动的先自爆家丑,章清亭就是有火也不好发了。可那赵王氏是有时算计得太多么?她分明是无时无刻不在算计!
章清亭冷哼一声,正色道,“她以前怎么算计我不管,我虽答应了你要挣出千金来,但在这之前,我做什么,赚多少你们家都不许Сhā手,更不许掂记着!即使她掂记着,我也不会交给她!”
“我当然不会觊觎你的东西!”赵成材一下涨红了脸,急急辩解着,可娘那儿,就……当真有些不好说!“娘那里,我会想办法尽量拖延。嗳,那你要是真赚了钱,可千万别跟她说!她要知道了,我可真拦不住了。”
这不废话么?难道我吃饱了没事做,跟她炫耀自己多么有钱?那不拿棍子戳老虎鼻眼么?章清亭可没那么幼稚低级。
赵成材自己又琢磨着,“不过,若是当真做起什么事来,要瞒肯定是瞒不住的!能怎么着才能让娘打消念头不管你要钱呢?”
“这个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跟她解释去!”章清亭懒得再操那份心。
“其实……其实你不用挣钱也可以。”赵成材瞧四下无人,低声道,“你要真想走,我马上给你写休书,那份契约我回头烧了就是!”
嗯?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章清亭倒有些大惑不解。
赵成材声音压得更低,“你方才……方才骂得对,我们都不应该拿你当摇钱树,争来夺去的!谁没有手没有脚呢?干嘛非要指望着你,你又不是欠咱们的!”
这话说得章清亭心里舒坦,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还是明白事理。
但他这是真心还是虚伪的客套?章大小姐出言试探,“你真让我走?”
“嗯!”赵成材用力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就要走!你写休书来吧!”章清亭的银钱和路引都随身带着呢,哪里不能去?
赵成材愣了一下,“现在?”
“是啊!就现在!”
“那你……你这会子要去哪里呢?”
“那就是我的事了!”
“可你一个孤身女子到处乱跑是会很危险的,你多少总得有个目的吧?就是要上路,也得找几个老实可靠的人结伴才是!”
章清亭听了心里一暖,嘴上却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若是诚心放我走,现就把休书写来便是!”
“你要我现在写休书也可以,随便到哪个店铺借份笔墨来就是!不过……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再考虑清楚,就是要走,也得准备些行李啊什么的。”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已经到了市集当中。
章清亭拐进旁边一家店铺里,“我这不正在瞧行李么?”
赵成材呆了一呆,“啊!那我去找老板借笔墨。”见他真的走了过去,章清亭觉得很是好笑,正想出言叫住他,他自己又转过头来,“那你要去哪里,也得给我留个地址,日后我还得给你还钱去!”
瞧他这认真劲儿,章清亭扑哧一笑,“不用了!”
“那怎么行!君子一诺千金,这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不能算了。”
章清亭笑意更浓,“我是说,你不用着急借笔墨来写休书,我暂时不走。”她很是骄傲的道,“我既答应了你还这千金,当然要说到做到。实在若在做不到,到时再说!”她也借坡下驴,给自己留了条退路,“不过我就算走,也得堂堂正正的离开,不会这么悄无声息的溜掉。如你所言,真是要走,也得好好准备一番才是,哪有这么容易的?”
她在薛子安那儿吃了一回亏,做事肯定要更加小心谨慎。
哦!赵成材这才放下心来。却见她转头认真挑着家居用品,一下明白过来了,“你这是打算买回去用的?”
“是啊!”章清亭拿起一个铜盆弹弹,声音浑厚,感觉这只就不错,“老板,这个多少钱?”
“秀才娘子,那个要一钱二分银子!”
镇上多是熟人熟面的,一见赵成材的长衫,又见章清亭挽着妇人发髻,那老板当然就这么答话了。
他喊得没错,可章清亭和赵成材两人却不习惯,一下都红了脸,东西也不买了,逃也似的赶紧出来。一同走了几步,更觉不妥,抬眼瞧向对方,脸都有些微红了。
章清亭小声嘀咕着,“你不是要去县衙么?”这就是催促他赶紧分道扬镳了。
赵成材也觉局促,低着头道,“那我走了!”可走了两步,又回头交待了一句,“那个,你也别买太好的东西回去了。”
为什么?我花我自己的钱还不行么?章清亭一怔,随即明白了,若是买得太好,赵王氏肯定要啰嗦,说不定还得想法要到她自己那儿去。
“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成材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章大小姐在街上就琢磨开了,他方才还真是提醒了自己。
反正日后总是要离开的,买太好太多了也带不走,反倒便宜了赵王氏。但既然要住一段时日了,这该用的东西还不能不买,既又不能太委屈自己,又不能买得太打眼。
她心里大致盘算了一下,有了底了。
***
上架啦,撒花,多订阅多支持!爱你们哟!
第二卷 (五十三)什么生意好赚钱
(五十三)什么生意好赚钱
一早上出来没吃饭倒生一肚子气。在集市上走了一会,气消了,就觉出饿来了。章清亭先寻了一家酒楼,要了一碗红豆薏仁江米粥,一碟小笼包,慢慢的吃饱喝足了,这才开始在街上闲逛。
一来瞧瞧该添置的东西,货比三家,二来也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
其实这生意章清亭不看也知道,在北安国,当然是马匹生意最好做。
随意上前问了问价,一匹好点的马至少要几十两银子,若是种马那就成百上千还不一定买得到。她身上的那点钱说起来不少,可砸在这上面,却是连个泡也不会冒。就是勉强弄几匹马驹回来,成天要吃要喝,要洗要涮的,谁来伺候?章大小姐想想就皱眉,摇头否决了。
再去瞧马匹相关的马蹬马鞍等马具生意,这个须有家传的手艺,人家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买卖。成本既高也不好入行。
那么做什么呢?章清亭从把这个小集市从头到尾,从尾到头整整逛了三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该买的东西都已经看准了,只等雇辆小车,就可以一次性全拉回去。
看看天色,日上中天,不仅腿酸,腹中也有些饥饿。这个点,赵王氏他们都应该回来吃午饭了吧?章清亭可没不想回去当着他们的面显摆,她可买了好些东西,还是等再晚一点,他们都出去干活了再拉回去吧。
那就先来祭祭自己的五脏庙吧,章大小姐想着,便走进了一家饭馆。要了一碗米饭,一荦一素两碟小菜外加一盅汤。
这大中午的,饭馆生意自然是特别的好,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章清亭一面想着心思,一面听着耳边伙计们抑扬顿挫、此起彼伏的报着菜名。她这位置刚好离柜台近,就听着掌柜的收那银钱,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还真好赚哪!正感叹着,蓦地,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划过她的脑海——开饭馆!
这个生意不错啊!
甭管是什么人,高低贵贱贫富老少,哪有人能不吃饭的?一日三餐是怎么也省不下来,况且做这行当,不拘本钱。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定位。
穷的就象路边的小摊,不拘三五两银子,添副炉灶就能开张,任你下面煮粥或是大杂烩,价廉物美,做的是穷人的生意。
富的就象福兴楼,那自然就是财大气粗,没有三五千两银子根本盘不下来。山珍海味,自然不便宜,但就是有钱人喜欢的调调。
但象自己现在吃饭的小馆子,菜的品种花色不多,比较家常,但味道尚可,价钱适中,更受普罗大众的欢迎。
若是只租铺子,恐怕她手上这二百多两银子也能盘下这样一个的小馆子吧。
章清亭想到这儿,饭也没心思吃了,开始留神打量着这家饭馆。
这儿只有一层,不大的厅里,横三竖五共摆了十五张四人小方桌。上两步台阶,上面左右两边还各有两间雅室。摆着十人的大圆桌。后面连着厨房,伙计跑进跑出的传菜,细数一下,共有六人之多。
章清亭在南康国的那个家可不算小,厨房里别的事情她不清楚,但在内厨房里伺候的人她却都还记得。内宅主子奴才加一起差不多六七十号人,跟这饭馆的规模也就差不多了。
章家内厨房一共是用了主厨四人,副厨八人,还有打下手的使女婆子十来人,一共就是二十多人。可象开这样的小餐馆,完全没有她家那么精致的饮食,至多用两大两小四个厨子,再加六到八个帮手足矣!
算算外面这一桌饭若是平均下来只收三钱银子,这十五桌,就是四两五,一天三顿就是十三两五。那四间大房算一两银子好了,早饭估计没人,只算中晚两餐,也有八两银子。这一共就是二十一两五。
乖乖!这若是一个月下来,不就能收六百多两银子?况且这人来人往的,不说大桌了,就说这小桌绝不止招待三顿,多的就算是伙计厨子的工钱了。
那六百多两银子里,就算再不济,刨去成本,她只要每月能挣上一半,就算是三百两银子吧,也不过是三个月就能赚到一千两银子,圆满完成任务了!
章清亭给自己算出的数字吓了一跳。按捺住雀跃的心情,狠心再压低一点,哪怕一月只挣二百两,这平均到每日,也就是六两多,七两不到的样子,瞧这情形,似乎没那么难赚吧?
章清亭真是兴奋了,她顿时打定了主意,就干这个了!
接下来的问题就来了,她得上哪儿找这样一间铺子做这个生意呢?
再去街上转转!章大小姐迅速用完了饭,也不顾腿疼脚酸,又在这集市上寻了一圈,你还别说,方才没留心,这会子真瞧见有家店铺贴着红纸转让。
上前一瞧,那是家绸缎铺子,若做饭馆,店面委实窄小了些。章清亭上前问了问,铺子便是那老板的产业,只租不售,租金倒是不贵,只是若要租下。那老板非得要她把他铺子里的货全都吃下,这可是笔不小的开销。而且一听说要做饭馆,老板显得有些不大乐意。
“我这铺子柜台一应都挺新,墙面也干净。这是家里有事,没法子才肯租出来,我过几年还得收回来自己做的。你要是开了饭馆,肯定弄得乌烟瘴气的,我到时又得重新打扫,最多让你做个糕饼粥点铺子倒是可以。而且做那个,可比做饭馆轻松干净得多,小娘子。你这么白净个人,干嘛非做那个营生呢?要不就接着我这绸缎铺子做起来也不错啊?我这儿还有不少老客人呢!”
章清亭给说得又有些犹豫了,答应回家考虑考虑。再找了半天,也没瞧见空闲出租的商铺。
想着店老板的话,她又看了看绸缎生意。这个市集上只有三四家,生意最好的一家叫吉祥斋,店面既大,品种也多,上回她那衣裳就是在这里买的,今儿也打算再买两套换洗。而方才那家铺子的生意明显就差多了。这衣裳可不比吃饭来得要紧,章清亭暗自摇头,不大中意。
一时也想不到好的点子,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去雇了辆小车,把她要买的东西一一添置齐全,拖了家去。
来应门的还是赵玉兰,这丫头没一刻闲着的,此时手上正拿着绣片做着针线活,想是在外面接的活计。
章清亭暗自感慨,这同是一样的女孩,那张小蝶怎么就那么不顶事?还好此刻都跟赵王氏下了地,免得她看了堵心。
“大嫂,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呀!”赵玉兰赶紧叫嚷,“哥!哥你快出来帮忙呀!”
赵成材倒是一早就回来了,放下书本出来,瞧见这一车东西,也有些傻眼,“不是说别买这么多么?”
章清亭不耐烦的瞟他一眼,“快点搬回屋里再说吧!”
“大姐!我们来帮你!”银宝元宝两个小dd无所事事,早上去地里玩一会儿,下午就不肯去了,正在院子外头淘气,听见这边动静,跑过来帮忙。
跟这俩混小子有什么好客气的?章清亭当即吩咐,“你们可仔细着点,别摔了东西!”
赵成材眉头一皱,心说不让你买。还买这么多,但此时也不好说什么,赶紧帮着搬东西要紧。
章清亭买的可着实不少,大件就有小型浴桶一只,脚盆一个,小方桌一张,凳子一把,箱子两口,盥洗架一个,另外还有些零零碎碎家用的小东西,全放在了箱子里,没让人过眼。几人拿了好几趟才搬完。
“行啦!”章清亭利用完这些劳动力,就打发他们出去了,“下剩的我自己收拾,不用你们帮忙了。”
虽然还想瞧瞧到底有些什么好东西,但她这一发话,除了赵成材,其他人也只好都出去了。
人都走了,赵成材才道,“我不让你别买这么多东西么?要是娘回来了瞧见,指不定得怎么唠叨呢!”
“你仔细瞧瞧,我这买的是好东西么?”章清亭狡黠的一笑。
赵成材仔细端详着那几样家具,很快瞧出了端倪,“啊!你这买的都是旧货!”外头只是上了层新漆。
“这也要谢谢你的提醒!”章清亭指挥着他一起先把小桌子摆到原先放书桌的地方,从袖子里掏了钥匙开了一口箱子,拿出面铜镜摆上,“我原来想买梳妆台的,可那旧货铺子里没有,就拿了张小桌子,连这凳子,加两口箱子,一个盥洗架,你猜猜一共多少钱?”
赵成材摇摇桌椅,都挺结实的,“这也起码得要五六百文吧?”
章清亭得意洋洋的道,“实告诉你吧,才二百八十文!”
“那你可真厉害!这么些钱就买这么多好东西!”别的尤可,赵成材对那套桌椅是爱不释手,他那套用了许多年,早就该扔了。
章清亭也觉买得称心,“虽然浴桶脚盆这些东西都是新的,但我也没买得太好,都是寻常货色,也不值多少钱,这些你母亲总不该说什么吧?”
这些是生活必需品,本来就该添置的,赵成材给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放心,若是娘问起来,就说是我的主意。说起来,确实委屈你了。这些东西,本该是我家给你添置才对!”
见他知情识趣,章清亭这才又打开另一口箱子,里面赫然装了一副新铺盖,“我瞧你在外面,也就是趴桌子上睡着,这秋凉了,长期总不是个法子。我帮你想了个主意,你去跟你母亲招呼一声,就说现在这里外分开了,外头给你做书房,这门帘倒是换成门的好,冬天也挡风保暖。趁机再要副铺板,说是垫在脚上防潮防冻的,晚上你把床上那副铺盖拿过去,白天收进来,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了。”
赵成材没想到这个杀猪女居然如此细心,想得这么周全,心中着实感动,他还为这事发愁呢,没想到她就替自己解决了。当下脸都红了,“那……那真是谢谢你了!”
章清亭当然还有自己的打算,虽然这秀才表面看起来弱不禁风,不至于做得出什么坏事,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防着点的好。等加了扇门安把锁,自己晚上既睡得踏实,也可防止那赵王氏进来乱翻东西。至于铺盖,她本来就嫌赵成材添置那套大红的俗不可耐,索性做个人情送他也就是了。
况且这既然盘算着做生意,还得找这秀才合作,用他的名头,一开始办手续什么的,总要便利些。所以章清亭决定暂时放下之前的恩恩怨怨,搞好邻里关系。
趁赵成材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章清亭装作不经意的提起,“我们门上那锁的钥匙是不是该给我一把?万一你要出去锁了门,我连进都进不来。”
“这个锁和钥匙在我娘那儿呢!等她回来我就去要来!”赵成材没有多想,只觉章清亭说得有理,现人家住这里了,确实该把钥匙给她。
章清亭微微颔首,心里却在盘算等要来了锁,这里外两把,再加上箱子上的,总该防得住赵王氏了吧?她总不至于把自己的锁给撬了吧?那也实在太没品了!
这往后有了大额的银钱还是不能放家里,继续兑了银票收着。下回去钱庄问问,能不能再加个什么只有自己才有的信物或凭证,否则就算是给人找着了银票,也提不出银子来。不过,这也得等她挣到了银子再说。
正想着出神,赵成材很是热情的端着茶壶进来问,“你要喝茶的么?”他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一点点的关心也是个心意。
这么说着,章清亭还真是口渴了。拿出自己买的新茶杯洗洗道,“那就谢谢你了!我还买了点子茶叶,一会儿泡了,你尝尝我的。”
“不用了!”赵成材觉得自己怎么好象净占人家便宜似的,赧颜道,“你自己收着吧!”
一时问起,“对了,你想的生意怎么样了?”
章清亭还不大想说,“正想着呢!你呢?去衙门问得情况如何?”
赵成材脸上明显带了些兴奋的笑意道,“娄大人答应帮我留心了!我过几天再去问问。”
“是么?”章清亭却不大认同,官场上的客套话多了去了。
见她不是很关心,赵成材却误会到另一层意思上去了,赶紧掏出钱袋道,“这是你今儿给我的银子,我只用了四十文,这剩下的都还你吧?”
章清亭忍不住好奇,“你买什么了?就用了四十文?”
“我买了两盒糕点,还拣的贵的呢!啧啧,四十文都可以割几斤肉了。”
“那县令喜欢吃糕点?”
啊?赵成材还当真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个书呆子!十有八九这钱打水漂了。章清亭微微叹息,“你去送礼,怎么连人家喜欢什么都不打听的?投其所好你懂不懂?要不,人家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帮你办事?”
“可他……他明明答应的!”
“他答应什么了?”章清亭摇头点醒他,“人家说的是个活话,根本就没答应你任何事情!就算他替你留心了,这留的是份什么心呢?有几分心意,到底尽不几分心意呢?你在他身边没打赏什么人吧?肯定全不知情!这样就拎份糕点去,人家凭什么给你办事?”
赵成材虽然呆,但并不傻,她这么一点,立即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之前其实也有跟他说过这话的,可他也是这和我说,我以前还以为是没送礼的缘故,想不到,竟还有这一层!咳!早知道我就该问问你的!那现在该怎么办?”
章清亭正待答话,门帘一掀,赵王氏进来了,“哟!小两口商量什么事呢?”
后面张小蝶也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姐,听说你置办了不少东西?我来瞧瞧!”
章清亭脸一沉,赵成材反应过来了,忙道,“没买什么?就几样旧家具,我让她买的,统共没花到几两银子。娘,您瞧,这家具全是旧的,才二百多文钱!”
赵王氏脸色稍霁,左右瞧瞧,“贵倒是不贵,只这桌椅有必要买么?你外头不是放着一张?还有这镜子,我那儿还有呢……”
见他娘又要唠叨,赵成材急急的解释道,“娘子她总得梳头洗脸吧,我要读书写字,桌上又是笔墨,老是挤来挤去也不方便!娘,您瞧这屋子空得,除了张炕,什么都没有!哪象个有人气的地方?”
赵王氏听他这么一说,倒不好说什么了。只是问道,“那箱子里装了什么,打开我瞧瞧?”
这可不能给你瞧!赵成材信口胡诌,“那还空着呢,准备日后装衣裳的!”
“那你们不有个柜子么?要得了两个箱子?我那儿正好还缺一个放东西。”
“娘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陈年宝贝,再给十口箱子也装不完!”赵成材觉得近日自己在大环境的改变下,胡说八道和装腔作势的水平是飞速提高,“这箱子一口是给我装书的,我有一只都给老鼠咬了那么大豁口了,跟您说了几次也没给我换!”
赵王氏却是不信,这要是没藏着好东西还上锁干嘛?这儿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什么都帮着媳妇说话,有了自己的小私心了。
***
唔,更新时间以后尽量放在每天早上8点吧,继续求评论!求粉红!
第二卷 (五十四)家务之争
(五十四)家务之争
赵王氏正想摆出婆婆的谱儿。敲打敲打儿子儿媳,张小蝶却Сhā话了,她瞧了会子家具,此刻正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卖弄着手上的银首饰,突然提起,“大姐,你有添置点脂粉么?对了,你那梳妆匣子还被……赵婶子收去了呢!”
这么一说,赵王氏也想了起来,多少有点不好意思。钱都没了,还扣着那空匣子干嘛?“你一会儿来拿吧!”
赵成材却正好把她娘送出去,“我这就跟您拿去!”半扶半推着赵王氏就往处走,“娘,你把我房的锁和钥匙给我吧?哦,还有件事想跟您商量,我想在这儿加扇门……”
等赵家呣子出了房门,张小蝶却立即收敛了神色,老老实实站在一旁,褪下银镯子和簪子搁她桌上,讨好的笑。“大姐,这个还你。”
章清亭倒是有些意外,瞧不出来,这丫头居然也学会看人眼色了,她重又坐下,端着茶杯问道,“你方才是故意进来的?”
张小蝶点了点头,“那老……你婆婆刚进门,听说你买了东西,当时眼就直了,我们怕她找碴,就让我跟进来了。”
我们?章清亭微一挑眉,看向窗外,张小蝶赶紧到门口低声叫道,“哥!你快进来!”
张金宝蹩着脚儿,低头拉扯着衣裳进来了,在她身前三步远就停下,“大……大姐,我错了。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章清亭不说话,眼睛还盯着后面,张发财他们还在房门外面鬼头鬼脑的晃来晃去。
张小蝶见大姐发现了,又没表示生气,索性到门外把他们全拉扯进来了,“大姐,其实我们……我们都是来给你赔不是的!”
张发财那老干巴脸笑得跟朵掬花似的,“闺女,咱们再怎么也是一家子的不是?这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之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啊!”
说!继续说呀!章清亭依旧不动声色,我倒要听听你们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见她老不吱声,几人都不知她拿的什么主意,一时接不下话去。
张罗氏在后头墙角摸着浴桶哼哼,“闺女呀!你买这么多好东西呀,真是好啊!”
张发财见势上前一把将她拉开,“你别给闺女摸坏了!”他还假装拿那脏了巴几的袖子擦了擦,然后继续赔着笑脸道,“闺女,你……你不生我们的气了吧?”
章清亭还是不吭声,只拿眼冷冷的瞅着他们,张家人给她瞧得浑身不自在。觉得手没处搁,脚没处放。
张金宝把妹子往前一推,张小蝶干笑着上前道,“大姐,你……你就别生气了。”
章清亭微微冷笑,终于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一家人如蒙大赦,浑身骨头立即轻了几斤。
张发财一ρi股就在她那炕沿坐了下来,“闺女,就知道你不会真生我们的气!早上说的,那全是气话对吧?”
他盘着腿。鞋也不脱就想往炕上挤。
章清亭眼光蓦地一冷,张金宝觑着大姐的神色,立时会意,一把将他爹拽了起来,“别瞎坐!大姐还没发话呢!”
章清亭端着茶杯也不喝,只用杯盖慢慢撇着上面根本不存在的浮沫,半晌才慢悠悠的发话了,“没什么事,都回去歇着吧!”
张家几口的脸立即都僵硬了,张小蝶嗫嚅着,“大姐……我们,我们还有事!”
就知道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章清亭冷冷的开了口,“要钱,免谈!”
“我们不要钱!”张发财急忙解释道,“我们……我们只想换个营生!”
章清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你们想去干嘛?”
张金宝Сhā话了,“大姐,赵……赵婶子不说你要去做生意么?你带着我们一块儿做吧!”
“就是!”张发财道,“那个种地……实在不是我们干得了的!”他两手还比划着,“那么大一亩地,走一圈都累得慌,闺女,你瞧你爹年纪也大了,这老胳膊老腿的不好使啊!”
“你那就是懒的!”张罗氏在后面哼唧着揭他的底。
张发财立即火了,“你勤快你耕种去!”
“我一妇道人家,怎么种得了地?”
“哦,那亲家母不也是个妇道人家,人家干得多有劲儿!”
“那亲家公比你还大上两岁呢!人家不也一样在种地!”
“这……这我们不一样!”
他们狗咬狗的一嘴毛,倒是相互自揭其短。根本不用章清亭再多说一句了。
章大小姐拿眼瞧着张金宝和张小蝶,“你俩又有什么理由?”
这兄妹俩对望一眼,张金宝索性豁出去了,“大姐,我不愿意种地,那个太苦了!你让我做别的吧,做什么都可以!”
“大姐,我也不想种地!”张小蝶把手一伸,“你瞧,这割了一天的草,我手上都打了三个大泡了!”
章清亭嗤笑,“那请问你们都会做什么呢?”
“我们……我们跟着你呀!”张金宝嘟着嘴道,“象以前那样不挺好的么?”
章清亭更觉好笑,“那是你们自以为的!我若是要请伙计,外头大把的人任由我挑,何必非得请你们?”
“我们是你弟妹啊!”
“那又如何?”章清亭提高了调门,眼神一凛,“我是要做生意,可不是开善堂!你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能写会算么?读书识字么?连力气和勤快劲儿都比不过人家,凭什么跟着我做事?”
“那我们可以学!”
“学?”章大小姐更是不信,“你们要当真有那个恒心,就先去种好那一亩地!要是来年能打出十七担粮食。我再考虑考虑雇用你们!不学无术还想挑肥拣瘦,这世上哪这么容易的好事?要有,你们介绍我去!”
张家六口给骂得哑口无言。
“不想种地是不是?可以啊!我还是那句话,出了这个大门,你们爱干嘛干嘛去!”章清亭直接赶人了,“全都给我出去!”
张罗氏躲在后面哼唧,“闺女,你母亲可是女的!”
张小蝶听了这话,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章清亭没好气的全给打断了,“女的怎么啦?难道我就是个男的?你们这些男男女女,凭什么都要我一个女孩来养活?你要不高兴啊。让你相公养活你去!还有你,”她一指张小蝶,“要是有人要啊,你就嫁人去!别来烦我!”
这一下,都彻底歇菜了,张家六口灰头土脸的退了出去。
门外,赵成材还捧着个梳妆盒子等着呢,听章清亭在里面教训这一大家子,也不好进来,待他们都出来了,这才进去。
轻咳了一声,“呃,我能进来么?”
“进来吧!”章清亭收敛了情绪,略微整理了一下东西。
赵成材将梳妆匣子给她摆在桌上,把门锁和钥匙也搁下了,“这钥匙给你一把,娘那儿留了一把。”
章清亭一听,这锁就形同摆设了,追问道,“那里头这门呢?”
“那个娘说,现还不冷,马上又要秋收了,没工夫弄那个。等秋收过了,天再冷点,就把后院的树砍一棵锯开,两样就都有了。我你就不用担心了,现在天也太冷,我有了铺盖在外面歪着就足够了。”
章清亭心想,我才不担心你,我只担心我的门!可人家既这么说了,也不好催得太紧。
话说完了,赵成材仍不离去,站在那儿犹犹豫豫的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
“那个,娘还是要你下厨去!”
“我不会!”章清亭当即拒绝,她大小姐会吃,但却不会做。这是真的,没骗人。
赵成材却以为她是在赌气。“我让玉兰给你帮忙,你就去随便做点什么就行!”
“我是真的不会!”章清亭从出生到现在十指不沾阳春水,知道一些做菜的方子,却真真正正没有下过厨房。
见她说得诚恳,赵成材有些将信将疑,“你没做过饭?”
章清亭摇了摇头,“我真没骗你。”
那怎么办?赵成材郁闷了。不过想想也是,人家姑娘成天杀猪,但也没说就非得会做猪肉吧,她可能是忙着挣钱去了,所以没空做饭!
“但是,娘要是不见着你去帮忙,肯定要说的!”
章清亭有些不高兴了,“她爱说说去!我一不会做饭,二不喜欢做饭,三不吃你们家做的饭,这总可以了吧?”
就是想着赵家伙食太差,她还特意买了些糕饼回来,就藏在箱子里。
这却不大好吧?赵成材也左右为难,“这一家人哪有不一锅吃饭的道理?”
章大小姐小嘴一撅,闷闷的道,“那又不好吃!”
赵成材挠头,他是习惯自家的粗茶淡饭了,不觉得什么。可人家有钱啊!凭什么一起吃苦?“我们家这菜是差了点,那也凑合着吃点,你这还是去厨房装装样子吧!”
“不去!”章清亭扭头就是不动。
她大小姐可金贵自己得很,那厨房又是油又是烟的,她可不想弄得两手油腥,还没嫁人就熏成个黄脸婆。
这还真难搞,赵成材低头想了半天,“要不这样?我陪你一起去!你就站在那里行不?”
不行!人啊,都有惯性,就象她原在家使唤身边的小丫头,那个针线好的就一个劲儿烦她做针线,越是勤快活就越多。做得好了,不过得人一声夸奖,做得不好,人家还说你不用心。
所以章清亭不仅不想让张家六口依赖自己,更不想让赵王氏指挥自己,包括这个赵秀才也是一样,虽然对他和颜悦色了,但也并不表示他说几句好话,她就要听,于是干脆把话说明,
“我就是今儿去了,明儿能不去么?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天天如此吧?到时你母亲说不定还叫我补衣裳,做针线,甚至下地去!我能全听她的?这些我不喜欢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你别再多说了,再说我也不会去!”
赵成材碰一鼻灰,只好灰溜溜的出去了。
唉!娘还嫌杨小桃不会做饭洗衣,这娶来的杀猪女又何尝肯去?
猛然想起,方才二人话说到一半,那个送礼之事待要如何解决?有心去问吧,又怕她心情不好,算了算了,等到晚上再说。
可堂屋里,赵王氏左等章清亭不出来,右等章清亭不出来。
这到底在里头干什么,怎么连大儿子也不出来回个话?
赵玉兰瞧这日子不断偏西,道,“娘,这都什么时候了,要不我先去把饭烧上吧?”
“不许!”赵王氏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东厢,“我就不信她不出来!”
赵成栋在一旁乐了,“娘,您就让姐做饭去吧!我瞧着哥是叫不动嫂子的,您想啊,嫂子那天早上要那么些东西,你一样也不许,人家不还是自己拖了回来?你要硬逼着她做饭啊,人家说不定直接就下馆子去吃香的喝辣的了!我说,倒不如跟嫂子好好相处,哄她把钱拿出来,就给咱们每日割几斤肉,买两条鱼倒是正经!你们说是不是?”
赵老实嘿嘿笑着不作声,仍旧做着手里的活计。
赵玉兰附合道,“那敢情好!要是每天有鱼有肉啊,要我一日烧五顿饭我都愿意!”
“没出息的!”赵王氏一掌拍开二儿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却也偷偷咽了咽口水,每日有鱼有肉,想想都觉得滋润!
可眼睛再一瞟,又瞧见西厢那还蹲着六口人呢!顿时脸又沉了下来,小声嘀咕着,“没瞧见现在可不是咱们一家子吃饭了,那边还有一窝呢!这现在加起来,一共有多少口人你们算算?得多少鱼肉才够吃!”
赵成栋却嘻皮笑脸的道,“就是有嫂子那一家子才好呢!我今儿跟那张金宝聊了聊,他们家自从嫂子闹那一出上吊之后,日子过得可好呢!住在客栈里,端茶倒水都有人伺候着,什么都不干,每天还大鱼大肉的!对了,他还去那福兴楼吃过两次!那些菜啊,一个个做得跟朵花儿似的,口口是肉,而且都吃不出来是什么!”
他感慨的摇了摇头,眼睛里是无限憧憬,“要是咱们哪天能过上那种日子多好!哪怕让我去一次福兴楼也好啊!”
赵王氏一巴掌把儿子的美梦拍醒,“你少跟那张家人来往!到时养一身的懒骨头,成天净想着好事,什么都不想干!你们瞧他们今儿干的那事,草没拔多少,麦子倒踩坏了不少!真是糟蹋粮食!”
赵成栋脖子一缩,嘻嘻笑着闪到一旁,“那我也情愿有那么个好大姐,养一身的懒骨头!有福享谁愿意干活去?”
赵王氏心想,这真是一粒老鼠屎,啊不!一堆老鼠屎招进了门,想不坏他们赵家这锅汤都不容易!
如何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保证他们赵家汤的优良纯正品性,看来是她将要面临的重大挑战。
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降伏那个章清亭!赵王氏蓦地想起听说书先生常讲的一句话,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是不能搞定那个媳妇,别的都是空谈!
这进门几日,硬是一回上风都没占到,念及此,她坐不住了,亲自出马擒拿媳妇!
“咣”地一下推开门,却见儿子正趴在桌上拿着本书,却两眼望天,明显是心不在焉。
“成材,你媳妇呢?”赵王氏也不客气,进门就直奔主题,“媳妇,这时候不早了,该出来做饭了!”
赵成材猝不及防间吃了一惊,心想娘还真不肯放过章清亭,这下又有得头大了。两个女人,他哪个都惹不起!
章清亭坐在里面岿然不动,等着赵王氏撩开门帘进来,才款款起身。脸上连笑也懒得应酬了,就这么素着脸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眼睛只瞧着后面的赵成材,那意思就是,我话已说尽了,现在瞧你的了!
赵成材迫于压力,忙不迭的拦在娘跟前,“娘,呃,娘子她,她不会做饭。”
这话说了谁信?赵王氏肚子里的火腾的就升了起来,“成材,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媳妇不会做饭,那谁就该是做饭的么?你别有了小家就忘了大家!”
赵成材急忙解释道,“真不是这样!娘子她确实不会做饭!她在家里也不做的!”
“不会可以学!谁是天生下来就会做饭的?”赵成材越是回护,赵王氏就越是生气,“媳妇,出来!你若是不会,我教你做饭去!”
赵成材回头求助的瞧了章清亭一眼,却见她依旧站若青松,一脸的事不关己,只得转过头道,“娘,算了,她不喜欢做饭……”
“这算是什么理由?”赵王氏火冒三丈,“难道谁是喜欢做饭的?喜欢得做,不喜欢也得做!难道还不吃了?”
就你家这饭,不吃也好!章清亭心下腹诽。
赵成材逼得无法了,只得袖子一挽道,“那我代她去做行了吧?”
赵王氏真是给气得快无语了,“我说你……你怎么就这点子出息?你让她做个饭能累死她?就非得这么护着不可?”
赵成材把脸面豁出去的,随您怎么想吧!“娘!反正我答应了,不让她做事的,您就别难为她了!”
“不行!”赵王氏气得快发狂了,“我还就偏让她去做不可!”
“娘!”
眼看赵王氏铁青着脸都要扑上来打人了,章清亭看够了好戏,终于清清嗓子,开腔了。
第二卷 (五十五)洗衣是项技术活
(五十五)洗衣是项技术活
“请问,雇一个人来做饭要多少钱?”
什么?赵家呣子都愣了一下。
章清亭微微一笑。“我问你们,请一个人做饭要多少钱?我记得,一个体面大丫头的月钱只五百钱,得伺候文墨,会精致针线及一应细活,还得从早到晚听人使唤。我现只要个做饭干杂事的,最多也就三百钱了。”
她从荷包里掏出三钱银子,“我拿这些钱买我一个月的活计,你们要雇人来干活也好,自己动手也好,我都没意见,你们看如何?”
赵王氏见了真金白银,火焰立时降下了一半,但仍是梗着脖子强硬的道,“谁稀罕你的臭钱?”
赵成材一听,这是个好主意呀!忙圆场道,“娘,娘子说得对!她日后要做生意嘛,成天在外奔波的,回来也很累了,您再让她做这做那的。她的精力也顾不过来,到时做的不好,您又该骂了。现在她既愿意出钱,您就索性免了她这差事。这钱您就拿着,要不去请个人回来帮忙,要不就给玉兰吧,家里的事情还请她多担待些,这些钱就算是给她存着做嫁妆了,娘子心中自然也是感激的。”
“有钱了不起呀!那有钱就可以什么都不干?”儿子的话虽没错,可赵王氏依旧气不忿,为什么这媳妇就不能顺顺当当听自己使唤一次呢?
“有钱不是就了不起,但有钱确实可以少做点事!”赵成材继续讲理,“若是咱家真有了钱,哪还需要谁干活?象那些财主老爷家里,哪个不是呼奴使婢的?难道还自己去种地啊?这不是一个理么?”
听儿子这么一说,赵王氏心中已有三分允意。虽然没逼得章清亭来干活,但逼着她出血也算是个成就。一月三百文也不算少了,可以贴补好些家用了。可想想心中还是有些疙瘩,嘴里唠叨着,“这买卖还没个影,倒是花起来大方!”
赵成材一听却是笑了,“娘,这也是好事啊!既然娘子愿意交钱,肯定就得想法子去挣钱,这有得挣才有得花嘛!这有得花了,才得再去挣啊!这才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之道。”
听他这么言之凿凿。章清亭倒觉得有几分好笑。三百文,还根本不在她的眼里,再说了,就是她自个儿过日子,不也得掏钱请人伺候?拿这么点子钱买个耳根清静也不错。
赵王氏心说,这怎么张家人一进门,自家人这一个两个的都变得不爱干活,贪图享受了?究竟是自己太落伍,还是他们太超前?
“算了,既如此,那这钱就归你妹子了!”赵王氏把钱一把抓了过去,想想又觉得不甘心,“可现在两家子一共十好几口人呢!全压你妹子一人身上可不行,得让张家也派个人出来干活!”
这个悉听尊便!章清亭没有任何意见。
“媳妇!你跟我过去一起说一声,大家讲清楚了,免得日后扯皮拉筋!”
赵成材探询的看着章清亭,大姐,你这总可以出去走动走动吧?
章清亭下巴一点,算是同意了。跟着赵王氏到了西厢,听她把这旨意一宣布,张家六口跟霜打的笳子似的。提不起精神来。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虽然章清亭不言不语,但沉默的往赵王氏身后一站,摆明就是站在她那一边了。
张小蝶到底年轻脑筋活些,当即就问道,“那我大姐出了三百文呢!是不是我们这边帮忙的也得分一半?若是如此,我就留家里干活!”
你想得美!赵王氏差点没忍住呸了上去,“这钱是她这媳妇不干活,交给我这婆婆和小姑子的。我是许了你们一家子有地耕种,也让你们在我家同吃同喝了,但可不包括得伺候你们这一家子!你们也别太懒了,总得派个人出来做点事吧?”
这一家子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意,生怕自己做得多了吃了亏。
章清亭冷眼旁观,半天还是张罗氏站了出来,“我留在家里干活,也不要钱,能不能不让我下地去?”
张家那几口又在思索,觉得张罗氏占便宜了,张发财出了个馊主意,“让银宝和元宝留下!”
切!章清亭都听不下去了,那两小屁孩留下不捣乱算好的,还指望他们干活?
赵王氏怒极反笑了,“行啊!亲家,那咱们就把话说清楚。我家提供米油,再分半块菜地给你,在那后院再给你们砌个厨房垒个灶,大家分锅单做!你们要吃什么。要喝什么,都不与我们相干了,也免得谁占了谁的便宜去!”
这一招高啊!章清亭还真有些刮目相看了。
赵王氏是没有遇到过章清亭这样的怪胎,所以处处落了下风,可对付张发财这一家六口,那是手到擒来!
“快点!你们赶紧先派个人出来,把今晚的饭做了,要不都还想等着饿肚子啊?”
张家六口面面相觑,张发财忽道,“大闺女,你说让谁去?”
章清亭呵呵冷笑,“依我说,你们谁都不用去。”
赵王氏听得一皱眉,张家六口却是心中一喜,还以为章清亭要帮他们说话了,可章清亭接下来的一句却是,“我觉得婆婆方才那个意见很好,单独垒个灶让你们单过。免得口味不合,还挑三拣四的。”
张家六口都不言语了,赵王氏却掩不住得意之色,“今晚要是你们想不出来,就等着吧,我们先做饭去了!”
这一下。张家六口可真呆不住了,章清亭最后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了张小蝶身上,心想你个小姑娘学点厨艺,难道会累死么?
张金宝顺着大姐的目光,将妹子一把推了上去,张小蝶撅着嘴,还是乖乖进了厨房。
赵王氏知道自家闺女老实,怕张小蝶偷懒耍滑,亲自在一旁督阵,分派任务。章清亭就没必要进那厨房了。自回了房间等着吃饭。
其实方才说要请人,也不全是只为了不想干活,章清亭还当真想买个小丫头在身边使唤。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小姐,实在是不习惯身边没个人伺候,之前张家兄妹算是履行了一点职责,可现在他们要下地干活去,当然不能留在身边。说起来,她倒是相中赵玉兰了,只这丫头是自己小姑子,怎么也不可能收归已用。
赵成材见她进来后脸色好多了,这才跟她开了口,“呃,方才你跟我说到送礼之事,究竟该怎么办的?”
章清亭瞟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虚心求教,倒也有几分自得,坐在炕上,下巴往椅子一点,“坐下说吧!”
这才接着那话题道,“你既然要求人办事,送礼那是必须的。但你手上又没多少钱,估计就算是把那二两银子全封上,也不一定能入娄知县的眼。那就不如从他身边亲近之人下手,象那师爷啊,心腹跟班什么的,他们可没娄知县那么财大气粗,你打赏个几百钱,就够他们乐呵的。”
赵成材一下明白了过来,“再向他们打听娄大人的喜好,这样送礼就顺当得多了,是不是?”
章清亭一笑,这书呆子还不算太呆,“但还有一层,若是这娄大人就喜欢金珠玉器或是古董字画你怎么送得起?”
赵成材怔了一怔,是啊,娄大人肯定瞧不上这点银子,那怎么送礼?但章清亭既有此一问。肯定有解决之道,当即起身一揖,“烦请娘子指教!”
他这娘子倒是叫得顺口,章清亭脸上微微一红,“所以你得记住,这银子不足时,还有一个水滴石穿的水磨功夫。你没事就常去走走,空手也行,带两盒糕点也罢,不用太好,只要新鲜干净的就成,纵是他不喜欢,府里总有夫人孩子吧,总有爱吃的,先混个脸熟,再跟他身边的人打好关系,让他们时常帮着你吹点风儿。就是他不想着帮你办事,他身边的师爷跟班们总能听到点风声,知道点消息的,到时你有门儿了。”
这番话说得赵成材连连点头。
章清亭末了笑道,“只一样,你可得记好了,既然这要求人啊,就不能怕丢脸舍面子。甚至有时还会受点委屈,拿你打趣取乐什么的,可都得忍着。你若是当真能把这张面皮舍了出去,这事情再没有办不成的。”
赵成材默默不语,半晌才叹道,“就我这家境,还有什么面子好讲?娘子说得有理,我一定牢记在心。”
章清亭道,“也不用把自己弄得这么委委屈屈的,该有的骨气一点也不能折。反正这做人呀,就是多听少说。拿定自己的主意,不**事的少张口,凡事三事而行,能做的才说,不能做的就别乱答应人。话要想好了前因后果再出口,多去体察别人的言外之意。你是在家里太久了,跟外面接触不多,日后跟人应酬多了就好了。这个一时也急不来的,慢慢来吧。”
赵成材赞服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娘子常年为家中生计奔波,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
章清亭掩嘴轻笑,“还好。”
她这一套全是从深宅大院里学来的,但放之四海不也如此么?
晚饭后,章清亭既然买回了新衣裳新浴桶,当然要好好的洗漱沐浴一番。
赵成材得她指点,义不容辞的帮她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烧了一大桶水送来,然后很自觉的回避到堂屋里去。
赵王氏今儿收了银子,心情颇佳,拿儿子开了几句玩笑也就罢了。
倒是赵成栋一直嚷着,要把那钱加到伙食费里去,让明天就去割点肉回来解解馋。赵王氏自是不肯,好说歹说才缠磨着她同意割上两斤最便宜的猪头肉,是那么个意思。
张家几口很是忧愁,这章清亭还真是说得出做得到,不仅不帮着他们,还帮着赵王氏来管教他们。想到那一亩地,个个都头痛,就连银宝和元宝,都被喝骂着,明天要一起下田去,不去就不给饭吃!
唉,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哟?
对面东厢房里,章清亭也有章清亭的烦恼,她这头发洗了,澡洗了,脏衣裳谁洗?
章大小姐不仅生平没下过厨,没做过饭,也没洗过一件衣裳。
就是到了北安国,在客栈里换洗衣裳,也是交由那儿干活的仆妇们去洗的。
看着换下来的一堆脏衣裳,章清亭真是犯愁。现
在可着心要打压张家人,又不好叫张小蝶来帮她洗,那难道要自己亲手动手洗?可这衣裳到底是怎么洗?
赵成材在那边坐了半天,算着也差不多了,就回来敲门。章清亭开门让他进来,他又帮着把浴桶里的水一桶桶拎出去倒了,还打了桶清水进来,把那浴桶擦洗了干净。
章清亭眼睁睁的看他忙活完了,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你知不知道,衣裳应该怎么洗?”
啊?赵成材真给问得愣了,这到底是哪里出产的杀猪女?
你不会做饭我可以理解,怎么连衣裳也不会洗?
不会洗衣裳有错么?
当然……也不能算错……只是,好象,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大对劲而已。
赵成材心里嘀咕着,却还是去厨房找来了皂角搓衣板洗衣槌等洗衣用具,关了门,才手把手的教章大小姐洗衣裳。
本来是想叫妹子过来帮忙的,可他们都关门睡下了,待要叫嚷,肯定会惊动老娘,那到时又是一场风波。还不如趁天黑,悄悄帮她洗完得了。
章清亭是习惯了被人伺候,但那可不能表示她就能眼睁睁的瞧着一个陌生的大男人帮她洗衣裳,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暧昧劲儿。
赵成材了简单示范了一下,她就自己亲自上阵了。可惜出师未捷,刚一下水就被人挑出毛病来。
“你那袖子还没挽起来呢?你瞧,都湿了吧?”
章清亭赶紧挽起已经打湿的袖子,可这两条胳膊不就露出来了?于礼不合啊!
赵成材却没心思关注她的胳膊,指着衣裳指导道,“这还是夏天的衣裳,不打紧,要是秋冬的衣裳被子,洗干净了再煮个米汤上了浆,又挺括又经脏,下回还好洗。”
还上米汤?那样洗出来的衣裳是吃的还是穿的?
章清亭简直闻所未闻,她以前穿的睡的全是绸缎绫罗,又有专人伺候着,自然不知道这些民间的棉布究竟要如何清洗。
就眼下这几件衣裳搓得她手都酸了,要她拆洗被褥,那她还活不活了?
“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帮你洗吧!” 瞧章清亭不似做假,笨拙又费力的搓着这盆衣裳,弄得水花四溅,脏衣裳没洗干净,倒把她自己身上的干净衣裳又打湿弄脏了不少,忍不住出手相帮。
赵成材虽然平日在家主攻读书,甚少做家事,但比起章清亭来,他还是熟练得多。直接将盆子端到了后院里,拿一个小马扎往地下一坐,哗啦啦就借着月色搓洗起这一大盆子衣裳来。
章清亭这回是真害羞了,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二回……二回我还是送出去找人洗吧,这附近哪里有人帮着洗衣裳的?你帮我介绍下……”
赵成材笑了,“你是不是还打算出钱啊?”
章清亭立即点头,赵成材半开玩笑的道,“那你就付钱给我得了!或是我介绍玉兰帮你洗,这叫肥水不落外人田。”
“那还是给玉兰洗吧。”章清亭臊个大红脸,心说你给我洗衣裳,这象话么?
“怎么?还怕我洗不干净啊?”赵成材开着玩笑,可上面的外衣揉搓干净,翻出底下的肚兜亵裤时,他的脸也腾得一下红了。手僵在那里,半天就伸不下去。
长怎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女孩子的这些东西。没想到,居然是在洗衣盆子里。
章清亭窘得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手心里汗都快冒出来了。
赵成材半天反应过来,也不好意思抬头瞧她,低声道,“你先回房去吧,留个门,我一会儿洗完晾了就回来。”
章清亭象蚊子般应了一声,扭头就走,只觉得耳根子都要烧起来了。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排除万难,学会洗衣裳,起码得先学会洗内衣!
眼见她走开了,赵成材也才松了口气,再看向盆里,白白的月光被盆里的衣裳割得七零八碎的,乱糟糟的就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小小的肚兜不是想象中艳丽的大红,而是素净的月白色,清清纯纯的,几乎要与月色溶为一体,却分外透着一种诱惑。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触手柔滑而质地细腻。外衣可以普通,但贴身的小衣,章清亭觉得,还是要对自己好一些的。
赵成材刚触及那肚兜,就好似被小虫子咬了一口,又迅速的缩回手去,只觉口干舌燥,背心也开始发热。
虽是四下无人,他还是觉得周遭好象埋伏着暗中窥探的眼睛。如同做贼一般左顾右盼,半晌不见动静,才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拎起那件肚兜。
那上面只绣了一支青茎粉荷。
清水芙蓉,亭亭玉立。
赵成材蓦地想起章清亭的小字“蜻蜓”来,怎么觉得她似乎更适合“清亭”二字呢?
***
小清亭羞答答的给各位看官见礼,奴家连小内内都曝光了,大家是不是也意思意思?小粉红打赏推荐啥米的都可以!嘿嘿!
第二卷 (五十六)都是肚兜惹的祸
(五十六)都是肚兜惹的祸
赵秀才对着一方小小的肚兜在月下浮想连翩。这个杀猪女虽然外表不算太娟秀,但心思聪敏,做人有原则又够正气。不禁让人觉得,她真的配得上“出淤泥而不染”这六字。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后面这句话蓦地跳上心头,但此刻,这小小的粉荷却在他的指掌间不盈一握,上面还似乎沾染着年轻女子独有的芬芳,沁人心脾。
这还是她身上刚脱下来的呢?象似乎是触碰到了章清亭的肌肤,赵成材轻轻揉搓着这件小衣,心里却开始无法扼制的想入非非……
好象有颗小小的火种瞬间点燃,在那里烧啊烧的,烧得赵秀才脸红心跳,平时书上读到的香艳词句一下子全涌上脑海里: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注:柳永)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注:李煜)
“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注:诗经)
“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注:西厢记)
一下没注意,小衣上的水顺着手臂滑进了衣里,蓦然一凉,这才让赵终于成材回过神来。
我的天!自己在想些什么污七八糟的东西?
他使劲摇摇头,赶走脑子里的旖思旎想,转而开始吟诵圣贤名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闻也。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不过这句话只在赵秀才脑子里闪了一下,不敢多想。立即滚动到下一句。
……
匆匆忙忙的把章清亭的一堆衣物洗完,在院子里的横竿上晾上,赵成材跟做贼似的收了东西,赶紧逃离。
可走到自己门口,他又犹豫了,外头那不过是衣裳,里面才是活色生香!
再细瞧,还好里间已经黑了,只有外面桌上,还亮着一盏灯,赵成材才畏畏缩缩的进去。门帘早给放了下来,一床铺盖已经端端正正的摆在了他的凳子上。
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困扰着赵成材,他说得搬出来轻松,可这晚上到底得怎么睡?
都连着二夜没好生睡过了,精神实在是有些不济。要不直接打地铺?可这地上全是冷冰冰、硬梆梆的土砖地,潮气不说,也怪腌臜的。就是铺了席子也不抵事,还是得要副铺板才行。
怎样才能不露痕迹的搭张小床出来呢?赵成材吹熄了灯,展开被褥,把自己裹着坐在凳子上想啊想啊,就想入了梦乡。
梦中除了拥有了一张床。还有一个白色的小肚兜在他面前晃啊晃的,赵成材刚伸手抓住了它,眼前就出现了章清亭,望着他笑得很甜很妩媚。
赵成材正在心旌摇荡之际,忽然后头又传来娇滴滴的呼唤,“小虎哥!”
赵秀才吓得一激灵,“小桃?小桃你怎么也来了?”
杨小桃一脸幽怨,“小虎哥,你背信弃义!明明答应了娶我,却还是娶了这个杀猪女!”
“小桃,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是娘逼我娶的她……谁知道那天就都赶到一块儿去了,我也不想的!”
“你真的不想娶我么?”章清亭在后面冷哼一声,“那你刚才都在想些什么?”
“我……我……”赵成材又羞又窘,急得汗都下来了。
章清亭步步紧逼,“你可是我相公,这一点一定要认清!”
杨小桃也毫不示弱,“小虎哥明明早就答应了要娶我的!”
“哼!你们是私订终身,根本就不合规矩礼仪!”
“哼!你们是旷夫怨女,根本就不是真正夫妻!”
然后两女同时望着赵成材,“你说,你是要她还是要我?”
“我……”赵成材正在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办。
两女手上却突然都多了一只大棒槌,对着他脑门就狠狠砸去,“我打死你这负心薄幸,不信不义的男子!”
赵成材只听得“咕咚”一声,脑门剧痛,人一下跌进了无边黑暗里。
可为什么,脑袋还是疼?
“醒醒!秀才,快醒醒!”这是谁在他耳边吵嚷?
赵成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赫然吓了一跳,眼前不正是章清亭?他本能的抱着头,“别打,听我解释!”
章清亭愣了一下,“你做什么噩梦了?你刚从凳子上跌下来了,吓了我一跳。要没什么事就快起来吧,这天都亮了!快把被子给我拿进去。”
啊?赵成材左右看看,哪有杨小桃的身影,原来是南柯一梦啊!他略略放下些心来,却又甚是惭愧。
唉!到底是自己亏心,两个女子他都有对不起,梦中被人打也是活该!
赵成材正要揭开被子起身,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
伸手到身下一摸,这回真是糗大了!
章清亭不解其意,只见秀才突然的就涨红了脸,“你没事吧?”
“没……没事!”赵成材简直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进去!做什么梦不好,偏偏要发这种不正经的梦?都是那个肚兜惹的祸!以后打死他,也不敢帮章清亭洗衣裳了。
“我帮你收被子。”章清亭伸手就想揭被子,赵成材怎么敢让她瞧见?
死死拉扯着被子,面红耳赤的道,“不……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先去洗漱吧!啊不!别开门,你能不能先让一下。让我进去拿条……拿件衣服……”
章清亭越发瞧不懂,“你到底怎么了?”
人家可是正宗黄花大闺女一个,哪里懂得什么叫做男人的烦恼?
赵成材也没法解释,只一个劲儿的别扭。章清亭虽然不明白,但品行却很好,也不再追问了,就在这外屋里依赵成材所言,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赵成材拿被子裹在身上,一路手忙脚乱倒退着进了里屋,期间还不小心差点自绊着摔了一跤。
从炕柜上赶紧取出干净裤子换上,这才敢打开被子。幸好被子倒没弄上。就叠得整整齐齐码放在炕上,又闻了闻,确信没有味道才放下心来。那弄脏的裤子便紧巴巴的揉成一团揣在怀里,自己对着镜子前前后后检查了半天,确信再无问题,这才蹑手蹑脚的出来见人。
“呃……我,我好了。”
章清亭瞧他这模样,心下纳闷这人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算了,反正也不**事,少打听为妙。只是看他老趴桌子睡也不是个事儿,要是天天这么往下掉,也够吵人的。
“你家既没有多余的铺板,有木榻竹床的么?要有,搬一个来,你好歹也可顶上。”
这一语倒是提醒了赵成材,“有的!给成栋玉兰加的铺就是,柴房里还放着一个坏的,修修应该还能用!”
“只是,你想好了怎么跟你母亲解释么?”
这个赵成材倒是想好了,“就说我这看书太累,有时想换个地方坐着靠靠,应该不难。”
既然如此,章清亭便不管了,“那你去打水进来洗漱吧,给我打一壶热水。”
“好!”赵成材揣着衣裳刚迈出门槛,却又缩回来,拿了自己的木盆,把衣裳放下,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章大小姐心中暗笑,难不成还尿裤子了?
不多时,冷热水全部送到,章清亭细细洗漱了,又上了点脂粉这才出来。
那边赵玉兰也已经准备好早饭了,章清亭不爱吃,微一皱眉,赵成材会意,特意叫妹子给她只添一口饭。意思意思。
“大嫂,你吃的那比猫还少,不饿么?”赵玉兰实心眼的都问了出来。
章清亭淡淡说了句,“这就够了。”她要饿了,自然会在街上吃好的。
赵王氏却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不冷不热的道,“媳妇儿,这既是一家人了,总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什么的。有什么好处时,可好歹记着你相公婆婆还有这一大家子,有钱要用,也该合着大伙儿一块儿用才是。”
章清亭只是不理,一字不回。倒让赵王氏没了意思,讪讪的也就住了口。
用了早饭,张家六口再不甘愿,也只得扛起锄头镰刀在赵王氏的率领下下了地。
走时,赵王氏还格外交待了一句,“成材,你要没事陪你媳妇上街转转,要做什么也有个主意。”
“哦!”赵成材嘴上应了,心中却拿定主意不会去做这个监工。倒是偷偷找妹子交待了一句,“你大嫂不大会洗衣裳,以后你替她做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赵玉兰连连摆手,“大姐已经给了娘很多钱了,今儿娘还让我去买肉呢!不就几件衣裳么,以后你让她给我就是!”
赵成材道,“关键是这事得瞒着娘!别让她瞧见了,免得她又怪你大嫂,知道么?”
赵玉兰一口应下,“那行啊!那以后等娘走了,我再洗。”她想着后院晾着的衣裳,“那昨晚上,是谁洗的?哥,总不会是你洗的吧?”
“怎么可能!”赵成材是打死也不承认。
章清亭略作收拾,准备出门了,主动问了赵成材一句,“你要跟我一起出去么?”
“不用了!你自己去吧,路上小心点,办完了事早点回来。”
章清亭点了点头,心说你还算知趣,自己翩然出门了。
赵玉兰瞧着她的背影羡慕的道,“大嫂真厉害,人能干,连吃饭走路的姿势也好看,就跟别人家里的小姐太太似的。”
“你怎么知道?”
“娘说的,她还让我多跟大嫂学着点呢!”
“娘还有夸她的?”
赵玉兰点了点头道,“但娘不许在她面前说,她说,张家那对锉子爹娘,居然养出这样一个女儿,当真是老天造化!”
她忽地想一个重要任务,“对了,娘还让我跟你说,若是大嫂找不到合适的生意,就再去杀猪好了,也很有赚头的,让你别不乐意!”
杀猪?别说赵成材是坚决不会同意,以他对章大小姐的了解,她也绝不是那种人。
“你回我的话给娘,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赵成材自己回房收拾了课本,细细的给自己理了个计划出来。
再有两年就是乡试了,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不好好把握,倏忽一下也就过去了。既然决定了要在功名路上更进一步,除了闷头读书,也该结交些师友才对。章清亭说得对,不管走到哪儿,都得有人有路子,人要往高处走,就得去结识更高一层的人。
赵成材想起刚中了秀才时,曾经赴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次官宴,当中还有几位老学究,似乎还有些本事,什么时候得约上几个同年去拜访一下。还有两个同年去年参加过乡试的,也得抽个空去人家家里坐坐,好好问问才是。娄大人那边也得继续努力,但也不能完全指望,还是再多找几人打听打听吧。
他把要做的事情一一记下,又安排出每日要读的功课,就放在案头,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没多久,赵家人倒奇怪了,怎么这秀才决定要谋生求职了,读起书来倒比从前更加用功了?
章清亭今日上了街,收获却是不大。
她几乎把这市集一带都跑遍了,也没找着合适的铺面,还就是昨儿看的绸缎铺子略好一点。
可那里要是盘下来,只能做个点心什么的。利润肯定大不如开酒楼吧?
章清亭留心的在这市集中逛了一圈,做点心的不少,几乎所有的酒楼饭馆都兼带着做些点心放门口外卖,品种无非是包子馒头花卷煎饼这些。专门的糕饼铺子只有两家,地方都不大,两家档次差不多,里面的糕点平平,没什么特色,做的全是市井小民的生意,比起南康国那些精致点心可就差远了。
章清亭寻思着,若是自己开家南康国高档的点心铺子,生意会不会好呢?北安国的人会不会接受呢?
若是要做,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这糕饼师傅上哪儿找去?就算是开酒楼,也得有个好大厨才是。
象她们家的厨子,那都是卖的终身契,从打杂开始,好些年才慢慢历练出来的。真正的好厨子,一般大户人家和酒楼都不会放,他们也没机会走,除非赶上人家破产倒闭才行。她现在什么都没有,总不能就这么满大街的吆喝去招厨子吧?
章大小姐闷闷不乐的顺着这路转来转去,猛然间一抬头才发现,完了,自己已经超出了市集的范围,迷路了!镇定下来,大致辨别了一下方位,还好离那市集不算太远,应该找得回去。
可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儿来呢?
章清亭忽然闻到风中那股子若有若无的香气,这是谁家在做烧卤吧?怎么这么香?应该就是这香气勾着她来的。越闻越觉得香,干脆循着这香气一路找去。
走到一处小山坡后面,瞧见个少年背对着她,架了堆火在烤野兔。
“小兄弟!”
章清亭刚一出声,把那少年吓了一大跳,差点失手把兔子丢进火堆里。
待回过头来,见到是个年轻面生女子,他才稍稍放下点心来,却也把兔子紧紧的护在身后,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珠子警惕的瞧着她,“你要做什么?”
他嗓音细嫩,身形瘦小,大概十三四岁年纪,一身衣衫又脏又破,不知是棉袄还是夹衣,就这么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一张小脸也被烟熏得乌漆麻黑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破毡帽,把头发完全包起,看着就跟路边的小叫花子差不多。
不知为什么,素**洁的章大小姐瞧着这孩子透着几分倔强几分灵气的眼睛却很是生出几分好感来。见他戒心甚强,也不靠近了,就原地站定微笑着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只是闻见你烤兔子的香气,才被吸引过来的。”
少年略略放松了一些,却又强硬的道,“你快走!兔子是我抓来的,我不会分你的!”
章清亭笑了,从荷包里拿出钱来,“那我能不能买一点尝尝?”
少年似有些心动了。
章清亭又道,“你不会午饭就打算吃这兔子吧?虽然好吃,但也太过油腻,你若是愿意,我请你到市集上,咱们炒两个青菜,再要个汤,再吃这烤兔子才合适呢!你要是嫌不够啊,还可以要加。你看成么?”
少年很是怀疑,偏着脑袋问,“你为什么这么好?别是想骗我去卖了吧?我不才会上你的当!”
章清亭扑哧逗乐了,“我这样子象个人口贩子么?我真是闻到你这兔子香气才忍不住过来的,你看你这么大个人,我怎么卖?”
“也许你在市集里埋伏着同伙!还有可能,你想借机在饭菜里下蒙汗|药!把我迷晕了就带走!哼,你们这些坏人,一开始都是装作副好人样的!”
这小少年戒心甚强,根本就不信她。
(PS:谢谢亲们的小粉红,弱弱的问一句,还有米?用小清亭的肚兜勾引中,嘿嘿……)
*推荐两本海棠姐妹的书*
《宜家》1723650——霁六月——且看穿越贫困女,如何宜其室家!
《大清小事》——洞房当晚魂归西天,成为广州府笑柄的她如何翻身?
第二卷 (五十七)扫把星
(五十七)扫把星
章清亭真的越发对这小刺猬般的少年有兴趣了。“你是听书听多了吧?什么同伙还有蒙汗|药?我倒是想要,也不知上哪儿买去!这样吧,你要是不肯跟我走,那就卖我一条兔子腿吧!你说,要多少钱,这总该没有危险了吧?”
那少年想了半天,好象觉得这买卖确实可以做,先伸出二根手指,又大着胆子加到三根,“那你付我三十文,我就卖你!”
三十文买条熟兔腿,不算太贵也不算便宜了。章清亭本想还个价,但又怕吓着这少年,想想就掏出碎银角子来,“我没铜钱,给银子成吧?”
“成!”少年想不到她这么爽快,紧绷的小脸上终于放松了一些。
“那我能过来了么?”
少年想想,钱可以扔,但兔子腿却不能扔,若掉地下可怎么吃?
“那你过来吧!”
章清亭慢慢至他身前,离着一步远停下。将钱递上,然后在一旁寻个大石头,拿手帕垫着坐下,“你接着烤吧!我瞧那火候好象还没到。”
少年收了钱,很是欢喜,咧开小嘴笑得跟朵小花似的,得意的用大拇指在鼻子上俏皮的一刮,“算你识货!我这烤兔子你就打着灯笼在整个扎兰堡也找不出第二家来!”
“哦?”章清亭越发来了兴趣,“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你等着,一会儿就好!”少年重又蹲下专心致志的烤着兔子。
不一时,香气愈浓,兔子身上的油滴滴答答落入火中,烧得滋滋作响。
章清亭不觉食指大动,“烤得透一点,我不喜欢太油腻的!”
“知道!”少年头也不回的道,“那满嘴流油的吃法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才这么吃的!你放心,我一定烤得外焦里嫩,包你满意!”
章清亭听了却觉得有趣,心说就你这模样,还不象乡巴佬?都赶上叫花子了,还这么多穷讲究的!不过瞧他这么自信,说不定还当真懂些厨艺。
等那兔子身上的油沁得差不多了,少年抽抽鼻子,嗅嗅后非常满意的一笑,“成了!”
他想伸手去撕那兔子腿,却烫得下不了手,转头问道。“你身上有刀没有?”
章清亭摇了摇头。
那少年只好用手使劲扇着风,等稍微凉一些,才将兔子棍Сhā在地上,随手拔了几根青草,在那兔子腿骨末端缠上,轻轻一撕,便撕下大半只腿来。这皮肉撕开,更觉香浓,连一惯保持淑女风范的章清亭都忍不住偷偷咽了好几下口水。
“你快趁热尝尝!”少年很是殷勤的将兔子腿递上。
章清亭注意到他是将绑着青草的那一头递到自己面前,很是礼貌。他这人虽脏,一双手却白白净净的,还很注意不碰到兔子的皮肉,让人瞧着就觉得舒服。
离得近了,斜眼一瞧,这少年其实生得五官端正,很是清秀。她道了谢接过兔子腿,用手撕了一小块下来,入口果然是皮焦肉嫩,咸鲜适口,细细咀嚼,里面至少有茴香、丁香、八角、桂皮、花椒等七八味调料。全都碾成极碎的粉末,均匀的覆在上面。
不对!章清亭忽地尝到一抹熟悉的味道,她突然警觉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了?不好吃吗?”那少年懵懵懂懂的自咬了块兔肉,“还行啊!虽然没时间腌制……”
章清亭站了起来,厉声追问,“你这烤兔子的调料是从何而来?”
“干嘛?”少年往后退了一大步,深身的刺又竖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章清亭指着兔子腿道,“你用的调料里头有一味草药是十里香吧?”
少年不服气的道,“那又怎样?”
“据我所知,十里香这草药只产于南康国上蒲郡内,每年不过数百斤,晒干后加工成粉末才几斤而已。虽是极好的调料,但也因为稀罕难得,一直都是皇家贡品,根本有价无市!连王公大臣都不能轻易得到,怎么会千里迢迢到你北安国一个小孩子的手里?”
想她章大小姐好歹也吃香的喝辣的那么多年,多少还是有些水平的。方才就觉得这兔子腿香得过分,一下没想起来,待得咽下之后,还觉齿颊留香,并没有寻常烧烤食物的燥热感,反倒口舌生津,这分明就是加了十里香才特有的效果。
想她爹为官多年,也还是有一次皇上高兴,才赏了大拇指那么大的一小瓶,她那母亲大人视若珍宝,寻常总舍不得拿出来吃。只逢年过节做烧卤之时,才洒上那么一小点,所以章清亭特别的印象深刻。
那少年气忿忿的道,“你这人真讨厌!早知道不卖你了,吃你的就是了!我纵有点十里香又如何?反正不是偷来的抢来的!”
“扫把星!”后面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不仅章清亭吃了一惊,那少年更是吓了一大跳,他赶紧把兔子往身后藏。却哪里藏得住?
一个六旬老汉从坡后蹒跚着慢慢走了过来,和那少年几乎如出一辙的脏乱,却不似少年的瘦弱,身宽体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鼻子通红,完全是被酒糟透了的身体,圆滚滚的就象一只酒桶,闻之掩鼻。他踉跄着一步步逼近,直勾勾的眼神死死盯着那少年,浑身充斥着一种凌虐和阴狠的味道。
少年很是害怕,瑟瑟缩缩的就往章清亭身后躲。
这样的人,连章清亭瞧着几分惧意,大着胆子问,“你是什么人?”
那酒鬼老头仿佛这才注意到了章清亭的存在,他的眼珠子好象都不会转动。硕大的头颅连着肥肥短短的脖子一起扭向她,“你!少管闲事!”
“扫把星!出来!”酒鬼低低喝着,那少年胆战心惊的从章清亭身后一点点挪了出来。
那酒鬼出其不意的一把揪着少年的耳朵,象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他狠狠的扯到自己身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打,脚还毫不留情的往他单薄的身上不住踹去,“你个扫把星!还敢背着我偷偷吃东西,还偷老子的调料,我打死你!打死你!”
“嗳!你怎么乱打人呀?”章清亭想上前帮忙。
“爷爷!爷爷!我错了!”少年单薄的身体根本抵抗不住他凶狠的拳头,被打得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着。“爷爷,别打了!我肚子饿!我真的好饿!”
原来这还是爷孙俩,章清亭也不好干涉别人的家务事了,只得好言相劝道,“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么?干嘛要打他?”
那酒鬼吼道,“这是个扫把星!你少跟他来往,我这是帮你!谁遇上他,谁就会倒霉!天生克父克母克全家的东西!我打死你!钱呢!你收了她多少钱?”
少年一面大哭着,一面哆哆嗦嗦的将方才的一点碎银角子全都交了出来。
“就这么点?”
“爷爷!真不骗您,就这么多。不信你问她!”
“确实是这么多!”章清亭作证,“你就别打他了!”
酒鬼爷爷把少年手里的兔子一把夺了下来,咬了一口却立即啐在少年的脸上,“你这做的是人吃的么?什么都不会做,一天到晚只会祸害人!害得老子倒霉,害得你爹娘没命,你怎么不去死?”
他又是重重的一脚踹在那少年身上,少年完全不敢反抗,任他把自己踢倒在地。
章清亭看了不忍,伸手想去扶那少年,却被酒鬼爷爷挡住,又踹了那少年一脚,踢得他就地打了个滚,“还不快滚回家干活去!”
那少年忍着剧痛,抹一把眼睛,呜呜哭着,一瘸一拐的小跑着离去了。
“嗳!”章清亭真是觉得那孩子太可怜了,想追去瞧瞧,却被酒鬼爷爷拦着,“没你什么事!快滚!要不你到十里八乡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方家有个扫把星?”
章清亭呐呐的一下说不出话来,那酒鬼爷爷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吃一口兔子肉骂一句难吃,又掂着那钱自言自语,“好歹可以打上两斤烧酒了。”
再吃一口兔子肉骂一句狗屎,“回家非得好好教训那个扫把星不可!”咕咕哝哝的慢慢的走远了。
章清亭瞧了瞧手里只吃了一口的兔子腿,忽然食欲全无。待要丢掉,又有些不舍。就这么拎着,重新又回了市集。这下连做生意的心情都没有了,饭也没吃,就这么心事重重的回家去。
刚进院门,堂屋门口,赵玉兰正低头做着针线,抬头瞧见她,一下愣了,呐呐的叫了声“大……大嫂……”脸就红了,眼睛还不自觉的向她那东厢房里瞟去。
章清亭此时也听见了,自己屋里有动静!
赵成材大声嚷嚷着,“这样不行!”
她当下目光一凛,小脸一沉就往自己那屋里去,门帘一掀,赵王氏正拿着钥匙想去捅她柜子的锁,赵成材在前面张开双臂死命护着。瞧见她进来,脸当时涨得通红。
只赵王氏仍是不知,她今天特意提早回来,就是想趁媳妇不在,查查她的家底,看看她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又给遇上了!
章清亭把兔子腿往桌子上砰地一扔,“我说婆婆,您这又改行要当锁匠了么?”
赵王氏回过头来,老脸一红,一下没想好说词。
章清亭冷笑道,“就是要学这行当,也得等到月黑风高,无人之时,这青天白日的,您就这么明火执仗的闹这么大动静,要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家遭了贼呢!”
赵王氏稍做镇定,迅速开始狡辩,“既然你回来了,那就正好!把你这箱子打开给我看看!”
章清亭心说你还真是厚脸皮,干脆自己也装无赖吧,“不好意思,这箱子里放的全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入不了您老的法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您自个儿想去!”
赵王氏碰这么一个硬钉子,心下火起,人家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轮到她这儿,怎么这个媳妇就这么难以摆平?
“既然见不得人,还不赶紧扔了去!”
章清亭冷笑,“入不得您的法眼,但却能入我的眼啊!我自个儿添置的东西,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她用手拨弄着桌上已经给翻开,还未归拢的梳妆盒子,又挑眉往门帘那儿瞧了一眼,“看来我得赶紧的在这儿加道门了,也不知一把锁拦不拦得住,这千防万防,家贼最难防!要不,咱们还是搬出去住?相公,您说是不是?”
赵成材给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羞愧难当。赵王氏突然闯进来,要查看章清亭的东西,他已经很觉羞耻了,若是真给她砸了锁,那这个家成什么话了?别说章清亭生气,他自己也无颜再呆下去。
“娘!算我求你了,你给儿子留点颜面吧!请您回房去歇着!好么?”
赵王氏见儿子紫涨了面皮,当真是窘得不行,多少也觉得有些没意思,嘟囔了一句,“就知道怕老婆!”讪讪的准备离去。
章清亭却拦在她面前,手一伸道,“婆婆,请把我的首饰还我!”
赵王氏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刚才瞧见那银镯子和银簪子,女人对这些东西都是天生的没有抵抗力,一时欢喜,就戴了来试试。此刻被逮个正着,她反而眼睛一瞪道,“我戴戴怎么了?”
“没怎么,既然您已经戴过了,现在就请您还我吧!”
赵王氏心不甘情不愿的褪下镯子,叭地拍在桌子上。
章清亭眼睛一翻,“还有簪子!”
赵王氏拔下簪子往地上一扔,气鼓鼓的刚走到外间,却又觉得自己丢了脸,要找回场子来,这左右一打量,又找着碴了,“媳妇儿,你既买了新桌子,就该给你相公用,你瞧瞧他这桌子破的,你不过是梳妆打扮,要这么好的新桌子干嘛?”
你这不是自己上赶着找骂么?章清亭心中暗笑,立即予以还击,“相公之前的桌子再烂,也是您给添置的。媳妇这桌子再好,怎么也比不过您的心意,怎么能说换就换呢?”
赵王氏气得无语,真恨不能撕了章清亭的嘴,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怏怏的离去。
见老娘走了,赵成材当即长作一揖,“真是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娘会干这事,要不,你明儿就去找人来安个门吧!她要说什么,全推我身上去!”
这话倒有几分意思,章清亭自然是从善如流,“那我明日可当真找人来装门了。”
动手收拾了自己了东西,在拿起被赵王氏弃之如敝履的胭脂和桂花油时,章清亭得意的一笑,要是那老虔婆知道钱居然明目张胆的藏在这里,怕不得气得吐血吧?
这就叫兵不厌诈!老虔婆,跟本姑娘斗,你还差了那么点道行!
在外奔波了一天,着实有些口渴,正打算去泡茶,却见自己新买的茶壶里却已经放了她自买的茶叶,还湿漉漉的,是已经洗过了,可以直接加滚水饮用了。
这书呆子,倒也不全是傻子!章清亭出来拿开水续上,见赵成材仍是羞愧难当,她倒出言劝慰,“行了,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母亲真要想干什么,也不是你拦得住的。”
这么一说,赵成材越发不好意思了,“谢谢……谢谢你。”
章清亭忽地瞧见桌上那只凉了的兔子腿,“叫你妹子过来,把这兔子腿拿去,晚上切了热热,算是加道小菜吧!”
这倒可以。赵成材忙叫赵玉兰过来,将兔子腿交给她处理了。赵玉兰当真勤快,见桌上沾了油,还特意拿了抹布进来帮她擦了个干净,又顺手里外都擦了一遍。
章清亭芳心大悦,心想这丫头倒真是好主妇的料。谁家娶了,可算是有福气了。
等她忙完了,章清亭才问赵成材,“你可知道,这儿有户姓方的人家,出了个什么扫把星?”
赵成材却是一问摇头三不知,“你若是想打听事情,倒是得去问问娘,这儿可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问那个老虔婆?省省吧!章清亭还不想给她机会显摆。
赵成材猜出她的心思,“那我去帮你问问吧,你给我形容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打听了做什么,我心里也有个底。”
章清亭也不隐瞒,直说那兔子腿便是少年烤的,见他们祖孙怪异,所以才有些好奇。
赵成材奉命而去,那赵王氏正有些面上过不去,见儿子主动过来找她说话,当下心里气就顺了几分,满心以为儿子会赔个礼啥的,赵成材却实在说不出口,明明是娘做的不对嘛,总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便只向她打听事情,赵王氏有些不悦,想想儿子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来问这个,肯定是章清亭在问,便有些不大肯讲。
赵成材道歉说不出口,倒也有自己的办法,“既然娘也不知道,那就算了啊!我还是出去打听吧!”
“回来!”赵王氏鼓着嘴骂,“死小子,你说几句好听的会死啊?一点没你二弟得人心!过来,我告诉你。”
不多时,章清亭就从赵成材嘴里辗转听到了故事的全貌。
当下就惊呆了,天啊,这不是从天上给她掉下个大厨子来么?
***
一本好看的网游文:
书名:盛世烟火 作者:夜凰 简介:再入游戏,她顶着术士的名号让所有药师失业。
第二卷 (五十八)我想飞
(五十八)我想飞
原来那家人真是姓方。也确实是对祖孙。
那老头别看现在落魄得不行,十几年前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风云人物。听说还是北安国的宫廷御厨,伺候过皇上吃饭的,很有些本事。
他们一家原本早就迁上京城了,可是这扫把星出生时,因为难产,弄得他娘几乎一命呜呼。若是真死了倒也好了,这半死不活的,那孩子他爹就去给媳妇四处寻医问药。没多久,在一次外出途中,遇到盗贼,不仅抢光了身上的钱财,还绑做肉票找方老头要赎金。
方老头早年丧偶,只有这么一个独苗,当然倾家荡产也要去赎人。却不料那些盗贼黑了良心,收了钱,还是把他儿子给杀了。扫把星他娘刺激过度,当即吐血而亡。方老头大病一场,醒来之后,人是能动了,但却留下了后遗症。手不听使唤了,不住的哆嗦,他一个厨子,全靠一双手吃饭,这手不稳了,还能干什么?
方老头只好带着扫把星回了老家,偏偏村里有相士瞧了,说那孩子是天生克父克母克全家的扫把星。这下可好,方老头把满腔的愤恨全发泄在他身上,总觉得他一生出来,才搞得家破人亡,断子绝孙。成天酗酒之后,对那孩子不是打就是骂。附近乡邻怕沾晦气,都不敢跟他们祖孙来往。
章清亭听出一点不对劲来,“他不是个男孩么,怎么让他家断子绝孙了?”
赵成材诧异的道,“你没听明白么?那是个女孩呀,要不怎么叫扫把星?”
啊?章清亭仔细一想,那少年虽作男装,但眉清目秀,也可以说是个小姑娘。
章清亭可不信真有什么扫把星,在她们大户人家里,这样的把戏多了去了。
妻妾之间,嫡庶之间,为了争宠夺利常常借着些鬼神之说牵强附会。就连章清亭自己,小时候,就因为生了张瓜子脸。也曾被人说成是尖嘴猴腮的狐猸子。直到大了些,才渐渐好了。
当下,她对那小姑娘更增一份同情和怜悯之心。待要不闻不问,真有些于心不忍。
到了晚间,赵玉兰做好了晚饭。虽然每人分到的不过一小块喷香的兔子肉,但个个都是赞不绝口,连油旺旺的猪头肉烧豆角都给比了下去。
张发财反正脸皮厚,大着胆子要求,“闺女,你明天能不能多带一点回来?”
这话算是道出了众人的心声,章清亭却猛的意识到另一桩事。那方老头既然有这么一身好厨艺,连弄点调料都能烤出这么美味的兔子肉来,那他就算是不能做事,即使出来指导一番,也不得了啊!
章清亭蓦地为这个想法激动起来,挟着菜怔怔的出神,一时不防,就落到了桌上。旁边赵成材眼疾手快,怕他娘又唠叨,赶紧夹了起来放自己碗里。
章清亭这才回过神来,那赵王氏甩过来一记白眼。她也浑然未觉,只见赵成材把自己掉下的菜挟走,脸一下就红了,这动作也太亲密了吧?
他们大户人家最讲礼仪,自己用过的筷子是决不会给别人挟菜,要挟也是另备一双筷子布菜。
她正想让赵成材把那菜扔掉,却见他已经吃了进去。这还沾着自己口水呢!想想就觉得尴尬,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章清亭只觉得后背发烧,手心出汗,赶紧低着头吃饭。平时觉得粗砾之极的饭菜好象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三口两口扒了个干净就溜之大吉。
回了房,又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半天,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正想专心琢磨那方家祖孙之事,赵成材进来了,“娘子,娘叫你过去,一起商量秋收之事。”
秋收?关我什么事?章清亭当即拒绝,“我可不会去下地干活!”
赵成材一笑,“你放心,不会安排你的,这几日天气晴好,地里的麦子也熟了,赶着中秋节前就得打回来晒干收了,这一年的收成可是大事,咱们总得帮着烧个水送个饭什么的。且去听听吧!”
章清亭这才起身,随他一同出来。大家饭已吃毕,两家人齐聚厅堂,赵王氏端坐上方,眼神往下面一扫。甚有气势。
章清亭却觉无趣,赵成材给她拿了个小板凳,就在门口坐下,听他娘发号施令。
赵王氏清清嗓子,开腔了,“这地里的麦子已经熟了,我也找村里的风水先生打听过了,这几日都不会有雨,那咱们明儿就开始收割。一共两亩地,一家割一块,亲家公,我到你们那边盯着,你们家就让金宝到我们那边干活!”
“为什么?”张金宝当时就不服气。
赵王氏斜睨了他一眼,“我怕你们收不干净,到时又得费二道工夫!”
这张家几口懒得抽筋,只要她不盯着,就想方设法的偷懒,做些表面功夫,实实在在的活一点都不干!要不是不甘心白养活他们,非得逼着他们干活,赵王氏还舍不得把自家的地交到他们手里。
赵王氏说完眼睛往章清亭一盯,“媳妇!你也有任务!”
章清亭倒要听听,这老虔婆会给自己下什么任务。要她干活。那是一百个不行!
赵成材怕两人又掐起来,忙道,“娘,您不说不用她么?娘子还有别的事呢!”
赵王氏翻个白眼道,“你放心,累不着你媳妇!”她望着章清亭难得的带了几分笑意,“媳妇儿,知道你在想大事情,本来不想烦你,可这秋收关系到一年的收成,少不得也得惊动一下你。你瞧。咱们这些老的小的全得下地干活去,我想让玉兰和亲家母在家里做饭,银宝和元宝两个小的也不能闲着,就负责送茶送饭到地头上,咱们抢着一天收割完了,还得运回来晾晒……”
“啊?一天啊!”张家几口是怨声载道,“这么着急干什么?分几天慢慢干呗!”
“不行!”赵王氏斩钉截铁的回绝了,“万一遇上场秋雨,那这一年就白瞎了,必须一天割完!到时就是干到天黑不睡觉也得给我弄完它!要不就甭吃饭了!”
张小蝶又提出异议,“那你把我哥换你家去了,你们那边三个男的,我们这边两个女的,这不公平!”
赵王氏道,“那你就到我家的地去,你哥留下!”
张小蝶如此才不言语,她想着赵家父子人倒随和,自己跟着他们总要占着便宜。
赵王氏怎不知她的小心思?当即冷哼道,“到时咱们划了道,各人干各人的一片,谁要是干不完,自己想办法!”
这倒是公平合理!章清亭暗自点头,对付他们家这些人,就得出这样的招数。可她要算计自己什么呢?难不成是要自己出钱?
果然被她猜中了!就听赵王氏道,“媳妇,那这几天就麻烦你去买个菜了,你一人也拿不动,就让成材帮着你吧!这该不难吧?”
“当然不难。”章清亭微微一笑,“婆婆您给多少钱,媳妇当然就办多少事。”
赵王氏也笑了,“哎呀,真是不巧,这要收割,得借人家磨坊磨麦子,我已经把手上的钱都垫出去了,暂时周转不过来,还得你先支应一下。”
章清亭刚要拒绝。却听张小蝶可怜兮兮的说,“大姐,你就买几天好菜吧,这秋收一次可得脱一层皮,能煲点汤么?”
她这一开口,张家其余几人也应和起来。章清亭冷眼横对,馋不死你们!还要喝汤?
赵成材却悄悄拉一拉她的衣袖,“你先应下。”
章清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那赵王氏就当她答应了,“既如此,这三天买菜就交给媳妇了!大家今晚都早些歇着,明早好干活!”
等回了屋,赵成材才道,“这秋收着实苦着呢,不信我带你去瞧瞧,你上回借我那银子还没用完,咱们先拿着买菜吧。”
他很是赧颜道,“这也还是用你的钱,我要过两月才能支出县学的钱来。寻差事还不知在哪里,欠你的钱只好慢慢还了。娘虽然抠门,可她也没说假话,麦子晒了,还要赶紧脱粒,磨成面粉,这个天气,肯定有不少人家要收割的,村里就这几家磨坊,要这时候,都得提前下订金才给咱们使,也不算全是诓你。”
章清亭撅着嘴道,“这里头还有一个中秋节呢!你母亲这是想我把这过节的东西一起置办了,她可真会挑日子!”
赵成材现在是没有银钱,就不好发言,“那我……再给你写一借条?”
瞧他一脸窘样,章清亭也不想太难为人,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花得也够多了,不在乎这一桩了,明日正好去找人来把门装上吧。”
第二日一早,鸡刚叫了第二遍,赵王氏就把众人叫了起来,张家几人揉着惺松的睡眼连连抱怨,连章清亭也闷不吭声小脸阴沉。
“还早么?”赵王氏鼓着嘴一指厨房,“我家玉兰可早就起来了,连饭都做好了!你们有什么可抱怨的?赶紧吃饱了好干活去!”
众人这才都不言语了,各自洗漱了,吃了早饭由赵王氏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下地去了。
赵玉兰拿来一个柳条篮子,“大嫂,你去买菜用得着!”她怯生生的问,“你要买什么菜?”
章清亭起床气还没消,不大高兴的道,“那你想要吃什么?你母亲是不是还指定了?又不出钱,还挑什么挑!”
赵玉兰脸一下红了,急忙摆手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你若是买鱼肉之类的,记得带着姜蒜回来,家里没种这个。”
“行了!我知道了!”章清亭接过柳条筐,转头招呼赵成材,“你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赵成材正打算泡茶,预备一会儿送水下地。
章清亭一瞧张罗氏吃饱了饭,躲在一旁偷懒,不悦的一皱眉道,“你去把茶水泡上!”
张罗氏斜觑了她一眼,赶紧过去接赵成材手里的水壶。
赵成材倒有些不好意思,这毕竟可是自己的丈母娘呢!“没事,我来吧!”
张罗氏乐得清闲,又站在旁边。
章清亭皱眉道,“叫你放下就放下!这泡茶又不是什么重活,不需要你谦让,赶紧跟我去把菜买了,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这媳妇可真是凶悍!赵成材暗自咋舌,讪讪的对着张罗氏笑道,“那就辛苦你了!”把水壶放下,赶紧擦擦手,来到章清亭身边。
章清亭把菜篮子把他怀里一递,“走吧!”自己扭身出了门。
赵成材心想,我这不成小跟班了么?没法子,谁叫人家有钱呢!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出了门,章清亭才问,“上哪儿买菜?”
嗯?赵成材真傻眼了,你长年杀猪会不知道在哪里买菜?
章清亭不耐烦的横他一眼,“别磨磨蹭蹭的,头前带路!”
她这些天倒也逐渐习惯了张蜻蜓的这个身体,就是走走跑跑的,也不觉得甚累,动作虽然还是要保持优雅,但无疑迅捷了许多。
“哦!”赵成材心里纳闷,倒也加快了步子往早市赶。
天空中还挂着淡月疏星,但勤劳的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此起彼伏的鸡鸣狗吠,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许多人家的烟囱里,都冒了袅袅青烟,在天色将明之际,若隐若现的在天空中勾勒出一道暗色的痕迹。还沾着露水的清新空气沁人心脾,走上几步,原本的睡意渐渐散去,随着天际泛出的鱼肚白,章清亭也渐渐打起了精神。
深深的吸上一口气,展目四望,这乡野的清晨虽然比不上南康京师的繁华绮丽,但这其中孕育着的勃勃生机,却也不是一无可取。
且看那田间黄澄澄的麦子,红彤彤的高梁俱都沉甸甸的弯了腰,待风起时,如波浪般哗啦啦的翻滚,涌动着收获的希望。农牧民们无拘无束的扛着锄头,挥着鞭子,自由自在的生活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繁衍生息。
此情此景,让章大小姐突然想起前人的诗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用在此时,倒很是应景。
章清亭觉得自己似乎也是久困在笼里的金丝雀,意外的闯入这样一个自然广阔的天地间。
小雀儿叽叽喳喳的在枝头跳跃,吸引了她的视线,章清亭不觉莞尔,这就是现在的我么?成天为了裹腹饱暖而忙忙碌碌,窜上跃下。可这就是我的将来么?真的要再找一只华贵的牢笼住进去,再做回衣食无忧的金丝雀?章清亭忽然有些不确定。
若是没有飞翔过,她可能永远不会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可现在她有靠着自己的小翅膀扑扇着跃上枝头了,虽然很累,但却是真真切切的依靠自己的力量在飞翔。不象以前在家中,处处要看父母大人的脸色行事。北安国的日子虽然辛苦,但在这里,她开始拥有一种从前梦寐以求,却思而不得的东西,那叫做——自由。
忽然听得高声长鸣,抬眼望天,是苍鹰翱翔在无边无际的蓝天之上。太阳还没出来,但已经隐约露出一点点金色的光芒。二道子沟清清亮亮的河水欢唱着,如白练一般,前仆后继的涌向更宽广的江海之中。
鹰击长空,江水东流。蓦地都让人心中涌起豪气万千。
章清亭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萌动,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挡都挡不住。
家长里短的烦恼算得了什么?就看张赵两家人如此依赖于自己,这是否说明自己是真正有本事的?且不说别的,那赵王氏算是厉害的了,连她都这么殷切期待着自己,足以说明自己是不一样的,是有价值的!
上天既然给了我这样离奇的际遇,会不会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来这北安国时间不长,但已经靠自己的智慧赚到了二百多两银子,那以后,我会不会赚得更多?
做朵深宅内院娇生惯养的富贵花固然安逸,但若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展翅飞上蓝天,岂不更是逍遥自在?
在这样一个清晨,遥望天空中的苍鹰,章大小姐赫然顿悟,原来自己一直有一颗渴望飞翔的心。
心境豁然开朗之后,再看问题的立场和高度都不一样了。
和赵秀才的约定表现上是自己吃亏,但自己若是真能因此找到门道赚出一千两,何愁没有二千两、三千两?
若是自己有了钱,我为何一定要依附于男人?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做的?
章清亭忽地体会到热血沸腾的感觉,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要赚钱的目的并不仅仅应该为了还债,为了应付那两家人,而更应着眼于自己未来长远的发展。
自此,她是真正用上了全部心思。
那一千两银子就当作自己的第一个目标吧!
章清亭暗下决心,只有本姑娘想不到,没有本姑娘做不到的!
在这样一个平凡而又特殊的清晨,有些东西逐渐从章大小姐的身上褪去,又有些东西从她身上开始萌生出来了。
***
小清亭开始从心成长了,祝她好运吧!加油!
推荐:《誓不为庶》书号1692031:嫡女正房,才有前途!
第二卷 (五十九)一顾茅庐
(五十九)一顾茅庐
熙熙攘攘的早市自然干净不到哪里去。看章清亭一路掩鼻,嫌恶的穿行其间,赵秀才真是想象不出来她过去到底是怎么杀猪的。
“娘子,你看要买些什么?”
章清亭哪里知道?退避三舍道,“总不是些鱼呀肉的,你自己看着买吧!对了,不说要熬汤么?那就买只**!”
这也太奢侈了吧?我这媳妇还真大方!赵秀才心里想着,不过话还是要提前说清楚,“鸡倒不用了,家里有,但娘没发话,肯定舍不得杀了吃,就买些鱼肉吧。但若是按你说的买,怕得要好几钱银子了,真要买么?”
章清亭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买吧买吧!别让你母亲又说我小气!哎,你妹子都会做么?要弄得不好,那可就白糟蹋钱了!”
赵成材点头道,“玉兰倒是都会,娘以前让她到人家那里免费做工,专门学了针线刺绣。烹炒煎炸什么的。”
这赵王氏教育孩子倒是挺尽心!章清亭当机立断,“那就行了,你看着买吧。”她远远的站在一旁,不肯进来了。
赵成材暗自摇头,自己过去。
章清亭忽地想起,这可是自己掏钱,不弄点自己喜欢的就太亏了,“买几根排骨,我要吃清蒸的。”
她这声音一大,就有那相熟的屠户瞧见了,大声打着招呼着,“张姑娘,好久没见你了!现在还杀猪么?你这一不来,我们生意可好多了呢!”
章清亭白人家一眼,也不搭话,心想,有得赚就闷声发你的财去,多嘴多舌的做什么?
这些粗豪汉子,哪懂她的心事?还在那儿打趣,“啊!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都知道害羞了。这位就是你家秀才相公吧?小两口真恩爱啊,一大早还一起来买菜。嗳!秀才你躲什么躲?这成了亲连个喜糖也不给我们吃,快过来!你要买什么,我给你算便宜点?”
赵成材脸红脖子粗的被人拽了回来,那屠户还道,“放心吧,你就说要什么。我肯定给你最好的,有你媳妇在呢,我骗谁也不敢骗你!”
赵成材只好支支吾吾的道,“那……那拿两只猪脚,一块排骨和一块五花肉吧。”
他也惦记着娘喜欢吃猪脚,此刻就算是假公济私了。
“好咧!”屠户麻利的给他拿了两只猪前蹄,小半扇正排骨,还有一刀三肥七瘦的腩肉,“够了么?”
“够了够了!”
过秤打价,那屠户还特意让秤尾翘得高高的,“瞧,我这可一点没压秤,一共四钱三分银子。”
哗!赵秀才心中一惊,这可比自家过年吃得都好!难得身上有钱,付账之后,又挑了一条两斤多重,活蹦乱跳的大鲤鱼才向章清亭走来。
章大小姐瞧了一眼,这生的菜,她也不懂好坏,只瞧着挺顺眼的便点头了,还提醒道。“你妹子还说要姜蒜的,我这排骨要拿豆豉蒸,鱼要糖醋,猪脚煲汤倒也可以,但要藕和黄豆来配,肉就红烧吧。你瞧着差什么,一并去买来!”
赵成材听得口水就有些泛滥,估计家里什么都没有,便把篮子放下,又赶紧的去买齐了各色配料。东西拿回来,小小的柳条筐装都装不下了,沉甸甸的勒得手疼,不过这种富足的感觉却让人心里非常充实和欢喜。
秀才正说要回家去,章清亭却道,“我还有事呢,不跟你回去了!一会儿我在街上找个木匠,回家装门,顺便给你那破竹床也修修,你招呼着就是。”
赵成材也不多问,只道,“那你把这些菜要的做法跟我再说一遍,我回去好跟玉兰交待!”
记明白之后,赵成材高高兴兴的拎着篮子,提着鱼回家去了,要是有这样的苦力跟班,他天天都愿意来!
家里赵玉兰见哥哥居然买回这么多好菜,自然也是欢喜,连张罗氏也积极起来帮忙。
赵成材把菜的做法交待了,猪脚汤赵玉兰倒是会的。那豆豉蒸排骨却没听说过,还特意跑出去打听了一圈,却都不知道这南方的做法。赵玉兰做事很是妥当,怕糟蹋东西,单独拿根排骨出来试着做了,感觉味道不错,这才把其他的都给蒸上了。
再说章清亭这边,和赵成材分道扬镳之后,先去集市上找了个木匠谈妥了装门之事,然后又转了一圈找空闲的店铺。
可这镇上生意还真好做,还就是那家绸缎铺子转让。这回是认真的谈了一下,她确实不想接手那么些绸缎,光那些加起来就得一百多两银子了。但那老板见她回头,自是摆谱,死也不肯降价,但同意租了她做烧烤卤水。
章清亭仔细瞧了那些面料,真正好卖的都已经卖了,现在剩下的都是滞销了几年的存货,颜色不好,面料也差,这要是一百多两银子接下来,恐怕立时就得亏一半出去。可现在那头也还没谈定,她只得先行告辞。转头就去寻那方家祖孙。
沿途打听了几个人,听说她要找那个扫把星,路人莫不侧目,有那好心的还出言提醒。章清亭却毫无畏惧,径直找了过去。
方家宅院倒是不小,足有赵家两倍大,依稀可见昔日的繁华。只门庭败落,杂草丛生,静悄悄的跟没个生气。
“有人在么?”章清亭拍了拍门环,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有人在么!”
“不用叫了!”后面忽地冒出来一位大婶,“方老头肯定还在睡大觉。听不到的!”
那倒也好,章清亭更想先找那小姑娘说说话,“大婶,那您知道他孙女在哪儿么?”
那大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个扫把星吧?你找她做什么?若也是来找方老头借磨子的,直接找他就行,不用找那个扫把星!”
她自觉好心,还一脸神秘兮兮的道,“我跟你说,你就是找方老头借磨子也千万别让那个扫把星碰你家的麦子,不是长虫就会发霉的!”
章清亭听了有些不悦,忍不住替那小姑娘分辨,“不会吧,哪有这么邪乎?”
大婶道,“这可不是唬你,那前年谁家就是这样,磨麦子时,赶上下雨,就被那扫把星过来收拾了一下,回去就长虫了,可不是她的缘故?”
章清亭暗地翻了个白眼,“那是下雨的缘故吧!”
大婶见她不信,自觉有些没意思,也不多说了,“反正我奉劝你别去招惹她,弄不好你就要倒霉的!”
乡人愚昧,偏见难以纠正。不过可想而知,那小姑娘过着怎样的生活。
大婶抬脚就往屋里去,“方老头!方老头!我来借磨坊!”
章清亭跟在她后面,也往里去,大婶熟门熟路的直接入了正屋,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重的酒气,还有震天的鼾声。
“咣咣咣”大婶没好意思进去,就在外面把那桌子拍得山响,“快起来,方老头。你再不醒我拿石头敲你这破铜烂铁啦!”
章清亭注意到,这大嫂说的破铜烂铁好象是块鎏金包铜的木牌匾,上面还铸着“至鲜绝味”四个大字,好似是官府订制的款式,旁边还铸了行小字,不过已经模糊不清了。就随手搁在厅中唯一剩下的八仙桌上,遮着那缺了一半的桌面。
见方老头实在不醒,大婶嫌手拍得疼,还当真去院子里去捡石头。
却蓦地响起一个细嫩的声音,“你们是来借磨坊的么?”
章清亭往外一瞧,就见那个传说中的扫把星。
还是昨天的一身打扮,眼神里却失去了昨日的神采,眼睛高高肿着,定是哭过。此刻正吃力的拎着大大的水桶,远远的站在院门边,不敢靠近她们。可高高挽起的袖子里,那瘦弱的小胳膊上却露出几道明显的象是棍子打的伤痕。
大婶象见了鬼似的,噔噔噔往后连退三步,“是啊!你进去叫醒他!”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爷爷昨晚喝多了,睡得沉,若是叫他恐怕一会儿会发脾气,你们晚点再来好么?”
大婶一叉腰道,“你以为谁喜欢上你们家来借磨坊啊?要不是看在你爷爷可怜的份上,现在家家户户都忙着收割,我才不来你们家呢!你要不叫他,我就走了,哼!真晦气,平白无故的又见了你一面。”
“那请等一等!”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把水桶吃力的搬到院中放下。
那大婶却随着她的动作,远远退到了门边,“你可快着点!”
小姑娘瞧了一眼还在屋里的章清亭,飞快的冲进了里屋。
章清亭在外面就见她在喊,“爷爷!有人借磨坊了!快醒醒!”
没反应。
“爷爷!有钱收了!”
还是没反应。
“爷爷!有钱打酒了!”
这下终于有反应了。
只听得里面哼哼唧唧有了动静,小姑娘往外退了两步,再接再厉的叫了一声,“爷爷,有人拿钱借磨坊给你打酒了!”
方老头重重的哼了一声,终于缓缓的睁开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小姑娘不觉往后退了一步,颤声道,“爷爷,有人在外面等着借磨坊呢!”
方老头随手抓起手边的空酒壶就向她砸去,“吵死了!一大清早的!”
小姑娘不敢躲开,只吓得脖子一缩,拿胳膊挡着头,酒壶砸她胳膊上,掉地下摔了个粉碎。
外面那大婶等得不耐烦了,在外面高声嚷道,“我说方老头,你到底借不借,不借我可走了啊!”
方老头又闭上眼迷糊了一阵子,这才慢悠悠的支起身子,一点一点坐了起来。
见孙女正畏畏缩缩的想逃开,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快过来扶老子起来!”
小姑娘哆哆嗦嗦的上前了,方老头一把揪着她的胳膊,到底是重重的打了两下子才罢。小姑娘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只使劲忍着眼眶里不断打转的眼泪,好好歹歹的把爷爷扶了起来。
等方老头到了堂屋,却不见人,立即脸色就变了,“人呢?”
章清亭站在暗处道,“那大婶走了!”
出来得这么慢,什么生意都得黄掉!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方老头这才瞧见她,瞧那神情,根本就不记得她了。
章清亭也懒得解释,直接道,“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
“什么生意?”
“我想开个烧卤铺子,需要一个掌勺师傅,你愿意去么?”
“不去!”方老头断然回绝,“反正方家是绝后了,我这秘方等我死了,就带进棺材里去!谁也别想骗走!快滚!”
章清亭倒没想到这一层,刚想辩白,却见方老头已经拿小姑娘出气了,“该留的人不留,这不该留的人反倒往屋里招!真是一个扫把星,真是祖上倒了八辈子霉才养出你这么个东西来!”
“爷爷!别打!”小姑娘被打得嗷嗷直叫,哭着求饶。
章清亭看不下去了,上前劝解着,“你别打她!就是咱们生意谈不成,又关她什么事?”
“老子管教自家孙女,关你什么事?滚!”他粗暴的一把将章清亭推开,下手越发狠了。
章清亭性子也上来了,“就是你孙女,你也不能这么打她!”
一面把这小姑娘护到了身后,方老头冷笑道,“我打死她也是她活该!怎么?难道你还想拐她走不成?哼!那老子连你一起打!”
他就手从旁边抄起一根木棍,对着两人就打了下来,章清亭没想到这老头如此的蛮横无理,一时躲避不及,身上也捱了两下子,出于本能也就退开了。那方老头趁机将她赶出门去,回手闩上了大门,抓着孙女就是一顿狠揍。
章清亭只听得里面那小姑娘哭得凄惨,却无计可施,只得跺跺脚转身走了。身上捱的打却确实疼痛,无人处自己掀开袖子一看,幸好没有破皮,到药铺里买了瓶跌打酒。想想那小姑娘,干脆拿了两瓶,又要了一盒白药,转头又往方家而去。
这一回,章清亭没有贸然进去,先侧着耳朵听了听动静,那老头可能已经发完酒疯了,院子里一片安静。她顺着这围墙转到后院,这里人家围墙都比较矮小,只是用半截土坯围成个圈,就见那小姑娘独自坐在小凳上劈柴。
左右看看无人,章清亭轻声唤道,“方姑娘!方姑娘!”
那小姑娘却置若罔闻,依旧低着头一下一下的劈着柴禾。章清亭怕惊动了那老酒鬼,又不敢大声,从地上拾了一个小石子,对着那小姑娘身旁扔去,这一下,那小姑娘总算瞧见她了。
“方姑娘,你别怕,我是来给你送药的!”章清亭冲她招了招手,晃了晃手上的药。
小姑娘皱着眉头很是奇异的看着她,左右瞧见无人,这才指着自己鼻子,“你在叫我?”
章清亭点了点头,“是啊!方姑娘,你近些说话好么?我怕吵着你爷爷!”
小姑娘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走上前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我知道!那都是别人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既迷茫又惊愕,有三分不解,还有七分难以置信,竟没有一分叫做欢喜。
章清亭看得有些心疼了,“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瞧你身上有不少伤,就给你买了两瓶药。若是破皮的地方就搽这个白药,没有破皮的地方就用这个药酒。”
见小姑娘仍不吭声,她把两瓶药都搁在围墙上,“哦,对了,这儿还有两个馒头,我刚买的,还热乎着,拿去吃吧!你别怕,这个没馅的,我可下不了蒙汗|药!”
小姑娘还是愣愣的瞧着她,章清亭微微一笑,冲她摇了摇手,“方姑娘,再见!”
等她走出五六步了,那小姑娘突然冲到围墙边上,“嗳!你——”
章清亭回过头来,“怎么了?”
小姑娘死死的盯着她,好象要把她拆开来研究似的,“你……你真的不怕我?”
章清亭暖暖一笑,“你又不是大老虎,有什么好怕的?”
“可我……”小姑娘脱口而出,“我是扫把星!”
章清亭正色道,“那全是他们胡说八道的!你千万别信!”
“可我,我一生下来就克死了爹娘,还害得爷爷不能当厨子!”
“那是意外,不是你的错!你当时才刚生下来,怎么克人?又怎么害人?你别信那相士胡说,他要是真这么有本事,怎么自己不能给自己算个好命,飞黄腾达去?”章清亭嗤之以鼻,“我小时候还有人说我不好呢,你瞧我不一样活得好好的?信他们那些胡言乱语,那不是自寻烦恼么?”
小姑娘终于微微有些动容了,“你也被人说成是不祥么?”
“差不多就是那意思,我就从来不理,干嘛为了别人几句风言风语就自找没趣?说不定你我还都是天生好命,那相士看了妒忌,所以才故意说这些反话!”
小姑娘仔细想着她的话,脸色渐渐和缓下来。
忽地,她小脸一板,又是充满警惕,“你要是想让我帮你偷爷爷的配料,那是不可能的!”
章清亭真有些惊叹了,没料到这小姑娘居然这般伶俐,心思如此缜密,这样聪明的人,怎么能说是扫把星?
第二卷 (六十)如何搞定方老头
(六十)如何搞定方老头
面对小方姑娘的质疑。章清亭从容应对,“我是想再找你爷爷谈谈请他掌勺的事,不过你放心,我要谈也是正大光明的谈,不会让你干什么坏事的!嗳,那我能打听一下么,你爷爷什么时候心情会好一点?”
小方姑娘这个倒是能回答她,“喝酒的时候,他从来不打我。”
章清亭暗自叹息,怜悯的望着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小小的肩头不知承受了多少的苦难。勉强笑了笑,“那我下回试试带两壶酒来。方姑娘,那我先走了。万一你爷爷出来瞧见,又得生气了。”
她不忍再看,扭头就走,小方姑娘却问了一句,“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章清亭。”
“章……章姐姐,谢谢你!”
章清亭回了家,门已装好,她瞧着还算结实,收了钥匙和锁。想着方家祖孙,有些心神不宁。
赵成材瞧她脸色不好,关切的问,“你怎么了,事情不顺利么?”
章清亭也想找个人倾吐一下,便道,“你真相信这世上有人是扫把星么?”
赵成材有些诧异,却随即想到她昨天问的话,“你是指方家那个女孩子?”
章清亭点头,“那小姑娘真是可怜!成天被爷爷打得遍体鳞伤,人人都象躲瘟疫似的躲着她,看着人心里难受。”
赵成材倒了杯热茶递给她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岂不闻积毁销骨、众口烁金?你别怪乡民无知,人人都有趋吉避凶的心理。偏偏她家逢大难,世人肯定都有些畏惧。”
“那依你这么说,竟是她活该倒霉么?”
“也可以这么说。虽然这话有些无情,但你细想想,若是旁人说什么也就罢了,连她唯一至亲的爷爷都如此不爱惜唯一的孙女,难怪旁人要欺侮于她!我娘就常说,一家子穷点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齐心,这样才不受外人欺,要是关起门来先来个窝里反,再好的家也都会给折腾得散掉!”
这话确有几分道理,想那张家六口。除了懒惰,还不齐心,自各为政,各有各的小心思,自私自利……
呸呸呸!怎么又操他们的心?章清亭连忙打住了自己的思绪。
赵成材又问,“你饿了没?玉兰给你留着饭呢!她们都去送茶饭了,还没回来,我给你端来。”
章清亭这才觉得腹中饥饿,忙活了一上午,什么也没吃。
赵成材给她端出饭来,知她挑剔,多解释了一句,“这菜都是没吃之前,拿干净筷子给你挟出来的,放心吃吧!”
想着她花了大钱,赵成材可是毫不吝啬的给她留了不少排骨鱼肉,章清亭一来饿了,二来赵玉兰烹制得还算可口,倒也吃得很香。
吃饱喝足,困劲上来了,这早上起得太早。章清亭把筷子碗端了出去,自己回房歇午觉去了,现在有了门就是方便,一闩便是。
赵成材暗自摇头,不声不响的去把她的筷子碗洗掉,心想这媳妇可比小桃金贵多了,当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到章大小姐一觉醒来,首先就觉得自己胳膊疼得慌,再一瞧那打的两处,竟全都青肿了起来。
这死老头下手还真不含糊!她一面自揉着药酒,一面腹诽。可想着那老家伙家里的牌匾,应当真是个有点道行的人。只是不能收归已用,这点很是麻烦。
章清亭不是章孔明,她也有犯难的时候,犯难时也想找个人商议商议,比来比去,外面那秀才便是唯一的选择了。
开了门,秀才正在那儿摇头晃脑的刻苦攻读呢!章清亭心下有几分赞许之意,这呆子,虽然水平不咋地,倒是知错能改,好学向上,还有点意思。
“秀才!秀才!”
章清亭一连叫了两声,才让读得忘形的赵成材回过神来,“叫我?有事?”
“你过来一下!”
赵成材收了书卷,随她进来,章清亭示意他也坐下才道,“我有一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你说!”
“若是有人成天醉生梦死。毫无斗志,要怎样才能打动他出来做点正事?”
“你说的是那方家老爷子吧?”听她念叨了这么几天,赵成材要是再不明白,那当真是个呆子了,“你想让他出山,重操旧业跟你一起做生意?”
“正是如此。可是我今儿去找过他的,那老头十分不肯。还平白无故的被他打了两下子,你说气人不气人!”
怪不得闻到一股子药酒味,赵成材忙道,“那你有没有事?”
“不过是些皮外伤,这倒不妨事。只是那老头实在固执,我刚一张口就给回绝了,还说什么反正是没了孙子,就是死也不肯再做这生意,还怕我偷他的什么秘方!真是小气!”
赵成材细一琢磨,“你是真想做这饭馆之类的买卖?”
章清亭承认,“是啊!不过你先别说出去,我那日拿回来的兔子腿你们都尝过了,当真好味道!我也相看了铺面,也不用太大,就弄一个专卖烧烤卤味的店铺,本钱既不大,而且又好经营。”
赵成材点头同意。“这倒是个好主意!民以食为天,人总是要吃饭的。咱们这地方人多好酒,况且天又凉了,想来那些东西只要弄得味道好,下酒适宜,肯定不愁生意。”
对了,还有酒!章清亭心中默默记下,果然集思广益有帮助。
赵成材想了想道,“现在最关键的就是那方老伯不肯出山。他的顾忌无非有二,一是怕你学会了秘方,教会了徒弟就饿死了师傅。其实这个倒不难解决。你只要答应他,由他掌管厨房制作,你绝不干涉,只管售卖就是。”
章清亭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第二条么,就有些麻烦。他觉得后继无人了,生活便没什么奔头!”
“就是!那老头纯粹就是混吃等死,根本了无生趣。”
“那也不尽然!”赵成材帮着分析,“他若是真的一心求死,早多少年前就死了,为什么还要活到如今?这蝼蚁尚且偷生,这世人啊,嘴上多说着想死,可真的不爱惜生命的却少之又少。所以这老伯我估计就算天不怕地不怕,肯定也得怕死。”
“那我总不能把他抓来,以死相逼吧?”
赵成材皱眉苦苦思索半天也没想出好办法,倒是另有了个主意,“其实这方老伯也是不会想,纵然是个孙女,他要是招个上门女婿进来,不一样可以承接家里的香火?”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以采纳。
章清亭忽地想到,那老头既是这么恨自己的孙女,为什么一早就不抛弃她,或是干脆杀了她?反而要带在身边,一直养育至今呢?恐怕多少还是念着两分亲情的,毕竟这是他儿子唯一剩下的骨血了。
看来还得再去一趟,好好跟那祖孙俩聊聊才是。
眼见日头偏西,赵玉兰开始张罗着晚饭,可也不知赵王氏他们能不能回来吃,过来跟赵成材商量,“哥,要不辛苦你走一趟,去问问娘是把晚饭做好了送去吃,还是等着回来再吃?”
行啊!赵成材收了书本起身,“那我再带壶茶水去吧!”想了想,多问了一声。“娘子,你要一起出去走走么?”
章清亭心想,我干嘛没事跟田里去?那不自投罗网么?
赵成材猜出她的心思,笑道,“你不用走上近前去,就远远的呆在一旁。娘可忙着,没功夫管你的,这秋高气爽的,你坐在屋里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不如出去走走,说不定还有收获呢!”
章清亭这么一听,倒是有几分道理,稍稍收拾,就和他一块儿出门了。
自从进了市集,就再没往回去过田间,就那一回,也是一大清早天蒙蒙亮时出的门,根本没注意四周的道路。
现在再看四周,遍地庄稼已熟,许多人家都在收割,田地里一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繁忙景象。
又走到当初狭路相逢的独木桥,两人都觉得有些好笑,笑过之后,却是恍若隔世的感慨。
纵使两人日后还是别离,可也抹煞不掉曾经的过往吧?
过了小桥,行不多远,赵成材带她走上一处高坡,指给她瞧道,“下面这两片就是咱家的地了!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我去去就来!”
章清亭站在那儿,极目远眺,很明显的就瞧出差距来。
左边一块田肯定是张家父子在劳作,除了有两道垄沟已经割得差不多了,旁边一大片还慢慢的落在后面。右边大半田都快收割完了,只有两道垄沟落在最后,那定是张小蝶。
银宝元宝两个小的跟在后面也在帮忙,瞧这忙的头都不抬,倒是都挺辛苦的。
章清亭忽地觉得,自己那菜钱花的不算冤。怎么说,自己每天吃的粮食,都是人家一滴汗珠摔八瓣种出来的,回报些也不算太过分吧?
赵成材送了茶水到了田间,张家几人立即围了上来抢着喝水。赵家几人只有赵成栋过来了,其余二老都在埋头苦干。
章清亭摇了摇头,不过这张家几口能逼着他们来干活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进步了,慢慢来吧!
不知赵成材在那儿说了些什么,他们哈哈大笑,似乎挺开心的样子。到底是赵成材亲自把水送到了前头爹娘那里,等他们喝完了,又收了茶壶茶碗往回而来。
上来就道,“咱们赶紧回去吧,一会儿他们就要开始往家里运粮了!我跟他们说,晚上有猪脚汤,他们可高兴了,都说要咱们以后天天买菜呢!”
章清亭得人夸赞,心中高兴,可嘴上却道,“美不死他们!天天这么吃,也得天天这么干才行!”
赵成材耳根一红,毕竟是人家出钱呢!自己说是说,可半文钱也没有,怎么能这么厚脸皮的要求?
“嗳!这晚饭前能收得完么?”章清亭不用看也知道,张家人负责的那几垄地是绝对不行的。
赵成材道,“娘说,一会儿我们家的收完了,爹和成栋就负责把粮食运回来,他们在家吃,等再过来时,就把晚饭给他们带来。我本来让娘他们帮着你们家人一起收割的,可娘不肯。那粮食运回来后,也要铺晒收仓,爹他们得在家整理,确实也不得闲。”
“没事!”章清亭望着底下劳作的张家几人,毫不护短,“让他们自己慢慢干去,干到明天也是他们的事!最多晚上让你妹子再准备一顿宵夜吧!”
“还是你想得周到!”赵成材不失时机的奉承了一句,拎着篮子往回走。
章清亭忽地想起一个重要问题,“这收割之后,是不是就没事了?”听说农人冬天是最闲的,还有“猫冬”一说。
赵成材笑道,“你忘了么?娘说要种冬小麦的,等冬小麦种下,才算是真没事了,就等着过年了。不过娘可闲不下来,到了年节,请神作法的人挺多的,她还指着这个赚钱呢!”
章清亭只是发愁,若是张家六口又闲下来了,肯定又要生事,还是得给他们找点事做才行。
“啊!我有办法了!”赵成材忽地大叫一声,满脸的兴奋之色。
章清亭一皱眉,亏他还是个读书人,怎么一惊一乍的?这沉着稳重到哪儿去了?
“我想到一个办法能解决方家那小姑娘的谣言了!”方才提到老娘的副业,赵成材忽地想出了个好主意。
章清亭一听这个可也来劲了,“怎么说?”
赵成材道,“那不是有相士说那姑娘不吉利么?若是请娘去作个法,就说驱散那姑娘身上的邪魔作怪不就成了?”
这也是个办法啊!可这谣言流传了这么多年,怎么才能让人信服呢?
这个赵成材也想到了,“其实别人信不信都无所谓,关键是要让方老伯相信,不是自己孙女克死自己的儿子,要让他对生活有了指望,才会认真为孙女打算,自己也才会好好活下去。”
章清亭当即拿定了主意,“我明儿再去一趟方家!”
她就不信了,凭她大小姐的三寸不烂之舌,搞不定一个方老头!他就是根老枯木,也得让他发出新枝!
赵成材犹豫了一下,“明天恐怕不行吧?明天就是十四了,后日就是中秋……”还指望着你去办节呢!
章清亭当即会意,“这个不难,咱们明早出来买菜时,顺便把过节的东西一次性买完就是了!”
“可东西那么多,我一次性怎么拿得完?”
“雇辆小车不就行了?”章清亭还想到,可以顺便买点礼品正大光明的去方家祖孙。
见赵成材还有些犹豫,“你有话就直说!”
赵成材这才道,“其实,我明天也想抽个空再去县衙,还有几个同年和老师处走走,这快过节了,就是提盒月饼去也是个意思。”
孺子可教!章清亭微微一笑,他能想到这一层已实属不易了。
“那也没关系!你自去忙你的,让你妹子跟我出来就行了!”
“可玉兰要是出来了,家里可就没人照应了!”
章清亭白他一眼,“还有我家的人呢!别的不成,看个门,守个户总行吧!”
赵成材自悔失言,这不自己找抽么?
“是我疏忽了!那咱们明天还是一起出门,你这么会谈价钱,还是由你一起把东西买了,我再挨家挨户的送去就行了!”
这倒是!章大小姐也很是喜欢讨价还价的那种感觉。
他们前脚回了家没一会儿,后脚赵老实就推着第一车粮食也回来了,赵成材自去后院帮忙。
章清亭出来要开水泡茶时随便进厨房瞧了一眼,赵玉兰忙活了一个白天已经把厨房里要准备的饭菜都弄好了,晚饭厨房基本就不忙了,她便叫张罗氏也去后院帮忙了。
赵玉兰等张罗氏过去了,才羞涩的望章清亭一笑,“大嫂,你人真好!心也公道!”
倒把章清亭夸了个不好意思。自回去房中偷着乐,这丫头虽然笨嘴笨舌的,但有时还挺招人疼的。
可她更要琢磨怎么搞定那个嗜酒如命的方老头。
今天家里格外清静。
包括赵成材都在后院忙活,月上柳梢头时,银宝元宝两个小dd先被放回来了,一回来就是倒头就睡。
等章清亭按时就寝时也没见赵王氏和张家那三口回来,也不知那些家伙干得怎样了,只隐隐约约到后半夜才听到些动静,她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大天光的起来一瞧,整个家里都静悄悄的。
这时候可不早了吧?开门出来,赵成材还睡得正香呢!
连叫了好几声叫不醒,章清亭掬了些清水洒他面上,才好不容易把他给惊醒了,睁眼一瞧,“哟!今儿可晚了!”
一家子仍在睡着,也不惊动他们,赵成材只轻轻敲门唤起了赵玉兰。
昨日说好了要带她出门的,本想跟赵王氏禀告一番,可赵王氏昨夜快四更才回来,睡下没一会儿,实在不好惊动。想留个字条吧,也没人看得懂,就只得拍醒了赵成栋,跟他交待了几句,见那小子应下,才放心出来。
三人轻手轻脚的收拾了,连早饭也不吃就出门了。
***
(今日,作者群中有一女提出要去相亲,众人纷纷八卦。弱颜筒子根据聊天内容YY了一段小文,颇为有趣,现贴出来供众亲娱乐。相关内容确认全部为免费赠送,祝周末愉快!除了桂圆童鞋,请表对号入座。嘿嘿……)
正文:
一日,螃蟹揽镜自照,神色犹疑。桂圆故问之。螃蟹云友人安排相亲,不知该去否。桂圆忙问有饭食否。螃蟹点头曰有。桂圆大急曰既有饭则应去。有肉鸟已三日未食粒米,闻之,也云应去,并自荐跟随,桂圆亦附和。螃蟹本有此心,见两损友如此,遂梳妆打扮携两人赴约。
螃蟹相亲之对象本为一玉树临风之男子,见螃蟹盛装而来,甚喜,又见其携两女,也颇有姿色,狂喜。俄而入席,男子绅士状请三女点菜,螃蟹犹知谦让,桂圆和肉鸟早以抢过菜单指点江山,少顷,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陈列与前。男子犹沉浸于三女美色中,桂圆、肉鸟已踞案大嚼。初时螃蟹还能矜持,待见两损友之吃状,知时不我待,因与两女抢食之。男子惊,下巴落地,待其拾起下巴,桌上杯盘皆空,三女正自剔牙。
有小二送上账单,男子见其上数字,几欲扑地,三女则借机逃之夭夭已。
第二卷 (六十一)二顾茅庐
(六十一)二顾茅庐
进了市集,章清亭带着这两兄妹先下馆子用了顿早饭。
等出来时。赵玉兰才直咋舌,“就是三碗粥和几份点心小菜,居然吃了二十多文!这要是给我,得做出多好一顿早饭来?”
赵成材忙告诫妹子,“吃完就算了,你回去可千万别跟人说起,尤其是娘!”
赵玉兰急急摆手,“我肯定不说的!”
既然有她来了,再去早市上买菜,章清亭怕又被人打趣,退避三舍,袖手旁观。反正总不是鱼啊肉的,她也不限银钱,就随他们去办了。
还是赵玉兰做饭的人,知道怎么买菜,也没花多少钱,居然买出两天的菜来,也一样有鱼有肉,还格外抓了一只肥鸭,说拿来烧着吃。
看她和赵成材两人抬着一只满满当当的大篮子,章清亭好奇的问。“你这些鱼肉能放到明天么?”
“能!”赵玉兰应得干脆,“现在这天已经不热了,我把菜都收拾了,放一晚肯定不成问题,明天就不用出来了。再说,明儿过节,东西肯定要贵些,赶着今天办下了,还能省不少呢!”
这丫头还真会过日子。章清亭一笑,三人又去糕饼铺子里买了些月饼点心。再去酒肆里打了几坛桂花酒,这东西一多就不好拿了。
何况赵成材还要去送礼,章清亭想了想,别出心裁的在杂货铺里买了些竹子编的小花篮来,每个里头放小小的两坛酒,一盒糕点再捆扎起来,再把那些绢花点缀其中,就煞是好看了。
一旁有要办节送礼的,纷纷效仿,弄得章大小姐很是得意了一把。
赵成材满口夸赞,“娘子真是慧质兰心,亏你怎么想得出来?”
那当然!章清亭欣然领赞。
这过节的东西置办齐了,他们俩都该去办各自的事情了,可赵玉兰要拿的东西就太多了。章清亭那意思是雇辆小独轮车帮她送回去,可赵玉兰死活不肯,非说自己拿得了,不肯再花那个冤枉钱,自己就算走得慢些。也能回去。怕她雇车,这丫头转身自己肩扛手提的先走了。
章清亭和赵成材面面相觑,也就由她去了,二人分头各办各事。
这回再来方家,章清亭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前门敲了没人应,直接转到后院去。
一瞧,后院也没人。这爷孙俩上哪儿去了?
叫了两嗓子也没人理,正纳闷着,寻思着是不是进去瞧瞧,旁边有个邻居大婶也是买菜办节回来,“小婶子,你是来借方家磨坊的吧?”
“啊……是啊!这家人呢?”章清亭姑且虚应下来。
“别提啦!那老头喝多了发酒疯,昨晚摔了一跤,弄得人事不省的,这会子还在郎中那儿,不知是生是死呢!”
章清亭吃了一惊,这老头要是死翘翘了,她还做的什么生意?
大婶叹道,“这一家子,也真是作孽。你想想当初是多让人羡慕!老头又有本事,儿子又孝顺,可这一添了孙女,就全乱套了!其实也不能全怪她家孙女,女人生孩子,就象在鬼门关前去走一遭,哪里保得住不出点意外的?只是后来……唉,这也真不好说!方老头在,对那孩子是不好,成天不是打就是骂,可方老头要真不在了,那孩子就更苦命了,哪儿有人肯收留她哟!”
见这大婶似乎甚知详情,话里对小方姑娘还有三分怜悯之意,章清亭忙拉着她,追问几个昨晚想到的关键问题,“那当年说她命不好的相士呢?”
“早死了!那相士也是嘴毒,好端端的咒那孩子干什么?你说……”
章清亭打断了她的发挥,再问,“那方老头这些年就带着孙女靠租这磨坊为生么?”
“那怎么可能?磨坊一年也就春秋两季收割才有点生意。瞧这方老头的房子没有?以前可又大又气派,外头还有他家不少田地呢!自他回来之后,开始收租,也挺好度日的。那时,他也没这么讨厌孙女的,那孩子小时,对她还挺好的。”
章清亭听得心急,追问,“那后来怎么变了呢?”
大婶难得有个听众,讲得兴起。索性放下篮子拉着她到一旁坐下细说,“这事也就我们这几个老街坊才清楚,我慢慢细说给你听。
方老头刚回来不久啊,先是有个小后生找上门来,说要拜他为师,跟他学艺。小后生人长得清秀,也很是机灵,方老头就收了。没多久,村里那相士就说他孙女是扫把星,老方头心里就不痛快。又被徒弟调唆,也不知是中了哪门子邪,就寻思着要再续一房来生儿子。
后来不知从哪儿弄了个小寡妇来,人长得倒不错,只是妖妖调调的不象个正经人,可方老头一看人家年轻啊,就同意了。不上半年,那小寡妇确实肚子鼓起来了,说住不惯这儿,哄着他把田卖了,说要回她娘家那边去。等方老头真的卖了田,那小寡妇却卷了钱财跟那小徒弟一起跑了!
唉!他也不想想,自己那个年纪,怎么可能留得住人?亏那相士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那女的怀的是个怎样福大命大的男娃子,十有八九就不是方老头的!自此以后,方家才彻底败落了,就靠着典当变卖家中物品和偶尔租借磨坊度日,这几年着实过得不象个样子了。“
章清亭至此恍然大悟,“那是不是那小徒弟来了这家之后,那相士那传出这谣言的?恐怕这全是早设计好的,只怕那徒弟和小寡妇也是一伙的,买通了相士演了这出戏!”
大婶一拍大腿,“对呀!我早就这么怀疑!那方老头受了这个窝囊气,说又不好说。自此之后,才真正开始酗酒。喝醉了就成天拿小孙女撒气!我倒是有心帮那孩子,可我家里头都不同意,都说是那孩子不吉利,我有什么法子?只好偶尔照看那孩子一下,看她不被饿死也就罢了!”
章清亭总算是明白为何她一提出合作之事,方老头会如此反感了,而那小方姑娘为什么时刻充满着戒心,敢情这爷孙俩都是被人骗怕了!
她呆不住了,起身告辞,“大婶!那方老头在哪个郎中那里?”
“那倒不远!你就顺着这条路走,门前有两棵大枣树的青砖房子就是黄大夫家了!药味儿浓着呢,你一闻就知道!”
“好咧!谢谢您啊大婶!”
“小婶子!你东西忘了拿!”
章清亭索性把花篮直接搁进方家大门里,转头就去找黄大夫!
走了一盏茶工夫,很顺利的就找到了那两棵大枣树。
不仅闻着药味,还听到了细细的哭声,章清亭心里一紧,该不会是那老头已经呜乎哀哉了吧?
进来一瞧,小方姑娘正跪在院子里哭得伤心,旁边门板上放着一人,可不正是方老头?
那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想来就是黄大夫了,正不耐烦的道,“不是我不救,是我没法救啊!你还是去市集上找大夫好好看看你爷爷吧!”
屋子里头有女人尖锐的声音传出,“哼!我们家可不是开善堂的,钱又没个钱,来看的什么病?我们的药材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给了一副药,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快把那扫把星赶出去,免得带坏了我们家的风水!”
章清亭一听就明白了七八分,当下火起,冲了进来,“医者父母心,有你们家这么做大夫的么?治不了就治不了,说什么风凉话,我现就是拿了钱,你能把人给我治好么?”
那大夫和小方姑娘抬头瞧见是她,一时都愣住了。
“你算哪根葱?”里头一个女人凶巴巴的冲了出来。“要你多管闲事?”
“路见不平人人踩!”章清亭一把将小方姑娘拉起来,“别跪这种人!快去找两人来,把你爷爷抬到市集上找大夫去!”
小方姑娘两只眼睛已经哭得跟核桃似的,却紧咬着下唇不作声。
章清亭当下会意,这丫头哪里找得到人帮忙?
“我帮你抬出去!”她转而又想起一事,问那大夫,“你说给方老头用了副药,花费多少?”
“十五文钱!”那女人抢着答道。
章清亭数出铜钱,伸到那女人面前,却往地下一扔。
“你!”那女人气得跺脚。
“你还不配从本姑娘手上拿钱!”章清亭冷笑两声,和小方姑娘一前一后抬着方老头出去了。
走不上十步,章清亭就后悔了,这方老头还真是沉!
待要放下去雇两个人来,又怕时间赶不及,耽误了诊治。没奈何,章大小姐只得跟这小丫头一起做一回苦力。
“章姐姐,你……你真的肯帮我救爷爷?”小方姑娘不确信的问,“黄大夫说,我爷爷治病要好多钱,还不一定治得好!我家可没钱!”
“没事,先救人要紧!”
“那……我家就剩个房子和磨坊了,爷爷醒了,也不会给你的……说不定,还得骂你!”
“没关系!他要再骂我,我就跟他讲道理!”
“爷爷可不会讲道理!你……你若是要他的配料,那更不可能!”
章清亭倒是乐了,“方姑娘,方妹妹!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呀,是想请你爷爷出山跟我合伙做生意!但我不会趁人之危!”章清亭累得直喘着气,“咱们别这么多费话了,赶紧省省力气把他抬过去再说!”
“那……那辛苦你了!”
二人再不多话,抬着方老头进了市集,很快找到了药铺,拿出真金白银,人家当然抬进去救治。
一番针炙下去,又灌下汤药,忙忙碌碌的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方老头终于有了动静,胸脯急剧的起伏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憋得紫涨,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
小方姑娘赶紧将爷爷扶了起来,给他顺着气。大夫又扎了几针下去,就见方老头越喘越急,呼地咳嗽一声,咳出一大口浓黄腥臭的痰来。
章清亭瞧着恶心,赶紧捂鼻,躲到一旁。那方老头一口痰出来,后面就顺畅得多,一连咳出小半痰盂的浓痰,这才慢慢的顺过气来,睁开了昏花的花眼。
平时那么飞扬跋扈、凌厉凶狠的一个人,此刻看起来却脆弱又可怜,“我……我这是在哪里?”
“爷爷!爷爷你终于醒了么?”小方姑娘喜极而泣,“太好了!这是在药铺里!您晕了有大半日了,亏得章姐姐帮了咱们,把您送来救治!”
那大夫先Сhā了一句,“老哥,你先动动手脚,看还都能动么?”
方老头握握拳头,没事。又弯弯腿,“能动,就左边这条腿麻麻的,不大听使唤。”
大夫摇头道,“你啊!这是给酒糟透了,能救回来就算你命大!往后恐怕这腿脚都不得利索了,好好保养,切记再不可酗酒了!否则再厥过去,就没这么走运了!”
他收拾针具,冲章清亭道,“我先给他开上几副药,吃完之后还得带他再来复诊,估计要吃上好一段时日呢!有问题么?”
“没问题,您开了方子直接让伙计抓药吧,我一会儿过来付钱。”
那大夫去忙活了。
这边方老头慢慢清醒过来,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章清亭,果然第一句话就是冷冰冰的,“我是不会感谢你的!更不会跟你合作!”
小方姑娘很是尴尬,章清亭却笑了,“那我还要请你们祖孙吃个饭,并送你们回去如何?”
“吃个饭也不能收买我!”
章清亭笑意更浓,“若是一顿饭就能收买一个人,那未免也太便宜了,就是收买到了,本姑娘也不稀罕!你们等着!”
她转身出去,雇了一个滑竿过来,拿了药,抬着方老头,先找家小饭馆吃了个便饭。
这老头果然挑剔,一边吃一边骂,什么青菜火候不对啦,肉片太老啦,汤底子没用高汤啦,唠叨个没完。
章清亭和小方姑娘倒是心有灵犀的闷不吭气,埋头吃饭,任他说去。
饭后章清亭又要些馒头卤菜包了起来,让小方姑娘拿着,晚上熬点粥炒个青菜,祖孙俩也就够了。
“那……章姐姐再见!”
章清亭笑了,“还没完了,我也得上你们家去!”
方老头很是诧异,“你上我们家干嘛?”
章清亭狡黠的一笑,“拿酒啊!我本来送了你两坛好酒一盒月饼,就放你家门口,你现在不能喝酒了,我自然得再收回去!”
“真是厚脸皮!”方老头大声骂着,“哪有送人家的礼还收回去的?”
章清亭毫不客气予以反击,“那还有人受了别人的救命之恩连个谢字都没有的呢!他那么个老家伙都不觉得厚脸皮,我这小年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方老头气得直磨牙,“你是有目的!”
“那我的目的不没达成么?不算!”章清亭也耍起了无赖,不跟他多扯皮拉筋,叫那轿夫进来,直接架了这倔老头放上轿子,一路抬着又去了方家。
这回章清亭深入到了方家内部,亲指挥轿夫送方老头躺回床上,算是彻底的又见识了一把。
如果说以前的张家是个连耗子都不生的穷窝,这方家就是连狗也嫌的脏窝。
乱七八糟,遍地狼籍。瞧得章清亭直皱眉头,不停的拿手绢扇着小风儿。
方老头倒是乐了,“我家这么脏,恕不招待,你回去吧!”
章清亭真觉得自己有大丈夫之风,能屈能伸,当下也不恼,“我把话说完了就走!”
“我不听!”方老头拿被子捂住脑袋。
“你爱听不听!反正我说完了就走!”
正好小方姑娘一回来就立即去厨房烧水准备待客了,有些话讲起来更加方便。
章清亭也不客气,直接就喊,“方老头,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就这么死了,谁给你收尸?”
方老头不应,她自问自答,“自然只有你孙女儿。可你孙女儿拿什么给你收尸?瞧你这家穷得,恐怕连棺材板都备不出吧?”
“怎么没有!”方老头气呼呼的扭头回了一句,“我早给自己备好棺材寿衣了!就在隔壁屋里!死就死了,有什么了不起,谁让你多管闲事来救我的?”
“行行行!就算我狗拿耗子行不行?”章清亭不仅自嘲,还把他给揶揄了一番。
“就算你有了棺材和寿衣,到时披麻带孝的自然是小方妹子了,那给你抬棺的呢?这村子里,有人会理你孙女儿的请求,过来帮你入土为安么?多的我就不说了,只说你昨晚发病,还是你活着,邻居才好心帮你送到大夫那儿去!可今早我见你时,小方妹子跪那地下跪了大半夜的,人家才施了你一副药,根本就不让你进屋,想想你们俩这人缘吧!”
方老头说到心中痛处,又别过头去。
章清亭接着道,“我知道你会说,你孙女是扫把星,没人理是活该。可她真的活该么?你怎么不好好想想,女人生孩子本就艰险,她娘生她之时落下病,是挺不幸的,可这是她的错么?你儿子为了给媳妇治病遭人绑架,也挺不幸,可这是你孙女的错么?她那时才多点大,懂个什么事?无论是谁,一根手指头都能要了她的命,她还能去克谁?祸害谁?”
她白了那老头一眼,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不定,真正害死你儿子的,是你自己!”
(PS:快到月底了,亲们再看看自己还有米有小粉红,有多的就投来吧!顺便预定下月的小粉红,20加更哈!会不会说的太早了点?嘿嘿,偶争取多更点一点。)
第二卷 (六十二)举刀向婆婆
(六十二)举刀向婆婆
章清亭既这么说。自有她的道理,“别怪我多嘴说一句,你那时是不是得罪了人,结了仇家,要不为何就偏偏招人绑架你的儿子呢?按理说,若是一般劫匪,得了钱,也就放人了,为什么这伙人得了钱还得斩尽杀绝?你后来有没有报官?有没有捉拿到这伙盗贼?他们这些真正杀害你儿子,逼死你媳妇的人你不去管,怎么就只会欺负你一个小小的孙女?”
“谁说我没报官?”方老头怒吼一声,掀了被子翻身坐了起来,满脸的悲愤欲绝,“可报官有什么用?刚知道天官被人绑了,我就去找了的衙门捕快,他们是受理了,可转头那些劫匪就砍了天官一根手指头送回来!我能怎么办?只好变卖所有家资换了金银送去。可他们,他们还是……”
想起往事,方老头老泪纵横,“当时我是病了,还不至于老糊涂!这出了人命的事情。怎么能不去报官?可衙门里的差役知道我没钱了,便开始推三阻四,谁都不愿意接手这案子。可怜我的天官啊,只送了一个头回来,连尸首都不知道在哪里?”
这还真是惨绝人寰!章清亭听得脸上也有几分戚色,但却肯定的道,“那更应该是你得罪了什么有权有势的人了!要不,怎么一报官,劫匪就知道信儿了?你再好好想想。”
“我不知道!”方老头想起这事就伤心欲绝,“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一个小厨子难道还有本事扳倒那些大老爷么?”
章清亭忽地明白了,“所以你就借着生病,回到乡下来了?”
方老头既不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章清亭揭过往事,只说现在,“你既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既然是你那徒弟和那女人进了门,才有相士胡说你孙女是什么扫把星之类的话,你怎么偏偏就相信了呢?”
方老头还嘴硬,“可确实是有了她,我们家才这么倒霉的!”
章清亭摇头,“凡事有因才有果,你不去追究那个前因,却平白的去怪这个恶果,未免有失偏颇。方老头,我只这么跟你说吧,孙女是你儿子的亲生骨肉,也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要怎么对她。别人都管不了。可你想想,你地下的儿子会心安么?等你死了,哪怕就是能顺顺当当的入土为安了,可留下她一人怎么办?岂不是任人欺凌的孤苦一生?不管你怎么骂她是扫把星,她总是姓方的,外人也只知道是你老方家的孙女在外头被人欺负,纵然要丢,丢的也是你们老方家的脸!”
方老头微微有些动容了,转过身去不理她。
章清亭接着道,“我想,你儿子当年应该也是欢天喜地的盼着这孩子的到来吧?就算是个闺女,他肯定也是心肝宝贝的一样疼着。若是他真的在天在灵,知道自己女儿被自己老爹成日毒打咒骂,他心里该怎么想?他在九泉之下能安乐么?”
“你说女孩是外姓人,承不了你家的香火,那这世上多的是这样的人家,你招个孙女婿上门不就结了?”
“是,我承认我是有自己的私心。我想你打起精神来,跟我一块儿做生意!不过你放心,我绝不要你的配方,就要你去当掌勺师傅就成。你要是怕秘方外泄。自己配好了磨成粉再拿来都成!我可以把厨房完全交给你管,你只管把东西制好了,拿出来交给我售卖。这总该行了吧?你要是还不放心,我们可以白纸黑字的约定,要是我违规了,咱们一拍两散,或是你上官府告我去都行!”
“方老头,你刚才自己也听到了,你吃的这药可不便宜,一个月少说也要一两银子。我送你吃这头一回可以,可时间一长,我凭什么供给你?”
“你呀,就算不为你孙女想想,也得替自己攒两个钱吃药防老的不是?我瞧外头还有块你的破匾,想来也是你辛辛苦苦耗尽心血多少年才挣出来的吧?你就真忍心带到棺材里去?到时这世上还有谁记得曾经有你这么号人物?你自己有空时也对着镜子好好照照,我想你也有过风光的时候,再瞧瞧你现在,包括你那孙女,就跟街边的叫花子也差不了多少,要是见个熟人,你好意思么?”
“你要这么醉生梦死的继续过下去,谁也拦不住你。但你真要想想清楚,你若是哪天就这么背过气了,见到你儿子要怎么跟他交待?”
章清亭一口气把该说的都说到了,此时站起了身,“我言尽于此,你爱听不听!你放心,你们家我是再不会来的了。这些钱你别嫌弃,算是我好事做到底。留着给你们祖孙过节用的。”
她放下几十文钱,“你想清楚了,让你孙女来找我。我家就住集市西边,赵秀才家,你们一打听就是。再有!最后一句,凡事适可而止。你对那孙女若当真是深恶痛绝,索性卖给我吧!我挺喜欢那小姑娘,不会亏待她的!就这,完了,我走了!”
章大小姐只留下月饼,当真又把那两坛酒提了出去。
门外,小方姑娘蹲在门边,身边放着茶壶茶杯,满面泪痕。
章清亭拍拍她的头,把她拉了起来,拿手绢擦去她的眼泪,温柔的一笑,“小妹子,姐姐教你一句话,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你是什么星,由你自己说了算!要是这个家实在呆不下去,来找姐姐吧。”她低声道。“我方才说那什么卖不卖的,是哄你爷爷玩的!不过你要真来找我,可得跟着我学着正经做事哦!”
小方姑娘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章清亭把手绢塞她手里,翩然而去。
小方姑娘一直瞧着她的身影都看不见了,才转头进来。
方老头被子蒙着头,在里面老泪滂沱。这坎坎坷坷的大半生回想起来,心里实在酸楚难抑。今日被章清亭捅破,便如黄河决堤,泛滥千里。
他不是天生的愚钝无知,能在每个行业做到拔尖的人。还是有其过人之处。只是老来丧子实在对他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才不得不在酒里逃避生活的噩运。
若是今日死了,倒也就解脱了。可章清亭偏偏来了,还偏偏把他摇醒。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活下去?由不得他不去深思。
小孙女瞧不见他的动静,放下水壶,自悄悄的出去了。
坐在院子里怔怔的发着呆,章清亭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你是什么星,由你自己说了算!”
人生还可以有这样一种活法么?
章清亭这一番折腾,回到家就晚了,进门就见赵玉兰眼睛红红的来开门。
“这是怎么了?”
赵玉兰摇头不吭声,闩了门又到厨房里干活去了。
章清亭心中讶异,回房一个人也不见,前院里静悄悄的,连赵成材都没回来。
拿了茶壶到厨房找开水,赵玉兰正偷偷对着灶台抹着眼泪呢!
章清亭心下好奇,却也不直接发问,只笑道,“真是好香,你做什么了?”
赵玉兰忙擦了眼泪回过身来,声音里还带着颤音,揭开瓦罐盖子给她瞧,“上回……上回大嫂你带了个兔子腿回来,大家不是都说好吃么?我就卤了一点猪头肉、猪大肠等下水什么的,反正也便宜,又挺有味道的。只是,到时大嫂你可别嫌弃。”
章清亭抿嘴轻笑,“你的手艺我放心!就是我不爱吃,你们爱吃也行啊!嗳,这个鸭子你收拾了没?”
“还没呢!娘说放明天吃,再杀只鸡,就鸡鸭鱼肉都齐全了。”
章清亭点了点头,“那你都说说看,准备怎么做?”
“鸡是炖汤的,鸭子我打算烧芋头板栗,鱼是糖醋。这块腩肉就还是红烧吧,放点干豆角,大家都爱吃。”
章清亭摇了摇头,“味道太重了!何况你这儿还有卤菜,有三个菜都是烧的,也有些重复。”
“那大嫂你说怎么做?”
章清亭虽不擅做,却擅吃,想了一想道,“鸡还是炖汤吧!肉烧板栗芋头,鱼你会做清蒸么?那鸭子可以做成盐水鸭。”
赵玉兰说了会子话,心情平复了许多,现在心思转到做菜上头,便恢复如常了。
前两个菜没问题,“只是这清蒸鱼若做不好,会腥的,盐水鸭怎么做,我倒没听说过?”
章清亭当下就把这菜的做法跟她说了,赵玉兰一听,那这鸭子今天就得收拾出来了。
“听着这做法倒不难,可若是我做砸了怎么办?”
“咳!这有什么?砸了就砸了呗!”章清亭很是大度的挥了挥手,“下次再做就行了。”
“可娘……娘会骂的。”
“没事!有我呢!”说起来,章清亭也有些馋家乡的饮食了,催促着她去弄。
赵玉兰想了想,这是大嫂出的钱呢。下定决心,干了!
鸭子洗拔干净,去了血水,多的鸭内脏不要,清洗之后丢进瓦罐里一起卤去了。那鸭血拿大盘子凝了,章清亭突然想起家乡那种鸭血酸菜粉丝汤来,也一并跟她交待了,赵玉兰听了笑道,“这个我倒是知道的,我们这儿叫杂烩面汤,没大嫂你说的精致。”
她寻了半天,家中寻出一把粉丝来。章清亭笑道,“这个下汤就足够了!要是再多,就不是喝汤,而是吃粉丝了。”
赵玉兰碾了花椒八角等香料和盐一起炒热,给那鸭子里外细细的抹上,又在阴凉通风处吊了起来。
章清亭还道,下回再去买个纱布袋子回来,给它罩上,就更干净了。
见她心情不错,赵玉兰忽地笑问,“大嫂,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吃的?昨天那排骨也是,挺特别的。”
章清亭避开锋芒,反问道,“那好不好吃呢?”
赵玉兰点头,“我是挺喜欢的,可娘嫌太清淡了,说那样不经吃,倒不如配些豆角什么的一块烧了,又多份量又足!后来哥哥说娘是那个暴什么物,不懂得欣赏!”
暴殄天物,害虐烝民。这话用来形容赵王氏倒是恰如其分。章清亭掩嘴轻笑,“我昨天还忘了跟你交待一句,那排骨应该只取中间肋骨那一段做,两头带骨的皆弃而不用。若要是这样做了,你母亲不知怎么跳脚呢!”
赵玉兰呆了一呆,“那样我也要跳脚了,太浪费了。”
章清亭道,“你把那多的随便扔哪个汤里炖炖,不就好了么?”
赵玉兰这才点了点头,笑道,“那以后大嫂你多教着我点!”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有人阴阳怪气的来了句,“你又想跟你大嫂学什么呀?别好的不学,尽学些歪门邪道!”
这么刻薄,除了赵王氏还有何人?见她一身的麦壳,想来是刚从后院脱麦回来打水喝的。
赵玉兰吓得脸一下僵了,“娘……”
章清亭心想,我又招惹你什么了,非要这么成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么?当下冷冷回道,“哟!不知媳妇又干了什么得罪您老人家了,还请指教!”
“哼!那你得罪的地方可多了去了!我十根手指头也数不过来,只是你们张家人坏你们自己的,别带累我们家人!你那箱子里头不知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便罢,可别拿出来诱拐祸害赵家孩子!”
章清亭听这话不同往日啊,好象其中有什么故事。可这一棒子打翻一船人,也不是她能忍的,当下脸色一冷,“若说我们张家人不好,那您为什么还要拼死拼活的把我们一家人招进来?既然进来了,怎么,现又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那您又何必当初呢?”
赵王氏忿忿的盯着章清亭,唯有此事,是她心中大恨,却怎么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娘!大嫂!你……你们别吵!”赵玉兰怯怯的想劝架,却一下就引火烧身了。
赵王氏转眼就瞥见房梁上吊下来的鸭子,还有盘子里的鸭血,当下火冒三丈,冲上前一把揪住女儿的胳膊,使劲拧着,“死丫头!老娘不是跟你说了明儿再吃这鸭子么?就这么嘴馋等不得?一定要今天做了么,难道吃了还赶去投胎的!”
赵玉兰吃痛不住,当下眼泪就掉下来了,“娘!不是这样的!是大嫂说了个新做法,收拾出来明儿吃的!”
“人家让你做你就做!老娘不让你做你怎么就不听?”
章清亭恼了,这杀鸡给谁看哪?“是我让她做的,怎么了?不服气来找我啊!”
“我哪敢教训你呀?到时你又得说,这些东西全是你花钱买来的,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谁管得着啊?”
“你既知道干嘛还难为人?”
“你自买的东西想怎么做我管不了,可我教训我自家闺女你凭什么过问?她不听老娘的话,我就打了怎么着!我再打!我就打死她,也不让她学坏喽!”
这简直毫不讲理嘛!章清亭气得白了脸,这两日怎么净遇上这种不讲理的家长?
心中腾腾往上冒,想起从前在南康国家中,她小时候挨的一顿打仍是记忆犹新。
那时自己不过才七八岁年纪,有一回贪玩,随伺候的小丫头爬了回树,结果给人立即耳报神到母亲那里去,反正抓到就是一顿好打。
当时亲娘跪在地上哭着求情,可母亲大人也是这么冷冷的说,“她既喊我一声母亲,我就要好好管教。纵是打死了,也比养出一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强!给我打!”
最后一直打得章清亭昏迷不醒,等她醒来的时候,亲娘刚刚坐胎一个多月的孩子没有了。对外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流掉的,可章清亭知道,是亲娘以此来换了她一条小命。
几乎是想都不想,章清亭已经冲上前了,一把拉开了赵玉兰,“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奴婢!纵是你的奴婢,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有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就是一只鸭子么?又不是杀人放火,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赵王氏更生气了,“我就是要打她,你管不着!”
“你要打是不是?我帮你啊!”章清亭回手就从案头抄起明晃晃的菜刀,高举着刀就往赵王氏面前冲去。
赵王氏吓得面如土色,“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啊!”
章清亭真是很想唰唰砍两刀下去,灭灭这老虔婆的威风,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只举着菜刀虚张声势,“你不要教训她么?我给你递刀啊!打就打个狠的,你干脆砍死她算了,要不砍只手还是砍只脚?这刀好不好使,要不要我再寻个斧头给你?”
赵王氏哪里敢接,只瞧见她举着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章清亭本来就比她高,这样满脸怒气,确实有几分骇人。
猛地想起这丫头可是杀猪出身,这一刀下去,那还不得伤筋动骨啊?不免有些慌了,再不敢逞强,被章清亭逼着连连退却。
赵玉兰可不知真假,给吓坏了,冲上前抱着章清亭的腰,“大嫂!大嫂不要啊!娘,你快走!”
赵王氏赶紧抱头鼠窜去也。
(PS:鞠躬感谢亲们的小粉红,嘿嘿,已经到10了,再来10张偶就要加更了。下周会有希望么?期待中……)
第二卷 (六十三)趁醉摸小手
(六十三)趁醉摸小手
赵王氏走了几步。迎面撞上见她久不归来,也过来找水的张金宝。只见她灰头土脸,一路唠叨着,“那丫头疯了!疯了!”一溜烟的跑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再往前走,便瞧见大姐高举菜刀,杀气腾腾。顿时吓得腿也软了,紧贴着墙根站定,就带着哭腔嚎叫了,“大姐!你可千万别冲动啊,这杀人可要偿命的……”
他可不知章清亭现在心中可得意着呢!心想这招还真好使,看样子赶明儿自己还真得去弄把刀来,时不时拿出来显摆显摆,既可防身,还可震慑这老虔婆!
见“敌人”已经撤退得远了,章清亭收敛了神色,把举刀的手放下,横了张金宝一眼,“你过来干什么?”
“我……我来喝水……”
“那就喝你的吧!”章清亭回手把菜刀往赵玉兰一递,“收好!”
赵玉兰愣愣的半天还不敢接,大嫂……怎么变化得这么快?
见她不接。章清亭回身往厨房而去,把菜刀扔下,拿了自己的茶壶茶杯自回房了。
等进了门,她才哈哈大笑!
痛快!真是痛快!
想着赵王氏狼狈而逃的模样,章大小姐是笑得直打跌,倒在炕上毫无形象,肚子也笑痛了,眼泪也笑出来了。倒让外面躲着偷听的赵玉兰和张金宝心下骇然,她……这没毛病吧?
晚饭时,赵成材也没回来,给他留了饭菜,一家人吃饭。
章清亭面无表情,镇定自若。赵王氏下午给吓着了,主动避开了她,其他人多少听说这婆媳俩下午干了一架,还动了刀子,都有些心惊胆战,全家人都觑着章清亭的神色,一顿饭吃得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出。
幸好章清亭本来就吃得不多,很快离了席,大家才松了口气。
赵成栋随口找了个话题,“姐,今天这鸭血汤真不错,二回咱们再煮一次!”
赵玉兰偷瞧了娘一眼,小心的答话,“这是大嫂教的。”
没了敌手。赵王氏才冷哼一声,“她既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让她自己来做?”
“这话就不对了!”张发财还是护着自家闺女,“亲家母,我闺女可是出了钱可以不干活的!”
“就是!”张金宝也道,“这菜也是我大姐买的呢!”
赵王氏脸一沉,“那你们吃的这粮食还是我家的呢!”
“我们也有帮着收割啊!”张小蝶干了活,自觉胆气也壮了,“也不算白吃你家的!再说,这一顿饭的米钱能比得上菜钱?”
“好了好了!”赵老实难得出声打个圆场,“都是一家人,计较这么多做什么?都吃饭吧!”
这下都不吭声了。
可赵王氏到底心中不忿,嘟囔着,“她买的菜再好,也不是每天有的!过了节,还不是吃我们家的?”
这话却说到大家心里去了。
这由俭由奢易,由奢由俭难。这两日大家都是吃得满嘴流油,脑满肠肥。虽然活干得累点,但一想着活干完了,回来就有好吃的,还是挺有动力的。
赵成栋仗着素来老娘疼爱。当下笑道,“那咱们再跟大嫂说说,让她天天买菜!”
张家几口也是深以为然,私下琢磨,这个倒是可以去帮忙说说。
赵王氏却拿筷子敲小儿子脑袋一记,眼光一扫众人,“做梦吧!媳妇手上就算有几个钱,能经得起这么多人成天大鱼大肉的?她也就几十两银子,还指着做生意赚钱呢!你们都别想了,就她同意,我也不同意!”
得,这一下众人的希望都破灭了。
章清亭却是不知这一番争执,她的心思更多的还是用在方老头的身上。
章大小姐可不傻,当时只给他们祖孙留了几十文钱,等头一次五副药吃完了,下回就没了,所以方老头最多只能支撑五日。若是他回心转意便罢,但若是那方老头真的铁了心肠就要这么混日子,她也没法子,还得再琢磨琢磨能干什么。
其实赵玉兰的手艺也不错,自己若是好好教教,也能做出几个象样的小菜,但却没什么特色,最多弄个小饭铺子,吸引不了人。那还能做些什么呢?
还有那个绸缎铺子,就是接下手来,那些布匹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就砸在手里?
真是愁煞章大小姐了。
赵成材也不知跑到哪儿送礼去了,都一更天了还没回来,一家人心里担心。正商议着是不是出去找找,忽听门外咣咣直响。
“开门!娘子!快开门!”一听这声音,大家都放下心来,赵成栋过去开了门。却见赵成材满身酒气,醉意醺醺。
“哥!你喝酒了!”
“没事!我没醉!”赵成材分明已有七八分醉态,踉踉跄跄的就往东厢走,一路还大呼小叫着,“娘子!娘子!你听我说!你快来呀!听我跟你说!”
旁人见了无不哑然失笑。这小夫妻感情还真好!就分开这么一会儿工夫,有什么话非这么着急讲的不可?
章清亭早已听到,皱眉出来,赵成栋已经把大哥扶进房了,赵王氏也跟过来瞧,此时只得让他们把赵成材扶进了里间炕上。赵成材一沾上炕,就瘫倒下去了。
闻得他一身的酒气,章清亭嫌腌臜,捂住了口鼻。
赵王氏指挥她道,“媳妇,你赶紧给你相公打水来擦擦脸啊!”
“哦!”章清亭应了一声,“你们放着吧,我一会儿自会料理。”还是站着不动。
赵王氏正关心着儿子,没多计较,自己动手把儿子的鞋子脱掉,外衣脱掉。扶着他在炕上躺好,拿被子给他盖上,“这是酒喝多了,玉兰,那晚上的酸辣汤还有剩的么?有就给你哥添一碗来!”
“娘,没了!”现在家里这么多人,哪还能剩得出好菜来?
赵王氏又交待,“媳妇,那你快去泡壶热茶来,拿茶窠子温着,喝醉的人晚上肯定会口渴找水喝。喝了恐怕还要吐,你把那痰盂也备在床头。”
章清亭听得直皱眉,还得吐啊?真恶心!一会儿等他们走了,赶紧把秀才弄到外面去!
这会子也不多说,先去慢慢悠悠的泡了壶茶来,见赵王氏还不走,只好又去打了盆水过来。
赵王氏瞧她站着不动,还怕她是难为情,又嘱咐了几句好好照顾她儿子才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章清亭闩了门,捂着鼻子到炕边道,“秀才!秀才快起来!”
赵成材唔唔应着,可人却往被子里钻。章清亭无法,一下瞧见手里的帕子有主意了,就用那帕子浸了凉水,拧得半干,就往他面上一铺。
猛然一凉,赵成材似乎有了点动静,脑袋晃来晃去,似乎想睁眼,可又死活打不开。章清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上前就用帕子捏住他的鼻子左右摇晃,“快醒醒!秀才!快醒醒!”
赵成材本来脸就醉成酡红了,这下子更是成了煮熟的虾子,整个通红了。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张大了嘴呼呼喘气,那酒味就更浓了。
章清亭刚一扭过头去,赵成材本能的推拒着那只不让自己好好呼吸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男女授受不亲!章清亭又羞又急,“你快放开,放开!”
喝醉的人脑袋不清楚,手劲却大,死死抓住就是不撒手。章清亭越折腾他还越往自己怀里带,手上占着小便宜,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卖乖。“娘子,你……你真聪明,你教我的,全是对的……我……”
“你先放开我!”
赵成材吃着豆腐还吃上瘾了,“你别动……你……听我说!”
章清亭挣扎了半天,连汗都微微渗出来也挣不脱,索性不动了,黑着脸在炕沿站定,“那你说!说完了放开我!”
“我……我找着事了……”
“什么事?”
“是……是在……”赵成材不知说了句什么,然后终于放心的发出均匀的鼻息,梦周公去了。
章清亭只觉腕上一松,当即扭了几下,迅速挣脱了出来。
这死秀才,说他手无缚鸡之力,还把自己手腕都给捏红了!
章清亭忿忿的甩出几记眼刀,却也不好跟个醉鬼认真计较。开箱拿了自己的铺盖,到外间睡下了。
赵成材睡到半夜果然被渴醒了,只觉头痛欲裂,不觉呻吟出声,“水!水!”
可叫了半天也没人理,他勉强撑开酸涩的眼皮,想起身下床,酒醉麻痹后的身子却不听使唤,一不小心滚了下来,“咕咚”摔得一响,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
这么大动静,章清亭睡得再香,也给惊醒了。
披衣点了灯进来一瞧,赵成材正坐在地上揉着腰腿呢!
“你怎么了?摔得厉害么?”
赵成材见了亮光,本能的伸手挡在眼前,好一会儿适应过来才道,“没,没事!我怎么在这儿?”
章清亭没好气的道,“你喝多了!你们家人扶你进来,我又叫不醒你,只好让你睡这儿了。”
“那你呢?”
“睡外面呗!”
“那……那真是对不起啊!”
见他吃力的扶着炕想站又站不起来,章清亭放下灯,上前扶了他一把。
“谢谢啊!”赵成材坐下之后才注意到自己只穿了中衣,很是不好意思的拿被子挡在身前,“那个,有水么?”
“你等着!”章清亭出去拿了他的杯子进来,倒了杯茶递他。见茶还温着,自己也倒了一杯,半杯漱了漱口,才把剩下的慢慢喝了。
赵成材却是一饮而尽,接连把一壶茶水全喝得謦尽,才觉得稍解了些渴。刚抬头想再次道谢,却又忽觉胃里翻涌得难受,他赶紧捂着自己嘴巴。
章清亭手疾眼快往地上一指,“吐痰盂里!”
赵成材看准了位置,才张口大吐起来。
章清亭瞧了恶心,连着退了好几步。
赵成材等胃里全吐干净了,这一下才算是真的彻底清醒了。
章清亭直退到门口,“我再去厨房瞧瞧有没有热水,再给你倒一壶来漱口。”
她点了一支小蜡走了,很快提了热水回来,却见赵成材想起身下床,“你要干嘛?”
“我去把这收拾了,免得弄脏了你这屋子。”
“算了算了,你就别再动了!明早再收拾吧,瞧你这手足绵软的样儿,要是再弄得洒了,那今晚可都别想再睡了。”她一面抱怨着,一面又给他续了茶来。
赵成材接过茶水,重又漱了口,把杯子递还给她时,忽地笑了,“娘子,你人真好!”
现在是我伺候你,当然好啦!章清亭心下腹诽,可也不干做了好事还要推诿的事,当下坦然领受他的赞扬,只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有多欢喜。
暖暖的橘黄灯光下,章清亭素着脸,披散着长发,少了白日里的泼辣与端庄,却添了几分居家和亲和之意。看她为自己忙里忙外,赵成材心中一动,这是他的妻子呢!
可很快就泄了气,人家可一心惦记着要走。
章清亭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下又变得无精打彩的,还以为是累着了,“那你睡吧!我把灯熄了啊!”
“别!”赵成材也不知怎么,突然很想再和她多说几句话。
“怎么了?”
“哦!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赵成材很是高兴,迫不及待的想和她分享这份喜悦,“我找着事做啦!”
你能找到什么好差事?章清亭不大上心,只应付了一句,“什么事?”
“这还要多谢你呢!你不说要我跟人多走动交往么?我今天去娄大人那儿时,就特别给他那陈师爷也送了份礼,那师爷跟我透了个风儿,跟你说的差不多,之前我那么多次真算是白去了!他跟我说,他想回老家一趟,好好过个年,再治下腿的老毛病,若是我一时找不到事做,可以去他那儿顶几个月,我想着是个短差,又在县太爷跟前,万一做不好,不就弄巧成拙了?故此没有答应。”
章清亭听着无趣,只想快点回去睡觉,赵成材却滔滔不绝的讲道,“后来我又去了几个老夫子家里,就碰着机会了!原来纪夫子刚好是给邻县一个守备大人家的公子做老师的,可他说年纪大了,就想回来颐养天年,我若是愿去,他可以举荐。一月有二两银子的束修呢!管茶管饭不说,一年还有四套衣裳,逢年过节,礼物都是少不了的。听他说那家守备大人很好说话,小公子虽有些顽劣,也还算好,教起来不算太费心!你说这不是天下掉下来的好事么?”
“我看未必!”章清亭不耐烦的一句话就戳穿了赵成材的美梦,“你刚说那夫子多大年纪?身体如何?”
赵成材愣了一下,她问这什么意思?“他?五旬开外了,身体还可以吧!”
“这给官家做老师可不比寻常,奉劝你一句,做之前,你还是先打听清楚的好!”
赵成材恰如兜头泼了盆冷水,一下怔住了。
章清亭也不多话,“天晚了,先歇着吧!”她转身吹灭了灯火,自到前面睡觉了。
赵成材重又躺下,却有些睡不着了。
章清亭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体内未消的酒意还是将他迅速的带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赵王氏还是领着大队人马在后院碾麦子脱壳,赵玉兰自是在厨房里忙活,章大小姐这会子无事可做,难得心情好,便接手了赵玉兰的针线活,绣着半幅未完的绣片。
且不说赵成材起来瞧着稀奇,张家一众人更是下巴快掉到了地下。这大姐自出生起,自来只有见到她拿刀弄棒的,就没见她拈过绣花针,可此时却做得有模有样,怎不让人惊奇?
回头赵玉兰得闲过来一瞧,惊喜连连,“大嫂,你的手可比我的还巧,针脚好匀净!”
那是!章清亭心中得意,也不看本小姐是谁?这乡下的针线可比她们官府千金做的细活差远了,只求颜色艳丽,花色大方,她只看两眼就会了。
赵成材洗漱之后,把痰盂倒了,又涮洗了干净,才送回房去,本打算去厨房找点东西吃,赵玉兰却笑道,“哥,这都快午饭了,你先忍忍吧,一会儿吃好的!”
“那倒不好。”章清亭坐在院中树下做着活计,Сhā了一句嘴道,“他这酒后脾胃虚弱,一会儿午饭那大鱼大肉的,吃了别说进益,倒让身子受损了。不如现在有什么小点心或是米汤什么的给他喝上一碗,垫垫底子再说。”
听章清亭说得有理,赵玉兰找了找道,“大哥,那你去拿两块点心,我再给你捣碗芝麻糊吧!”
不一会儿,赵玉兰端了一碗黑黑的芝麻糊出来,只闻得浓香扑鼻,章清亭未免也多瞧了两眼。
赵成材还算识趣,忙问道,“娘子,你要么?妹子,还有么?”
“有呢!大嫂,这芝麻是自家今年新收的,可香呢!你也来一碗吧?”
章清亭欣然点头,“你拿我的茶杯调一点子先给我试试!”
芝麻倒是好芝麻,只是甜得有些过了,章清亭皱眉道,“做甜点不是糖越多越好的,一种味道太过反而会盖住食材本身的味道。这个时节,若是放些桂花进去,再加点蜂蜜便是极好的了。”
说得赵玉兰不住点头,心想大嫂懂的还真多!
赵成材吃完收拾了杯碗,精神头也来了,端着小凳到章清亭身边坐下,“娘子,昨晚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倒是再跟我细说说,为何那老师当不得?”
(PS:亲们真好,又收到4张小粉红哦!小清亭伸出小手跟大家握握,顺便再勾搭几张来,嘿嘿!)
第二卷 (六十四)三顾茅庐
(六十四)三顾茅庐
见赵成材不解,章清亭也不答。只轻笑道,“你也不用再问我了,直接抽个空去那家打听打听便知。要是嫌麻烦,就在县衙问问,他们官府中人常有来往的,应该多少知道点底细,打听清楚了再来问我吧!”
赵玉兰极是信任这个大嫂,连忙附合,“大哥,大嫂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赵成材点头,“行!那我这两日就去问问。”他正想回房去看书,忽听有人敲门,过去一瞧,愣了,“你来这是……”
章清亭还怕是方家祖孙来找她了,赶上面一瞧,却是个黑红脸的陌生小伙子,这都秋凉了还穿着夏天的单衣,微微袒露着结实健康的胸膛,本来挺精神的一个人,不过那衣裳上却打着好几个蹩脚的补丁。顿时让形象大打折扣。
他两手背在后面,先看了章清亭一眼,似乎很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道,“虎子……那个,这位就是……你媳妇了吧?那个……玉兰在家么?”
原来是熟人啊!却见赵成材应了一声,并不是很热情,淡淡的往里喊了一嗓子,“玉兰,找你的!”
章大小姐敏锐的八卦神经立即判断出来,这里头有古怪!
赵玉兰闻声出来,见了是他,脸一下羞成了块大红布。
赵成材也不多说什么,示意章清亭跟他回来,就在院中坐瞧。章清亭装腔作势的拿起针线,全神贯注的偷瞧偷听。
赵玉兰磨磨蹭蹭来到门前,小伙子这才从身后拿出个小礼盒,“这不……不过节了么?这是送你家的!”又从怀里掏出一朵廉价的红色小珠花来,鼓足勇气道,“这花儿给你,今晚上你去放灯吗?我等你!”
赵玉兰头都不敢抬,使劲摇着头,“我……我不去!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
她哆嗦着一回手把门砰地关上了,脸上已是泫然欲涕。瞧见哥嫂都在,情绪不敢太过外露,扭头冲进了厨房里。
章清亭望着赵成材。眼神示意,讲吧!
赵成材却叹了口气,转身回房去了。
这打的什么哑谜?章清亭蹑手蹑脚到了大门边,听见脚步走远的声音,这才悄悄拉开了门,见那礼物和珠花都搁在门口,贼笑着捡了起来,拎回了东厢。掩了门才小声问,“怎么回事?”
赵成材有些难以启齿,章清亭开始猜,“是不是你妹子和那小伙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但你母亲嫌人家穷,不同意,要棒打鸳鸯?”
赵成材瞠目结舌的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章清亭得意洋洋的挑眉笑道,“本姑娘一双火眼金睛,有什么猜不出的?这种事多了,况且你母亲那性子,又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了!”
赵成材想起自己和小桃之事,自觉有些赧颜。也不知怎么就解释道,“其实我和小桃,真没什么……”
章清亭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道,“行啦行啦,你倒跟我说说,他们俩是怎么回事?”
见她如此漠不关心,赵成材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失落,想想还是跟她说了,“那小伙子叫田福生,和我们都是一块长大的。从小就和玉兰特别好,人仗义也有力气,小时候我不读书去了吗,他就总是帮着护着我家的弟妹。”
“那不挺好的?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好什么呀!田家祖传是打铁的,虽然也算有个手艺,但家里爷爷奶奶身体都不好,还有他**,也是个药罐子。他姐姐倒是嫁了,可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一大家子全靠他和田大叔撑着,着实艰难着呢!田大叔早跟娘提过他们的亲事了,可娘一直不同意。”
章清亭想了想,说了句公道话,“你母亲顾虑得也有道理,这么穷,要是嫁过去,那真是跳进火坑了。”
“谁说不是呢!所以娘一直想给玉兰寻门好亲事,可咱家里也艰难,又要人帮衬,玉兰一直走不开。这高不成低不就的,也就拖到了今日。唉!说起来妹子也真是怪可怜的,希望早些给她找个好个家吧!”
章清亭点了点头,想想转身拎着礼物进了厨房。
赵玉兰坐在灶前,头埋得低低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想来是在哭呢!
章清亭将珠花往她面前一递,赵玉兰赶紧擦擦眼泪站了起来,“大嫂,你……你怎么把东西收进来了?要娘瞧了,又该骂了!”
章清亭狡黠的一笑,“你母亲骂什么?骂我送了朵花给你?拿着吧!看看这礼物是什么,就说是我买的不就得了!”
赵玉兰还不敢收,章清亭把花往她头上一Сhā,“挺好看的呀!”动手把那礼物拆开,不过是一盒月饼。
章清亭笑道,“这礼物人家可是搁在门口了,便是不收进来,人家也是送给你了。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咱们不说,能有什么事?你快别哭了,一会儿眼睛肿了,你母亲瞧见。才真是要疑心了。”
赵玉兰渐渐安下心来,把花摘了下来,藏在怀里,嗫嚅着道,“谢谢大嫂!”
章清亭这才装作不经意的打听,“你昨天回来哭什么?”
赵玉兰瞧了她一眼,半晌才低声道,“我昨天拎着东西回来,路上遇着他了……他非帮着送我回来,结果就给娘瞧见了……”
“我说你们真是笨!”章清亭摇头,“就是要送你回来。最多送到路口,哪个还真送到家门口的?这不找骂么?”
“他想见见娘,说几句好话来着……”
“结果招来一顿臭骂。”章清亭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就你母亲那脾气,他要是没两个金元宝开路,这不是往老虎嘴里拔牙么?”
赵玉兰听得有趣,倒是破涕为笑了。
章清亭一笑,“你母亲虽然有些不近情理,但她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他家那么穷,你要嫁过去,就得伺候一家子老小,成天为了柴米油盐犯愁,这日子说起来容易,过起来可就艰难喽!”
赵玉兰低头嗫嚅着,“娘也这么说,我也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只是……”
“只是心里放不下,对吧?”章清亭也不多说了,“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时辰差不多了,我教你把这鸭子弄出来。”
姑嫂二人暂且抛开这话题,章大小姐开始指导午饭,偶尔动动小手,帮帮小忙,倒也不那么反感,反觉挺有意思。
赵王氏干活甚是麻利,硬逼着两家人干到未时,把所有的麦子脱出粒来收了袋,这才许他们过来吃午饭。
午宴就摆在堂屋,十二个人将一张不大的八仙桌挤了个满满当当。鸡鸭鱼肉摆了一桌,红烧清蒸白斩卤水,红红绿绿瞧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赵成栋深吸一口气,赞道,“姐!你的手艺有长进啊!”
“这都是大嫂教我弄的。”赵玉兰很是谦虚。
赵王氏面上微有笑意,却不置可否。
赵成材开了桂花酒。给她姑嫂二人各倒了一杯,“二位都辛苦了,日后还需继续努力!”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大过节的,谁都不会主动去找不痛快,何况忙了大半日,全都饥肠漉漉。赵王氏举杯说了两句吉祥话,就开吃了。
刚吃了两口,忽听有人来敲门,这又是谁?
赵玉兰当即脸色一变,赵成材赶紧起身想去开门,却被赵成栋抢了先。他也赶忙跟了出去,还好不是那田福生,却是一个陌生少年。瞧他浑身脏的,跟小叫化子似的。
赵成栋不耐烦的把手一挥,象赶苍蝇似的,“去去去!我们家没东西施舍给你!”
少年的脸顿时红了,局促的拉扯着自己的衣裳,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是要饭的,我找……找章姐姐。”
“娘子!找你的!”赵成材猜出这小孩来历了,让弟弟回去,开门示意这少年进来。
章清亭立即放下碗筷出来,见了她顿时又惊又喜,“小方姑娘!快进来坐,吃饭没有?要不要一起吃点?”
小方姑娘摇了摇头,只站在院门口,抬眼往里扫了一眼,飞快的说,“爷爷……爷爷让我请你去!”
章清亭心下雪亮,这事成了!“行!我这就跟你走!”
“慢着!”赵王氏有些不悦的发话了,“这是干什么?大过节的你要去哪里?”
章清亭回得快,“我赚钱去!”
她转手拉着小方姑娘风风火火就出门了。把赵王氏晾在那里,气得直翻白眼。
赵成材赶紧回来解释,“娘子真的是去做正事,她找了一个大厨子,准备开店呢!”
这一下,众人的兴趣都给吊上来了,“真的么?哪里的厨子?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儿开店?”
赵成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具体的不正在谈么?”见老娘神色不愉,想想又道,“她三番五次的上人家门去,吃了好几回闭门羹,又挨骂又挨打,着实辛苦呢!这是头一回人家主动邀她去,想来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
“那你们怎么不早说?”
“娘子说没做成,怕说了大家也是空欢喜,所以一直没吱声。这要是谈不成,她回来知道我说给你们听,还得怪我呢!”
这么一说,大家都点头称是。
“我家大姐做事就是有分寸!”
“那还用说,我这大闺女可不是吹!比人家几个儿子都顶用,你们别不服!”
张家人自觉面上有光,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吹捧。
“我觉得也是!大嫂随便教我做几个菜都这么厉害,肯定做生意也行!”
“我就盼着大嫂做成了,带着咱们全都天天大鱼大肉那就好了!”
赵家两个小的也满怀崇敬。
赵王氏本来脸上也有几分喜气,可瞧众人如此信服抬举这媳妇,心下有些不乐意了,冷着脸道,“那也得等她做成了才算数!”
恰似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赵家人不好说什么,张家人可不依了。
“我家大姐肯定能做成的!”
“有人别到时眼热才是!又说什么,这是我家媳妇!”
赵王氏把筷子一拍,“她本来就是我家媳妇么?”
眼见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赵成材赶紧出来当和事佬,“娘也是好意,咱们都别给娘子太大压力!这大过节的,赶紧吃饭吧!”
这下才堵住了众人的嘴。
赵玉兰一拉赵成材,“大哥,你快给大嫂留点菜吧,她还没吃饭呢!要不一会儿回来什么都没了。”
有理!赵成材赶紧就拿章清亭那碗筷挟菜,这一点大家倒是没意见。人家又出钱,又出力,给吃点好的也是应该。纷纷伸了筷子,给章清亭挟了满满一大碗鸡鸭鱼肉。赵王氏说归说,但也表示了一下,让再拿个碗给媳妇添一碗鸡汤留下。
赵成材却知章清亭着实挑剔,要知道是这么多人吃过的筷子挟的,全倒了也不会吃。可待要不让人挟又不好说,只好到时不跟她说吧!
小方姑娘出了赵家,才恢复几分生气,“章姐姐,真不好意思,耽误你吃饭了!”
“没关系!你先偷偷告诉我,你爷爷是不是准了?”
小方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这个我却不知,爷爷没给我说这个!”
“小丫头,还跟我耍花枪?”章清亭也不嫌弃,很自然的将手搭在她的肩上笑道,“起码他能跟我谈了,也算是个好事!他这两天对你怎么样?”
说起这个,小方很是感激,“谢谢你,章姐姐,你昨天走了之后,爷爷一直没再打我骂我了,就一个人在屋里想心事,刚刚我们在家吃了饭,他喝了药,就让我来找你了。”
犹豫了一下,小方才笑道,“我本来说今儿是中秋,恐怕来了不太好,可爷爷说没关系,让我来跑一趟。他说,你要是什么都不说,就肯跟我来,这事情就有三分做头了。要你不来,那就黄了!”
“哈!原来那老头子还考我呢!”章清亭揶揄着,心中却暗自一惊,幸好自己没拖拖拉拉,要不就给人个坏印象了。这做生意果然和寻常事情不同,以后跟人打交道,可得更加留心。
小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爷爷是被人骗怕了,做事才特别小心。”
“所以也就教得你成这样了?”章清亭打趣道,“那你跟你爷爷都学了什么,会做菜么?”
“爷爷要是不生气的时候,偶尔也教我炒几个菜,不过我老做不好,还是挨骂的时候多。”她顽皮的吐了吐舌头。
章清亭却猜着肯定拳头也挨了不少,难得她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实属难能可贵,不由叹了口气,“你爷爷有你这么好的孙女其实真该好好珍惜!”
小方挠了挠头,“章姐姐,我有句话想问你。”
“你说!”
“你昨天跟我说,我是什么星,由我自己来决定。真的可以这样么?”
“当然!小方,当年说你是扫把星的那个相士肯定是被人收买,信口胡诌的。虽然你出生之后,家里屡遭不幸,但你经过了这些磨难,都好好的活下来了,要我说,你该是福星才对!书上还有段话,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意思就是说老天要让一个人干一番大事业,肯定一开始都会让他经受许许多多的磨难,用来让他的心志坚定,性格坚忍,这才能更好的有所作为!”
小方在心里默记着,又问,“那象你昨天说的,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意思就是说,人要是自己看不起自己,别人才会看不起你么?”
章清亭很是惊奇,“你居然过目不忘?正是这意思!”
小方红了脸道,“这是我自己胡乱猜的!没想到蒙对了。”
“胡乱猜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只能说你天资聪颖。那你识字么?”
“认得几个,但不多。”
“那你以后有空可真得好好读书识字学点道理,象你这么聪明,不学真是太可惜了。”
小方当即睁着一双渴求的大眼睛道,“章姐姐,那你肯教我么?你懂得好多,好有学问!”
章清亭很是自信,“行啊!教你读书识字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我可是要求很高的哦!”
“没关系!我要是做不好,你尽管骂就是!”
一路聊着,不觉便又进了方家大门。
方老头已经可以下床,柱着拐棍坐在厅中等候了,见她们进来,微有笑意,“你倒来得快!”
章清亭快人快语,“那是啊!您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我怎么能不一召即到呢?”
“贫嘴!”方老头很快收敛了笔意,正色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合作做生意?”
“是。”章清亭肃容敛祍行礼道,“小女子诚心诚意的请老伯出山相助!”
方老头颔首,“那你先说说你的打算,我听听看靠不靠谱。要是可行,我就跟你合作,要是不行,那也别怪我无情。你救了我一命,昨日又跟我说了那么话,我确实应该要谢谢你。但一码归一码,这自砸招牌,拿着恩情换出力的傻事情,我却是不会做的。你可得想好了再说!”
听他这么一说,章清亭当真有几分紧张起来,象面对考官的学生,又重新把自己的想法在脑海里仔细推敲了一遍,才娓娓道来。
(PS:差几张小粉红就可以加更了,亲们不要客气,大胆投吧!嘿嘿!)
第二卷 (六十五)都想来掺合 [粉红20+]
(六十五)都想来掺合 [粉红20+]
章清亭想想清楚。当下把自己的大致筹划跟方老头说了一遍,末了道,“我也不瞒您,手上一共就这么些银子,说要做得多大,那也不可能,只能先弄个小店,赚些小钱。您要是嫌我这庙实在太小,我也无法了。”
方老头点了点头,“知道量力而行,也算是长处。按你这么说,我跟你合作也行。但有一条,我是一文本钱也不出的,不管你是赚是赔,我的工钱断不能短。先付钱,后干活,还得给我配两个小工,要身强力壮的男子,供我使唤。”
“这个没问题,那您要多少工钱?”
方老头嘿嘿一笑,“多了你也给不起。每月就十两吧!若是生意好了,我还得加!加多少,由我说了算!你要不乐意,我就走人!”
这老头还真狠!章清亭暗自腹诽,就是章家大总管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不过五两,这一下就相当于养个大少奶奶的月例了。可谁让人家有技术呢?她咬了咬牙答应了,“十两就十两!”
方老头还有要求,“买肉和配料的钱当然也算你的,那个肉我不会昧你的。但配料我买的跟实际用的肯定有不同,你甭想打听!我要知道你偷偷琢磨,那我就立马不干了!”
这老头真是小心眼,章清亭讥讽道,“那你干脆自己把渣也处理掉不就完了?还免得疑神疑鬼的!”
“这是个好主意,倒提醒我了!”方老头不以为意,还赞叹了句,“你要真定了,明天一早雇个轿子来接我,放下十两银子。我就随你去瞧瞧店子,看要怎么筹划布置,再准备十两银子跟我一起去把配料买回来。你整理铺子要时间,我准备配料也要时间。咱们分头行事,谁都不耽误谁。我既收了你的钱,当然就会替你办事,这个你倒是放心。”
见他做事积极,章清亭也高兴,“那行!我明儿一早就带银子来接你。”
事既谈妥,她也不久留了。小方姑娘送她出门,欲言又止。
章清亭瞧出不对劲,“有话你就说吧!”
小方脸上一红,“章姐姐,你能教我写几个字么?明儿来考我!”
这姑娘还真是勤学好问哪!章清亭问道,“那你会写你的名字么?”
小方忽地眼神一黯,摇了摇头。
“没关系,你说你的名字,我教你写。”
小方继续摇头,半晌才道,“我,我没有名字……从小别人,都只叫我,叫我扫把星……”
章清亭听到这儿,呆不住了,拉着她又冲回了屋里,“嗳,方老头,请问你尊姓大名?”
方老头愣了,“方德海。怎么了?”
“那你孙女儿呢?她姓甚名谁,今年到底多大了。生辰八字你还记得么?”
方德海深深的看了孙女一眼,仿佛一下子穿越了几十年的沧海桑田,眼光里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欢喜,半晌才低沉着嗓音艰涩地道,“记着,你爹叫方天官,你母亲叫吴晓霞。你叫方明珠,是掌上明珠的明珠,这是你爹给你起的名字。因你是壬申年四月初八卯时生的,属鸡,所以|乳名叫做凤儿。”
说完这话,方德海好象一下苍老了许多,佝偻着身子回屋了。
方明珠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不过很快,她就抹了眼泪,“章姐姐,你都教我吧,教我写他们的、和我的名字!”
离开方家时,方明珠还蹲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拿着小树枝写着那几个名字。
章清亭望着她瘦弱的背影有些动容,心想这丫头还真是苦命!不过想着她那张饱经磨难,却又坚毅聪慧的小脸,心里又觉得这丫头将来肯定会有出息。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四个“弟妹”,心里感叹着,哪怕他们有这丫头半分劲头也好啊!这人跟人差距咋就这大呢?
等她再回到家,十几口子全围上来了,七嘴八舌的道,“大姐。你生意谈得怎么样?”
“大嫂,要人帮忙么?瞧我行不行?”
“闺女,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老子帮你跑个腿,打个下手还行的!”
……
唾沫星子冲着她不住喷来,让章清亭不由得怒目而视,干嘛呢?来捡钱啊!
“行啦行啦!”赵成材也见不得这些急眉赤眼想占便宜的样儿,挡在了前头,“娘子,你吃饭了没?还给你留着呢!快回屋歇歇,先喝杯茶,我热了饭给你端来。”
这还差不多!章清亭白了众人一眼,自回屋了。
赵成材又给众人解释,“让她歇口气吧!做没做成晚点不就告诉你们了?”
这说得也是啊!众人拉长了脖子等着章清亭发话。
章大小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那一顿沾着众人口水的爱心大餐,休息了一会儿喝了杯茶,这才跟赵成材商议正事。
“方老头已经答应合作了,明儿我就带他去看铺子,若是可行就租下来,这事就定了。你明儿跟我一块儿去,定下来了你就去衙门里打听,看用你这秀才身份租能不能免些赋税,若行就用你的。若是不行就用我的……”
“那又何必呢?”门口偷听了半天闲话的赵王氏推开门,“总不是一家人,挂你挂他名字有区别么?”
章清亭抬眼一瞧,好家伙,两家子人全竖起耳朵,瞪着眼睛瞧着呢!
赵成材大觉尴尬,“你们怎么……怎么都……”
赵王氏两手一摊很是无辜,“这有什么不能听的?既然家里要做生意,当然是大家都要知道才是!难道你们小两口打算就自己单干?那也太不象话了,这家还没分呢!”
“娘!可是我答应过娘子这事让她自己干的,连我都不Сhā手!”
“那怎么行?这一个好汉三个帮。媳妇再能干也是一个人,怎么能没个家里人照应?”
“就是!大姐就是要做什么,总要有人打杂跑腿的嘛!”
“这收割完了,等寒露时播了冬小麦的种,咱们就都农闲了,反正没什么事,可以来帮忙的!”
“用我们,大嫂你还不用出工钱!这又省了一笔!”
“那是呀,外人做事哪有自家人做事放心?”
……
听他们振振有词,统一战线。章清亭和赵成材面面相觑,要是不让他们参与进来,怕是他们俩就得众叛亲离了。
怎么办?该说的话赵成材已经说尽,剩下的,就看章大小姐,啊不,章大老板的意思了!
章清亭略一思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索性大大方方道,“那就都到堂屋里去吧!我一次跟你们说清楚。”
一群人立即忙不迭的转移战场了。等人都走了,赵成材才疑惑的问道,“娘子,你真要用他们啊?”
章清亭反问,“那你说怎么办?”
赵成材低了头,有些踌躇,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可想来想去,到底还是掩了门,凑到她近前低声道,“你要把家里这些人弄去,该怎么管?”
他是真心实意为章清亭着想,毕竟是读书人,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大道理还是看得清楚,“家里这些,上是公婆父母,旁是姐妹兄弟。一个闹不好,不仅给你砸了场,还容易伤和气!”
这个道理章清亭当然清楚,难得这呆秀才动个心思,她心中暗笑,嘴上却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最好不要用!就是要用……”赵成材回头又看了一眼,“千万别把娘弄去!她要是去了,你就别想按自己心思做事了!”
“那你母亲非要去怎么办?”
赵成材也有些挠头,半天想不出好主意。
那边已经在催了,“哥!大姐!你们快过来呀!”
章清亭但笑不语,推门先出去了。
赵成材急忙跟上,暗自拿定主意,若是娘要去,一定得想办法不让她进去搅和才行。
屋子里都已坐定,只赵王氏坐那八仙桌的旁边还余下一个空位,赵成材那意思是把椅子挪开一点,给章清亭坐。
章大小姐却不偏不倚的走过去径直坐下了,隐隐有与赵王氏分庭抗礼之意,让习惯了一枝独大的赵王氏略有些不快。不过想到她要说的正事,还是姑且忍耐吧!
赵玉兰见哥哥没了座位,把自己的小凳让给他,自己站着旁听。赵成材摆手不用,就站在章清亭旁边,时刻准备着帮腔。
章清亭坐在上头,找着了点子当家作主的感觉,心下有三分得意。微微颔首,开始发话了,“我呢,是打算租个小铺子做点小生意,卖些烧卤之类的下酒菜。现在呢,找着师傅了,但店铺什么的还没有最终谈定。若是定了,当然要请几个小工回来帮手。”
张金宝和张小蝶立即举手,“我报名!”
“我也去!”赵成栋也很热情。
章清亭微微一笑,“谢谢大家这么捧场,不过呢,我想问问你们是要做厨房小工啊,还是要做店铺伙计?”
“当然是店铺伙计!”
“那请问你们当中有谁能写会算么?有谁会打算盘珠子?有谁做过小二,懂得怎么吆喝?客人来了,该怎么问好,怎么招呼,怎么介绍你们都知道么?”
章清亭这一番连珠炮的发问,把大伙都问住了。
赵王氏不甘示弱的跳了出来,“没事!媳妇,我会算账,我来帮你!”
(PS:谢谢大家热情的投票,热腾腾的加更送上!)
第二卷 (六十六)我们就有私心了
(六十六)我们就有私心了
有了赵王氏,那是越帮越忙!赵成材当即劝道。“娘,您去恐怕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母亲生得见不得人么?”
这个……赵成材无话可说了。
没关系,章清亭有话回!“婆婆,您确实不适合去。不仅您不适合,”她瞧着张发财和张罗氏,“几位长辈都不合适!”
不等他们发问,她主动解释,“这生意只是媳妇做着试试的,还不知成不成。若是成了倒好说,若是不成,还劳烦你们几位长辈去店里忙前忙后的,一来外人看着不象样,二来你们面上也不光彩。”
“就是就是!”赵成材头点得跟捣蒜似的,赶紧帮腔,“娘您到年下,还忙着呢!成天张家请李家接的,哪里有空管这些小事?况且今年家里过年人又多,事事都需要您操心打点。娘子做这小本生意,至多让弟弟妹妹们帮着干干就行了,哪里能劳烦您出马呢?”
这秀才还挺可爱的!章清亭心下暗笑,面上却正色道。“相公说得有理,不仅是几位长辈,就连相公都不好让他去帮忙的。”
“嗯嗯,我也不去!”赵成材忙忙的表着态。
这么一说,赵王氏想想也是啊,自己毕竟是婆婆了,章清亭肯定不会把掌柜一职让给她,难不成到时她坐着,反把自己指挥得团团转?不行!太不成体统了!可自己不去吧,那完全就章清亭一人说了算,赚多赚少只有她一人知道。到底不放心,当下就道,“那让你弟妹都去好生学着,若有什么不会的,成材你这两天赶紧教教他们……”
“姐夫,那我们也来学!”张金宝倒是总算也要求进步了一回。
赵王氏横了他们一眼,心想你们来凑什么热闹?纵是教会了你们,也不会跟咱们家一条心,想想待会还得私下再叮嘱大儿子几句,此时却不好多说,只道,“你弟弟人也机灵,妹妹做事仔细,到时帮你收个钱,招呼客人都是会的。纵然开始有些生疏,历练历练也就好了。媳妇,你可得多帮带着点。”
章清亭心想。这是想在我那儿安两个眼线啊?心下腹诽,嘴上虚应着,“那是当然,到时看有什么合适的,就让他们来学学呗!”
她已经打定主意,若是要来,就让张金宝和赵成栋跟方德海做小工去!在那老狐狸手底下,他们要是有本事能偷到师,那倒是他们的本事了!
张小蝶和赵玉兰这两丫头都好搞定,倒可以在前头柜台切肉称秤,招呼下客人。至于银钱,那只能由自己来收才能放心。
章清亭交待完毕,大家都没二话,她自起身出去,张家几口子赶紧追了上去。
这边赵王氏也把几个子女留下,开始絮絮交待。一是逼着让赵成材赶紧教会弟妹认数算账,免得章清亭到时有借口不收他们。二是逼着赵成材在章清亭那儿吹吹枕头风,就是弟妹不好,也得给他们安排进去谋个好差事。
“总之,就是得让咱们家的人在那里头看着!”
赵成材十分无奈,干脆把话说得直白。“娘,娘子是开门做生意,不是一家子闲着没事闹着过家家。您是要她赚外人的钱,还是想让咱们去赚她的钱?若是想赚她的钱,那这生意也不用做了,干脆让她把钱给您得了,何必还得让弟妹去她跟前闹这些猫腻?您既说拿她当媳妇,干嘛又把咱们家跟她分得这么清楚?那不是还拿她当外人么?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要是这么着,我可没法管这趟子事!”
赵王氏讪讪的说不出话来,末了只得找借口,“傻儿子,我这不是怕她攒下私房来,日后没你的份儿么?”
“娘!您还要我说多少次?这是娘子自己出的本钱,自己每天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主意,又热脸贴人家冷ρi股,好不容易才做成的事情。说句公道话,那钱啊,她愿意给咱们花是情份,不愿给咱们花是本分!我是没脸有二话的。说得难听点,自她进门,咱家出了一文钱没?给她扯过一尺布的衣裳没?这几日还大鱼大肉的吃着她的钱,您不常教我们做人得有个良心么?娘子算是好心了,从来就没计较什么,咱们不能占着人家便宜还不知感激!”
赵秀才难得发挥口才一回,说得赵王氏无言以对。
“孩子他娘,儿子说得对哩!”赵老实也出言相帮。“这媳妇虽然嘴上不讨你喜欢,但你让她买菜,她不就买了?瞧瞧这几天吃的,怎么对不住咱们?有这样的媳妇,你就知足吧!孩子们的事,让她自个儿折腾去,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赵王氏被二人说得无语,嘟着嘴道,“那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还不是想给家里多攒一点?要是她肯把挣的银子交给我,你看我管不管!”
这怎么可能?连赵成材都觉得他娘太异想天开了,“哦,娘子把钱交给您,要做什么都得到您手上来取,您这还不叫管啊?这不管得更宽了!人又不三岁小孩儿,事事都要听您的!”
赵王氏被儿子噎得说不出话来,当下恼羞成怒,“成材,你这怎么回事?就知道替你媳妇说好话。是不是你们小夫妻俩成心撇下我们闷声大发财去?”
这也太冤枉人了!一次两次的都拿这话伤人,赵成材也真生气了,“娘!您别来来去去的总是疑心这个,疑心那个的成不成?我们怎么撇下你们了?亏您还说一家子人要同心齐力呢,这买卖还没开张。您倒先担心分钱不均了,既如此,这生意还有什么做头?不如不做,大家清静!”
“你……你还说你没私心?那怎么我一说就急了?”
“我怎么急了?分明是您不讲理嘛!”
“我哪儿不讲理了?为什么就不许我管钱?分明就是有私心!”
“是是是!我们就有私心了!这生意我去跟娘子说,咱家的人一个也别想掺和进去!全归她一人打理!”赵成材赌气扭头就出去了。
“你看他!”赵王氏气得直跺脚,“我真算是白养这个儿了!索性闹上一场,全都做不成拉倒!”
后头赵成栋忙把气得七窍生烟,要出去寻衅滋事的老娘拉住,“娘!您可千万别冲动!您要是真把哥哥嫂子惹恼了,闹着跟咱们分了家,吃亏的可是咱们!”
这也是他的小私心。嫂子再本事,挣再多钱,只要爹娘在,不分家,这钱里头就有他的一份,干嘛要在这关键时候撕破脸?
“咱们好不容易才把哥哥供出来,接了嫂子过上几天好日子,这眼看着他们就要开铺做买卖赚大钱了,可千万不能分家!只要他们挣了钱,总在咱们家里,到时短不了咱们的,可要是分了出去,那可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了!”
赵王氏被小儿子这么一劝,冷静了下来,现在若是撕破脸确实没意思,小儿子说得对,只要不出这个门,这钱始终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也飞不出多远去。忍一时风平浪静吧!
赵玉兰怯怯的上前劝解,“娘,哥刚才其实说得也有些道理……”
“死丫头,那丫头给你灌了迷魂汤啦?总帮着她说话!”
赵王氏正好有气没地方出,就手给了女儿两下子,好巧不巧,就把她藏在袖中那朵小红花给打了出来。
赵王氏一下抢了过来,厉声质问,“这是哪里来的?”
“大……大嫂给的。”
“呸!”赵王氏一下扔到地下,踩了个稀烂,“就这种烂货色就把你收买了?真是没点长进!”
赵玉兰瞧着那花,简直象把她的心都踩碎了,“娘——”
“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烧饭去!”打发走了赵玉兰,赵王氏理理思绪,对二儿子道,“成栋,回头你还是找你哥去,好生学着点,到时盯着你嫂子。凡事多留个心眼,知道么?”
“知道了!哥那脾气你还不晓得?过会儿就没事了!倒是娘您以后在嫂子面前注意点,别惹恼她才是真的,毕竟她管着钱呢!”
说得有理,赵王氏点了点头,“还是你懂事,一点儿不象你姐!傻头傻脑的!”
那头赵成材气鼓鼓的回了东厢,却见章清亭冷着脸正把张家一伙往外轰,想来也是为了生意之事磨缠了半天。二人对望,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眼色。
赵成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这事情还没开张,一个二个都为了利益而着急,要是真挣了钱,那还了得?他狠狠心,“娘子,干脆你那生意一个家里的人都不要用,免得碍手碍脚的。”
章清亭却比他想得实际,“不可能!我好说歹说了半天,才打发了你母亲,要是再不让你弟妹进来,你母亲能去拆铺子!”
这是大实话。
要是搁以前,赵成材准不能相信,可如今却由不得他不信,“娘以前不是这样的!咱家虽然穷,但娘一直教我们做人要有骨气,有志气,怎么现在,全都变样了?”
章清亭没见过以前的赵王氏,不好评论。但张家那六口方才来的中心思想也就一个,这生意既是她伸的头,那么张家无论如何就理当占上头一份,别给赵家占了便宜去!
“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全是人性使然,非关对错,由他们去吧!先把事情做起来要紧。”章清亭在大家族里争权夺利的事情见得多了,倒比赵成材看得更开。
赵成材不禁叹服,“娘子竟有如此胸襟,倒叫我自愧不如了。”
章清亭想了想,自己明日要去取钱,还得接了方老头租铺子,身边不能没个人,这赵成材跟在自己身边,恐怕这钱的事情就瞒不过他了,瞧他人尚有几分正气,于是便道,“明**跟我出去,再不能多带一人,我用了多少钱,回头也别跟大伙儿说,可以么?”
赵成材正色道,“这你放心!我可不是那饶舌之人。”
中午吃了顿大餐,晚上不过是把剩菜热热,再炒几个小菜一凑,便是一顿了。
两家人各怀鬼胎,一顿饭吃得冷清疏离,远没有中午时的热闹亲近。
饭后倒是也在庭中摆了张桌子,搁上糕点瓜果,泡了壶茶,赏月也就是那么个意思。除了银宝元宝不懂事,玩得高兴,其他人都是沉默不语。
等圆圆的月亮爬上树梢,远远的响起了游玩欢笑之声,更显得家中气氛沉闷。
赵成材忽地想起,起身道,“娘子,要不我们出去放灯吧?”
放灯?章清亭还真不知道是干什么。见呆在家中实在无趣,便道,“那好,我进去收拾一下。”
他俩这一动,其他人也跟着动了,“那我们陪你们去!”
赵成材气还未全消,管他是哪家的弟妹,一甩袖子道,“我们不要你们陪!”
赵王氏不高兴了,阴阳怪气的说了句,“人家小夫妻要说悄悄话,你们干嘛这么不识趣?”
赵成材借着夜色索性老着脸道,“就是!还是娘懂得人情世故!娘子,走吧!”
章清亭忍俊不禁,随着秀才大摇大摆的出门去了。
这下可把赵王氏气得无语,月也不赏了,回房生闷气去。
张金宝和张小蝶一对眼神,“妹子、弟弟!走,哥哥带你们玩去!”
“那我也去!”张发财也想跟着,张金宝白他一眼,“您也不看看多大岁数了,还放灯啊?就在家呆着吧!到时大姐瞧见你,非生气不可!”
他带着几个弟妹走了。
这边赵成栋也坐不住了,“姐,要不咱俩也去逛逛?”
赵玉兰摇了摇头,“娘会骂的。”
“没事,有我呢!”
赵老实道,“去吧,一年也就一回,是你们年轻人热闹的时候。你母亲那儿爹去说!成栋,跟好你姐姐,早些回来!”
赵玉兰犹豫了一下,这才跟弟弟一块儿出去。
这边几个老人也就散了,各自回屋休息。
章清亭随赵秀才出了门,就见他带着自己往河边热闹处而行。
就见那河上已经是烛光点点,飘着许多盏大大小小的莲花灯,煞是好看。
章清亭不懂这是干什么,直接又怕露馅,想一想便换了个语气,作了一揖,打着官腔笑问,“赵兄,请问此地这是何等风俗啊?”
赵成材以为她是考自己呢,当下也笑了,回了一礼,“张兄,本地风俗,每逢中秋八月十五,青年男女皆到河边放灯,未婚的祈求佳偶天成,已婚的祈求……”早生贵子。
他没好意思说出来,章清亭却猜到了。面上微微一红,把话题岔开了过去,“那不如你我也上前放一盏灯,祝赵兄学业有成,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那我也祝张兄生意兴隆,一本万利,财源滚滚。”
二人说笑着,就来到河边。
卖花灯的生意火爆,花六文钱排了半天队才买了两盏小花灯,章清亭不由感慨,“世人能否心想事成自是难料,可这老板却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赵成材笑接了一句,“这就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章清亭却突然似有所悟,怔怔的出了好一会儿神。这做生意是否也要与人方便,才得自己方便呢?那她那小店里还能做些什么,能让顾客觉得更加方便的?
那卖花灯的旁边备有笔墨,赵成材自己提笔写了个学业有成,又提上自己的名字,却见章清亭还在出神,“你在想什么?咱们赶紧写了去放灯吧!”
章清亭这才回过神来,写上一帆风顺四字,又想当然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这回她写得是行书,赵成材看得明白,心下诧异,娘子怎么写下这个名字?这不是她的名字啊?
赵成材试探性的问道,“娘子,你的名字是不是写错了?”
章清亭这才回过神来,暗叫不妙,提笔就将那名字抹掉,又在旁边补上张蜻蜓三字。不过笔法就明显没有方才纯熟了。
见他疑惑,章清亭掩饰道,“我只觉那三字好看,常恨不能生那个名字,所以就写惯了。”
哦,原来如此!赵成材不再追问了,和她一起放了灯,祝祷道,“希望我们都能心想事成!”
“一定!一定!”
两人相视一笑,正要离开,却听见有人在喊,“虎子哥,真的是你啊!”
一个十一二岁梳着总角的小男孩欢欢喜喜跑了过来,赵成材见了他,却略显几分尴尬,“玉成,你怎么来了?”
“我姐带我来的!姐!虎子哥在这儿呢!”
听到他姐也在,赵成材更觉不安了,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后头人影一闪,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已经站了出来,“小……赵大哥。”
章清亭定睛一瞧,这不是那杨小桃么?杨小桃也认出来了,这不那天和赵成材吵架掉到水里去的姑娘?
旁边的杨玉成好奇的上下打量着章清亭,“虎子哥,这就是你娶的那个杀猪女?”
真没礼貌!章清亭横了他一眼,很高姿态的道,“我先回去了。”
给你们一个谈情说爱的机会,自己把握吧!
第二卷 (六十七)新欢与旧爱
(六十七)新欢与旧爱
“不用!”赵成材又羞又窘。梦中的情景终于成为了现实。
虽然两个女孩都不吱声,却无声的提醒着他曾经的辜负。不管是否出自他的本意,他的所作所为确实给两人都带来了伤害。而此刻,该何去何从,其实并不需要太多考量。作为一个男人,无论人后如何,在人前,责任总是第一位的。
所以他叫住了章清亭,“你……等等,我跟她……就说几句话!”
章清亭很自觉的走到十几步开外,留给那两人单独说话的空间。她假装看别人的花灯,但是又忍不住拿眼光的余光偷看。
不是妒忌,而是出于好奇。他们到底会说什么呢?或者也可以说,爱好八卦是所有女人的通病。
“姐!要不要我去拆散他们?”
张金宝神出鬼没的蓦地出现,把章清亭吓了一大跳,使劲捶了弟弟一记,“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来做什么?”
“我们都来了!”张小蝶和两个弟弟都迎了上来,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瞧。
“去去去!”章清亭不耐烦的教训他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知不知道?都这么喜欢管闲事!”
几个弟妹都老实了,最小的张元宝忽地指着花灯旁边的小贩道。“大姐,那儿有个卖糖人的!”
又想敲竹杠!章清亭鄙夷的白了他一眼,张小蝶瞧她脸色,忙接着教训小弟,“晚上没给你吃饭啊?成天馋嘴!”
张元宝一缩脖子不吭声了,张小蝶象耳报神似的报信,“大姐,赵家那两姐弟也出来了!”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张小蝶一脸的眉飞色舞,“我刚才瞧见有个男的跟赵玉兰拉拉扯扯的,不知说什么!”
“少管闲事!”章清亭立即打断了她的话,还告诫他们,“你们瞧见什么就瞧见了,不许回去胡说,知道么?反正不**们的事,少嚼别人的舌头根子!”
“哦!”几个弟妹应下了。
张金宝一直严密的监视着赵秀才的一举一动,此时低声道,“姐夫过来了,他和那女的就说了几句话,没干什么。”
那又关我什么事?章清亭可不在乎,“行啦行啦,这事儿回去也别吱声,知道么?”
张小蝶很是诧异,“大姐,你为什么不生气?”
“有什么气好生的?”
“娘子!”赵成材一路小跑的过来,见了张家几弟妹,略显尴尬,“咱们……这就回家吧!”
张金宝忽道。“姐夫,你可不能做对不起我姐的事情!”
这要你充哪门子好汉?章清亭斜睨了他一眼。
赵成材顿时大窘,连连摆手,“不会不会!”
一群人这才往家中而去,刚巧,赵家姐弟也回来了。闩门闭户,各自休息。
可张小蝶他们一推房门,却发现里头锁上了,敲了半天张发财才略带赧颜的提着裤子开门出来,张罗氏还在那儿慌慌张张的穿衣裳,干什么好事不言而喻。
张金宝嘟囔着,“这都多大年纪了,别到时又给我们添个弟妹出来,那才叫现眼呢!”
章清亭听得不雅,自回了房去。心里却也觉得别扭,这房舍确实窄小了些,别说张发财两夫妇,就是几个弟妹也都大了,这成天混在一块儿住着,确实不是个事。
还有自己和赵成材挤在这里外两间,也怪别扭的……
不过。这都不是现在操心的事,等有了钱再说吧!再说,自己弄那么好房子干嘛?总不是挣到钱就走了,章清亭想想也就放下了这念头。
她前脚进屋,后脚赵成材也跟着过来了,他不住抚着衣摆,局促又尴尬,“娘子,你听我说……我跟小桃,说清楚了……”
这有必要跟我解释么?章清亭善意的道,“你们的事不用跟我说了。其实,就是日后你们再在一起,也没关系的。”
赵成材原本还觉得,不管章清亭日后是否要跟他分开,毕竟现在是自己名分上的妻子,于情于理,都应该跟她解释解释,可人家根本不在乎,证明她完全对自己半点情意也无!
这一番表错情,让他更觉得自己象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方才跟杨小桃也是,刚想说自己已经成亲了,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还想劝她别太为自己伤心,找个好人家嫁了算了。
杨小桃却不等他开口,便主动把他想说的话说了一遍,只末了一句改成,劝他以后跟娘子好好过日子。
果然梦是反的,梦里两个女子争先恐后的问他到底选哪一个。现实里,两个女子却是争先恐后把他往外推。
赵成材啊赵成材。做人做到你这份上,也真是够丢脸的!
他暗自骂自己活该,转头出了房。
中秋之夜,就这么过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章清亭把一百八十两的银票从胭脂盒中取出,估摸着够了,收拾妥当就要和赵成材一块儿出门。赵王氏果然要让赵成栋跟着,那边张金宝也想去。
赵成材借口说还要见官,带着人不方便,坚决不肯。
“那就让你弟弟跟着你媳妇,打个下手也可以啊!”赵王氏依然拦着不让出门。
章清亭连讥带讽,“我这生意还没开张,要什么下手?又不是金山银山等着人去搬!婆婆,您不是说今儿还要去磨麦子么?这两人年纪轻轻的不跟着您帮忙,反倒跟着我们这年轻人打下手,这怎么说得过去?依我说,都不用去了!等买卖真的谈定了,自有你们出力的时候!”
这一下,两家人都无话可说了。
赵王氏暗自跺足,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媳妇扬长而去。她暗自发狠,让两家人全部行动起来,赶紧把麦子全部送去磨完,一定要赶着章清亭生意开门前及早介入才是!
这边章清亭先去钱庄兑了白花花一百八十两银子。着实让赵成材吃了一惊,知道娘子有点钱,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
一大包银子沉甸甸的揣在怀里,赵成材连走路都加了几分小心,紧紧的护着胸前,唯恐给人抢了去。
章清亭带着他先去绸缎铺子跟老板打了个招呼,转头就雇了小轿去接方德海祖孙。
十两足光放亮的纹银在桌上落定,方德海很是满意,当下就随她来到了绸缎铺。
里外一瞧,前头两间,外是铺面。里是库房。后头带一个小院子,又有两间小小耳房,本是住人看店之所,可以改做厨房。小是小了点,但这买卖本就不大,挤挤也就够了。
绸缎铺子老板姓刘,非常精明。见章清亭诚意想租,价钱是死活不让。章清亭毕竟没有经验,虽然费尽唇舌,但谈来谈去,最后还是按他的意思,逐条敲定。
承租三年,房租每年十两,三年租金得一次性付清。
刘老板同意他们做烧卤,但租期到时,得由章清亭负责将房屋里外再重新粉刷一新。
同时,店里那么多布匹存货,就以总价一百二十两银子全部卖给了章清亭。
因为章清亭实在用不上他原本那些柜台,只有这一项,刘老板才肯退让,家具自己搬走,免收这一项的二十两银子。
等到最后要落字画押时,刘老板又提出来,这房子若是门窗损坏、屋顶破漏,也得由章清亭负责修缮维护,到时交回来时,还得给他重新油漆糊纸。
章清亭甚是无语,心想是不是这房子老了三岁还得让我把它变年轻?
可这都谈到这份上了,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一条一条,刘老板细细致致的检查无误,才找来保甲做中人,签字画押。
银钱两讫,赵成材拿着契约和保甲自去官府办证备案,这头章清亭就陪着方家祖孙采购各项所需物资。
锅炉瓢盆、砧板菜刀,香料药材,方德海挑剔之极,样样都要备得精致。这一下,章清亭手上的三十多两银子一下用得干干净净。
她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花钱如流水了,再剩下那块黄金,过两天买完肉材那就所剩无几了。
这可真是孤注一掷!章清亭不敢去想,万一这生意亏了,她得怎么办?
方德海拿了药材,自带着孙女又坐着轿子回去收拾了。
这头章清亭便着人将那些用具搬回店里去,一进店门,她是倒吸了口冷气。
那刘老板做事忒不地道了!收了她的钱,这些布匹就不再爱惜,乱七八糟扔了一地,只顾着把自己的柜台家具搬了出去。
最后居然还好意思厚着脸皮管她要车钱,要依章清亭原本脾气,铁定要发火,可人家现在是屋主,得罪不起,便冷着脸把荷包一亮,“刘老板你瞧,我就剩这么几文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全拿去吧!”
刘老板还当真就全倒在手里,呵呵一笑,“秀才娘子,既然这车钱没有,我就再拿两匹布啊!”
说着自己动手挟了两块最好的丝绸而去,把章清亭气得快要吐血了。可静下心来一想,确实是自己的疏忽。
人家管她要钱要东西时,是一桩桩,一件件列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自己收布匹时,却一见恁多,便没有认真清点,做出明细登记。人家就是全拖了去,自己也说不清楚。纵是吃亏也只好自认倒霉,这就是经验不足啊!
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章清亭压下心头火气,先按方老头的要求,指挥伙计把东西摆放停当了。
等赵成材办完了手续再过来,却见章清亭一人蹲在地上,一匹匹的清点着布匹。
这情形就必须得找帮手来了,“娘子!怎么弄成这样?我回去叫成栋他们来帮忙!”
章清亭摆了摆手,“今天早上咱们说了那些话,再怎样你母亲也不肯让人过来了,再说这些料子他们都不认得,来了也帮不上多大的忙!”
“那我来帮你!”
赵成材便动手将布匹在库房重新码放整齐,章清亭就拿着纸笔按着不同的颜色质地作着登记,赵成材毕竟读过书的人,脑子清楚,收拾起来就快多了。可等着两人把这些布匹收拾了整齐,天都黑了。
再一算总值,章清亭估摸着这些布匹能卖出个八十两就算谢天谢地了。不由摇头苦笑,“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生意难做了!这今儿第一天就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赵成材劝道,“咱们这些外行,初入门道总要吃些闷亏的,慢慢来吧!咱们赶紧锁了门回家去,这么长时间了,家里也不知咱们在哪儿,应该都着急了。”
忽地,章清亭肚子里传出不和谐的咕咕声。
她这才觉得自己饥肠漉漉不说,还口渴得要命,方才忙着,一直都没心思去想这些,现在忙完了,这才感觉腹中火烧火燎的。脸上微微一红,这才记起,“原来我中午都没吃饭的!”
赵成材一笑,“你这是太投入了。”忽听他的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
“你肯定也没吃吧?”章清亭见他默认,笑道,“那咱们赶紧回家去!”
可刚要抬脚,忽又想到,“那这些货怎么办?”
赵成材也有些犹豫,“是啊,还这么布呢!要不,我留下,你回去,再让成栋给我送些饭菜来就行。”
章清亭瞧了瞧,“算了,还是先回去吧。应该是没人要的,明儿一早再来,就一晚上,应该没关系吧。”
“那这么些布,你想好怎么处理没?”
章清亭愁眉苦脸,“可别问我,我都快愁死了!希望能贱价卖出去。”
赵成材有些不舍,“花这么多钱买进来,要亏出去,就太可惜了!你先别急,咱们慢慢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可这铺子耽误不起,付了租金,每天都是钱呢!若是开门做了生意,别说这么多布匹没地方放,就是勉强堆在这儿,没两天也就熏坏了。明儿我就到那边几家铺子问问,看他们愿不愿意接手。”
“这倒也是条路子。不过,要是亏得厉害,我建议你还是暂时别动,要不,干脆拉回家去,我住那屋可空得很,放这些布匹绰绰有余,只在地上铺层木板就是!”
“明儿我问了再说吧,实在不行再拉回去。”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收拾了出来。
赵成材做事还挺细心,特意到后头也检查了,每间屋子都关好窗子,放下Сhā销,锁牢了门,这才熄了灯烛出来。
走在街上,行人渐少,月朗风清,十五的月儿十六圆,一地清辉如洗。
章清亭本想就在街上吃顿饭再回去,可一想兜里的银子和即将面临的花销,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还是省一点,回家凑合凑合拉倒。
赵成材忽地想起,“哦!那契约还在我这儿呢,是用我们俩的名字办的。陈师爷说,有的赋税不能免,但有几项可以免,只要有我的名字就成,我就把你的名字也加上去了。给你收着!”
章清亭接了过来,“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不过是挂个名而已。我还得谢谢你呢!幸好你提醒了我,今儿在那里办事时,我就顺便打听了下。果然如你所言,原来那守备家的小公子极是顽劣,前前后后请了几任老师都干不长。那纪夫子肯定也是自己干不下去了,才想举荐的我。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章清亭一笑,“这个简单啊!那夫子年纪也不算大,又没病没灾的,有这么好的差事为什么不好好再干下去?这肯定其中有问题。说起来,这官家的私塾既好当又难为。若是遇上好的,师生投契,翁主融洽,日后保举你做官应试什么的都是捷径。可若是遇得不好啊,那是费神费力又得罪人,教好了是人家孩子本事,教不好全推你头上。你还这么年轻,又没什么名气,面嫩脸生压不住人,这差事不好干。倒不如想想别的!”
赵成材点头称是,忽又叹道,“可惜家里日用这么大,老靠你贴补,我老这么呆着,心里确实也着急。”
章清亭道,“上回你不说那师爷想让你顶一阵子么?你要实在找点事做,不如帮他的忙去!”
“这合适么?我怕做不好,反倒得罪人。”
“你顾虑的也有道理,不过做什么事情不得冒点风险呢?你想我做这买卖,难道就稳赚不赔?你去那衙门里,处理的是公务,这可比做个私塾老师长见识得多。何况跟在县太爷身边,多少能认得几个人,这对自己也是个锻炼。作为新人,凡事勤学好问,哪怕出了点小差错,众人也能谅解。”
“你说的很是,要不,我明儿再去一次,跟陈师爷说说。要是帮他干得好啊,这也算是帮他一个忙,日后说起话来,自是关系更进一层了。就算是不能胜任,至多也就这几个月,等他回来交还就是,也算是知道自己的深浅了。”
“你能如何作想,自是最好不过。”
没多久,便到了家门口。
还是赵玉兰来应门,赵成材见面就道,“玉兰,快去给我们弄点吃的,都快饿死了!”
赵玉兰愣了,“你们没吃?”
“是啊!怎么了?”
“娘……家里没留饭。”
赵成材愣了,怎么会这样?两个人没回来,怎么可能不留饭?分明就是娘故意的!
(PS:谢谢亲们这么给力的继续投票,呃……可不可以预约下月的小粉红,偶有想法冲7K的说,到时请大家继续支持哦!)
第二卷 (六十八)美是一种角度
(六十八)美是一种角度
赵王氏竖着耳朵一直留神听着外面动静。此刻见儿子问起,天黑黑的看不清他们脸色,还说起了风凉话,“谁知道你们不是去下馆子了?家里今儿可没什么好菜,留了也怕你们瞧不上!”
这忙活了一天,回家连个热饭热菜也没有,还得听这些风言风语,着实太让人憋屈了!
赵成材心头火起,当即冲上前来,“娘,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出去玩么?娘子和我从一早上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你要是成心把我们当外人,成天这么着,那日子可没法过了!我们也不惹您讨嫌,现就搬出去!”
赵王氏见儿子真火了,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过了,又改口道,“我不过也是说说,你媳妇本来就爱在外面下馆子!饭是没了,别的凑合一下吧!玉兰,快去给你哥嫂擀面条。记得打两个鸡蛋!”
赵玉兰赶紧帮着把哥嫂往里拉,“哥!你和嫂子先去洗把脸喝口水,这面条一会儿就好!还有昨儿做的那卤菜剩着没动呢,我给你们一齐热热端来。”
赵成材这才不言语了,和章清亭回屋洗漱。
两人接连喝了两壶茶水,方才稍稍解渴。
不一时,赵玉兰端了面条来,才低声解释,“哥,你别生娘的气!娘今天把人都拉出去干活了,整整忙了一天,把麦子全给磨了。他们也累得够呛,一回来吃完全都睡下了,就娘还一直硬撑着等着你们呢!”
末了,她笑道,“这是娘刚过来嘱咐我用新面粉做的面条,你们还是头一个尝鲜的,里头搁的还是昨儿新鲜炸的猪油,香吧!”
赵成材听了,知道赵王氏还是关心他们,这才渐渐气平了。
不过赵玉兰也好奇,“哥,你们生意谈定了么?明儿娘说让我们去帮忙,要做什么呢?”
赵成材拿筷子往里屋一指,“谈是谈定了,不过后头这些事全由你大嫂作主,就连我能不能去。要干什么,也全听她差遣!以后你也别来问我,问你大嫂才是真的!”
赵玉兰吐了下舌头,“那还是不问了,等明儿听大嫂吩咐吧!”
回头赵王氏得知生意谈定,也才放下心来。这一日大家都累得不轻,各自歇息,一宿无话。
翌日一早醒来,章清亭只觉全身酸痛不已,想是昨日奔波劳作的恶果。
待要多睡一会儿,到底惦记着铺子里的生意,还是收拾了起来。身无分文,得动最后那小金块了。
可那桂花油里,当时金块放进去容易,取出来就难了。章清亭试了几次无法,只好拿了个小杯,把桂花油全倒了出来,才拿簪子把那金块拨出,再把油倒回去,却弄得满屋子香气。怕人疑心,她只得让赵成材送了壶热水进来。洗了头发,再抹上桂花油,好生梳了个发髻。可这头发齐整了,脸上也不能太素净,又薄施脂粉,梳妆打扮一番才出去。
赵成材看得眼前一亮,“娘子今天真漂亮!”
章清亭淡淡一笑,心中却想这算啥子漂亮?想她章大小姐当年……算了,没时间想当年了,赶紧把生意之事搞定要紧。
出得房来,别人尚可,张小蝶和赵玉兰都是年轻女子,爱美乃是天性,见大嫂焕然一新,眼睛顿时都移不开了,又羡又慕。
“大姐现在还真象个老板娘的模样!”张金宝说着恭维话。
这马屁却没拍到点子上,章清亭听得很不受用,怎么就不把那个“娘”字去掉?人家分明就是老板好不好?
赵王氏更不受用!有我在此,什么时候轮到她出头作主了?暗自还存着三分妒忌,不免小声嘀咕着,“不过是些脂粉,有什么好看的?”
章清亭自然入耳,却装作没听见,以前家里的母亲大人就常常用这种口吻说年轻的姨娘和丫头们。和年纪大的人比年轻漂亮,这有失风度和气质,章大小姐明显胜出,所以不屑为之。
一家子用过早饭,章清亭不待旁人问及,主动询问几位弟妹。“你们今天有事没?没事的跟我到铺子里帮忙去!”
她昨晚算了一笔账,身上的钱可不多了,再让她去招小工不是不可以,但确实有些吃力了,反正他们愿意来,免费的伙计不用白不用!现在是能省一抿子是一抿子,等生意好了,再打发他们走也不迟。
这两家的小年轻自是乐意,赵王氏更没二话,当下重新分配任务。她和赵老实、张发财负责整理仓房,再准备冬小麦播种等未完的事宜,张罗氏兼管做饭和看守门户,银宝元宝也别老是淘气,也要劈柴抬水干点活。
其余四个年轻人,都跟着哥嫂去铺子里。请注意,赵王氏重点强调的是,“帮着大哥,照看我们家的生意!”
除了这句话,章清亭对其他安排毫无异议,不过也撂下句话,“我这生意,本也不大,一开始可没工钱给你们发。你们要是乐意,就跟我去,不乐意,那就算了。”
重点说明了这可是“我”的生意。本姑娘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你们别想把我的东西往自个儿名下拉扯!
赵王氏当然也听出了这弦外之音,恨得牙根直痒痒,这丫头怎么就不能顺她一回意?章清亭也颇多怨言,这老虔婆怎么净跟自己过不去!
赵成材夹在中间,暗自叹息,趁这两人电光火石还只是噼啪作响,并没有真炸起来之前。拉着队伍赶紧出门去。
来到刘记绸缎铺门前,张金宝一指上头这牌匾,“姐,这什么名儿,你念我听听!”
章清亭一抬头这才想起,还没给自己的店铺起名儿呢!
赵成栋想当然的Сhā言道,“大嫂,既然要做烧卤,不如就叫赵记烧卤店吧!”
“凭什么?”张金宝不干了,“我说应该叫张记烧卤店!”
我说还该叫章记烧卤店呢!章清亭眉头一皱,两个一起批了四个字——“俗不可耐!”
赵成材也道,“这起名是大事,可不能儿戏,得想个通俗易懂又响亮好记的名字才是!娘子,不如你去问问方老伯,看他有什么好主意!”
这还是句正话,章清亭要安排活计了,本待直呼他们大名,到底显得生分些。现还指望他们干活呢!态度不可太过生硬,便改了口道,“金宝、成栋,你们俩待会儿跟我一起去方家,暂时先给方老师傅当徒弟,可不许偷懒,好生听他吩咐,知道么?”
做徒弟?两人一听都有些不乐意,他们还指望在店前头招呼客人呢!要躲进厨房里,那算怎么回事?
“厨房里那是姑娘干的活!”赵成栋不满的嘟囔着。
赵玉兰连忙说,“要不我去吧!”
张金宝也道,“大姐,我在前面柜台帮你的忙好么?”
章清亭脸一沉,“我这可没差事给你们挑挑拣拣的!人家指定了说要男丁,你俩要不乐意,那就请回吧!”
赵成材训着自家兄弟,“成栋,听你嫂子的话!跟着方师傅,你们还能学点技术。这么大的小伙子,也不能光会种地。娘不常说么,艺多不压身。你要不乐意,自己回去跟娘说去,可别抱怨你嫂子不给你安排事做!”
赵成栋老实了,张金宝当然也不多言语了。
张小蝶怕指派上她做事,刚刚躲进了里间,却猛地瞧见许多花花绿绿的布匹,她也不懂好坏,一下就花了眼睛,惊叹起来,“姐!你这儿还有这么多布匹啊!这都是咱们家的吗?”
章清亭信口雌黄,“那是赊的,得赶紧卖出去还账呢,你们可别打主意!”
见铺子要人整理,她交待赵成材,先领着他们几个收拾店铺,她先去谈谈布匹转让事宜,回头再领着两个弟弟上方家去。
赵成材袖子一挽,身先士卒开始干活。
总是自己家的生意,年轻人们半是新奇,半是有趣,擦桌的擦桌,扫地的打地,倒是很卖力的把这儿打扫得干干净净。
快到中午时分,章清亭才一脸郁闷的回来了。
一见她这脸色,赵成材就知道事情不顺利,“怎么?价钱给的太低?”
章清亭忿忿的咬着牙道,“什么叫太低?完全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少也得少得有个谱才是!最高的才给我出五十两,最低的居然有报三十两的!他怎么不去抢?我就是全拿来给自己做衣裳,也不卖这个价!”
赵成材递杯茶水给她,“别生气了!实在不行,咱先拖回家去,再慢慢想法子!”
赵玉兰心中一动,多问了一句,“大嫂,你是着急要卖这些布匹么?”
这不废话?章清亭正没好气,不接她的话。
赵成材道,“是啊!可人家现压得价低,你不也在绣庄干过,可有主意?”
见章清亭顿时目光殷切的看着自己,赵玉兰脸一红,嗫嚅着道,“我……我只是觉得若卖得便宜了,就太……太可惜了!”
这不废话么?章清亭悻悻的白了她一眼,又没个主意,说这些套话有什么用?
赵玉兰鼓足勇气,方才重又开了口,“这些料子……虽然不大好看,但我往常给他们绣庄做活时,也见过有这样的。许多卖到尾货的布匹,他们就几样颜色凑在一起,做成衣裳,也还过得去。要有实在不好看或者弄脏了洗不掉的,就干脆绣上花,拼在衣裳上……”
章清亭脑子里精光一闪,顿时眼睛亮了,话都来不及说,当即扔下茶杯,又冲到里间,用全新的眼光重新审视着这些布匹。
那个黄|色,单看很是乡气,那绿色也太过老气,但两样若是拼在一起,便相互压得住,也能出彩了。还有那粉色配银灰,紫衣搭黑裙……完全可以配出好些样子来嘛!就是最难看的那些陈旧得泛黄的白绢,或是制成衣里,或是象赵玉兰所说,绣成绣片缝在别的衣裳上也好啊!就算再不济事,也能做成鞋面,制些香囊荷包等小玩意儿,总比亏这么大的血本卖出去强!
自己以前在家,不是最常干这些搭配游戏么?怎么一到这儿,过了几天穷日子,就把从前那些最拿手的本事全忘了?
章清亭忍不住哈哈大笑,倒把弟妹们都吓着了,大姐(大嫂)这是发的什么疯?
只有赵成材喜形于色,“娘子这是想到好主意处理这些布匹了!这可真得感谢玉兰的提醒。”
章清亭重重点了点头,“玉兰,你自己过来选样料子,我帮你配套衣裳出来!”
在服装配饰方面,章大小姐对自己的眼光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赵玉兰却脸通红,十分的不好意思,“大嫂,你这些料子还是留着卖吧!”
章清亭却另生了个好主意,爽快的道,“让你挑,你就挑!”
张小蝶看着眼红,刚张口喊了声,“大姐……”
章清亭就会意了,“你也挑一个主色,其他的交我来配!”
她已经拿定了主意,等衣裳做好了,就让她们穿在身上。招徕顾客时,也是个活招牌。这些布匹可以先拖回家里去,以后只拿她们穿在身上的几色出来卖,不时换换款式,就不显得是积压的存货了,再把价钱定得比市面上低点,女人嘛,总是图个新鲜又便宜,想来在这扎兰堡还是有销路的。
张小蝶没啥眼光,当即指着一匹最俗艳的桃红色,“我要这个!”看得章清亭是一阵恶寒。
赵成材把妹子往前一推,“没事的,玉兰,你大嫂叫你挑,你就大胆拣个自己中意的!”
赵玉兰犹豫了一下,才怯怯的问,“大哥,要是咱们都做了新衣裳,娘那儿……”
章清亭豪爽的一挥手,“我送你们每人一身新衣料!不过先得做几件咱们穿了,给人做样子的。”
赵玉兰这才脸红红的上前挑了一块老气的银灰色,“大嫂,你看这个,我穿行么?”
章清亭合掌笑道,“刚好!你这个和她那桃红色配起来,你们两件就都有了,我连样子都想好了!”
还好那刘老板走时,尺子剪刀还是留下了。章清亭拿了尺来,先量了二女的身形,唰唰唰麻利的给她们扯了布,又提笔画出了样子。众人看得惊奇,原来她还会裁剪做衣服?
章清亭给自己分别剪了块暗蓝色、深紫色和土黄|色的料子,想了想,又多了裁了一大块绿色和土黄|色的分别包起,抬头问起,“玉兰,你会做衣裳吧?”
赵玉兰点点头,章清亭吩咐道,“那你就照我这样子,把你自己这件和小蝶这件裁出来,我限你们三日之内,在我这铺子开张之前,必须做好,到时穿着新衣裳招呼客人。小蝶你有不会的,就问玉兰,要是做不好,你也不用来到我跟前来了!”
赵玉兰没问题,“可我那儿还做着绣庄的活……”
赵成材跺足叹道,“傻妹子,你做那些能挣几文钱?回头就让娘全都退了!赶紧先把你嫂子交待的事办好,这可是咱们自己家的买卖,多用点心!”
赵玉兰用力的点了点头,张小蝶也苦着脸答应了。
张金宝笑道,“妹子,你可好生学着点!到时哥哥的新衣裳可也就交给你了!”
不仅年轻女孩爱美,年轻男孩也是喜欢的,赵成栋也在那儿挑起来,“金宝,你说咱们穿什么颜色好?”
解决了这一桩头痛的事,章清亭信心百倍,“你俩别挑了,赶紧跟我去方家拜见那老头去!”
可一屋子人面面相觑,都不挪步子。
章清亭奇怪了,这是干嘛?
赵成材忍俊不禁,“娘子,这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你就是要去,是不是也得先用了午饭再说?”
唉呀呀!章清亭这会子才觉出饿来,不禁莞尔,“瞧我!净顾着想事情,把这都忘了!”
待要回去吃饭,一来一去的又太麻烦了。章清亭索性掏出银钱,想了想,只拿出几十文钱来,“金宝,你和成栋到一旁买几个馒头小菜回来,咱们凑合着吃点,然后各办各的事!”
这个大家都没意见,简简单单快速吃了顿饭。赵玉兰提议道,“这儿炉灶都架起来了,等晚上回去了,我和点白面自蒸了馒头,带些咸菜来,热一热也就是了。比外头还便宜!”
这主意好!章清亭现在真恨不得一个钱掰成两半使。
张小蝶却又道,“那可不可以做点包子?不用纯肉包子,放点白菜粉丝就行,当然,要是有点肉就更好了!要是有那个吃,我可以不吃菜的!”
众人都笑望着章清亭,章大小姐当即允了,“这有什么不可以?今儿就割点肉回去做包子!我也不爱吃纯肉的,做菜肉馅吧,总比外面买的便宜!不过小蝶你也别光顾着吃,倒是跟玉兰多学点厨艺才是真的!”
张小蝶被人比了下去,脸上无光,心中自是有些不服气。可在大姐眼皮子底下,也不敢有二话,年轻人之间相处得还算融洽。
章清亭吃完就带着俩弟弟去方家了,赵玉兰开始动手帮张小蝶剪裁新衣,顺便看店。再有空闲,都练习打秤称斤,算账计数。
赵成材觑了个空,上衙门里去走动了。
章清亭干得这么热火朝天,他也不能闲着不是?不说比翼一起飞,起码也得努力上进啊!
(PS:天凉了,早晚温差大,亲们注意保重身体哦,小心不要着凉!天气干燥,多补充水份,多吃水果。这季节,桔子好象很不错的说,只是别吃太多,会上火哟。)
第二卷 (六十九)开张倒计时
(六十九)开张倒计时
章清亭解决了布匹一事。放下了心中大石,心情格外舒畅。
到了方家,方德海正带着方明珠关屋里研磨配料。这方老头一旦戒了几日酒,正经做起事来,当年的风范气度全出来了,很是象模象样。
见章清亭过来,知她店铺已经收拾妥当,当下就算了算所需的牛羊肉等,让章清亭准备银两,让她挑好了开张的黄道吉日,提前通知他一起去采购就是。
章清亭做事爽快,直接就在他家翻看了老黄历,定于五日后的八月廿二日开张。方德海掐指一算,就让她提前一天的清早再带俩小工来,陪他采购去。
章清亭正好让两弟弟上前拜见,方德海瞅了一眼小身板都还行,便只说,“他们跟着我,可全都归我使唤了,到时别摆东家弟弟的谱,我可没那工夫去瞎搅缠!”
“您放心。随您使唤!”章清亭打了包票,知方老头多心,特意当着他的面,对俩弟弟慎重的告诫了一番,“你们以后跟着方师傅,他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不许你们干的,特别是不许你们碰的东西,可一样也不许动!要是偷懒耍滑,暗藏私心,可休怪我翻脸无情!”
赵成栋和张金宝面面相觑,这差事可不好干,不成了卖身为奴的么?可章清亭权威不容挑衅,二人姑且应下。
关于店铺招牌,章清亭虚心请教,方德海道,“我这帮你干活,可不是卖给你了,你不能打我方氏招牌。”
真是小气!章清亭心想我还不想用你的名儿呢!想了一想问道,“那我可以借您那牌匾上的字用用么?比如就起个句儿叫至鲜馆?或是绝味斋?”
方德海琢磨了一会儿,“就叫绝味斋吧!你也知道,那十里香的调料拿着钱也没地方买去,我这儿只剩那么一点了,断不肯拿出来用的。缺了这一味,还叫什么至鲜?勉强算个绝味,有个噱头,人也好记。”
章清亭点头记下。这儿还要磨药材做配料,方德海是绝对不许外人Сhā手的,留之无益,便起身告辞。
方明珠特意送她出来,羞涩的把上次学的字写给她瞧,居然没一个错的。又问章清亭能不能再教她几个字,章清亭随手就在地下写了首五言古诗教她,还答应过几天过来时带本千字文给她。
这俩弟弟看得稀奇,一奇这小扫把星原来还这么上进,二奇章清亭居然会写字背诗?两人还想着是不是跟赵秀才学的,也没多疑心。
再回了店铺,赵成材和那陈师爷谈妥了代班一事,也回来了。
听说要订做牌匾,他倒是又提醒了一句,“那不如再做幅对子挂上!”
对啊!章清亭忙问,“那你有什么好对子?”
这还是第一次章清亭正经的问他意见,赵成材不敢马虎,搜肠刮肚的琢磨起来。
章清亭也没闲着,见赵玉兰已经把张小蝶和自己的衣裳都裁了出来,正指点着笨手笨脚的张小蝶做衣裳,她也就着干净案头。摊开料子,忙忙的开始裁衣。章清亭一共裁了两套,一套明显自用,而另一套却身量矮小得多,众人皆以为她是给赵王氏做的,都没有多问。
赵成材心中感动,更加认真起来,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对子,“美味招来云外客,清香引来洞中仙。”
不好。章清亭摇头,“若是挂在酒馆外还象那么回事,我这可是烧卤店。”
说的也是!赵成材又想了半天,再出一个,“入店闻香即忘返,出门回味又思来。”
听着似乎还不错,可赵成栋提了个意见,咱们这香气是能传出去的,怎么会入店才闻得到呢?那也太不香了吧!
赵成材灵机一动,干脆改成,“闻香即留步,回味想再来。”
这个好!浅显有趣,一说大伙儿都懂。
章清亭当即拍板定下,就让俩弟弟找店铺赶制去了,再雇一辆车来,把布匹搬运回去。
收拾妥当,铺子里除了添的那些家伙什,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关门闭户后,众人都跟了车回去。
七手八脚的把布匹搬回了赵成材的屋子推放整齐。连饭章清亭都不让赵玉兰去了,几女都忙忙的开始赶制新衣。
等赵王氏一回来,赵成材在跟章清亭打了招呼之后,主动去和老娘汇报这些生意的准备事宜,还大敞了门让她来看这些布匹。
赵王氏乍见这么多布匹,心中本是一喜,后来听说全是赊欠回来的,还得卖出去还人,又开始犯愁了。再见着女儿都分了料子在做新衣,就开始唠叨他们不会过日子,这钱还没挣着,做这好衣裳干啥?
赵玉兰心中贪恋新衣裳,可娘这么一说,她又呐呐的不敢答,很没精神的低下头去。
赵成材急忙解释说,这是因为料子不好,得做几身样子来招徕顾客,赵王氏才略好过点。但又道,“那还不如做好了直接挂着卖,干嘛要人穿着,又白费几套的钱!”
“娘您就放心吧!娘子心里有算计的,只要能把这些料子卖出去,不仅不亏。咱们还有钱赚呢!到时娘子说了,全家一人一身新衣裳,您就别操这个心了!再说,这些衣裳挂在墙上哪有穿在人身上的效果好?再说妹子这么大姑娘了,也没件象样的衣裳,现有了布,就做一身也不为过!况且她还得穿这衣裳出去招呼客人的,太寒碜也不象样!要是还跟平常似的,走出去人家要是笑话了,可还是笑话的咱们老赵家!”
赵王氏听得有理,便不言语了。赵成材还故作神秘的多嘴讨好了一句。“娘子不仅给她们三个做了,可给您也缝了一身呢!”
听说媳妇给自己做衣裳了,赵王氏心中有了三分笑意,嘴上却道,“那她又没给我量个尺寸,到时做的合不合适,那颜色我中不中意,还不知道呢!”
见娘心情好了,赵玉兰才忍不住接道,“娘,大嫂可厉害着呢!她在那儿扯料子裁衣裳的动作可麻利呢,象是惯家子。喏!您瞧,这是她画了图纸给我们做的,搭配的这颜色这样子都好看吧?这儿还有她前几日替我绣的花,您瞧这针脚多匀净,可比我做得好多了!大嫂肯定是瞧出您这身形了,直接打算做好了给您的,您就甭问了,到时纵有些小小不合适的,改几针就是!”
赵王氏仔细端详着那绣片的一角,心中非常满意,嘴上终于说了一句略带肯定的话,“看不出来,这丫头还真有两下子!”
自此一心一意等新衣。可章大小姐那套新衣是给她做的么?这些人怎么就不动动脑筋想想呢?
汇报完了生意之事,赵成材这又说起他要到衙门去帮陈师爷代班一事。
赵王氏听了不大乐意,“又不是正经事情,干得再好,没几个月就得还给人家,凭什么替人做嫁衣去?还不如去哪儿教个私塾,方是长久之计。”
赵成材听了有些刺耳,开始觉得一贯英明神武老娘竟不如章清亭有见识,可也不好拿出章清亭的话来反驳,怕又引起矛盾,只得推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差使,先去那儿代着班,每个月都能多出一两银子,虽不长远。但好歹是个进益。
赵王氏想想也是,可还是觉得亏,嘀咕着,“这大年下的,他自回去过年了,把你留下干活,就没点多的表示?”
赵成材心想,我还打点着给人家送礼呢!岂敢收他的礼?便虚与委蛇道,“人家过得也不容易,只要混熟了,日后能帮着在县太爷面前说几句好话,也就值了。”
赵王氏疙疙瘩瘩的勉强同意了,忽又想起一桩事,“成材,你这也不读书了,那几箱子书就拿去卖了吧!那个斜对门李家的儿子不正打算启蒙么,还问我你的书卖不卖的。你那些书放在家里又占位置又招灰,还招虫咬鼠啃的,不如卖了干净。”
“书坚决不卖!”赵成材一口回绝,心说我明年还打算去应举人试呢,还得买书,怎么可能卖书?“娘,好歹我也是个秀才,家里一本书都没有说得过去么?卖也卖不出两个钱,您就甭管了!”
赵王氏想想也是,此事便作罢了。
次日铺子无事,赵成材自去衙门里报道,跟着陈师爷先学些事务应对,公文处理。
这一进来,方知章清亭所言不虚。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师爷,但却知道一个县太爷到底要做哪些事。如何提笔行文,如何断案理事,跟书本上的死东西相比,这可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了。衙门虽小,五脏俱全,着实让他长了不少见识。
赵成材人既老实,又勤学好问,上上下下相处得虽不是如鱼得水,但好歹也是分寸不差。他牢记着章清亭的指导,谨慎谦逊,克守本分,却让人更觉得可靠和放心,衙门上下对他印象不错,都很是客气。
在家里飞针走线忙活了几天,到了约好的日子,章清亭一早就提了个小包袱,带着两弟弟去接方德海。
就见她先和出来开门的方明珠说了几句悄悄话,把那包袱给了她,小姑娘红着脸收了。两弟弟都猜想想明儿开张,所以才送了份礼,让这祖孙俩多卖些力气。
去买菜倒不用小孙女跟着,交待她在家中继续磨制配料,方德海带他们一起到了市集。
这回章大小姐可不再嫌弃脏臭,老老实实跟在方德海后头学习辨认要挑肉的哪种部位适合做卤水,什么样的才算好。
方德海说了,只带她这么一回,二回就要她自己来采购了。买的不好,赔了可是自己的,章清亭学得非常用心。
老相识们看得稀奇,再打听时,章清亭也不故作清高,大大方方告诉众人,本姑娘现要开店做生意了,以后还请各位街坊多多关照!
这可是从同行竞争者摇身变成大主顾了,大家伙反倒竞相巴结起来。章清亭现在也学精了,同质同量,价低者得!有意向长期合作的,回头上家里找她详谈去!
赵成栋自作聪明的道,“大嫂,何不就在此让众人报价?选个最低的不就完了?”
章清亭横他一眼,当这么多人,要是你,真愿意喊价么?就是喊了个低价也做不长,还招人嫉恨。虽然做生意是要学着精明起来,但也不可太过算计,还是要给别人留三分余地的。
她还记得中秋晚上的那句话,与人方便,自己才方便。真要学得跟那刘老板似的,估计生意也做不长了。可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解释,只说一句,“我自有分寸!”便打发了过去。
赵成栋却没领会,心中有些不服,只是嘴上不好再说而已。
方德海瞟了他一眼,也不多言语,买齐了东西,便让俩小弟抬着鸡鸭鱼肉就回了铺子。章清亭见没她啥事,先自去忙活别的了。
这俩难兄难弟可就惨喽!越是好吃的东西,做起来越是麻烦。
尤其是做卤水的,净是些猪大肠、猪耳朵、猪肚牛肚等下水货。要收拾起来,就真是个又细致又繁琐的苦活累活了,一点点的擦洗钳毛去血水,又油腻又腥臭。那两人长这么大,可当真都没干过这些,要是自家要吃的东西,早撂挑子不干了!可这是生意,又有个监工在场,只能勉为其难的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进行处理,心中不免都对章清亭给他们派这个活计多有不满。
方德海在那里指手划脚,见他们要是有一点偷懒马虎,马上毫不留情的举着拐杖就打下去,还大声训斥,“这是给人吃的,可不是喂狗的野食!要是收拾不干净,可就全糟蹋了,都出点力吧!”
张金宝和赵成栋都是叫苦不迭,早知今日,打死他们也不来干这活!
耐着性子把这些东西按照要求处理干净了,方德海又指挥着他们把些东西进行预处理。该腌的腌,该炸的炸。
他们在后头忙着,前头章清亭没多久就带着人将订做好的匾额对联全拿回来挂上,那上头还用红绸子蒙着,就等明早揭幕。
看着自己用心血一点点浇灌的小店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章清亭禁不住心下欢喜。再看这些未完工的肉,都觉得分外可爱。
明天就要开张了,她心里是又兴奋又忐忑,在店里头转来转去,反复在脑子里盘算,还有什么遗漏之处。
因为厨房太小,仅能供烤制煎炸,所以店面后头那个原作库房的大间,现在一面已经摆上了几只大火炉和瓦罐制作卤水,为防烫伤,前面用一道栅栏隔开,对面摆一条长案,上面挂着几十只铁钩,旁边还摆着订制的柜子,存放成品及半成品。
外面那间铺面柜台已经摆好了,上下两层的长案,摆放各种食材。长案两面,都钉了层网纱,做成小帘子样,客人来了要挑拣拉开就是,无客就关上。这是方德海提出来防蚊虫苍蝇的,很是为人称赞。
柜台后头有一个长条案板,放着砧板,菜刀都磨得锃亮,旁边两大沓崭新的油纸已经摆放整齐,还有捆扎的细麻绳也套在了轴上。
收钱的掌柜横着设在大门口的左边,界时肯定是自己掌管。对面右边大酒缸已经摆上了一个,旁边Сhā着勺子和漏斗,那是散沽的。再订有三层货架,下面放的是小坛装的好酒,上面是要卖的布匹。
章清亭细细检查过了,并无不妥。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仔细一瞧,发现问题了。
那些布匹不能放在酒架上!开始不觉得,现在东西摆上了,她觉得不妥进来,客人要是买了吃的,打了酒,手上总有些油腻,怎么好再去摸布,一摸不就脏了?就是自己过去扯布也不方便,万一掉到酒水里,可两样都毁了。
那把布匹放到哪儿去呢?
里间是万万不行的,可又不能不让人看到。章清亭苦思良久,想出一个好主意。
莫若在自己收银的柜台后面再加个架子,把布匹收放,再剪些窄窄的小布头在柜台前挂着给客人们摸看料子。到时有客人真要买了,自己回身直接扯就是了!
这可耽误不得!也来不及订做了,她赶紧又准备去找家具店。
方德海听说,也提了个要求,要她给另一边闲置的小耳房里添两张床铺和铺盖,用作以后午休和晚上看店之人的休息之所。
这确实合理,章清亭应下,匆匆忙忙的一起去办了。
再回来时,赵玉兰过来送饭了,做的还真是菜肉包子。众人也都饿了,吃得分外香甜。
赵玉兰瞧那牌匾新奇,说是弄得跟新娘子揭盖头似的,章清亭心中却暗生感慨,这弄个店,不就跟新姑娘嫁人一般么?
盖头没揭之前,谁知道嫁的人是丑是俊?这生意没开张,谁知道是赚是赔?
不想这些了!章清亭压下心头纷纷扰扰的万千思绪,握紧粉拳,给自己鼓劲:章清亭,你一定会成功!
(PS:小清亭的生意终于要起步了,祝她开张大吉!顺便也来预约一下明天的小粉红,会有加更的哦,嘿嘿!)
第二卷 (七十)关键时刻撂挑子
(七十)关键时刻撂挑子
食材收拾好了,方德海说下午这会子没事。他要回去准备配料,晚饭后再来。还建议其他人也回去养精蓄锐,今晚准备熬通宵。
章清亭还真没想到要半夜开始制作的,便道,“那我也得回家拿点洗用之物,趁这会子换个人来看店,也回去睡一会儿。”
方德海摇头道,“今晚没你什么事,只要小张和小赵过来就行了。厨房的事情你交给我只管放心,我们赶今晚上做好了,你明儿一早负责售卖就是。你今晚好好休息,准备明儿一早开张,招呼客人,你那事情还多着呢,今晚不用在这儿白耗着!”
赵成栋和张金宝听了自是苦不堪言。章清亭想着竟要如此辛苦,未免多问了一句,“那以后都要如此么?”
方德海有些不悦,教训起来,“以前在宫里,几十个御厨可是分了好几班轮流值守着,这才保证了不论何时。只要贵人们一声传唤,都能奉上最新鲜精美的饮食。你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卤水铺,算是最简单的了!还没开张就怕苦怕累的,你没看人家卖个包子馒头,也得起三更熬五更的和面调馅。做饮食这行,就不能怕辛苦,怕辛苦就趁早收手别做!三百六十行,可没一行容易的事儿!”
章清亭白挨一顿批,连忙点头不住称是,雇了个轿子先送他老人家回去。
现在铺子里有了吃食,必须留人值守。自己肯定是留下的,那客房里的铺盖也是崭新齐整的,章清亭的意思是让那两个弟弟中的一个留在这儿休息。她是怕万一临时有什么事,也好多个帮手,却不料谁都不吭气。
章清亭暗自有些生气,“那你们都回去吧!我自留下就行!”
那哥俩如蒙大赦,立即甩下围裙回家去。
章清亭还没来得及交待让他们晚上早点过来就见人都跑光了,很是郁闷,望着他俩的背影狠狠甩了几把眼刀,只好把这话交待给赵玉兰了。
又特意让她给张小蝶带了句话,说她那衣裳要是明早赶不出来,让她以后都不用到她面前出现了,吓得张小蝶在家死命的赶工。赵玉兰的衣裳早就好了,瞧她那蹩脚的针线活实在入不了眼,反正在章清亭不在意,便偷偷帮她一起赶工。
赵成栋和张金宝都嫌今日出力太多,回家之后是倒头就睡。
章清亭自在店里一一检查着。闻着半成品肉味的香气,想着它们明天都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章大小姐是越看越欢喜,一人在这儿偷着乐。
东西的价格她是早就拟定好了的,比市集上要稍贵一些。这个没法子,光是方老头的工钱就太贵了,再加上原料配料房租人工什么的,不能不打得足一些。既然做这生意,总不能赔本赚吆喝,那样一番辛苦又有何意义?
她对方德海的手艺是充分有信心的,只希望客人也跟她一样识货就好。
只要生意做起来了,手上的银钱也转得开了,还是去外头招两个正经小工。章清亭也瞧出来了,两弟弟干得都有些不情不愿。
哼!你们不想干,我还不想用你们呢!
章清亭忿忿的想着,要不是现在手上的银钱实在扎手,自己肯定不愿要他们掺合进来。在外面雇人多省心,该说什么也都能说。哪象如今,一个个就跟豆腐掉进灰堆里似的,挨不得碰不得的!
又练习一会儿打算盘和心算,这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天刚擦黑。方德海就到了,来的不光他一人,连方明珠也一块儿带来了,小姑娘还拎着一只小包袱。祖孙俩都换了身干净的蓝布新衣,虽不奢华,但梳洗整齐之后,一扫之前的颓气,看得人眼前一亮。
章清亭迎上前笑道,“我说方老头,你这要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明珠的爹呢!原来你拾掇起来,还这么年轻的!不过明珠真该好好打扮打扮,你瞧这小姑娘生得多俊,以前呀,生生的是明珠蒙尘了!”
方明珠被夸得脸都红了,低着头害羞不语,方德海笑骂,“就会嚼舌根的小蹄子!你再捧我也不会少收你一个子儿!”
旁的没什么,可那俩小工怎地还不见身影?方德海左右一瞧,露出些许不悦之色。
章清亭心中暗自也有些着急了,脸上却笑着赔罪,“不好意思,他们都没熬惯夜,我让他们下午多睡会子再来,这应该也快到了吧!现在要做什么?有事您老吩咐,我也行的!”
方德海这才脸色稍霁,“别的倒也用不上他们,只是要把这几只炉子生上,打几桶水来开始熬制卤水配料了。”
生炉子?厨房里配的打火石柴炭全是现成的。可章大小姐最多就会点支蜡烛,哪里懂得怎么生炉子?
“那我先去打水吧!”章清亭硬着头皮挑了一件不需要技术的。
方明珠很是伶俐,立即挽起袖子,“那我来生炉子!”
临走前,章清亭提着空桶不死心的往厨房水缸里瞧了一眼。白天一番折腾,已经把水几乎全用干净了,泡个茶还勉强,想做别的就太牵强。
瞧瞧一溜三只超大的卤水罐,章清亭索性拿起了扁担,将两只空桶挑上出了门,这个很容易嘛!
水井倒是离得不太远,可要怎么把水打起来,章大小姐站在井台上犯难了。摇着那辘轳把空桶放下去容易,可水桶却直直的浮在水面上,这可怎么打水?
章清亭把空桶摇上来一些,又放下去,再摇上来一些,再放下去,三番五次也没弄明白,倒是差点把桶给掉井里了。
她心里不免着急,火气蹭蹭的往上窜。
这个该死的笨桶!该死的笨水井!还有该死的张金宝和赵成栋!明儿就去雇人,把他俩辞掉!
正在心里咒骂着,救星来了。
“小婶子。你这是要打水么?”一个也是挑着桶来打水的汉子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就见这女子两眼发直的死死盯着这井,旁人难免就想岔了,她别是想不开,要跳井吧?
章清亭瞧见他,却立即眼睛亮了,“呃……这位大哥,我不是很会用这个,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两桶水上来?”
“行啊!你让开!”汉子心里想着,不是跳井就好!这有人跳了井的水可没人敢用,到时又得重新打井,摊到各家各户头上。又是一笔开销。为了替自己省钱,他义不容辞的要帮这个忙。
很快便帮章清亭打了满满两大桶水上来,还帮她把扁担套好,“小婶子,好了!”
“多谢了!”章清亭千恩万谢的过去蹲下,把扁担放在肩上,一起身就察觉不妙。
怎么这么沉?光是沉还好,就见前后两个桶左摇右晃,象是有自己主意似的跟她玩着捉迷藏。
“哎……哎哎!”章清亭初次挑担,掌握不了平衡,未免有些慌了,一个不稳,前轻后重,前头那桶里的水明晃晃的就对着她扑出来。
章清亭本能的眼睛一闭,把担子推开,先听着是噗的泼水声,再是咣当咣当连接两声水桶落地的声音。章大小姐只觉身上一凉,裙子湿了大半,两鞋透湿,再睁眼一瞧,两桶水前仆后继的洗了地。
水没能浇熄章清亭的怒火,反而让它越烧越旺了!
这贼老天是成心跟她作对的么?章大小姐可不信这个邪!都已经辛辛苦苦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和努力,她就不信到这要开张的最后一晚反而会功亏一篑!
不就是两桶水么,她就不信自己还搬不回去!
不就是没人来帮忙么?她自己一人也能干起这买卖!
不顺和挫折并没有击垮章清亭的信心,反而更加令她斗志昂扬起来,拎起水桶又冲上井台,“大哥,麻烦你再帮我打两桶水!”
那汉子看得傻眼,敢情这姑娘不会挑水呀!可瞧她这么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儿,倒着实有些气势,反正也是举手之劳,他没有多言,又帮她打了两桶。
章清亭这回不用扁担了,两手吃力的拎起一大桶水就往回走。
那汉子好心的多嘱咐了一句,“小婶子,你别着急,慢些走!”这才自己转头回去。
章清亭走不上十步。已经累得背上渗出热汗来,保养多日的纤纤玉手更是被勒得生疼。放下水桶,歇了口气,她正要继续龟式前行,却见夜色中小跑来一人,“娘子!娘子!”
是那呆秀才!一见他来了,章清亭心下一凛,恐怕那两弟弟撂挑子了。
赵成材挽着袖子就要上前帮忙,“来,我帮你拎水!”
章清亭虽然要强,不过在此时此地,但凡能见到有个人来帮忙,确也如雪中送炭般让人心情愉快的。不必客套,她先就吩咐起来,“你去把后面那桶水拎来,咱们一起抬回去。”
“行!”赵成材平素也少干重活,很是费力的把后面那桶水搬了来用扁担套好,两人一前一后抬着水往回走,这就稳当多了。
见章清亭连问都不问,赵成材反而憋不住,主动提了出来,“你怎么不问我成栋和金宝来没来?”
(PS:新的一月开始了!用7K的日更勾搭小粉红,嘿嘿,过20还有加更哦!)
第二卷 (七十一)开张大吉
(七十一)开张大吉
见他问起,章清亭才嗤笑道。“他俩要是来了,你来干什么?就是来帮忙,你在店里招呼就行了,怎么会急急忙忙的来找我?”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也别生气……”赵成材叹了口气,他是真觉得这姑娘挺不容易的。一个人忙进忙出,里里外外的张罗出这么一大摊子生意出来。从来也不叫个苦叫个累的,可现如今呢?家里人来了一天的工夫都不到,居然就在这节骨眼上撂挑子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的语气里加了几分怨忿之意,“成栋也太不懂事了!今儿干了一点活,回去就抱怨天抱怨地的!哼,他不来拉倒!没事,我来帮你!明儿我就去把衙门里事辞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今日从衙门里收工一进家门,就见赵成栋睡完大觉刚起来,赵玉兰正张罗着吃晚饭。阖家只不见章清亭一人,不免有些纳闷,“怎么你们都回来了,那你们大嫂呢?”
“她留铺子里了。”
赵成材一听就有些生气了,“你们怎么能把你大嫂一人留下,都跑回来了?”
赵成栋不悦的嘟囔着,“那活实在是太苦了。没法干!你们不知道那方老头有多挑剔,简直是故意折腾人!今晚还得干一夜呐!哥,你跟嫂子说说,要不跟我换一个差事,要干那个,我宁肯种地去!”
“姐夫,那你替我也说一声吧!”张金宝也愁眉苦脸的附合着,“真是累人!瞧我这胳膊酸的,都快肿起来了!”
赵成材真生气了,这叫什么事?听说要开铺子,一个二个抢着去,这一动真格要出力气干活了,就全都往后撤。
“行!你们不去!我去!”正好赵王氏他们也忙活完了刚进家门,赵成材便当着满屋子人道,“娘!正好您回来了,今儿就把话说清楚了。这是成栋自己嫌苦嫌累不想去娘子店里干活,可不是娘子不给他们机会!那以后就别想进去掺合!”
走了两步,赵成材想想不对,这可到了吃饭的点了,章清亭现在手上的钱可紧张,要是在外面吃又得花钱,反正娘子每月还出了三百文呢!替她省一点是一点,他理直气壮的又回过头来,自去厨房里拿了几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气冲冲的出门了。
赵王氏不知前因后果,只见大儿子象阵风似的冲过来又冲出去,等他出了家门。才开始盘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等赵成栋支支吾吾的把事情说清,赵王氏老脸一沉,“成栋,你也太不懂事了!你嫂子这做的是正经事情,你怎么能吃点苦就说不干呢?难怪你哥生气!”
“娘,可是那些事真的很累!你瞧,我这一身的腥臭味儿!要不……你让姐去吧!”
“说什么胡话呢?你姐是会做饭,可那几十斤的东西,你让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扛来扛去的?”
瞧赵成栋着实累得不轻,赵王氏也心疼,左右一瞧还有旁人,先吩咐道,“玉兰,去给你弟弟把包子拿上!再给他添碗汤吹吹凉,他一会儿吃了就走!”
然后才把赵成栋拉进里间温言相劝,“成栋,你听娘说,赶紧回去,这个苦你必须得吃!你上回不还劝娘来着?只要不分家,这店里的生意就是咱们家的。若是咱们家的,可就不仅是你哥嫂的。还有你自己的一半。这么一想你还能不下力气么?你今儿出了力气,明儿可就是银子了。你放心,只要有娘一口气在,你哥嫂赚多少钱都得分你一半!别在这节骨眼上真惹恼了你哥嫂,那梁子可就结大了。你这苦也就苦这么一时,等生意做开了,请了伙计,你可是堂堂正正的二老板,有多少福享不尽的?你嫂子是死拦着不让我去,既然让你进去了,你就得稳稳的店里站住脚,别让她寻个由头把你给撇了出来!所以你去了之后,不仅要做,还得用心的做,懂吗?”
赵成栋听娘说得有理啊,赶紧准备走人。
赵王氏想想又多嘱咐了一句,“记得给你哥嫂赔个不是,嘴上吃点亏没事的!”
“这个我晓得!”赵成栋狼吞虎咽的边吃包子边喝汤,又扒拉了两口菜,匆匆忙忙的出门了。
那边张发财也不蠢,眼见赵王氏拎着儿子进去教子了,也依样画葫芦,让张小蝶给张金宝拿了吃的喝的过来,批判着张金宝。他的道理就简单直接得多,“你大姐这眼看就要开店赚钱了,要是惹恼了她,你将来可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你还真想一辈子种那一亩三分地去?”
张金宝本来就极怕大姐,只是见赵成栋不去,所以才跟着闹。听爹这么一说。他心就慌了。那边银宝瞧见赵成栋出了门,赶紧报信,“哥,你快走!他家弟弟已经追去了!”
张金宝再不犹豫,立即一骨碌翻身起来,汤也不喝,就拿了包子,一路吃一路忙忙的赶上赵成栋。二人各怀各的心思,却是都往同一个目标而去。
等章清亭他们抬着水回来,俩弟弟也赶到了。
他俩当然都没给他们好脸色,赵成栋当即赔礼道歉,“我那不过是随口说说,抱怨了几句,谁知道哥哥就当了真。大嫂你可别生气啊!”
张金宝涎着脸道,“大姐,我这德行你还不知道啊?没事就想偷偷小懒,可哪回真敢不听你的话?”
这几日确实在用人之际,章清亭也不想把脸撕破,只冷哼一声,“我这话就放在这儿了,你们现在干活我是没有工钱发的,你们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我决不强留。但请要走的时候提前跟我打个招呼。这不辞而别可就太损了!”
两人当下保证,再也不离开。
“那行,都回去吧!好好听方师傅的话,别在他面前偷懒耍滑!”
两人老老实实干活去了。
进了屋灯光里,赵成材才瞧见章清亭的袖子都湿了,忙道,“娘子,这儿有我带来的热包子,你先拿一个吃了垫垫肚子,就赶紧回家去换换衣裳吧!秋天晚上可就冷了,别着凉。有什么事。你交待给我,今晚我在这儿替你看着。你回去了好生休息,准备明儿一早开店!”
章清亭听得心中一暖,这秀才心地着实不错,做事也踏实,有他在这儿看店,确实她要放心些。
“那你衙门里的事怎么办呢?”
“我今儿已经告过假了,你这开店,我明早无论如何也得到的不是?明天下午再去衙门就是。”
“那……不太好吧,你也太辛苦了!”章清亭有些犹豫,要不要领他这份情。
赵成材宽厚的一笑,“你放心,我读书熬夜惯了,一个通宵不算什么的!我还带了本书在身上,没事就当温书了!”
章清亭觉得自己现在确实需要回家换衣裳和好好休息,便不再推诿,“那今晚就辛苦你了,明儿一早我来替你。你歇歇下午就忙你的正事去!”
见晚上无月,赵成材还细心点了一盏灯笼给她提着,等章清亭到了家,一大家子都没睡呢,眼巴巴的瞧着她的脸色。
章清亭什么也没多说,只请大家都早些休息,明儿一早去开业就成。不是不生气,而是这眼看就要开张了,她可不想吵吵闹闹的,给自己找不痛快,毕竟做生意还是要讲个好彩头的。
见她并没着恼,赵王氏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还主动提到,“那些鞭炮香烛什么的,我这儿全是齐了,明儿你们可都得跟着我依着规矩好好敬财神!万万不可冒犯了,知道么?”
这个章清亭绝无二话,和众人一起应下。让赵玉兰帮她烧了一大桶水,将湿衣裳换下,好好的泡了个澡才睡下。
到底心里头有事。晚上睡不踏实,天刚亮就醒了过来。换上新衣,好生的梳妆打扮一番,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给自己鼓劲,“章清亭,祝你生意兴隆,马到功成!”
开了门,一家子都起了,就连平素最懒惰的张家六口都没一个赖床的,换上了最好的衣裳,扣得整整齐齐。
最出彩的当然是三位年轻女子,张小蝶一身灰襟红衣,赵玉兰是红襟灰衣。俗艳的粉色搭配上老气的银灰,却是相得益彰。章清亭给她俩设计的是以前府中大丫头们穿的对襟窄袖镶阔边式样,衣长至膝,两边开高衩,下面配长裤,大方便利,活动自如。何况二女气质一个活泼,一个沉稳,也刚好登对。
她给自己做的是套裙装,上衣是斜襟宽袖短装式样,深蓝为底,鹅黄为襟。在沉稳中带出一抹年轻的气息。因上衣那蓝色不正,还泛着点紫,她下身是索性就挑了块暗紫色的料子做了长裙,拿熨斗压出细细的百褶出来。这三样颜色配在一起,却显得如鱼得水。她今儿特意盘了头发,戴上了那一对装门面的银簪子和镯子,更显得大气沉稳,富贵逼人了。
赵王氏看得当真心痒难熬,不住往章清亭身后瞄,这媳妇给我做的衣裳呢?是不是还没做出来?不过瞧她这手工和样式,确实有几分水平。自己的衣裳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赵王氏自作多情的笑得开心,心想着今儿忙完了,改天再让儿子问问。
用过早饭,章清亭率领着这一家子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沿途就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尤其是三个女孩的衣裳,因式样独特,颜色新颖,更是让那些大姑娘小嫂子们流连忘返。
赵玉兰给人瞧得不好意思,头都快埋到地下去了。赵王氏暗地一推女儿,强迫她紧跟大嫂旁边学习。可章清亭那多少年才熏陶出来的千金的风范岂是一下就能学到的?
围观的人越多,她越发的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加上身量本就高挑,更显长身玉立,如鹤立鸡群一般。
店铺未到,外面已闻着香飘万里,纵是吃过了饭,都让人觉得口舌生津。章清亭暗自点头,很是满意。
赵王氏要讲规矩,看好了吉时,外头章清亭才果断揭了匾上红绸。里头赵成材他们配合着打开店门,“绝味斋”正式在扎兰堡亮相!
张发财和赵老实负责燃放起噼里啪啦的大红爆竹,赵王氏点了香烛,带着赵成材和章清亭及一大家子拜四方财神。
这回,是章清亭第一次诚心诚意的照着她的话去做。平时怎么闹腾都无所谓,可今日,她一定要讨个吉利!
简单的礼仪完毕,正式开门迎宾。
赵成材他们都是一夜未眠,眼睛红红的,却仍是格外精神。厨房的事情忙活完了,就该轮到章清亭登台亮相,吆喝售卖了。方德海也不赶热闹,自在后头远远瞧着,方明珠却也焕然一新的出来帮忙。
小姑娘一身新衣明显出自章清亭手笔,式样与她们又不相同。用黄绿两色拼的长衣长裤,但上衣外头又多加了件长披甲。因为时间太赶来不及绣花,章清亭便用盘纽的方法,在那衣边盘了不同的大花点缀,她这年纪的小姑娘穿了,显得活泼又俏皮。
把看得人都惊呆了,眼前这个肤白大眼,一脸灵秀的小丫头是哪家闺女?要说她是从前那个扫把星,根本无人相信!
只赵成材隐隐觉得有点不对,这衣裳怎么象是娘子之前在做的?难道不是做给娘的?只是给方姑娘做的,那他这个乌龙可就摆大了!可等不及他思索,就先被打发回去休息了。
新店开张,总是特别的吸引人气。何况这家小店的店主可是当年的杀猪女!
这杀猪女杀猪是把好手,开个店也是新颖,不用伙计,却是四个年轻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招呼客人,这下没事人也要进来瞧个热闹了。
既然进来了,闻到香气,总要买一点意思意思,尝着味道不错,就愿意说几句好话,这就让进店的客人越来越多,生意,当然是异常的火爆!
开业仅仅半天,章清亭心里已经有了底,今儿,她是真真正正的开张大吉了。
(PS:二更奉上,小清亭生意终于开张了,撒花!继续召唤小粉红!)
***推荐***
《大清小事》洞房当晚魂归西天,她成广府各街坊取笑的对象。
往前推三百年她能混得人模人样,往后退三百年难道就只能混得人模狗样?
不求成历史名人,至少也要保自己一生太平。
看她如何在繁华似梦的广州府寻自己的幸福,开辟自己的天地。
第二卷 (七十二)到底赚了多少钱
(七十二)到底赚了多少钱
章清亭开张第一天。生意是着实红火!
好卖的不仅是卤水,有些大姑娘小婶子瞧她们衣裳别致,也进来打听。章清亭便趁机推销架子上的那些存货,那她们这么几个活广告,生意竟也是出奇的好!这一天下去,就卖出了好几套的布匹。
但与此同时,暴露出来的问题却也不少。
首当其冲,就反映在两个女伙计身上。赵玉兰和张小蝶的算数实在太差了!人少还好说,人一多就慌,一慌就出错。幸亏章清亭精明,就怕她们靠不住,到她这儿结账时,自己还要重算一遍,这才避免了许多损失。
可却给客人带来了诸多不快,为什么她们算得便宜,到你这儿就贵了?章清亭只得又费了许多唇舌一一解释,这就耽误了不少工夫,还给人心里留下了阴影。有些好说话的客人就算了,有些磨唧的就非让她给少一点再少一点,到底还是让了不少利息出去。
再有就是张小蝶那刀工实在太差,切片成块。切丝成条,没人不抱怨的。不得已,只好有细切的活都让赵玉兰来做。张小蝶专管称斤打价,这一来,算得越多,错得就更离谱了。
十回里有八回出错,章清亭再不想骂人,少不得也要说张小蝶几句。让她心中很是不平,觉得大姐只骂自己,真是偏心赵家丫头!
章大老板忙得晕头转向,哪里还有心情管她的小肚鸡肠?忙忙碌碌这一天很快也就日头偏西了,眼见卤菜都快卖完了,生意也冷清下来。章清亭正想坐下歇口气,却见赵成材带着不少衙门里的同僚来了。
原来是陈师爷收了赵成材的礼,又得他帮这么大的忙,一直心存谢意。听说他家小店开张,就卖个老脸,在衙门里鼓动大家来捧场。
章清亭知道这些衙门里的官差多有外水,是吃拿卡要惯了的,反正剩的东西也不多,就索性要送给他们做个人情,以求日后多多关照。但陈师爷却很会办事,非说她这生意新开张要图个吉利,又是小门小户的不容易,坚决不能白送,自己还带头付了钱。这一下,其他人就是想白拿也不好意思了。这么些人你买一点。我买一点,干脆就把她铺子里的东西全买了个罄尽,让章清亭和赵成材感激不尽。
送走他们,章清亭累得一下瘫坐在椅子上,连小手指头都懒得动。这做生意还当真不易!这一天下来,连口茶水都没工夫喝,就这么方寸大的小店,却来来去去不知走了多少步,累得脚软。
赵成材送了人回来,见空空的柜台,故意打趣,“章大老板,请问您这儿还有什么卖的么?”
章清亭累归累,心情却是大好,当即回了一句,“现在卖光了,请问要不要?”
“光我不买,借一点就行!”
二人相视一笑,瞧在弟妹瞧里,却象是打情骂俏。
章清亭一下醒悟过来,有些赧颜。赵成材却没察觉。只见她累得不轻,便让她自去收拾帐本银钱,自己招呼弟妹们一起动手清理关店,准备回家了。
方家祖孙忙过了晌午就回去休息了,下一拨该卤该烤的东西,已经都预处理了。火候什么的,赵成栋和张金宝他们做过了一回,也都清楚。现在开了张,事情上了轨道,就不必熬通宵了,只让人看着时辰下料,他们明儿一大清早来了就行。
几个年轻人这会子都累得不行了,一个两个哈欠连天,都想回家休息了。别人尚可,两个弟弟必须留一个值守的。留谁下来呢?
这个苦差还是先找自家人吧!章清亭直接发话了,“金宝你留下来!今晚你就辛苦一下,明儿是成栋。你俩先轮着,日后招了人再替换吧。”
既然大姐都说了,张金宝也不争了。赵成材帮着又检查了门窗炉火,嘱咐妻弟晚上睡得警醒些,一家子这才离去。
章清亭专门准备了个带锁的铁匣子,放银钱和账本,她可不敢把这些搁店里,自己收了就抱着回去。到底有多少钱,谁也不告诉。
大伙都盯着那匣子,自发的前后左右簇拥着她,一同家去了。
赵王氏自然在家眼巴巴的等着信儿,想打听挣了多少钱。
可章清亭一张口就说,“本钱还没收回来了。哪里敢谈赚钱?”
把她一下噎了回去。暗自盘查一双儿女,“你们今天一共卖了多少货,收了多少钱?”
这姐弟俩一天忙得跳脚,哪里有空记得这些事情?赵王氏见一问三不知,当即把俩孩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太不上心。
赵成栋可没工夫听她罗嗦,她训着训着就睡过去了,赵玉兰也是强撑着眼皮不住的打瞌睡。赵王氏简直是对牛弹琴,气得一转身自进去了。
可到底不甘心哪!开始琢磨怎么Сhā能一杠子进去,起码得弄清楚那丫头到底挣多少钱!
章清亭等到用过了晚饭,洗漱之后才一人躲在小屋里算帐。
等结果出来,章清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日居然一共赚了五两三钱银!
这样一个月下来不就是一百五十多两银了?不上半年就能挣回上千之数了!就算是刨去这二百多两的本钱,想来一年之内是绝对可以完成千两之约,自赎出门,到时这店还是自个儿的!
章大小姐真想仰天长笑,可她不敢,只好一个人偷偷在心里乐开了花。
忽地,赵成材敲响了门,给送进一大壶罗汉果茶来,“听你今日累得嗓子都哑了,喝点这个吧,清咽利喉的。”
章清亭心下暗暗感动。这秀才相处下来,凭心而论,人的本质还算不错。开店这些天,他忙前忙后的确实也帮了不少忙,却既不卖功邀宠,也不过问银钱,让人舒心,“这些天也辛苦了你!”
赵成材给夸得赧颜,“我又没做什么,倒是你真辛苦了。”
不过,他也提出自己的观点。“我觉得你很有做衣裳这一行的天分呢!那么些难看的布匹都给你拾掇出来,还卖得不错,真是很不容易。日后,你不妨考虑往这方面试试。毕竟做卤水的秘方不在咱们手里,做与不做,可全凭人家一句话!”
这话说得有理,章清亭连连点头,“方师傅虽然为人孤僻,品性却还尚可,应该不会做那种不讲信义的事情。再说,做绸缎庄本钱可要的不少,就凭我现在,那是想都不敢想!就象之前那刘老板,他弄了那么一个四不象的店,最后还是关门了。”
“你是个明白人,我不过是白提醒你一句。”赵成材忽又笑道,“若论起做生意来,还是马场最赚钱!”
“哦,你怎么知道?”章清亭好奇他怎么忽然开窍了。
“你忘了我在衙门里当差了?我今儿特意翻了翻税赋册子,人家一个马场,一年光交的税就抵上你这个店还多!”这是因为章清亭开门做生意了,所以他才也开始学着关注这方面的信息。
“有这么多?”章清亭听得怦然心动,“可那本钱着实不少吧?”
“那是肯定的,不过利息也高得惊人呢!我特意请教了陈师爷,他说要是有钱有地方去弄那个,可比干什么都强!一匹小马驹才几两银子,养上一两年能费多少草料?等到转手一下就翻了十几倍,赚几十两银子的出息,这还是一般的劣马,若是好马那就更不止了。不说大马场了,就是小马场,能有个三五十匹马可也了不得!”
章清亭还真动了心思,追问道,“那马都好卖么?”
“当然好卖啊!我们北安国的马种好,耐力强好养活,各国来买的人多,只要没病没伤的。都好卖,只看卖的价钱如何了。”
章清亭一一记在心里,“那你以后有这方面的信息都替我留意着。”
“行啊!反正是顺手的工夫。”赵成材见她面露疲态,想起来多说了一句,“我瞧你这么一人忙里忙外的,长久下来也不是个事儿,得找个人来帮忙才是。你别多心,我可不是想让弟妹来给你管事,只是这店一开,只要收钱你就得在,还得算账,一点空闲不得。还有店里的大事小情也全都得找你,你又不是三头六臂,不可能面面俱到。到时忙中出错,那就不好了。”
谁说不是呢!章清亭确实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可我钱又没个钱,现在上哪儿找人去?”
这倒也是,其实以赵王氏的精明能干倒是个好人选,只是太过强势,要她来收了钱,那章清亭就别想要回去了。赵成材想想也就没开这个口,“那不如让你母亲到店里来帮忙切菜什么的,教小蝶试试掌柜,我见她口齿伶俐,还比较胆大,也敢跟客人说话,应该能行吧?”
“她?”章清亭嗤之以鼻,“她是太敢跟客人说话了!光顾着聊天也不正经干活,我这可不是开茶楼的!”想着她那个上不了台面的轻狂样儿就有气,还不如赵玉兰本本分分来得稳重。
赵成材没话可说了,正准备告辞,忽然想起赵王氏方才打听的新衣裳之事,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呃,我瞧今儿小方姑娘身上的衣裳不错,也是你做的么?”
“是啊!”章清亭爽快的承认了。
赵成材暗叫不妙,仍抱着一丝侥幸问道,“你这些天,就做了这两套衣裳吧?”
“那当然!就这两套都把我累得够呛。有事么?”章清亭还奇怪呢,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我只是觉得挺好看的!”赵成材搪塞过去,心中却暗暗叫苦不迭,琢磨要怎么跟娘交待。要闹得不好,又是一场是非!唉,自己怎么不动动脑子,就那么多嘴呢?
他的后悔不迭章清亭可没空留意,她今日忙得够呛,明儿又得早起采买原料,结了账收了钱就睡下了。
翌日清早,章清亭就带赵成栋、赵玉兰和张小蝶去集市采购原材料了。
赵成材现在有了衙门差使,还得不时的帮忙店里生意,早上起得更早,直接到衙门里去刻苦攻读。
赵王氏他们现在反而是出门晚的,刚要离家,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上门来的是王屠户的老婆王江氏,提了一副猪腰子,两只猪后蹄上门送礼。
先不说别的,那王江氏上赶着就亲亲热热的管赵王氏叫姑妈,听得赵王氏自己都寒掉一身鸡皮疙瘩。
虽说这王屠户和赵王氏还真算得上是八竿子能打得着的亲戚,辈份也确实是姑侄,但二人年纪也差不了几岁,平时相见最多也就喊声老姐儿,哪象今天这么客气?
赵王氏多精明呀!一下就猜出她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要求自己办事,便把旁人都先打发了出去。
原以为是要请她去跳神驱鬼的,客套了几句,王江氏说明来意,原来是看章清亭开了铺子,生意又不错,便想拿下肉材供应这桩大生意。
闹了半天,原来是找她的呀!赵王氏听得颇有些不悦,但转念却又是一喜,要是自己谈成了这样一个供应,还愁查不到章清亭的底?
她心下虽有三分允意,可心中到底有些忌惮,怕章清亭脸烈心狠到时不卖她的账,那她就算谈定了,若是回头又给黄掉了,可就太掉份儿了!
王江氏也是机灵,当即觉出不对劲。这赵王氏既不拒绝她,也不应承她,那这么装聋作哑的算怎么回事?这请将不如激将,她想了想,索性挑明了道,“姑妈,您看这一笔可写不出俩王字,您侄儿能不能做这生意您就给句痛快话吧!要是您做不了主,那我这就去跟您媳妇商量去!”
这叫什么话?赵王氏立时火起,冷哼一声,“她是我媳妇!哪有婆婆做事还要跟媳妇商量的?”
平日在家里关起门来,她训不动章清亭也就罢了,可在外人面前,赵王氏一定要争强好胜,这个脸面她绝对丢不起!
有了这个话,王江氏心中一喜,赶紧趁热打铁,“那这事咱们就定了?”
第二卷 (七十四)救个美人好处多
(七十四)救个美人好处多
章清亭担心方德海有了钱就撇下她了。方明珠却正色道,“章姐姐,你帮我们这么多,我这辈子都会记着你的好的!爷爷虽然不说,但他心里却也是知道的。你放心,只要你这店开一日,我们祖孙都会帮你干下去的!纵然要走,也会跟你说清楚,断不会让你这店开不下去的!”
章清亭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教她打算盘理账。当天起,就让方明珠帮着收钱记账了。弟妹们看了虽然心里有些怨忿,但都不敢言语。
可章清亭心里却仍是觉得隐隐有点不对劲,到底是什么呢?正想琢磨,却突然一下被外面的吵嚷声打断了。
“你们想要干什么?”
门口有两个混混纠缠上了一个小姑娘,她十五六岁年纪,皮肤微黑,鹅蛋脸,浓眉大眼,很是英气。穿一身宝蓝织锦的骑马装,头上还绾着一支金钗,镶着手指头大小的珍珠。很是华丽,手里提着根细细的马鞭,象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却不知为何落了单。被那两人推推搡搡,还不断说着污言秽语调戏着:
“小妹子,咱们不想干什么,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认识一下嘛!”
“跟哥哥们走吧,我们带你去喝酒听戏好不好?”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快走开!走开!”小姑娘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挥舞着马鞭想要把他们赶开,奈何鞭子太细,根本起不到效果。她焦急而又求助的目光四下探询,围观的大有人在,却认得那两人是当地有名的泼皮,是以无人敢上前相帮。
这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良家女子,还有没有王法的?
章清亭的正义感勃然而发,当即就冲了出来,拉着那小姑娘的手道,“哎呀,王小姐,你怎么才来?我可是等了你一上午了,就盼着你关照我的生意呢!”
她不想得罪那些无赖,却也不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见人恃强凌弱,欺负女孩子。
蓝衣姑娘一脸愕然,但见章清亭拉着她脚不沾地的就进了自家的店。把她往里一推,顺手拿起布料在她身上比划着。“这个颜色有点暗,来试试这个!”
蓝衣姑娘一下明白了她的好心,感激的躲进了柜台后头。
俩混混跟了进来,满脸愠色,声色俱厉,“嗳!你想干什么?”
章清亭故作惊愕,“什么干什么?我在卖衣料啊?难道二位也想给家里的母亲姐妹扯一点?那我还是建议二位带了她们一起来,要自己试试才称心。但我这小店还有卖卤水的,绝对好味道,包君满意,请问二位要称点什么?”
俩混混开始耍横,“你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我们是什么人!竟敢多管闲事,你这店是不想开下去了吧?”
张小蝶和赵玉兰没经过这样的阵势,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方明珠眼见不对,哧溜钻进去找人了。
章清亭面对恐吓,反倒更加镇定,从容一笑,“哟!原来二位还是衙门里的官差呀!怎么?你们要查封我的铺子?行啊!只不知我这店到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还烦请二位指出来。话说。我家官人可也在衙门里当着差呢!听你们说了,我们也好去县太爷跟前打听打听!”她这番话绵里藏针,气势十足。
混混见她抬出官府,又如此气定神闲,当下不敢小觑,可他们占惯了便宜,从来怕事的人多,敢于抗争的人少,就这么走了着实不甘心,“你这店门就开得不对!先交我们十两银子,替你请几张平安符吧!”
“钱我是有!平安符我这儿也有!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你……”那两人气得不轻,欺她是个女子,高举着拳头就想动粗。
章清亭心内确有三分惧意,却仍是眼都不眨的盯着他们,回手将柜台上的算盘拿在手里,准备反击。
“谁敢欺负我姐?”张金宝大吼一声,举了把砍骨刀横眉怒目的从里头冲了出来,护在大姐身前,“是你么?还是你!”
俩混混吓了一跳,章清亭暗自松了口气。
方德海也柱着拐杖脸色阴沉的站了出来,“二位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找碴的!买东西我们有酒肉,找碴的我们可有棍棒!”
他平时不说话就挺吓人,这一板着脸就更吓人了。章清亭分明瞧见,赵成栋拿着根扁担躲在帘子后头。她心中暗自感慨,张金宝愣虽愣点,但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亲兄弟靠得住些。
混混一见他们人多势众,只得悻悻的甩下句话,“咱们走着瞧!”便溜之大吉。
可出了门。一人似是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偷偷的打量了章清亭好几眼,这才离去。
蓝衣姑娘大大的松了口气,很是感激,“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抢着答话的是赵成栋,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钻了出来,站在那姑娘身旁献着殷勤。
见到漂亮姑娘,男孩子哪有不动心的?张金宝刚想也凑拢过去,方德海却老脸一沉,“都回去干活去!”
他似是不太高兴章清亭多管的这桩闲事,看也没看那姑娘一眼,就进去了。
不过方才这话就算他不说,章清亭也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这俩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光人家头上那支金钗就够他们干上十年八年的了,献殷勤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这分量再说。
章清亭很是鄙夷,转而问道,“这位小姐,你是一个人出来的么?那些人虽然暂时离开了,但兴许还躲在外头等着呢!你最好找个人回家报个信,让人来接你才妥当些。”既然救了人,当然就要救到底。
蓝衣姑娘脸上一红,敛衽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姐姐仗义相助!家兄就在前面谈生意。我不过是想先出来走走,没想到……为了这点小事去惊动他实在不妥,若是方便,请容我在此小坐,家兄应该很快就会寻过来了,到时自当重谢!”
“不必客气!玉兰,去给小姐倒杯热茶压压惊。”章清亭这姑娘进退得宜,谈吐不俗,想来家教甚好。衣裳又这么华丽,钱财自是不缺的。只可惜刚救了她,反倒不好挟恩向她拉生意。未免有些可惜。
可这姑娘却很是上道,主动提出,“你家这店是新开张吧?东西做得好香,我买点回去尝尝!”
这个章清亭自然欢迎,那个姑娘低头挑拣着,“给我拿鸭头十个,鸭掌十只,牛肉两块,牛肚一斤,再加一对猪脚,两只烤鸡。”
这出手还真阔气!章清亭迅速算出大概要快二两银了。
见是个大主顾,张小蝶很是热情的迎了上去,一一给那女孩拿着,还殷勤的问,“要打点酒么?”
女孩在他们的酒架上扫了一眼,微皱了皱眉。
偏偏张小蝶不识相,象宰肥羊似的大力推销,“我们这酒很不错的!味道又足又便宜!”
那女孩只好指着架子上的小坛,“那就拿一小坛吧。”
章清亭知她没瞧上自家的酒水,虽觉张小蝶殷勤的有些过了,但在商言商,也不算大差错。不过等人走了得提醒一下,老这么着,会让顾客生厌。
“好咧!”张小蝶嘴上应得漂亮,转手把一盘子吃食递给赵玉兰,自去拿酒。
赵玉兰也不二话,铛铛铛几刀,又快又匀净的该切片的切片,该切丝的切丝,该斩块的斩块,又浓浓的浇上卤汁,各自拿油纸分包捆好,又找了个小瓶装了酱料,整理停当,这才递了出去。
方明珠把账算出来,和章清亭心里估摸的差不多,略一颔首。找那蓝衣姑娘结了账,可她等的人却还没来。
她也不能走,便跟她们随意聊着天,“你们这店开张几天了?这些绸缎是以前的老板留下的吧?”
“今儿才开张第二日呢!”见她目光犀利,章清亭也不隐瞒,“其实这些料子还是不错的,只是颜色没搭配好,所以显得入不了眼。”
知她瞧不起店里的布料,所以根本不予推荐。
那姑娘上下打量一番她们身上的衣裳,“这些衣裳是哪家裁缝做的?挺别致的。”
方明珠很会说话,赶紧给章清亭脸上贴金,“这些都是我们老板自己设计自己做的,卖得可好呢!”
蓝衣姑娘望着章清亭,似有话想讲,又有些不好意思。
章清亭会意,“姑娘有话,但讲无妨。”
那姑娘有些赧颜,半晌才道,“我有块大红云锦,上面织了鹅黄柳绿湖蓝三色的小朵蔷薇,特别漂亮,就是一直想不好做什么样子。姐姐能帮我参详参详么?”
章清亭一听就明白了,这肯定是姑娘准备做了当嫁衣的,所以异常慎重,“你那块料子共有多少?”
“料子倒是扯了很多,都够做一身的了!只是若做全套,倒太花哨,显不出好看了。那料子是我爹上京城时买的,听说还是从南康国运来的,很有些金贵。问了好些裁缝绣娘,都不敢接这活,一直搁箱子里没动。”
章清亭想了想,当下有主意了,“我给你画个样子,你拿回去比着看看,若是觉得好再做。”
“那敢情好!”
章清亭提了笔,很快就勾出一件直襟长衣。高领窄袖,掐腰长摆。这是仿她母亲大人的一件礼服式样,简洁明快,高贵华丽。
那姑娘见这样子虽好,但这么大面积的用色,恐怕太冲,有些踌躇,章清亭跟她解释着,“我没见着你那料子,所以只能估摸着配。这衣裳旁边全用鹅黄料子包出窄襟,下面任你配黄绿蓝黑各色长裙都好看。”
那姑娘想着连连点头,“加个边,这样就把颜色都收住了。”
章清亭又指着画了小圈圈的地方道,“这些扣襻上你一样用鹅黄|色盘出小蔷薇花,若是方便,在里头缀粒你头钗上大小的珍珠当扣子就画龙点睛了。”
那姑娘拍手赞道,“这主意好!我回去就拆串珍珠项链!”
其他三女听得咋舌,拿珍珠作扣子?章清亭也太敢想了!
那姑娘还接着追问,“若是料子还有多的,我做什么呢?”
章清亭一笑,指着自己的上衣,“那就不如照我这样,做件紧身小短袄,这大年下在家穿了会亲友,或者出门见客,都是又喜庆又热闹,再冷,外头加件大毛衣裳也就是了。若是还有多的,索性就再做件她身上这样的镶边坎肩,或长或短都可以,只不要再加任何纹饰就够了。”
蓝衣姑娘喜不自胜,连连道谢,“姐姐你帮我想这么好主意,我该怎么谢你才好呢?”
章清亭见时机成熟,才装作不经意的笑着回了一句,“那你不如在我这儿扯几身衣料回去!当然不是给你穿的,是让你打赏身边丫头们的。反正现在也快过年了,府上总要用的不是?我这儿价钱也便宜,就剩这些料子了,卖完也就没了。”
她刚刚在帮这姑娘想衣裳样子时就想到这个话了,可一直不好说,等她主动问起了,这才顺理成章的接下来。既不突兀,也不失礼。
蓝衣姑娘当即欣然接受,想了一想,“那你算算,照红灰两色,裁四套丫头的衣裳,再照你身上这样,裁两套宽宽大大的样子出来,一共得多少银子?”
章清亭立即会意,这姑娘身边应该是有四个丫头,两个嬷嬷伺候着。她这几天卖这几套样子的衣裳卖得极熟,连算盘都不打,很快就在脑子里算了出来,“不过是八两六钱银子,折下来一套才一两多一点。”
那女孩点了点头,“确实不算贵了,行吧!你帮我把料子扯了,不过我身上没这么多钱,一会儿我哥来了再付你。”
这才该章清亭喜出望外了,一下子在她身上就做了十两银子的生意了,这个美人没白救!
麻利的扯了布,连那几套的图纸都给卷进去,一套一套的给她分装包好。
那姑娘末了,却也提出一个要求,“姐姐,你告诉我那长衣的样子能不能别再告诉别人?”
章清亭扑哧笑了,这姑娘肯定是希望自己成亲时能穿得独一无二,让人羡慕。正待打趣两句,却见外头有人在喊,“小妹,小妹!”
(PS:鞠躬感谢亲们的小粉红、打赏、评价还有留言,还有米有?小清亭不嫌多,嘿嘿!)
第二卷 (七十三)顾客的需求就是银子
(七十三)顾客的需求就是银子
“定也可以!”赵王氏想了想。先说了通撑面子的话,“我家这芝麻大的生意,我本来也不想多操那份闲心!可眼见孩子们忙得一塌糊涂,我们这做长辈的要是不跟着后头收拾,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这样吧,你把每样东西的价格报给我,咱们要是能谈定,你就去给我家店里送货。”
到底是自家的生意,她再跟章清亭闹别扭,也还是要认真的替她省钱,多赚些利息。
王江氏当即好话说了一箩筐,简直要把赵王氏捧到天上去。赵王氏可不吃这一套,现在是自家拿着银钱买东西,讨价还价起来,可一点也不客气。她别的虽然不知,可章清亭店里卖什么东西却是清楚的,至于斤两,那个没个定数,就是章清亭自己来,也都只能说一句酌情添补。
费了半日口舌,两人才总算把各项价钱议定。赵王氏额外交待了一句。“以后你送了多少货,都跟我说一声,不过这事就不要告诉我媳妇了。”
王江氏以为她是要和媳妇对账,便满口应承了下来。说准了明日,让那王屠户晚上杀了猪,趁开门前,就把新鲜猪肉直接送到章清亭那店里头去,到时伙计都收了,不怕章清亭不给钱!
送走了王江氏,赵王氏心中计议已定,这事啊,就推给赵成材跟章清亭说去!反正她一样的要买材料,有人送上门,价格又便宜,可比自己费神买的强!
这不是还替她省了好大一桩事么?赵王氏越想还越觉得自己居功至伟,恨不得章清亭立即在她面前,五体投地,俯首称臣才好。
章清亭可不知她在自己身后又干的这样一桩好人好事,她本想着第二日的生意肯定没第一日的好,没想到一开门,竟又是个满堂红。
这一来是方老头确实有一手,卤菜滋味特别好,不少昨日买了尝鲜的人,虽觉她这店的东西贵一点,但今儿还是愿意回头。不过有人也提出,这此卤菜虽然好吃,但略嫌清淡了一些。不经吃,是否应该多加点盐进去。
方德海这倔老头却坚决不肯,说再咸味道就变了。章清亭猛然忆起,以前在家里曾经听丫头们私下笑谈,说主子们长得精致,连吃的菜都特别清淡。就象她总觉得赵家的饭菜太咸,还私下提过,可赵玉兰说她也知道,但那样才经吃,想来这就是贫富不同,口味也有差异。
方老头不肯改味道没关系,只要再多加包酱料不就行了?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二来是章清亭昨日卖了些布匹出去之后,但凡女人,有了新东西,都喜欢在左邻右舍之间炫耀,而大部分女人,又特别的喜欢跟风。见她这儿的料子不错,定价又低,式样还新颖,未免都动了心。只要手头还过得去的。便都相约相伴着,来她这店里咨询。
章清亭自然是乐得开怀,一上午又卖出不少套系。特别是她给方明珠做的那套衣裳,因为盘花别致,深受欢迎。
这些民间女子,平日里家务操劳,哪有那么多闲暇描花绣朵的?倒是那个,又简便又好看,许多人就是冲着那个花扯了料子。就算是有些想扯赵玉兰她们身上料子的,也让章清亭琢磨着能不能加点花朵上去。
依章大小姐的眼光来说吧,其实觉得这种款式就是设计给丫头们穿的,朴素大方才最要紧,根本就不适合太过花哨。可民间女子的眼光却与她这官家大小姐有所区别,她们做件衣裳,既要实用,又要尽量显得有花有朵显得好看一些。
顾客的要求就是银子!章清亭只得入乡随俗。想了想,找来些布头,比了又比,在那上衣襟两边开衩处各安了一个可拆卸的同心如意蝴蝶结扣,用时既收了腰又美观,还不影响整体效果,取下来,就方便在家做事干活。想配在别的衣裳上也行,这个小创意大受欢迎, 一下又多卖出几套去,让章清亭很是感慨。
中午闲暇之时,便在那儿说起来,是不是也在自己的衣裳上画蛇添足的盘几朵花?因为就她身上这套样子最不好销。
张小蝶嘴快,当即笑道。“大姐,你那衣裳就是盘了花我也不会买。”
章清亭很是诧异,“这又是为何?”难道自己的衣裳最难看?
“你这衣裳太……太那个啥了。”张小蝶不太会形容。
那个啥嘛?章清亭白她一眼,又问赵玉兰,“你说说看!”
赵玉兰也想了半天,“这身衣裳你穿了好看,可我们……都没法穿。”
“是不方便干活么?”
“大姐,你这衣裳只适合穿了出去做客的,家里确实用不上。”
章清亭似有所悟,却还是疑惑,“就算是你们,也需要一两套出门做客的衣裳吧?为什么就不考虑考虑呢?”
两个妹子对望了一眼,忽然都有些忸怩起来,章清亭知她们有话不敢说,“没关系,说实话。我这要卖不出去,回头可亏得都是钱呢!”
赵玉兰红了脸,这才吞吞吐吐的道,“你那个……太短了。”
张小蝶捂嘴笑道,“要是不注意,腰就露出来了!”
说什么呢?章清亭脸上一沉,张小蝶赶紧收敛了笑意,“大姐……你是没有啦。但我们……很怕!”
赵玉兰倒是动了动脑筋。“大嫂,你这样子若是把上衣加长,把那黄边去掉,不掐这么细的腰,娘这年纪倒是能穿的。”
章清亭明白过来了,这么一改,就成家里以前那些老妈子们穿的衣裳了。对她来说是难看之极,但却是这些普通妇人能穿的样式。
当然,也不能完全象这样改,也得弄些花啊朵的,要在平凡朴素中又生出变化来才更迎合她们的胃口。
自己身上的衣裳是改不了了。只有在下一系列要推出的样式时变化,章清亭抚额头痛,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诚如赵成材所言,她除非生出三头六臂来,要不这么劳心劳力的,就算赚到了钱,也未老先衰了!
见她烦恼,方明珠很是贴心的端了杯茶来,“章姐姐,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么?”
章清亭叹了口气,“我现在最缺的,一个是人,一个是钱!”
方明珠眼睛子一转,“你是想请人,却又没钱对么?”
你就是猜中了我的心思又能如何?章清亭哀怨的道,“我这真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方明珠一笑,“我不能算一个么?”
“你?”章清亭不是小瞧人,实在是她什么都不会呀!
方明珠毛遂自荐,“我别的不会,帮你算个账收个钱还是行的!”
“你会算账?”
方明珠狡黠的一笑,“以前爷爷教了点,你在这儿算来算去,我就听着,多少也会了些。不信你考考我?”
章清亭当即翻着账本,随口出了几个考她,这丫头虽然反应慢了一点,但无一出错。
章清亭还真惊讶了,“你这丫头是不是天赋异禀啊?怎么这么聪明?”
方明珠小脸一红,却仍是诚恳求教,“这天赋异禀是什么意思,怎么写来着?”
章清亭教了她,却又一想,万一让她来收钱,那岂不是赚了多少方老头都知道了?这祖孙俩鬼精鬼精的,她还真有些怕。
见她犹豫,方明珠猜出她的心思,乌溜溜的黑眼睛笑得弯弯。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布匹不算,这店里的卤水大概每天赚二两银子上下吧?”
章清亭一脸惊愕,她怎么知道?
“爷爷说的,他每天做了多少东西,你卖多少钱,他心里有数着呢!这段时间先试试,等过年了,他说可以多做点,以后你多赚点,也好加加他的工钱!”
这祖孙俩,没一个省油的灯!不过现在自己确实需要帮手,与其让张赵那两家子人掺合进来,她倒宁肯相信方明珠这个外人。
“让你来收银也可以,不过,我也有个条件!”章清亭可不愿任人捏扁搓圆,“你要是收错了钱,对不上账,我可是要罚的,就从你爷爷的工钱里扣!”
这个方明珠还不敢作主,“那我进去问问爷爷!”
不一时,她笑吟吟的出来了,“爷爷说,若是我做的不好,扣是应当。只是,这有罚还得有奖才公平,我若做得好,是否也该发份工钱?”
章清亭笑骂道,“去回你爷爷,你这在我这儿读书识字我还没收钱呢!你们爷孙俩也好意思跟我提这个话?”
“这倒不用了!”方明珠上前接过算盘,“我刚才就这话说给爷爷听了,爷爷只是笑,说让我跟你学着点!章大师傅,你就开始教徒弟打算盘吧!”
章清亭叹道,“你说你个小丫头片子,哪来这么多心眼?这幸好还是个姑娘家,要是个男孩,那不得出去把天都捅个窟窿?”
“把天捅个窟窿才算本事么?那本事我宁肯不要!还是多学点真本事是正经,日后呀,我也跟你一样,自己当老板!”
“有志气!到时可别忘了你师父。”章清亭忽地想到一个重要问题,“你爷爷不会是想有了点钱就撇下我单干吧?”
(PS:小粉红啊,在哪里呀?小清亭喊你过来玩!)
第二卷 (七十五)无心出言酿成祸
(七十五)无心出言酿成祸
听人叫喊,蓝衣姑娘立即奔到门口。“二哥,我在这儿!”
过来一个年轻人,比她大个两三岁的样子,一样的浓眉大眼,穿身酱紫色的衣裳。不过瞧着他,章清亭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可又分明不认得。
“买了这么多东西啊!”那哥哥宠溺的一笑,看得出来,很是疼爱这个小妹。
“二哥你身上有钱么?我这儿还欠人家八两多银子呢!这个姐姐还帮了我好大的忙,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她话音未落,又有一人过来了,“你俩买什么呢?”
抬眼一瞧,章清亭微有些赧然,这不是贺玉堂么? 听那两人管他亲亲热热的叫“大哥”,敢情这俩都是他弟妹啊!忙稳住心神,尽量使自己显得端庄大方。
贺玉堂初见章清亭,也显得有些尴尬。她这一身妇人装束,真是嫁给那秀才了吧?心里多少有点疙疙瘩瘩。
这蓝衣姑娘正是他家小妹贺玉华,紫衣的是二弟贺玉峰。贺玉华拉着两位哥哥在一旁,小声把方才之事说了,俩兄长一听。俱都脸色一沉。
贺玉堂俨然半个家长,发话了,“这事咱们回去再说!”
敢这么不长眼,欺负他家妹子,定不能轻饶过!
再来到章清亭面前深施一礼,“张姑娘,多谢你出手相助!这份恩情,贺家上下铭记于心。”
章清亭肃容回礼,“贺大爷您言重了!我虽女子,但也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理。况且就在我门前,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不敢谈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话虽如此,但真的能见义勇为,出手相帮的也就是姑娘了,这份高义在下绝不敢忘!来日若有所需,但请明言。”
这个章清亭却没再回绝,多个朋友多条路,干嘛非弄得泾渭分明?当下一笑,并不多语。
见他们似乎认得,贺家弟妹也有些惊奇,却没有冒昧出言相问。结算了银钱,拿上东西,贺玉堂带着弟妹离开了。
方明珠这才凑上来问,“那一家是什么人啊?”
张小蝶抢着道,“这位贺大爷是开马场的,很有钱!”
“说得对!这就是几位有钱的大爷!都记好了。以后再遇上,可都得打起精神来招呼!”章清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了一句,转而就开始批评教育,“不过小蝶,你方才也太急功近利了,人家明显瞧不上我们那酒,你还在那儿死命推销。人家是不好意思才买了一坛,以后可切莫如此,招人嫌的!”
张小蝶嘟着嘴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不做成生意了么?偏大姐总是这么挑剔自己!
及至晚上回了家,章清亭觉得赵成材的脸色有些怪异,好似有话想讲又不好讲,很是为难的在她门口转来转去。
肯定不是好事!
章清亭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心想着下午被贺玉华一口气买走了六套,店里那几款料子快卖完了。中秋过后,这北方天气冷得快,再要做,就得做棉袄了。正好自己也该添置冬衣了,她想着顾客的反应,没有完全凭自己的喜好,又画了几款新衣。到外屋那堆布前来配色。
赵成材几次三番想开口也开不了口,章清亭也不搭话,头也不抬,只顾着比较各种料子的优劣,盘算着什么做里,什么做面,一时忘形,不觉随口问了一句,“嗳!你们这儿冬天有多冷?”
赵成材没注意她话里的语病,只高兴着终于接上话了,“娘子,你又做新衣裳啊?那可得做件厚实的!”
“是啊!”章清亭自悔失言,见他没在意,也不多提,含糊带了过去,“我想做身棉衣,也不知用两斤棉够不够?”
这个问赵成材等于白问,“要不你问问娘去!她肯定知道!”
问她?那还不如去哪个裁缝铺子打听下。
见章清亭不答,赵成材自又把话接了起来,“娘子,呃……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这不废话?章清亭嘴上淡淡应了一声。
“我也知道你忙!”赵成材干搓着手,赔着笑脸,“嗯,要不这样,你能不能……帮娘裁件衣裳?给她自己做也是一样的!那个裁衣裳好象不是很费力吧?”
他今日可够闹心的,一回家就被赵王氏抓个正着,说已经应承了王屠户家肉材供应一事。她当然不肯承认自己的私心,还振振有词自己是多么认真负责的替章清亭谈下了价钱。最后又问,“你说她给我做的那衣裳呢?怎么总不见影儿?”
赵成材哪里敢说是自己摆的乌龙?姑且搪塞了过去。
赵王氏再大年纪。可也是个女人。是女人就没有不爱新衣的,未免嘟囔了一句,“这见天都说忙!忙!忙!那等她做好了,天也冷了,都穿不上了,又得放到明年去了!她要真忙,让她给我自己做去!不过这肉的事情,我可答应人家了,明早就送货,正好你弟弟在店里,彼此也都认得。你回去跟你媳妇说,这省了她多大一码子事啊!”
赵成材一下还真没猜出赵王氏的真实心思,但他在这些天的共同生活中,已然明白一个真理:但凡是赵王氏想要Сhā手章清亭的事情,十有八九,都不会通过!反之亦然。那万分之一的侥幸,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可赵王氏这回似乎确实是好意,就算是要拒绝,能不能换个委婉的说法?别每次都弄得吵吵嚷嚷的,把他搞得跟风箱里的老鼠似的,两头受气。
刚看见章清亭裁衣,他就忽地生出这样一个主意,若是章清亭实在不肯。便让她给赵王氏裁件衣料,再拿着衣料去好生说说,再推掉也就是了。
章清亭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明白他这么多曲里拐弯的心思?一下会错了意,想到另一桩事上去了,“是哦,我还答应了你们,给你们每人一身新衣裳的。反正这会子有空,你们自己来挑吧!”
“不……”赵成材还没来得及开口否认,章清亭就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小蝶!”
“来啦!”张小蝶应了。却等了一会子才过来。进门时,手一直藏在背后。
章清亭只闻得她身上有一股卤水味道,但想着成天都在店里干活,也没有多疑,“叫家里人都过来,自选块料子做新衣吧!记得做宽大些,马上天凉了,里面要套棉袄的,棉花过几天我一起买回来分给你们。”
“那……交给裁缝就行了吧!”张小蝶隐隐猜到了,却故意装傻。
章清亭冷哼一声,“你有钱请裁缝自己请去!连我都是自己做,你好歹也学着点吧!别成天光顾着玩儿,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你要不做,冬天就穿这身单衣过去!”
张小蝶撅着嘴不作声了,回头叫了爹娘兄弟过来,他们倒是都挺高兴的选来选去。
得!赵成材也只好去那边请人了,免得到时娘又挑理,说给别人选剩下才想到她们。
这边张发财挑得高兴,便道,“闺女,这都快过年了,既有这么多布,不如给我们一人做两套吧,年下好穿!”
章清亭本待回绝,却见他们身上都还是自己上回买的那身衣裳,这都穿了快一个月了,也没个换洗的,着实污淖得不行。想了想道,“你们先挑一套去,等这些布有卖剩下了,再一人做一套吧!”
张小蝶一听还要两套,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就不能各人做各人的?”
章清亭有些生气了,见没有旁人在,便想好生进行教导她一番,“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成天做点子事情就挑三拣四,怕苦怕累的,你瞧瞧人家赵玉兰,跟你干一样的活,她有没有多说过半句话?”
张小蝶本来就对这事有意见,当即就回嘴道,“大姐你就是偏心她!她也有算错账的时候,成天闷声不吭的也不招呼客人,你都不说她,光说我!”
“你还好意思说?就你那样招呼客人没点礼数轻重,一点没个姑娘家的稳重样儿,也不怕人笑话!”章清亭很想骂她一句又不是让她倚门卖笑,想想太重,还是收了回去。可就这一番说辞,也把张小蝶骂得脸通红,气鼓鼓的跟金鱼似的。
章清亭还再接再厉,“说我偏心她,你自己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做的事情和人家做的事情,能不能比的?不说那个账的事,你那刀工我说了多少回了,要你练练的,你认真练过一回没有?客人要切片,你给切成块,客人要切丝,你给人家切成条,给人抱怨多少回了!人家有没有得人抱怨过一回?许多事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带过算了,实在不行,才说你两句,你倒还有理了!象你这么疯疯癫癫,我倒宁可你象她那样老老实实的!”
“她有什么老实的?”张小蝶被骂得火起,脱口而出,“她还跟男人拉拉扯扯的呢!我可没那样不正经!”
这死丫头,还有一句顶一句了!
没等章清亭出言教训,赵王氏怒气冲天的冲了进来,“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第二卷 (七十六)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七十六)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赵王氏方才来到门口。先是听见章清亭维护赵玉兰,训斥自家妹子还挺高兴,可后来竟然听张小蝶辱及亲女,赵王氏气得脸色发青,冲进来抬手就想打张小蝶耳光。张小蝶吓得面如土色,动作倒是机灵得很,本能的一下躲到了大姐身后。
眼看着这一巴掌就冲章清亭来了,众人无不骇然,这一巴掌要是真下去,那不得惊天地,动鬼神啊!
“娘!”没等赵成材冲过来拦着,章清亭自己伸手挡住了赵王氏的胳膊。
赵王氏本来对章清亭就有意见,但心里对她还是有些忌惮,这一巴掌冲张小蝶来时,有七分劲道,但跟着转向她来时,便只带了五分。章清亭若是躲开也就罢了,可她不躲不闪,反而抓住了自己。这么一僵持,她就坚决收不得了,反而加重了力道。想索性打章清亭一下子,也算是为之前折的那么多回面子讨一点利息。
但章清亭怎肯相让?很是不悦。这没事就打打骂骂,难道做晚辈的就是给当长辈的练拳脚,逞威风的?
此时此刻,赵成材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圆场,一手拉一个,“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这么打打闹闹的,让人看着多不象话!”
章清亭到底自恃身份,率先松了手,赵王氏重重冷哼一声,也才罢休。
赵成材站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仍然高度警惕,“呃,娘,要不您先回屋歇歇?”
赵王氏当然不肯,“那死丫头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你是玉兰的亲哥哥,让人这么糟蹋你妹子,你能忍么?”
赵成材怕抖出田福生之事,想打个马虎眼儿蒙混过关,“小蝶年纪还小,她方才也不过是气愤娘子教训了她,才信口胡诌的……”
偏张小蝶不知事态的严重性,还嘀咕着,“本来就是!我才没胡说!”
眼看后头赵玉兰的脸都白了,章清亭回头瞪了妹子一眼,可她低着头。一点也没瞧见。
赵王氏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你们听听,她还在那儿胡说八道,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张小蝶豁出去了,索性大声道,“我没胡说!本来就是嘛,要不你自己问问她,中秋节那天晚上,是不是和个男人在河边树林里拉拉扯扯了好半天?哥,你也瞧见的,银宝和元宝也在!”
赵王氏气得浑身直哆嗦,慢慢的转过身来,“玉兰,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赵玉兰整个人抖得就跟秋风里的树叶似的,噤若寒蝉,哪里说得出一个字来?
赵老实忙把女儿往外一推,“玉兰啊,快回屋去!孩子她娘,你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他的话提醒了赵王氏,再怎样女子的名节最是要紧,怎么也不能当着张家老小。教训女儿,让他们看笑话。她立即冲上前,拉着女儿回了屋。
赵成材知道娘那个火爆脾气,妹子人又老实,恐怕今日很要吃些皮肉之苦,赶紧抬脚也追了出去。
这屋子里又只剩下张家人了,张小蝶觉得有点不对劲,讪讪的想溜之大吉。
却被章清亭挡住去路,正想抬手打她一巴掌,怪她多嘴惹事,却见张小蝶不敢躲,只抱着头缩成一团,想起方才的赵王氏,若这一巴掌下去,又与她何异?
章清亭缓缓的把手放下,拳头攥得死紧,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一字一句的道,“张小蝶,你害死她了!”
张小蝶被她的语气吓坏了,嗫嚅着辩解,“我……我只是那么一说……”
章清亭长叹一声,“是,你只是那么一说,可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节!你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足以毁掉一个女子的名节!这比杀了她更叫她生不如死!”
张小蝶声音带着颤音了,“有……有这么严重?”
此时,正屋里已经隐隐传出噼里啪啦的板子声还有赵玉兰的哭泣声。以及赵成材父子俩的求情声。
章清亭指着那扇紧闭着的门,“瞧见没?就因为你的那么一说,赵玉兰现在就在挨板子。可能明天,她娘就会随便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以后过得好不好,就全凭她自己的造化了。遇到个好的便罢,若是不好,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张小蝶吓得连连摇头,“我,我没想这样的!”
章清亭点头,“你是没想这样,可你却做了!我千叮咛万嘱咐你们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因为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事实,光凭看见她和一个男子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就如此不负责任的说她和男人拉拉扯扯,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多严重?”
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她蓦然生出身为女子诸多不易的艰辛感慨来,“东西你随便吃吃无妨,话却不可以随便乱说,尤其是事涉名节,一句话有时也能逼死一条人命的!”
张发财老两口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多见了些世面,深以为然。
“小蝶,你大姐这话说得对哩!你方才真不该多嘴的。”
“以前那个邻村的周嫂子。不就是因为别人说她和一个外来的木匠有什么,生生的给逼着投了河!”
张小蝶真吓坏了,“我没想她死!我……我去跟赵大婶解释,是我胡说!我根本没看清!”
“晚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你见过覆水能收的么?”章清亭冷冷的瞧了张小蝶一眼,“你们都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她这不打不骂,反倒比又打又骂来得更让人难受,张小蝶既内疚又害怕,哭哭啼啼的走了。
章清亭无力的颓然坐下,赚钱的喜悦也被这桩意外给冲得七零八落。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赵玉兰确实是个温柔可亲,憨厚淳朴的好姑娘,章清亭真不愿见到她遭此劫难。
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之后,正屋的门才终于开了。赵王氏换了身做客的衣裳,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出门了,若不是从她那匆匆的脚步里,根本察觉不出滔天的怒气。
章清亭一见心里就凉了半截,这怕是要去找媒婆了吧?没一会儿,赵成材面色凝重的从里屋出来了。
虽然不是自己的原因,但章清亭还是觉得很抱歉,起身递了上回买的药酒给他,“伤着了吧,这个要么?”
赵成材摇了摇头,只苦笑着说了一句,“这下,玉兰真的要嫁人了!”
章清亭面有戚色,“真的一点转寰的余地也没有了?”
“我都跪下了,娘才住了手。不过,也逼着玉兰答应嫁人了。”
“真是抱歉!”
“不关你的事!其实也不能怪小蝶!”赵成材还很明白事理,反过来宽慰着她,“这事儿迟早有一天会来的,只不过小蝶这么一说,把它给提前了。”
章清亭也只能祝福,“但愿玉兰能找个好人家。”
“现在也只能希望如此了。”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赵成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言简意赅的把赵王氏自作主张给她接了王屠户家生意的事情一并说了,“你也别恼,娘也是好心。你要是不乐意,想回就回绝了吧!只请你把话说得婉转些,彼此都留些面子。”
现在这关口,章清亭哪有心情计较这些?“算了,我明儿去看看,要是价钱东西都合适,让他们做着也无妨。”
次日一早,赵王氏宣布,女儿要嫁人了,不适合再出去抛头露面。让章清亭要不就自己请人,要不就让张罗氏去店里帮忙。
这一层章清亭倒是昨晚就想到了的,张罗氏那个生相如何见得人?想想还有方明珠,几人辛苦一点,一边做一边招吧。
张小蝶不知昨日说的话,今日这么快就见效,心中内疚,低着头沉默不语。赵玉兰更是一言不发,看得章清亭心中怜惜不已。
心事重重的到了绝味斋,王屠户第一日送货,不敢怠慢,倒是很用心的挑了些好东西过来,赵王氏谈的各项价钱确实也算便宜,章清亭便拣能用的拿了,按价付款,王屠户也自欢喜。
刚开门还没生意上门,章清亭仍在想着赵玉兰之事,忽然张小蝶道,“大姐,门外有个人一直鬼头鬼脑的在往我们这儿看!”
章清亭起身一瞧,那人却迎着她的目光忸忸怩怩的走过来了,正觉得有些面善,再一想,认出来了,“田福生?”
田福生脸涨成猪肝色,很是赧颜的拿一只脚尖在地下蹭着,结结巴巴的道,“呃……嫂子好!”
章清亭出来到他跟前,“有事么?若是来找玉兰的,她可不在。”
“也……也没事!”田福生从怀里取出一把包好的菜刀,还特意拿了一根红绸子捆着,“我……我听说你们家开铺子了,想着你们用得着,便打了一把,嫂子你别嫌弃……”
章清亭叹了口气,“你们那小本经营也不易,何必又费铁费时的打这个送来?拿回去吧!你的心意我领了。”
田福生目光中立即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
章清亭瞧了有些不忍,温言道,“你别误会,我真不是嫌弃!只是……”
“那你……你就收下吧!别的,我也没了……”
章清亭略一思忖,这长痛不如短痛,他迟早都要知道的,不如早些告诉他也好,“玉兰她,快要嫁人了。”
第二卷 (七十七)情敌相见
(七十七)情敌相见
闻知赵玉兰要嫁人了。田福生顿时呆在了当场,刀掉下来砸到脚背都不觉得疼。
章清亭索性把话说清楚,“嫁什么人还没定,不过想来也快了。你还是……回去吧!”
“我去找她!”田福生扭头就想跑。
“站住!”章清亭厉声喝止,“你找了她有什么用?想害得她再被打一顿么?”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田福生回过头来,一脸的惊愕,“她娘……又打她了?”
“是!”章清亭斩钉截铁道,“你既然知道,该知道她为了你们的事挨打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你去找她又有什么用?若是她娘能同意早就同意了,为什么拖到如今?”
“可我!我是真的喜欢她!”田福生的脸上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又是惶恐又是焦急,他努力的想表达出自己的心意,痛苦的拳头攥得死紧,浑身都微微颤抖了。
看得出来,这人是真心喜欢玉兰的。可你喜欢她,能给她一份安定富足、衣食无忧的生活么?
章清亭也不忍过于苛责,“这事原也怪不得谁,就当,当你们之间没缘份吧……”
田福生紧咬着牙关,额上青筋爆起,到底半晌什么也没说。只重重一跺脚,转身跑了。
章清亭拣起了刀,拍拍上面的尘土,好生收了起来。
张小蝶问都不敢问,方明珠就更不吭声了。
难道因为穷,就真的连喜欢一个人,和一个人厮守的资格都没有了吗?现在穷难道就会穷一辈子?嫁给他就真的不行么?
章清亭自己也很是矛盾,虽然看到了田福生的贫困,但从内心里,她还是同情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心酸。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赵王氏作出的决定,恐怕很难有所改变了。
“章姐!章姐!”方明珠连叫两声,章清亭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瞧,来客人了。
赶紧收拾情绪笑脸相迎,“几位姑娘是要扯衣料么?”
眼前一共三位女孩,一着红衣,一着蓝衣,一着绿衣,想来都是出门的好衣裳,有七八成新,不过却是普通面料,除了蓝衣女子有副银耳坠,其余几人不过戴着一两色铜簪环,很是朴素。
章清亭当下一看就泄了三分劲儿,也不是小瞧她们,若是有上年轻的妇人陪着,倒有可能出手买件衣裳,就这样仨丫头片子。估计只是来瞧个热闹的。
三个女孩还有些害臊,你推我,我搡你的,到了柜台前面假意看布料,眼睛却都不住的往章清亭身上瞟。
毕竟年轻,眼睛里藏不住事,章清亭当即就料着有事了,她以为是看了门口的招工启事想来应征的,便笑着问道,“几位姑娘可是想来我这儿应征的?”
蓝衣女孩当即一撇嘴,“说什么呢?”
不好意思,会错事了!章清亭马上道歉,“我瞧几位姑娘一直瞧着我,还以为你们是看了门口的启事,来应征做工的。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蓝衣女孩哼了一声,言语中多有轻慢之意,“我们可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怎么可能出来抛头露面干这个?”
“就是!”那俩姑娘忙跟着附合。
“再说,你这儿也没什么好衣裳,俗……那个俗不可耐!姐妹们。走!”蓝衣姑娘抱怨完了,一声号令就想带人离开。
“慢着!”章清亭听出来了,敢情这三人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找碴的!无缘无故的骂了人,就想这么走人,当她章大小姐是吃素的?
她微微冷笑,拦住三人的去路,“几位姑娘嫌弃我这儿的衣裳我没话说,反正我这儿的绫罗绸缎肯定是比不上你们身上的布衣粗裙来得高贵典雅。只是你们这样好人家的女孩儿,不养在深闺,却跑来在这市井之中抛头露面,恐怕不合适吧?还是赶紧家去的好!”
方明珠一听,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章姐姐这骂人骂得太绝了!
那三位姑娘气得涨红了脸,还是那蓝衣姑娘接话,“你果然是牙尖嘴利,泼辣成性!”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章清亭微微颔首,一点也不动气,“几位姑娘也果然是笨嘴笨舌,无礼之极!”
三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开始真的出言无状了,“哼,不过是个杀猪女,有什么好神气的?连嫁个人都是别人不要,死赖着成的亲,瞧瞧这德性!”
章清亭脸色一沉,这话实在太过了!不管她和赵秀才的亲事是如何的不情愿,但也没轮到她们几个来说三道四的!
“怎么着?几位姑娘今日是替谁打抱不平么?还是说看上了我家相公。他没相中你们,所以才这么因妒生恨的拈酸吃醋?若果真是一片真情,只要你们对我三跪九叩,我也可以考虑考虑收你们进门做个小。”
“你胡说八道什么?”几个女孩被骂得脸通红,七嘴八舌的那儿说,“谁要来做小了?赵秀才本来就不喜欢你!他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是你强逼他娶的你!”
章清亭从一片杂乱无章中理出重点,心下已经猜到她们是为何而来了。反倒抿嘴一笑,“我想几位怕是弄错了吧?可不是我逼我家相公强娶的我,而是他苦苦哀求,强娶的我!若是不信,你们大可以去找他对质!”
她款款坐了下来,手指轻点着柜台,好整以暇的瞧着她们,“你们若是要打抱不平呢,也得先分清是非,别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只能徒增笑尔!”
趁她们无话可说,章清亭又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撇着浮沫,象是自言自语,却又是说给她们听,“被人甩了就甩了呗,躲在自己家里哭哭也就是了。何必还要跑出来丢人现眼?真是自取其辱!”
“你!”
章清亭放下茶杯,“几位姑娘既然不买东西,就别在这儿聊天了,我们可不是开茶楼的,也没得茶水供应!明珠,送客!”
三女半天讨不到半点便宜,悻悻的走了。
方明珠站在门口瞧了一阵,回身道,“章姐,还有一个呢!躲在斜对面的铺子里,恐怕那个才是正主!”
章清亭一笑。幽幽叹道,“云空未必空,欲洁何曾洁?可怜!可叹啊!”
张小蝶听得莫名其妙,连方明珠也不大能领会。
章清亭嗔道,“好啦,干活吧!别为了这些没要紧的事耽误了自己生意!”
她不想找麻烦,不代表别人不给她找麻烦。
时间不长,三位姑娘簇拥着正主儿又进来了。
这倒有些出乎章清亭的意料之外,但她依旧满面春风,似是头次见到似的,说着客套话,“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姑娘要点什么?”
张小蝶也认出来的,当中这位肤白清秀的女孩不是姐夫那个老相好么?
杨小桃也不装傻,见店中无客,便上前万福道,“张姑娘,适才几位姐妹出言无状,多有得罪之处,小妹在此跟你道歉了。”
后头三女勉强之极的施了个礼,却都鼻孔朝天,明显不是真心。
章清亭微笑还礼,“杨姑娘客气,你和我家相公有同门之谊,就请称呼我一声嫂夫人即可。方才那几位姑娘不过是信口胡诌,我也就胡乱开了几句玩笑,有什么要道歉的?快别多礼了!”
她故意点出自己的身份,就是告诉她,自己已经是赵成材明媒正娶的妻子了。章清亭心说,这个身份要不要是我的事,可旁人却休想在她离开之前觊觎!
杨小桃脸上一僵,随即又从容笑道,“是。嫂夫人得配良缘,又新开宝店,说起来小妹还未曾到贺,实是失礼。”
“杨姑娘客气!方便时关照下小店的生意便是了。”章清亭可没那么好打发,想道贺。那就拿银子来吧!
杨小桃却似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那是当然。”
她随便选了两样吃食,章清亭示意妹子包了起来,一样的照单付款,连个折扣都不给。
杨小桃却又指着柜台上纸笔卖弄,“嫂夫人如若不弃,小妺还想写首诗恭贺一番。”
有点意思了!且看她水平如何,章清亭一笑,“多谢!”
杨小桃自信满满的上前提笔,写了一首诗,章清亭上前一瞧,好玄没乐出声来。
只见她写的是前人一首的《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是把她自己比做品性高洁的梅花,不屑于章清亭为伍。还特意用行书写就,意在考她。可那几笔字虽然娟秀,但柔弱无骨,行不行,草不草的,一看就只练了个半吊子。
再说,你“寂寞无主”,关我个什么事?既然“无意争春”,又跑来我这儿来耀武扬威的干什么?简直是不伦不类,用得牛头不对马嘴!
就这水平也敢拿出来显摆,完全和自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跟她相提并论,那是自降身份!
章清亭心下鄙夷,那杨小桃却以为她看不懂,颇为自得。
旁边女孩也帮着腔,“嫂夫人!你认得这上头的字么?要不要念给你听听?”
章清亭哂然,“好啊!那就劳烦姑娘你念念吧!”
那女孩可也不识得,转手递给了杨小桃,“小桃,你就讲给她听听!”
杨小桃清清嗓子,抑扬顿挫的把这首词念了一遍。
章清亭赶紧鼓掌称赞,“声音真好听!想来姑娘若是去学戏必也是好的。”
这是把她比作戏子了!杨小桃闻言面色一变,暗自咬牙,还以颜色,“比不上嫂夫人好身手!能唱念做打!”
这是讥讽她是干粗活的。章清亭听了也不恼,“既然姑娘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我也不能不还的不是?姑娘既以文赠我,我也写首诗还馈姑娘。”
她提笔唰唰很快也写了一首诗出来,递了上去。
杨小桃一看,傻眼了,那上头写的是小篆,她一个也不认得!
旁边女孩还一个劲儿的催促,“她写什么了?”
杨小桃哪里答得出来?却也不能露怯,当下收了诗,微一敛衽,“多谢嫂夫人赐教!”灰溜溜的败退。
待回家拿这首诗给老杨秀才一瞧,更是恼火万分。偏她那个迂腐的爹还夸写诗之人笔力雄健,风骨毕现。杨小桃更是火大,区区一个杀猪女,凭什么有这本事?
她在成亲当日无端被悔婚,心中一直怀恨在心。不管赵成材是因为什么理由娶的章清亭,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她输给了章清亭。杨小桃在十里八乡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美人胚子了,自小是被爹娘捧着,外人夸着长大,几时受过这份窝囊气?
那赵成材从小在她家私塾念书,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赵家穷是穷了点,但赵成材怎么说也算是这一带为数不多的读书人,长相品性也都过得去。象他们这个怀春多梦的年纪,又认得几个字,看了几本闲书,自然就会联想到才子佳人,举案齐眉之类的故事。
所以在赵成材中了秀才之后,杨小桃和他爹都很是满意,觉得日后肯定是招他为婿,接杨秀才的班,便是皆大欢喜了。可谁能料得到,竟然凭空杀出来个章清亭,硬是把这门亲事给搅黄了。
杨小桃是越想越不服气,寻思着一定要狠狠羞辱章清亭一番。最好是弄得他们夫妻不睦,章清亭被休弃才能一雪前耻。
她自以为杨成材肯定仍是喜欢着她,只是迫于母命,无奈之下才娶的章清亭。若是要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反而显得有**份,便装出一副尽管自己委屈万分,却依然大度的样子,还劝赵成材好好过日子。
她在这头觉得自己颇有几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悲情,奈何赵家却没有一点动静。
这两天,听说章清亭竟然还在城中开了家铺子做起了生意,过得是红红火火。
这哪行?杨小桃一听就不干了,自己在这儿“冷冷清清”,章清亭也应该跟着她“凄凄惨惨戚戚”才对!
故此今日相约了几个要好的姐妹,一起来找碴。小姐妹们能有多大年纪,能懂多少事?当然都是同情她的遭遇,觉得是章清亭破坏了她的大好姻缘,所以义不容辞的冲了出来。
杨小桃很是乖觉的没有露面,让她们去挑衅,若是成功便罢,不成功自己才亲自出马。她是欺负章清亭没读过书,肯定在文学方面不如她,才这么比试。可人家章大小姐出身官宦人家,受的教育可比她好上了千百倍。这些闺阁中的小把戏在人家眼里,更是不值一提,动动小指头就能让你吃了闷亏还说不出半个字。
杨小桃自己送上门那纯粹属于自讨没趣!可如此一来,她便更加的怀恨在心,日思夜想的如何拆散他们夫妻。
(PS:求粉红!求打赏!求评论!嘿嘿!)
第二卷 (七十八)谁在捣鬼
(七十八)谁在捣鬼
且不提杨小桃的一番险恶用心。待她走了,方明珠才问章清亭到底写了首什么诗。
章清亭一笑,原来她回的是一首《金缕衣》,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表面上是劝杨小桃珍惜时光,把握青春,其实在后两句讥讽她是已经“无花空折枝。”
方明珠咯咯笑道,“章姐姐,原来这诗也可以用来骂人的,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这诗词歌赋本来就是写了抒发心意的,人高兴的时候,乐一乐就完了。只有真生气了,难受了,才会想着写点什么来骂骂人,发发牢骚。你看古往今来的名诗佳句,十篇里有八篇都是这样。真正写诗填词作的好的,全是些落第秀才,不得志的文人,要是当大官的,诸事称心如意。忙于公务,可没几个再有闲情逸致来作诗了!”
“那说起来,还是不要会做诗的好!”
“会一点倒是无妨,只是不要太沉迷进去,毕竟又不能拿来当饭吃!”
杨小桃此事,章清亭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不过当作个小Сhā曲娱乐而已,还特意收了她的大作准备晚上带回去给赵秀才珍藏。
日头渐渐偏西,许多人收工回家,就顺便买点卤水回家下酒,是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少了一个赵玉兰,应付起来还着实有些吃力。张小蝶刀工不行,方明珠虽然会一点,毕竟做的少,不熟悉,动作就慢一些。
正忙得鸡飞狗跳,店里突然呼啦啦涌进一大群人。一个个横眉立目,凶神恶煞。一进来就驱赶着顾客,“走开!走开!大爷要买东西,你们排到后面去!”
平头百姓哪里敢惹,纷纷退了出去。
章清亭暗叫不妙,什么时候招惹了这样一群人?她面上强自镇定,上前招呼,“诸位大爷,不知有何贵干?”
后头一人嘿嘿冷笑,“老板娘,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们兄弟了么?”
章清亭仔细一瞧,暗自叫苦,原来正是昨日调戏贺玉华的那两个混混。想不到他们竟然还真有些道行,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纠结人手,回来寻衅滋事。
看来这一劫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章清亭反倒冷静了下来,给方明珠偷偷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叫人,然后才不卑不亢的问,“怎么着?难道你们在这朗朗乾坤之下,真的还要杀人放火不成!”
“那哪敢啊!”那人阴笑着上前,从腰后提出一只死老鼠来,不冲着章清亭,却走到门口冲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道,“各位街坊邻居!大家都来看看啊,我昨儿不过在这儿买了点吃的,回家竟发现这东西,老板娘,你是不是该有个说法呢?”
路上行人不明就里,纷纷避之不及。
好歹毒的心肠!这要是以讹传讹,这店以后还要不要开了?章清亭气得脸都白了。“你们昨天在我这儿根本什么都没有买过,这分明就是讹诈!”
“大家瞧!老板娘翻脸不认账了!各位街坊,大家以后可千万不要到这家黑店来买东西,小心小命不保!”
恰好此时,张金宝又拿了菜刀冲了出来。一时见了这么多人,他有点胆怯,士气大减,只支支吾吾问了声,“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哎呀!我好怕呀!”那群混混哈哈大笑的高声喊叫,“都来看啊,这儿的老板娘恼羞成怒,还要动刀子杀人了!”
张金宝被他们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拿着刀的手也缩了回去。
“你们!”章清亭气得血往上涌,一阵阵的头晕。
她知道这伙人既然来了存心找事,跟他们讲道理也是白费口舌,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好!你既说我卖的东西不干净,那我们索性就报官,让县太爷来作个评论!”
“老板娘,你昨儿可是自己说的,你相公在衙门里做事。这要是去了衙门,肯定得偏袒你们!老板娘,你是不怕,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不敢去惊动大老爷!”
章清亭怒火中烧,这群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她回头瞧了一眼,其他人呢?怎么没个有眼力劲儿的赶紧去衙门求援啊!
正着急,赵成栋一掀帘子哭丧着脸出来了,“大嫂。后门也给人堵上了!”他是想去报讯来着,出不去啊!
方德海拄着拐杖出来,横了章清亭一眼,无声的指责着。昨日她管的那桩闲事,他就很是不赞成,怕惹来祸端,今日这局面,也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了。
但毕竟是店里的人,还是要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出来老着脸问,“那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为首的一个人终于发话了,“咱们也不想怎么样,你这店的东西既不能吃,那就索性关门拉倒!”
章清亭忍了又忍,暗忖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打发他们走,求个平安再说,“你们要多少银子,说个数吧!”
没想到那人竟说,“什么钱不钱的?谈钱多俗气!我们就是要讨个公道,免得你再毒害其他的街坊们!”
章清亭敏锐的嗅出一丝不对劲来,若不是求财,这些混混跟她又没有深仇大恨。干嘛死咬着她不放?她心下一沉,“你们老板是谁?”
“聪明!”为首之人竖了个大拇哥,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么快就猜到了,那张姑娘应该还记得你这开店的银子打哪儿来的吧?”
果然是他!薛子安!
章清亭明白了,却也着实气得不轻。自己不去找他麻烦就算好的了,他有什么理由给自己捣乱?该给他赚的钱也赚到了,居然对自己生出这样卑鄙无耻的心思,简直是个败类!
若是别人,也许章清亭还可以商量商量。但这个人,章清亭心里清楚。自己就算关了店,只要还想在这扎兰堡立足,就绕不开他去。
这家店是自己费多少心血才建立起来的,凭什么因为那个人渣作梗就退让?可要是不退让,这眼前亏却是吃定了。
一时间,章清亭心思流转,反复权衡利弊,竟没有一个能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呢!”忽然门外吵吵嚷嚷,冲进来一群官差。
为首之人章清亭认得,也是上回来过捧场的,那个捕快头目程队长。她顿时松了一口气,那程队长对她使了个眼色,仍旧在那儿乍乍呼呼的嚷着,“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干嘛?想闹事么?”
见到官差,这伙混混明显的老实了许多。老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他们在地方再有势力,也需要官府照应,若是十分开罪,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领头之人赔笑道,“没什么,正说理呢!大人您看,我们昨儿在这买了点卤菜,里面竟然吃出老鼠来,正好请大人您来评个公道。”
“你胡说!”章清亭义愤填膺,“你们昨天根本就没来买过东西,不过是……”
“行了行了!”那程队长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意思不让她再追究,“想来只是一场误会!老板娘,你拿点钱请这些兄弟喝杯茶就算完事了。屁大点事,闹得不得安宁的,别人不知,还以为我们这儿出什么大乱子了!”
还是要拿钱消灾?章清亭很是不服,但此刻却不能不低头,慢吞吞的走到掌柜旁边,银子是断断不肯给的,她扒拉扒拉铜钱。抓了一把出来递到那头目面前。
她不满意,混混头目也不接受,那人犹豫一下,低声凑到程队长耳边道,“我们是薛三爷的人!”
程队长假装听不懂,大手一挥,“什么三爷四爷的,老爷我一概不知!你们要买东西就买,不买就出去!有什么事说不清楚,就上衙门公堂上说去!”
那人一看明显讨不到什么便宜了,也不要章清亭的钱,只冷哼了两声,暂时离开了。
程队长却指着昨天调戏贺玉华的那两名混混道,“你们俩留下!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大人,我们可没干什么呀!豪哥,你要救我们啊!”两名官差上前把那人拿下,那两人立即慌了手脚。
那叫豪哥的头目疑惑的回过头来,程队长干咳两声,解释了一句,“有人举报他们和盗匪有勾结,得带他们回去好好谈谈!”
这就是说不关薛子安的事了。
反正又不是自己人,豪哥冷漠的瞧了那两个来通风报信的混混一眼,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章清亭却猜出来为何官差会来帮忙了。
果然,程队长转头就悄声道,“这回可是贺家大爷在关照着你们家呢!”
章清亭点头称谢,见那程队长仍盯着自己手里的钱,只好转手将钱又全塞他手里,“小店才开张,实在没什么好孝敬的,您带着弟兄们喝杯茶吧!今儿人多不方便,改日我让相公给您捎点酒菜,算是一点小小心意了!”
“这怎么说的!”程队长呵呵笑着,假意推辞,却将钱收进了自己兜里。带着手下,押着那俩倒霉蛋走了。
“哎哟我的妈,这可算没事了!”张金宝抹一把头上冷汗,和赵成栋都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方德海瞧了章清亭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进去了,他俩都是老于世故,彼此心知肚明,这事儿,不算完!
第二卷 (七十九)不请自来的杀人犯
(七十九)不请自来的杀人犯
没多大工夫,赵成材匆匆忙忙的赶来了。“娘子,娘子你们没事吧!我在衙门里听说铺子里有来人捣乱,把我吓得!本来立即就要来的,可他们说我来了反而不方便,程队长刚回去说他来得及时,没出什么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都没事吧?”
姓程的倒是会卖乖,章清亭很是瞧不起。有气无力道,“没什么,回家再说吧。”
按说今晚该张金宝留下了,可方德海临走时却交待了一句,“还是多留一个人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章清亭会意,让赵成栋留下跟张金宝做个伴。非常时期,赵成栋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苦着脸留下了。
回了家,章清亭才大致把事情跟赵成材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某些不雅情节,只说薛子安对她起了色心,未曾得手所以心怀怨恨,伺机报复。
呆秀才听了当即拍案而起,“简直无法无天!娘子你别怕。我明儿就去衙门里递张状纸告他去!再让程队长天天去你那儿盯着,看他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章清亭哀叹一声,这秀才还是历练的时日尚浅,不懂世故人情。
“告他?怎么告?告状是要有真凭实据的,就凭我们口头说说,人家能认账么?何况他又没有亲自出面,到时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我们连他的衣角都挨不着!再说了,若是程队长天天来我店里转,不说别的,光是应付他,我就不知得添多少开销了!”
赵成材愣了一下,“程队长收你钱了?”
“钱倒是不多,只我答应了,过几天还要送他顿酒菜的。要不你这两天抽个空来一趟,拿点酒菜去,悄悄塞给他就是的。”
章清亭还没叹气,赵成材重重的叹了口气,很是替她不平,“这做点生意真不容易!瞧瞧你从开始动这心思到开店,花了多少力气,费了多少心思?统共才赚了两日的钱,却又惹出这样一场是非来!”
提到是非,章清亭倒想起来了,从袖中取出那首诗掷给他。
赵成材展开一瞧,脸当即红了,杨小桃的字迹他当然是认得的。只怎么会有这样一副字在章清亭这儿呢?
“人家一早上可是威风凛凛的来我这儿写诗论词。还带了帮小姐妹,那意思都是替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打抱不平呢!”章清亭心情不大好,又找不到人说,只有对着赵成材发牢骚,说起话来未免尖酸刻薄了些。
赵成材虽然听着大窘,但多少听出一丁点儿拈酸吃醋的味道,起码面子上,她也是在乎这桩婚姻的,心里那小小的欢喜竟是比大大的尴尬还要让他雀跃。
呐呐的解释着,“小桃可能是,是一时想不开,时间长了,就会好了……”
章清亭摆摆手,“算了,我也没心思管你们的事!只是现在,这可如何是好!”
她愁眉不展,赵成材也是束手无策,二人正在这里想法子,外头赵王氏高声唤道,“成材,成材!”
娘又有什么事?赵成材急忙应了出去。
赵王氏问。“成栋今天怎么没回?”
赵成材又经过一番过滤,只简要的说章清亭昨儿救了个姑娘,惹得人家上门找麻烦,却不料是银钩赌坊的老板,因为章清亭不肯替他打牌赚钱,所以新仇旧恨的来报复。
赵王氏听了,朝章清亭那屋狠狠的剜了一眼抱怨着,“表面弄得风风光光的,这倒好,羊肉还没吃着,反弄得一身骚!看看你们,干的这叫什么事?”
“娘子不也是一片好心?这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若是不管,那还叫人吗?”
“这没有金刚钻,别去揽那个瓷器活!没那个本事瞎逞什么能?这下好了,得罪大发了,瞧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章清亭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闻之气结,正在寻思怎么反驳。却听赵王氏又问,“那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不正在想办法么?”
赵王氏略一思忖,出了个主意,“这糖打哪儿甜,盐打哪儿盐,凡事都有个前因后果的不是?既然这事儿是那个姑娘起的头,就还找她家人去啊!不能白替他们帮了忙,反倒给咱们自己添了烦恼!你不说他们家还有些财势么,想来也是能说得上话的。该请客送礼的,让他们家弄去!”
这话说得对呀!章清亭眼前一亮,贺玉堂可比自己有能耐多了。和薛子安也有交情,若是他在当中说几句好话,兴许这满天云彩就散了呢?正好自己又救了他妹子,请他帮这个小忙不算过分吧?
可为什么偏偏是赵王氏把她给点醒呢?章清亭暗自懊恼,这真是当局者迷!
却听赵王氏又在那儿大呼小叫,“亲家公!你出来一下!”
这又是干什么?赵成材已经进来解释了,“娘让爹和岳父都打了铺盖去铺子里睡,她怕万一真有人来闹事,金宝他们俩也顶不住,人多还是胆气壮些。”
这个也想得很周到,章清亭当然欢迎。
赵成材试探性的问,“方才娘的话你也听到了吧?觉得可行么?”
“姑且试试吧!”
赵成材一笑,趁机帮赵王氏说了句好话,“毕竟年纪大的人,比咱们有经验,有时听听他们的意见也是好的。”
章清亭嗯了一声,算是勉强同意了。
“嗳,那你明天要去贺家,店里不就人手更不够了?要不要我来帮忙的?”
这倒很是,章清亭也不推辞,“那你明儿要是有空,就请个假过来顶一阵子,贺家还不知在哪儿。远不远的,我得打听了找去。”
想起这个,她又犯起了愁,“这要招个人也这么难?我那告示贴了一天,一个上前询问的都没有!”
说到这个,赵成材倒扑哧笑了。
“你笑什么?”章清亭莫名其妙。
“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咱们这地方,能有几个识字的?真识字的,又会来当小工么?别说你贴了一天,就贴一年也不定能碰上一个。特别你还要女孩,那就更没有了!”
真是笨啊!章清亭第二次懊恼。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却没想到?
赵成材笑道,“你若不恼,还是让娘去帮你打听打听吧!她这乡里认得的人多,哪家的姑娘勤快本分多少还是能打听到的,比咱们没头没脑的招个陌生人还是来得稳妥些,你说呢?”
这话确实有理。章清亭也瞧出来了,赵王氏这爱管事虽然挺烦人的,但对于自己家的事情还是很尽心尽力。若是让她去招人,虽然有成为她心腹之嫌,但她肯定也不会随随便便弄个人来搪塞自己。
就算是她的心腹又如何?这个店可是本姑娘说了算,要发钱的也是我,时间一长,到底该看谁眼色难道她自己不知道么?
以前她在家里,可是把自己身边几个大小丫头嬷嬷仆妇收拾得服服帖帖,虽然都是在母亲大人手上领钱,但对她可也从不敢存一丝半点的不敬之心。
何况现在自己还管着钱呢!还怕收服不了一个小丫头?章清亭豪气顿生,“那就请你母亲多费心了。”
赵成材听了喜不自胜,只要能拉近这对婆媳关系,哪怕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改善,他都觉得莫名开心。
回头赵王氏听了,摆着谱得瑟了一番,但还是应承了。心里很有被需要的成就感,这个家不管怎么说,想做什么事,还是离了她不行的!
章清亭私下又向赵成材问到了赵玉兰的亲事,也提到了田福生来送菜刀,“他们俩就真一点希望没有了?”
赵成材也只有无奈的叹息。
翌日一早,刚起身,就见田大叔带着田福生局促的站在门外。
这一下,全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王氏身上。
赵王氏倒是不失礼貌的让他们进了堂屋,奉上茶水,多的话没有,开门见山的道,“田老哥,你为什么来的,不必多说,我心里全明白。咱们这么多年乡里乡亲的。我也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你能给你们家福生准备两间大瓦房,十两银子的聘礼,这事儿我就同意了。若是不行,多的咱也甭再说了,说了也是伤和气!”
这要求真的不算高了,但田家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田福生扑通一下就给赵王氏跪下了,眼带泪花,“婶!您就行行好,成全我们吧!”
赵王氏紧抿着唇,硬下心肠扭过头去一声不吭。
田大叔满是皱纹的老脸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许久许久才望着儿子说,“福生啊,你婶说得没错,咱们走吧!是爹没用,对不起你!你要是真喜欢玉兰,就别拖累她!”
他拖着田福生走了。
赵玉兰在厨房里偷偷瞧着这父子二人离去的背影,哭成了泪人儿。
章清亭和赵成材面面相觑,默默的带着早饭出了门。怕路上不安全,赵成材特意送她和张小蝶来到集市,三人都保持沉默,连一贯没心没肺的张小蝶都因为赵玉兰之事而触动了心事,开始生平第一次懵懵懂懂的考虑到了终身大事。
成亲,难道就是象她这样完全无法考虑到自己的喜好,就去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么?张小蝶想想就不寒而栗。
天色尚早,铺子还没开门,竟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章清亭有些歉意,“不好意思,这位大爷,久等了吧?我们马上开门。”
那人转过头来,章清亭怔了。
瞧这人背影时,只见他穿了件青色锦袍,又站得挺拔如青松,便以为是顾客了。等看到他的脸,虽然面目年轻俊朗,却是眼窝深陷,双目无神,面色苍白,中有菜色。再仔细瞧,他头发虽然梳得整齐,但却油腻腻的很久没有洗过了,胡子似是用不怎么锋利的利器刚刚刮过,还留有几道新鲜的伤痕,至于那件锦袍,明显的染满掸不掉的尘土和洗不掉的污垢,若是再认真一点,还可以看得见领口袖口上积着长期穿着的黑色油渍,脚上的靴子也快磨掉了底,还隐隐散发出一股馊味。
那人似也有点惊讶,没想到这家店主竟是如此年轻的妇人。犹豫了一下,拱手微一抱拳,“请问,您这儿是招人么?我是昨晚看到了这个告示留下的。”
他的语音纯正,明显是大地方的人,带着浓浓的官腔,很是有礼。
“你……恐怕不大合适吧?我这儿只是招一个切菜的女工,可没什么钱的。”章清亭有些摸不准这人是什么来历,瞧这外表,难道是个落难的公子哥?
年轻人很是尴尬,半晌才道,“我……需要一份工作。只求三餐一宿,没钱都可以!”
他们说话这会子,赵成材先敲门让里头开门,而后过来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这人虽然现在形容枯槁,但怎么看也不象个做小工的,怕不是惹了官非亡命天涯的吧?
年轻人很会察颜观色,一下就猜出他的心思,踌躇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来,“我不是逃犯,这是我的路引,但是……我确实做过牢,出来有大半年了。”
啊,明白了,他肯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一直找不到工作。
“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犯的事?”
年轻人眼神明显黯淡了,轻轻垂下了眼皮,声音极低,却清晰可闻,“我杀了人。”
张小蝶吓得惊呼一声,接连退了两步。
章清亭却好奇了,“那你怎么被放出来的?”怎么不用偿命的?
“是误杀。那时年少无知,一时冲动才铸成大错。现在,却也悔之晚矣。我,服了三年苦役。”他的头埋得更低,极力的想辩解什么,“我……我真的不是坏人。”
“那你怎么不回家?”
年轻人呼吸似是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答得很是艰难,“我家里……跟我断绝关系了。”
说得也是,瞧他这样,应该出身不错,若是知书识礼的家庭肯定无法容忍这样不肖的子孙。
章清亭面有难色,这人倒是坦诚,一问什么都说了,但是一想着他杀过人,谁又真敢收留?
(PS:周末愉快!大家开心休息,也希望看文看得愉快。有空来踩踩,交流交流哈!)
第二卷 (八十)决不低头
(八十)决不低头
章清亭想了想,用了个最委婉的理由来拒绝。“那你会切菜么?”
她算准了这年轻人肯定不会,别说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就算是象赵成材这样的贫家男子,只要不是当厨子的,也少有下厨房的。虽然他曾服过苦役,但相对来说,做饭就是太轻松的活,决计不可能安排一个男子去干的。
果然,年轻人摇了摇头,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但他流浪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一家子没有听见他是杀人犯就赶他走的人,于是,他抱着微弱的一丝希望,卑微的祈求着,“我可以学!我保证学得很快!我以前……”他把话又咽了回去,换成了,“我读过书!会识字!算账也可以!我什么苦活累活都能干,真的!要是我做的不好,你随时赶我走,行不行?”
章清亭看看赵成材,他也一脸犹豫。看起来这人倒是还行,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的底细,到底要不要留下来呢?
年轻人异常焦急,绞尽脑汁给自己争取机会,“我还会……会,我会养马!你们有吗?要不喂猪放牛也行!”
章清亭心中一动,“你懂马?你在哪儿养过马?”
“我在,在……服役时就给军营里养过马!给它们喂料、涮洗、治病、或者给小马驹接生,我什么都干过!我很喜欢马的!”
见他如此诚恳,赵成材对章清亭点了点头,转而问他,“那你能保证你在我们这儿安分度日么?”
“能!我可以对着天一神起誓!”年轻人慎重立即举起右手,“若是我再作奸犯科,为非作歹,就罚我余生都被关进大牢里,死后也永堕地狱!”
天一神,是北安国的供奉的护国神祇,在北安国上流社会中盛行,是贵族心中至高无上的神。他们就是背叛国君,也不敢背叛天一神。这人想来出身不凡,真的是走投无路才落难于此的。
章清亭有些动心了,他既读书识字,又懂得养马,若是靠得住,自己将来想往那方面发展,倒是个好帮手。
“我还可以把我的路引交你们手上押着。若是我做了坏事,或是逃跑了,我就是逃犯了!”年轻人迫不及待的把路引两手托举到赵成材面前,眼中的渴求与希翼令人动容。
“娘子,收下他吧!”就冲着他这份眼神,赵成材就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也是善莫大焉。”
年轻人听见有希望了,又惊又喜,转头瞧着章清亭,只见她也微微颔首,一颗心终于落下了地。
赵成材双手接过了他的路引,“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你要是想长期在我们这儿干下去,就一定要到官府去做个备案。”
“我能长期干下去吗?”年轻人眼中的光芒简直无法言表,“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一定会的!”
店门已开,张赵父子四人都起来,诧异的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先进来吧!”章清亭领着人进了店铺。
年轻人今年才二十一,有一个很好的名字。晏博文。
赵成材当即想到《论语》中的一句话:“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真好名字!”
晏博文却赧然低下头了,“惭愧!有罪之人令祖宗蒙羞了。我在营里养马,他们都管我叫小马,你们以后也就这么叫我吧!我不是想存心隐瞒别人,只是……不想沾污先人。”
赵成材却摇头道,“既然是在那种地方的称呼,你已经离开了,就全忘了吧,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既不想别人知道你的名字,不如我送你一个字,礼!从你名字而来,也时刻提醒自己知礼守礼,将来可莫要再做出失礼之事了!”
晏博文很是感激,深施一礼,“多谢赵老板赐名!”
赵成材笑道,“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我们不过也是寻常人家。我比你大一岁,便叫你一声阿礼吧,你以后叫我声赵大哥就是了!这位是我娘子,她才是这店铺的主事之人,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找她吧!”
晏博文又一一跟店内诸人见礼,极是谦恭。其他人知道章清亭招了这么个人,都有些疑虑。
赵成材却力挺章清亭,“阿礼既然留下来了,以后也就是一家人,之前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好好做好生意,才是咱们开店的目的。”
这话说得也是。管他什么人来着。
赵成栋却当即想到,“阿礼还没地方住吧?那正好以后可以让他看店了!咱们后头有间耳房,就是住人的。”
这个连张金宝也是高兴的,“那以后是不是我们就不用住这儿了?”
“只要你们信我,我愿意留下!”晏博文能有个栖身之所就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
章清亭暗暗翻个白眼,刚招了个人,她还没想好怎么使,他们俩倒想着偷懒了。
转念一想,这人留下来也好,将来就是把这俩弟弟打发走了,总还是要个人来补缺的。
“行了,金宝带他进去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饭吧!”
赵秀才见这儿无事,请他爹回去跟娘说一声已经招到了人,不用再去打听女工了,便自上衙门去了。
早饭是按人数带的,章清亭知道饥饿之后,暴饮暴食自会伤身,只匀给晏博文两个馒头,他也不再多要。即使饿狠了,他吃起东西来也非常的有节制,小口小口的咽下,风范未减。
一时方家祖孙来了。见招了这么个小工,也有些诧异。尤其是听说他姓晏,方德海更是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可想想到底也没说什么。
这晏博文确实勤快,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也很是机灵,许多事一点就透,只是仍有些局促,不大放得开。畏首畏尾的,对每个人都敬若神明。
因要教他切菜,方德海打发方明珠去街上买了一筐最便宜的白萝卜回来。让他练习刀法。不上半天,他就掌握了技巧,虽然还不太熟练,但力度却控制得很好,切出来片是片,丝是丝的,应该是个练家子。
离近了一瞧,他虎口上尚有薄茧,方德海眼皮子抽搐了一下,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以前是使刀还是使剑?”
晏博文浑身一僵,脸白了三分,一刀切在了手指上,殷红的鲜血立即染红了雪白的萝卜,分外的触目惊心。
“我……我早就忘了!”
见他犹如惊弓之鸟,方德海便也就不再打听了,只道,“去把手洗洗,把那萝卜扔了,再换一个切!”
幸好今早薛子安还没派人来捣乱,章清亭开门把生意料理好,忙完了早上这一拨生意,把店中事情拜托给方德海,嘱咐他们若是不行就干脆关门,也比让人砸了店的强。自己整整衣襟,准备趁中午这个空档去找贺玉堂了。
可还没等她走到门口,贺玉堂自己送上门来了,“张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瞧他这有备而来的样儿,章清亭会意,小店地方狭小,只好领他到了后院,摆两张小凳,奉一杯清茶,也是个待客的意思。
贺玉堂几次欲言又止,甚是为难。
“贺大爷,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章清亭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贺玉堂微叹了口气才道,“张姑娘,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薛子安,不过昨儿他在你这里闹事之后,我今天一早便去找他了,一直谈到现在也没什么效果,他坚持说……”
章清亭语气一冷,“他想怎么样?”
“他说,除非你去给他磕头斟茶认错,否则,他是不会收手的!”
太过分了!孰可忍,孰不可忍!
章清亭斩钉截铁道,“有劳贺大爷费心了,我就是不做这门生意,也不会去认这个错!他要是想打想杀,就让他来吧!”
贺玉堂脸现尴尬之色,说起来,章清亭会重又惹上薛子安,还是因为出手帮助自己的妹子所致。可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亏他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报恩云云的,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整理了一下思绪,贺玉堂很是诚恳的道,“张姑娘,你能先消消气,容我说几句心里话么?”
“贺大爷但讲无妨。”
贺玉堂正色道,“张姑娘,你不知道薛家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他们家可不只是个小小的银钩赌坊,暗地里,在整个扎兰堡,可以说但凡象娼馆赌坊、买卖人口等等这些藏污纳垢的地方几乎都有他们家的生意,连官府都不得不卖他们三分面子。薛子安这个人是不地道,但他除了是薛家的人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夫人何氏的娘家在北安国可更有势力。若是他铁了心和你过不去,恐怕你往后的日子着实艰难了!”
“张姑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是认真想要做一番事情的人。这个店你开得也很不容易,你若是实在坚持,宁折不弯,诚如你所言,大不了关门也就是了。但是,这值得么?为什么要为了那样一个人放弃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呢?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连韩信不也曾受过胯下之辱?”
“张姑娘,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又有胸襟,所以我才对你说这些。若是你愿意去跟他道个歉,我可以从中斡旋,不会真的让你下跪什么的,但恐怕会受些折辱,你愿意吗?”
“贺大爷,谢谢您的好意。”章清亭微微颔首,却语气坚毅,“但我决不会去给那种人赔礼道歉!”
第二卷 (八十一)着火了
(八十一)着火了
章清亭不肯去给薛子安道歉。自有她自己的道理,“贺大爷,我明白您的好心,也知道您讲的都是为我好的道理。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尤其是这种有权有势的小人,更没有得罪的必要了。不过——”
她用了一个转折娓娓道出自己的意见,“这种小人我不会得罪,但并不表示我得去卑躬屈膝的臣服于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但也听说过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yin,威武不能屈的道理。薛子安是什么人您认识的时间比我长,肯定比我更清楚。明明是他无理取闹、欺压良善在先,若是我还要去给他认错,那我成什么人了?若是这样才能把这份生意做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贺玉堂被驳得哑口无言,心中羞愧,自己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女子有气节,“对不起,张姑娘。是我冒昧了!”
章清亭摇摇头,表面上很是大度,“不关贺大爷的事,您也不必心存内疚,就算是没有令妹之事,姓薛的仍有可能找上我,您能做的已经尽力了。剩下的,是福是祸,也是我自己的事了。”
贺玉堂被说得满脸通红,头都抬不起来。
可他能怎么办?难道要为了章清亭,明刀明枪的跟薛家杠上?他只不过也是个生意人,还没那个本事。但若是不帮,于情于理,都太说不过去了。
贺玉堂心中歉疚不已,章清亭当然看得出,这正是自己的目的。她才没这么好心,真的这么大度放过他。我救你妹子也不能白救的不是?就算这件事上,你帮不了我,可你也得记着,欠我一个人情没还呢!下次要还时,可就得再加上利息了!
贺玉堂深礼一礼,“真是对不起了,张姑娘,这件事我们贺家真是无能为力,他日……”他都不好意思许诺他日如何了,只得道,“他日如有力所能及之处。自当听从差遣!”
有这句话就够了。
贺玉堂前脚走没多时,章清亭还没来得及想好应对之策,后脚薛子安摇着一把洒金大折扇,趾高气扬的上门了。
他带的人不多,就四个。可就这四个膀阔腰圆,满脸横肉的大汉,抱着胳膊亮出腰间的牛耳尖刀,往门口齐唰唰的一站,却比昨天那么多人起到的效果还明显。顿时店里的客人全跑光了,外头的客人也没一个敢进门的。
进了门,薛子安瞧着章清亭皮笑肉不笑的道,“张姑娘,多日不见,你这气色不错啊!”
章清亭一看他这架式,知道今日躲不过,反倒也放松下来,淡然一笑,“好说好说!您不也一样风度翩翩?”
薛子安倒没想到在如此情势之下,她还能如此镇定,一样这么伶牙俐齿,让人实在是又爱又恨。“我这老熟人上门,张姑娘你也不赐个座么?”
“这是什么话说的?难得您老大驾光临,怎么能不好好招呼呢?”章清亭回头吩咐,“明珠、小蝶都进去帮忙!阿礼,给这位薛三爷搬张凳子出来。”
这人不是善茬,两个姑娘还是不要在前头抛头露面的好,男子倒是无所谓。
晏博文见此情形,有些诧异,但却不见慌乱,进去搬了张凳子出来,也不走开,仍站在案前伺候着。
薛子安大刀金马的坐下,左右打量,“张姑娘这家店弄得不错嘛!”
“谢三爷夸奖!”他要客套,那章清亭便也装糊涂,“不知三爷今日前来,是要买些什么?我这小店,主营卤水,兼卖布匹,您瞧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么?”
薛子安随口应承,“那就一样都来一点吧!让我尝尝你这绝味!”
“切!”章清亭冲着晏博文下令,心里开始飞快的盘算。
薛子安无非是想糟蹋她的东西,肯定不会付钱,那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损失减轻到最小?章清亭别的还不太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怕他砸店,怎么才能把他给顺顺当当的打发走呢?
薛子安可不给她时间琢磨,“张姑娘,你别光站着啊,把你这些布料也给我各扯一身。就照你身上这样子。挺好看的嘛!”
章清亭可舍不得真把自家的布给他糟蹋,赔笑着问道,“那不知薛三爷要扯布给谁做衣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黑是白,是老是少?您别多心,我可不是瞎打听,只是问明白了,这不是想给您做个参考么!”
薛子安收了扇子,一下一下轻拍着手,嘿嘿冷笑,“三爷我要送的,当然是知情识趣的可人姑娘,而不是不识好歹的野丫头!”
章清亭闻之冷笑,“既然不识好歹,三爷您又何必跟她一般计较?那不显得您小肚鸡肠,瑕疵必报了么?”
薛子安眼神一凛,“可三爷我偏就生了这么个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脾气!改也是改不了的!谁若是惹得我一时不痛快,我必让他一世不痛快!”
章清亭暗自咬牙,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撕破脸骂他个痛快!
“既然三爷执意要与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您家大业大。人多势众,只要一声号令,想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奈何?都不用劳烦三爷您一根小手指头,想必也是大获全胜的。也没人敢说您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毕竟是她有错在先,得罪了您的,不是么?当然啦,就是单打独斗,象您这么龙精虎猛,骁勇善战的,肯定也是手到擒来、马到功成的!”
这字字句句辛辣嘲讽之极。薛子安气得脸色发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忽地将折扇啪的甩开,自扇着凉风消气,脸上很快又平静下来,笑得阴毒之极,“张姑娘说得很是!我这儿就借你吉言了!”
这人还当真是厚脸皮!章清亭也无话可说了。
正不知怎么接下去,后头晏博文拿了个托盘恭敬上前,“薛三爷,小店所有的食物俱在此了,您尝一尝,可有满意的么?”
章清亭低头一瞧,这小伙子能耐啊!他一样卤食都只切了一小口下来,码放得整整齐齐,还Сhā着细牙签,这可不就是“每样都来一点?”就算是薛子安全糟蹋了,又值几何?
章清亭乐了,“三爷,您放心吃吧,这些是不收钱的。你尝得满意再买也不迟!”
薛子安斜睨着晏博文,“小子!你是打哪儿来的?”
晏博文仍是两手稳稳端着托盘,极是谦逊的答道,“小的无家可归,蒙老板收留。初次上工,若有不周之处,望三爷海涵。”
“那我劝你还是另谋高就吧!”薛子安望着章清亭,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因为这家店很快就会关门了!”
章清亭心中怒火翻腾,他还是要砸场子啊!她拳头握得死紧,恨不得冲上前把这个禽兽打个稀巴烂。
晏博文却极是冷静,“多谢三爷的提醒,不过小的虽然不懂事,也知道吃人一天饭,就得帮人干一天的活,真要另谋高就,也得等这家店真的关了门再说。”
他这么一说,却让章清亭也冷静了下来。是啊,事情还没有最终定论,千万不要冲动!她暗暗平复着怒火,将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故作惊讶道,“三爷真是说笑了,您就是瞧上了我这个小伙计,也别当着我的面挖墙角啊!再说,这朗朗乾坤,太平盛世的,我这生意才刚开张,为什么要关门呢?”
“因为我要你关门!”薛子安忽地脸色一沉,低喝一声,“来人……”
这显然就是要动武了!章清亭脸色一变,背心渗出一身冷汗。这可真没办法了!
“娘子!娘子!”赵成材火急火燎,一身大汗的冲了进来,刚好打断了薛子安还没有出口的那句“给我砸。”
一进门,秀才连汗都来不及擦,先冲着薛子安长作一揖,“这位客官,真是对不起!家有急事,今日暂不营业。多有得罪之处,万望见谅!”
然后自顾自的高声喊道,“成栋、金宝,快出来关门,收店!”
章清亭莫名其妙,赵成材却拉着她到一边满脸焦急,“你还做的什么生意,咱们家都着火啦,快回去救火吧!”
章清亭吃了一惊,着火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着火了?
“都怪你!”赵成材还唠唠叨叨的抱怨着,“要不是你早上烧饭没把炉膛里的火灭掉,怎么会着火?娘在家里大发雷霆,你小心回去挨打!”
薛子安一听倒是高兴了,原来还不用自己出手,她就这么倒霉了。
我哪烧的什么饭?章清亭却也明白过来了,秀才在演戏!
赵成材背对着外人又对她一努嘴,示意她赶紧躲进去。
章清亭会意,当下掩面作痛哭状,“我又不是故意的!”呜呜咽咽的一跺脚,转身进去了。
赵成栋和张金宝此时也已经出来了,起初见薛子安来捣乱,他们不敢出来,就躲在里面的库房里听他们谈话。正见势不妙,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赵成材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听他这么一说,俱都信以为真,倒是真着急了。
要是家里烧了,那可就连个栖身之地也没了。晏博文已经带头动手关铺子了,他们俩也赶紧帮忙。
赵成材冲薛子安又是作揖又是赔礼,“真的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把薛子安弄得个晕头转向。
人常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是跟章清亭过不去,可章清亭已经走了,这个呆秀才却是初次见面,就算是章清亭的相公,之于他来说,却是个陌生人,哪来那么多的深仇大恨?
薛子安心想,反正她这铺子也关了,生意也做不成了,只要派个人看着,让她开不成门,不跟砸了一样么?当下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等到所有的门板全都合上,从门缝里看见薛子安已经走了。赵成材才长出一口气,抹一把头上的冷汗,放松了下来,“我的妈呀!总算是没事了!”
他今日原本就说是提早一点过来帮忙,可刚出衙门没多久,就听说又有人去自家店里捣乱了。当时把他吓得,赶紧一路飞奔赶了过来。见了门口那架式就知道麻烦了,灵机一动,先扯个谎,关了铺子再说。他平素为人忠厚老实,偶尔扯个谎,倒是可信度更高。
章清亭这时才从里头出来,“怎么样?人走了?”
赵成材点了点头,“不过,这铺子暂时恐怕是开不成了!”
赵成栋疑惑的道,“哥,家里没着火啊?”
赵成材瞪了弟弟一眼,“你还盼着家里真着火啊?你嫂子这生意做不下去了,可不就是得着急上火么?”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方德海领着孙女出来,瞟了章清亭一眼,“等你能开张了,再来通知我吧!”
章清亭点头,让他们祖孙先走了。
晏博文左右瞧瞧,就他一个外人,很是局促的上前,“老板娘,我这是该走了么?”
章清亭很是抱歉,“真对不起,刚招你来就遇上这事。你也看到了,我这店可得罪了个厉害人物,要不你还是走吧!免得牵连了你,对了,我给你结一天工钱吧,你别嫌弃。”
她转身去拿钱了,赵成材掏出路引还他,却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你一时没有去处,先在我们这儿住着也行,别的没有,三餐一宿还是可以的,要是实在开不下去了,你再另寻出路。”
晏博文当即表态,“我愿意留下!我还可以看店打扫的!我吃的也不多,一顿两个馒头足矣!”
那倒也行,反正总得留个人看店,章清亭把钱又收了回去。暂时养这么个人,还是养得起的。
既然做不了生意,便把店里的吃食收拾了,几个人肩扛手提的,拿回家去。自己吃掉,也比放坏了强。
可这原本都是能挣银子的啊!就这么拿了回来,谁都没了胃口。
时日尚早,赵王氏他们忙着都没回来。章清亭回了房,自坐在那儿生闷气。
薛子安是可恶,但总得想个办法解决的不是?
可能找谁呢?官府管不了,贺家帮不上忙,就凭自己个小老百姓,若是以卵击石那是自寻死路,该怎么办呢?
(PS: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情耽误了,二更晚了点。汗啊!偶果然是龟速党。)
第二卷 (八十二)他怕老婆
(八十二)他怕老婆
赵成材泡了壶茶水进来的时候。就见章清亭在那儿凝眉苦思。知道她是为了店里的事情发愁,他也不多话,放下了茶水,自己也出去开始动着心思。
章清亭为了这个小店付出了多少心血,他全看在眼里,这不明不白的就要关掉,无论如何也让人接受不了。此时劝她什么都是白搭,只有想出解决之道才能真正帮到她。
赵成材长这么大,还真没操过这么难的心,这比让他去背本书写篇文章可麻烦得多。他甚至翻出了孙子兵法,一条一条的看着找计谋。
兵书上说,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道理好懂,若是能找到薛子安的弱点,便能够一网成擒。
可薛子安的弱点在哪里呢?赵成材又不认得他,怎么晓得?有心去问章清亭吧,又怕她也不知,更添她烦恼。可这坐在家里,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赵成材琢磨了一会儿,干脆拿了点钱,想想又去厨房包了只烤鸡。几只卤蛋和一包油炸花生米提着,转头又去了县衙。
不走正门,却进了旁边一道侧门,来到一间厢房门前,轻轻叩响了门扉,“陈师爷,您在么?”
“谁呀?”陈师爷拉开门一瞧,“哟,成材啊,你怎么来了?”
他这屋子里已经打好了大包小包,明儿准备上路回家了。
赵成材憨笑着把东西递上,“这不是您明天就要出门了么,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从家里拿了只鸡和小菜,您又好拿,路上吃着也方便,可比买的可强!”
陈师爷笑得眼睛都眯成条缝了,“你看你这是怎么说的!你们家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哪经得起你这么送我东西。多少钱?我给你!”
“我哪能收您的钱啊?这些天您可教了我不少东西,又保荐我在衙门里做事,还带着大伙儿关照我家生意,就当拜师谢礼也该是我谢您才对!”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陈师爷听了心花怒放,“快进来坐!我给你倒杯茶!”
“不必客气!”赵成材可不是为了喝茶而来的,他这段时间历练了不少,也懂得说话了,没有直接说事。而是先看着一地的行李道,“您这东西还真不少,明儿好走么?要不我带弟弟们来送送您?”
“不用了!”陈师爷见他这么体贴还是很感动的,“我明儿雇辆车就是了,不过是到码头,又不太远,花不了几个钱。”
“那可不行!”赵成材一听这话当即要献这份殷勤,“您腿脚不好,就是雇了车,这搬进搬出,还得上船下车什么的,没个人帮着可不行。我弟弟和妻弟反正也闲着,让他们来,没事的!”
“那多不好意思?”陈师爷忽然回过神来,“他们不是在你家店里干活么?怎么有空出来?你可别让他们扔下生意啊,这可千万使不得!”
赵成材这才一脸犹豫的说出真相,“我家那店,明儿不开了。”
“这是为何?”陈师爷略一思忖,当即猜出,“难道是那个姓薛的真的又来捣乱?”
他们家昨日惹得差役上门,是以衙门中人大半都知道。
赵成材也不隐瞒。“可不是么?就因为娘子当初替银钩赌坊打马吊还她爹的赌账时,最后一局输了钱。所以那薛三爷就怀恨在心,今日还亲自上门了,非逼着我们关了门。”
章清亭打马吊之事,在当地几乎无人不知,这个借口说出来,还是很令人信服的。
“嗐!”陈师爷重重的叹了一声,“这也太无法无天了!不过,我奉劝你们一句,若是他实在为难你们,还是关了店吧!就当是蚀财免灾了。”他关好了门,压低了声音才道,“那个人,别说你们,就是娄大人可也不敢得罪的!”
“这个我们也知道,我也这么劝我家娘子,不行就关门算了。安安分分在家度日,也是一样的。”
“你能这么想,就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想想陈师爷也替他们可惜,“你们这店还开不到几天,居然就遇上这种事情,也真是流年不利!”
“谁说不是呢!”赵成材附和着,终于问出了想问的话,“那个姓薛的,真这么有本事?连娄大人也不怕的?”
潜台词就是,那他到底怕谁呢?
陈师爷嗤笑,“一个区区的县太爷算什么?就是知府大人恐怕也得给他们家三分薄面。”
“有这么厉害?”赵成材故作惊讶。
“那当然!”陈师爷卖弄道,“不过这也不是全看薛家的面子,而是何家的面子。”
“怎么又扯出个何家来?”赵成材勤学好问。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若说这薛家是捞偏门的大哥。那何家就是大爷!薛家只是在我们扎兰堡一带耀武扬威,可走出去,就全是何家的天下了!据说,半个北安国都有他们的势力呢!”
“那这薛家和何家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这薛子安家中兄弟可多得很,他又排行老三,怎么轮到他一人出来,到我们这儿掌管这么大个赌坊?这全因为他娶了何家的一位小姐,这才得了便宜!”
“哦!”赵成材恍然大悟,“这是夫凭妻贵啊!”
陈师爷呵呵笑了,打开了话匣子,“你这么说也一点都没错!所以这姓薛的谁都不怕,就怕他老婆一人!那何小姐可是个河东狮,极是凶悍的,他家里头,至今连个妾室都不敢纳。前几年,他老婆生孩子的时候,这薛子安耐不住寂寞,和家里一个丫头勾勾搭搭,把人家肚子给弄大了,结果一尸两命,被他老婆活活打死!那丫头的父母不服,跑到衙门里来告状。可谁敢上他家拿人去?娄大人都不敢判,结果找人中人。软硬兼施的逼着撤了诉,只赔了二十两银子,就算完结此案了。两条人命啊!就只值二十两!”
陈师爷伸着两根手指头,感慨万千。忽一时又自悔多言,嘱咐他道,“这事儿你可别往外面说去,要是大人听见,可了不得!”
赵成材急忙应承,“那是当然!”眼见陈师爷有些懊恼之色,忙又极力奉承,“这真是多亏了您提醒。要不我们傻乎乎的,不知人家深浅,别把自己小命葬送了,都不知道原委。”
陈师爷听了这话,才觉得心下好过一些,“好说,好说。以后遇上他,当心些就是了!”
反正该打听的已经打听到了,赵成材也不多留,“那我就先告辞了,明儿一早,让我弟弟们来送您!”
回去的路上,赵成材一直翻来覆去的琢磨。这薛子安怕老婆,老婆善妒爱吃醋。那么反过来推,只要薛子安的老婆发话,薛子安肯定不敢找他们麻烦了。可他老婆又怎么肯帮他们呢?
“哎哟!”赵成材光顾着想事情,一个没留神,撞在了树上,头上磕了大包,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回了家。
还没进门,就见自家门口围了不少人,他心里一惊,别是姓薛的找上门来了吧?
赶紧冲过去一瞧,却见他老娘摆了张案板,正带着张小蝶和赵成栋在那儿卖从店里拖回来的卤水。
“娘,您……您这是干嘛?”
赵王氏一瞧他头上的大青包,可吓了一跳,“你挨打了?”
“我没事!您怎么把娘子的东西拿出来卖了?”
赵王氏听说他没事,放下心来,却脸一沉道,“怎么?这些东西不卖,还真放着自己吃啊?这也太败家了!你自己进去找点药酒揉揉头,别耽误我做生意!”
赵成材被赶了进去,他赶紧去找章清亭,却见她坐在屋里,一脸平静。
“娘子,娘在卖你的东西!”
章清亭瞟他一眼。“知道了。”
外面这么大动静,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怎么……”赵成材觑着她的神色,“你不生气?”
章清亭白他一眼,“有什么好生气的?东西做了本来就是要卖的。不能搁在店里卖,搁在家门口卖总可以吧!”
说起来,她心里还暗自欢喜。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主意?倒是赵王氏一回来,先是听说被人强逼着关了铺子,气得是破口大骂。而后瞧见一厨房的吃食,她坐不住了,这都是钱啊!就是章清亭的,她也心疼。
当即搬了桌子到门口摆了个摊,找章清亭打听了价钱,全部降下来一点,只当促销,卖给街坊邻居。
章清亭瞧着秀才头上的包有些好笑,扔了瓶药酒过来,“你不声不响的上哪儿去撞了这么个包回来?”
赵成材有些赧颜,接了药酒,嗫嚅着道,“我,我本来想帮你打听点消息,结果知道的净是些没用的事情。”
“哦,那你打听出些什么来了?”章清亭反正现在也是无计可施,不如听听旁人的意见。
赵成材当下一五一十的就把跟陈师爷打探到的消息说了,末了叹道,“谁知道薛家竟有这么厉害的靠山?连草菅人命都敢的,娘子,你还是别跟他置气了,老实关门算了!可惜,我还白送了你一只烤鸡出去。”
章清亭听完他的话,脸色变了几变,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秀才,真有你的!这只鸡送得好!你这回可真是帮了我个大忙!”
(PS:鞠躬感谢亲们的打赏、粉红和评论,弱弱的问下,还有米?)
第二卷 (八十三)戏假情真
(八十三)戏假情真
薛府今日一大早收到了一包衣料。
明显的是套女人衣料。料子不算太好。但也不太差。说是薛三爷要的,人家便给送到府上来了。
何芷衡拿着这衣料翻来覆去的看着纳闷,这又不是过年,又不是过节的,更不是生日成亲纪念日,薛子安干嘛给她买套衣料?就算是买衣料,也应该买套好一点的,怎么买得这么不伦不类?明显不是她的风格嘛!
“送料子来的人呢?”
主母抬头一问,伺候小厮立即答话,“还在门口呢,说是钱还没付!”
“让他进来!”
“是!”
很快,一男一女就被带到了何芷衡的面前。看起来模样清俊,倒不象是普通的商贩。
“你们是……”
年轻男子上前行礼,“我是本县秀才赵成材,这位是我娘子。薛三爷前日来我家小店,说要一身我娘子身上的衣料。只是当时家中遇到急事,来不及招呼,所以今天特意送到府上。”
那小媳妇接着道,“这套衣裳也不贵,一共才二两五钱银子。”
这点小钱她还不在意,何芷衡点了点头。示意旁边丫头去称银子。却又问道,“二位可面生的很,是新开的绸缎庄么?”
小媳妇赔笑着回话,“夫人说笑了,我们本小业薄的,哪里开得起绸缎庄?不过开了个小小的卤水铺子,叫做绝味斋来着。因为顶之前的刘记绸缎庄,故此有些存货,就画了几个样子,贱卖打发了。之前,因为小女子在银钩赌坊打过几场马吊,故此识得薛三爷,那日遇到,他就进来关照小店生意了。”
何芷衡心中一动,存了三分好奇,“莫非你就是那个会打马吊的张蜻蜓?”
“可不就是我么?”小媳妇应得谦虚,“我哪里会打什么马吊?全是运气好,糊弄人来着,最后一局还输了,可真给府上丢人!”
何芷衡微微一笑,很是大度的道,“无妨,无妨。”
此时小丫头取了银子过来,递给了那小媳妇。
小媳妇欢欢喜喜的接了钱,似是想起什么,送上一张图纸,“这是衣裳的图样。夫人收了,给那可人姑娘便是。”
可人姑娘?何芷衡一听,眉头立时皱了起来,“是三爷吩咐送给她的么?”
小媳妇一脸诧异,“三爷没跟夫人交待么?”
她忽地望了相公一眼,似是自悔失言,当下面露焦急之色,何芷衡心中的火腾地就升上来了,“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哪位可人姑娘?”
小媳妇急得似要哭了,那秀才也尴尬之极,支支吾吾的道,“难道……难道不是府上的?那……那是我们弄错了!对不起啊,这钱还你们,我们把料子拿回去!”
何芷衡啪地一拍桌子,手上一寸长被凤仙花染得通红的长指甲顿时断了一根,“不准走!”
那对小夫妻吓得浑身哆嗦,两人拉在一起战战兢兢的道,“夫人……夫人恕罪!”
何芷衡勉强压下心下怒火,“你们快把话给我清清楚楚的讲明白!否则就别想这个大门!”
小媳妇吓得躲到了相公身后,那秀才畏畏缩缩的左顾右盼,吞吞吐吐的道。“就是……其实……是……”
忽地,小媳妇带着哭腔道,“你别说!说了肯定会被三爷拿去打死的!”
何芷衡目露凶光,“你们要不说,信不信现就被我打死?”
小媳妇号得更大声了,那秀才赶忙深施一礼,“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我们……我们只不过是……是小本生意,实在……实在是不敢得罪!”
何芷衡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换了个口气,“你们说实话!我包你们平安无事,还要重赏你们!来人呀,去取十两银子来!”
很快,小丫头取了两大锭银子过来,何芷衡接了过来,拿到他们眼前晃着,“看见没?只要你们说了,这银子就归你们了!”
那小媳妇似是贪财,当即止住哀嚎,眼睛一眨不眨的跟着银子转,何芷衡知她动心,又恐吓道,“可你们要是不说,马上拖出去乱棍打死!”
她眼神往两边一示意,已经有如狼似虎的家丁各执棍棒在外伺候了。
那秀才吓得两股战战,一推娘子,“你快说实话吧!夫人如此英明神武,她既答应了,肯定会保咱们周全的!”
小媳妇犹自不放心的又补了一句,“夫人。您……您相公听您的么?”
“那当然!”何芷衡的口气毋庸质疑,“你们放心,我们家就我说了算!只要我发了话,他绝对不敢找你们麻烦!”
小媳妇仍是有些胆怯,“可我们……我们要是说了实话,回头三爷跑来找我们麻烦,您又不在,我们可怎么办?”
这女人怎么这么麻烦?何芷衡一瞪眼,“那你要怎样才肯说实话?”
小媳妇想了想,“那请夫人给我们个凭证,或是写个字条,或是盖个章,保证让三爷不能来找我们麻烦,我们才敢说实话。”
这个容易,何芷衡当家理事,每天不知处理多少大事小情,当即拿了自己的印章,盖了一个空白的花笺给她,“你有这个,就是薛家老爷来寻你麻烦,也可以抵挡的!”
小媳妇跟秀才两人认真看了,收了起来,才望着左右。想开口又没敢开口。
何芷衡一摆手,“无妨!这个家里没人敢背着我嚼舌头根子!”
那小媳妇这才大着胆子道,“前儿三爷带了四个人到我的小店里来,那四人个个都有这么粗的胳膊,这么粗的腰!”
“讲重点!”何芷衡不耐烦的打断了她,“这布料是送给谁的?”
小媳妇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小声道,“三爷说,是要送给一位可人姑娘,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来着?”
“他还说那姑娘很是知情识趣,可不是不识好歹的野丫头!只不知。这后一句又是说谁的。”
何芷衡气得胸脯剧烈的一起一伏,额上青筋爆起,敢情这薛子安你竟然胆大包天,又在外面给我拈花惹草!要不是这对小夫妻贪财急着赚钱,把衣料送到家里来了,她还被蒙在鼓里!
她当下指着周围伺候的下人们问道,“你们说!三爷最近都干什么了?要是有知情不报的,一概打死!”
吓着小厮丫鬟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
这薛子安素来风流成性,背着老婆在外头寻欢作乐,花天酒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只是从不过夜。下人们就算知道,哪个敢在主母面前多言半句?都是装聋作哑,现见闹起来了,有那近身伺候的恐怕惹祸上身,只得道,“近来,三爷在外头喝过几次花酒,因都关着门,具体干了什么,小的们确实不知。”
何芷衡气得脸都黄了,“去!备轿!我这就找他去!”
那小媳妇听了,还上前劝解,“夫人息怒!您这么明火执仗的,哪里拿得住人?这捉贼要捉赃,捉奸可要捉双。”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媳妇附上她耳畔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听得何芷衡不住点头,脸上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沉吟一会,转头吩咐家中下人,“今日之事,任谁也不许在三爷面前提起!谁要是走漏半点风声,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而后将那十两纹银递到那小媳妇手上,“你夫君是姓……”
“姓赵,赵秀才!”
何芷衡满面堆笑,“秀才娘子,这钱就算谢你们夫妻的了!方才让你们受了惊吓,委实不好意思。”
小媳妇拿了钱。是喜笑颜开,“夫人说哪里话来!您放心,我就在街上开着铺子呢!成天打我门前过的人多,知道的消息也多。日后,我一定帮您留神打听着动静。这男人嘛,就得管得严一点,他才老实!他要是敢不老实,你就得下狠手教训他,绝不能姑息!否则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到时弄一堆闲花野草回来,您可怎么办?象我家相公,我管得可严呢!走在街上,他连别的姑娘都不敢多看一眼的!您啊,就是太好说话,心肠太软了,所以三爷才敢这么着,但凡您拿出些魄力来,他肯定飞不出您的五指山!”
何芷衡点头赞许,深以为知己,“你说的很是!对了,你家那店叫什么来着?”
“叫绝味斋,您要有空,打发丫头小子上我那儿买东西,我给您打折!”
何芷衡当即吩咐左右,“以后记着,要采办卤水的,就去秀才娘子家的铺子里拿了!”
这对小夫妻是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何芷衡关了门,开始依计捉奸。
当天晚上,薛子安回家时,就听说夫人明日要带着孩子们回娘家转转,住个三五日的再回来,他当然高兴坏了,立即帮着夫人打点行装。
何芷衡嘿然冷笑,知情的下人无一敢言语。等到第二日何芷衡一走,薛子安迫不及待的就跑去青楼寻欢作乐,当然是被夫人一个回马枪逮个正着。
既是青楼女子,本就以卖笑为生,何芷衡不会去找人家麻烦,却转头把薛子安打了个半死,着实在家老老实实养了一个多月才敢出来见人。
而那绝味斋,当然是又顺顺当当的开张了,再也无人上门捣乱。
这头再说回赵成材和章清亭,远离了薛家大门之后,两人是一通爆笑!
那日听说薛子安极其俱内之后,章清亭就生出这样一计。她自幼在深闺长大,当然见多了这类挑拨离间之事,用起来是得心应手。
本欲孤身探虎|茓,赵成材却不放心,怕万一话没说起来,反倒惹出事来,非得跟过来一起。
章清亭便和他在家里对好了台词,设计了诸多场景,演练了半日,这才上门。没想到一击即中,大获全胜。
赵成材想着章清亭演戏的样子就好笑,“你也真是太坏了!这样的馊主意亏你也能想得出来?什么可人姑娘,连这样的话也能被你挑出毛病来,真是服了你了!”
章清亭得意洋洋,“本姑娘这还只是牛刀小试,要是早知道那人渣有这毛病,我才不会任到他骑到头上来呢,早八百年就教训得他不能翻身了!”
她想着方才场景,也捂嘴笑道,“不过说起来,你也不老实!还‘夫人如此英明神武!’”
赵成材玩心也起,捏着嗓子学她刚才的话,“你别说!说了肯定会被三爷拿去打死的!”
章清亭自己想起来也是好笑,“可也没你演得象!一见那么多人,吓得直抖,若我不知道,还真要信以为真了!”
赵成材收了笑意,带了三分正色道,“那可不全是装的,我手心里可一直捏着把汗呢!你瞧他们家,可真不是好惹的,说打就打,说杀就杀!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没事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你呀,也别跟那何氏走得太近。万一哪天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她,那种人说翻脸就翻脸,当心真的就小命不保了!还有那姓薛的,就算他夫人暂时把他收拾了,还得防着他日后反扑,大意不得!”
这倒是真的,章清亭点头称是,“不过这回,可真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出这么个主意,我哪能寻到他的短处?”
“谢我什么?一家人……”赵成材忽又有些自悔失言,人家可不是一条心跟你过日子的,改了个口道,“其实我还有句话想劝你,你听了可别生气!”
“你说!”
赵成材很是诚恳道,“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我知道你是明事理的,不会无缘无故的说人是非,跟人争论。只是有时未免言语也太犀利了些,让人有些受不了。若是在家里倒还无妨,可是你现在外头做生意呢!成天应付那么多人,这众口难调,难免会有些客人不满意,抱怨几句什么的,你可得忍着,讲清楚道理就是了,没必要非得跟人争辩。就是争赢了又如何?人家不买咱们的东西了,或是让亲戚朋友都不来买了,损失的还是自己。实在有气啊,回家来,冲我发都可以,只在外面凡事退让三分,也少得罪些人。”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听到人心里,暖融融的。
第二卷 (八十四)跌了一个大跟头
(八十四)跌了一个大跟头
章清亭听了赵成材劝她的一番话。只觉得一股热气直从心里冲到眼睛里,几乎要落下泪来。心里头酸酸的,不是苦涩,却是感动。
见她半晌不语,赵成材以为是自己说重了,忙又解释着,“当然,你平常一直都很好的!只是偶尔才会这样,我不过是怕你得罪人,所以才……”
“你……你不用说了!”
见章清亭已经红了眼圈,赵成材慌了,忙不迭的认错,“是我错了!你别哭啊!”
“不是的!”章清亭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微笑着道,“谢谢你!我知道你真的是为了我好!这些话……以前,只有我亲娘一人跟我说过!”
赵成材这才松了口气,咧嘴笑道,“那我们不都是盼着你好么?”
章清亭重重的点了点头,赧然一笑。“回家吧!”
赵成材难得看她露出些小儿女的情态,尤其是低头之间,露出低垂的粉颈,如娇羞的荷花,在晚风中微微颔首。
他也不知,是拨动了哪根心弦,总之,一时之间,心里直如小鹿乱撞,却又很想上前做点什么,为她遮风挡雨。这明显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连跟杨小桃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让赵秀才又慌又窘,不自觉的脸上开始发烧,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待章清亭往前走了两步,他才蓦然回过神来,紧紧跟上,想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回了家。
第二日,章清亭没有急于开店,而是让赵成栋和张金宝一个到赌坊,一个到薛家门口打探消息,直到听说薛子安受了伤,这才重又通知了方德海,把店开了起来。
这空着的两日,也没白耽误,她又做了新的套系衣裳出来。因为样子不是自己合适的,便只挂在墙上做样品。因为吸取了顾客的意见,既大方实用,又新颖美观,销路更加的好了。
这天一日冷似一日,来买卤菜打酒的人也越来越多,生意是格外的红火。每天一到下午,天还没擦黑,东西就卖空了,让晚来了的顾客很是失望。
这有钱不赚,不是傻子么?章清亭便跟方德海商量了,又加做了些好销的东西出来。那老头倒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提出要涨工钱,这个章清亭却不小气,只要他肯好好帮自己干活,自己赚大头,让人赚点小钱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还有晏博文呢!这小伙子真没请错,又勤快又机灵,练了几日刀工便上了手,切出来的东西又快又匀净。比赵玉兰之前做得还好。他又能写会算,一人几乎可以包办大半个前台,无论是切东西还是过秤算账,均是做得顺溜之极,有了他的帮忙,再加上方明珠这个小掌柜,章清亭真的省了好多心。
这日下午,天一直阴着,到了傍晚,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一场秋雨一场凉,气温骤然降了好些,冻得都还穿着单衣的人们直打哆嗦。
只要没客,张小蝶他们就都躲到库房做卤水的大火炉前烘着,瞧他们一个二个冻得清鼻涕直流的模样,章清亭也不多说什么。只晏博文总在前面站着,叫他进去都腼腆的笑着摇头。
眼见天色已晚,越发的冷了,路上行人行色勿匆,都往家里赶,少有进来买东西的。章清亭正想说关店算了,反正天冷,剩的卤水也不会坏。却见赵成材拿了几把伞,耸肩缩背的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
赵成材进门收了雨伞,“这是玉兰打发银宝给我们送来的,他先到了我那儿,我见天太冷,便让他先回去了,今儿衙门无事,就过来了。”
章清亭点头。还是那丫头细心。
赵成材见生意冷清,便道,“这东西剩的也不多了,今儿早些关店回家吧!”
“我正要说呢!”章清亭一笑,叫了众人出来,把店关了。
本来要方老头带些卤菜回去,可他说见了那个就馋酒,到底还是不肯要。只拿了把伞,和方明珠一块儿家去了。
章清亭转头叫晏博文跟他们一起回家吃顿热饭热菜,可他说有馒头,烤烤就行,非不肯去麻烦他们,便也只得作罢。
出了门,雨越发的大了,五个人,两把伞,怎么也匀不过来,章清亭和妹子共伞,他们三个男子挤在一起,等回了家,到底都有些打湿了。赵玉兰却一早熬好了滚滚的姜汤,喝下之后,赶紧要他们找衣裳换上。
赵家虽然穷点。但各人的旧衣裳还是有几件的,只张家几口就那身上的一身衣裳,可冻坏了,进了屋就把被子都披上了。
赵成材翻箱倒柜,到底也没能找出件富余的衣裳来,便把自己的一件大棉袄给了章清亭披上,自己也就只能拿件厚点的外套搪搪寒气了。
章清亭一瞧这可不是个事儿,到明儿全冻病了,那就更麻烦了。之前说是要自己做棉衣的,可现在这徒然降温,怎么做也是来不及了。
反正店里生意好。也不在乎这一点钱,她取了银子,赶紧的叫上张金宝,给张家一人先买件大棉袄回来。
赵成材瞧了,似是想说什么,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等赵王氏回来时,就见张家几人各个穿着新棉衣,在那儿显摆,自家却是连块布头都瞧见。
赵王氏本来今日就遇到点不顺心的事情,这下她可就火了,也不问详情,当即冲到东厢房里。却见章清亭也披了件新棉袄,正在那儿背对着门,比划着布料又要裁新衣。
“咣咣咣!”赵王氏将门板拍得山响。
章清亭冷不防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赵王氏正横眉毛竖眼睛的瞪着她。
这好不到三天,又是怎么了?章清亭当下也没有好气,索性转过身去,不去理她。
如此一来,赵王氏更是生气,气呼呼冲上前来,把她手上的布料夺下扔到地上,还狠狠的踏上几脚出气。
眼见原本干干净净的布匹顿时弄上几个泥脚印,章清亭的火一下子也冲了起来,“你又发的什么疯?给我出去!”
赵王氏火气更足,“这是我家,你凭什么赶我出去?要出去也是你出去!你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就这么一点良心都没有?我们全家人起早贪黑的伺候着你们一家,连个酱油瓶子倒了都不用你扶。可你倒好,这么多料子,自己做了一件又一件,成天穿得花枝招展的出去,却让婆婆穿得破衣烂衫,这象话吗?这变天了,你知道冷了,知道你们张家人冷了,就给他们买了棉衣,那我们呢?就活该冻死?”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占住了理。“你也不好好想想?是,你开着那铺子是你出的本钱,你现在也挣着钱了。可那里头要没有我们老赵家给你挣着,你怎么挣的出来?要没有成材给你免了赋税,你能这么顺当的开着店?要没有玉兰和成栋在里头拼死拼活的帮你做,就你家那帮怂人,能撑得起这个店?”
“咱们远的不说,就说前些时,你店给人砸了,东西拖回来,要不是我在门口帮你卖,你不知亏到哪里去了!还有你得罪那个姓薛的,要不是我儿子帮你出主意,打听消息,你现在不知还在哪儿哭呢!可你瞧瞧你办的这叫什么事?有了钱就只顾着自己家的人,全拿我们当放屁!就是个邻居街坊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王氏理直气壮叉腰站定,“你别以为做了点事情就可以吆五喝六的,咱们不说别的,单论一个礼字,你四里下打听打听,哪家有了好料子,是媳妇先做着穿上身,不孝敬婆婆的?亏你也好意思!就算这些料子是你花钱买的又咋样?你能给外人做都不给我做,这象话吗?做人怎么能象你这么无情?这走出去说起来,也亏你好意思!”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章清亭冷笑着,一一驳斥。
“您既也知道,这些料子是我买的,我爱送谁就送谁,爱给谁做就给谁做,您管得着吗?”
“是!我开店确实有你们赵家人在里头帮忙,可当初我开店时,我可早就说过了,没有工钱拿的。是谁吵着闹着要进来的?我有求过你们来么?你说我在家里没做过事,但您可别忘了,那每月三百文我可一文没少交!至于我们家人,自从进了你赵家门,活干得还少么?一样的该下地的下地,该烧饭的烧饭,别说得好象我们白吃白喝你的一样!”
“这些衣料拖回来时,我就说过,每人送你们一身的。我有食言么?那天请了你们来,是你们自己没挑就走了的,这怪得谁来?”
“您前几天是帮忙卖了卤水,可您给我的钱对得上账么?我有说过半句话么?我店里得罪了人,是秀才帮我想了主意,那是我们之事,该怎么谢他,我心里有数。”
“您说我无情,我要是真的无情,您以为您现在能站在这儿横挑鼻子竖挑眼么?我说,您做人知足吧!少在这儿得陇望蜀!”
最后一个词儿赵王氏听不大懂,想来也不是好话,气冲冲的道,“我不管你什么属不属的?可是你得弄清楚一个理儿,你现在是赵家的人!别再说什么你的钱,你的衣料那些鬼话。这些东西只要进了这个家门,都是赵家的!有你们张家的,也该有赵家人的一份!”
章清亭冷哼,“我还偏不给您使了,您待怎样?”
“你!”赵王氏怒不可遏,一挽袖子,转身就去找棍棒,“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当真不知道谁是你婆婆!”
“这又是怎么了?”赵成材刚刚出去了一趟,正捧着大包的棉花进来,却见这婆媳二人又扛上了,当即把东西一扔,先把老娘拉开。“娘,你又要干什么!”
赵王氏把儿子一把推开,“成材,你今天要是还护着这小妖精,我连你一块儿打!”
“娘!”赵成材也急了,“您怎么回回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打人?打人过瘾么?您讲讲道理行不行!”
“你……好啊你……你反了天了!”赵王氏气得神智糊涂,看也不看,就抽出门闩照着儿子打去。
赵成材索性躲也不躲,就站在地上,“打吧打吧!打死拉倒,您气也出了,我就当还您这条命了!”
赵王氏狠狠打了几下,却见儿子避也不避,一时又生气又心疼,拿着门闩又去追打章清亭。
章清亭可不是赵成材,我一不是你生的,二不是你养的,凭什么给你打?
她见赵王氏乱发疯,心中气愤,早就暗暗往后退了几步想好了对策,此时见她往自己面前冲来,当下不慌不忙的脚下一踢,正好就把地上刚才地上那匹布踢到了赵王氏的脚下。赵王氏一个不妨,踩上布匹,脚下打滑,当即就直愣愣的往后摔去!
章清亭做得十分隐蔽,就连赵王氏自己都没发现她在暗中使绊子。
“啊!啊!”她两手在空中拼命挥舞着,想保持平衡,奈何用力过猛,实在是刹不住车,咣当一声重重的摔到了泥地上,头还磕上了门槛。
这一下,着实摔得不轻!
赵王氏只觉眼冒金星,脑袋发晕,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连章清亭在后头那么明显的捂嘴偷笑都没察觉。
赵成材见老娘真的摔了,到底还是心疼的,赶紧上前扶她,赵王氏却半天直不起身,只觉全身疼得厉害,手往后脑勺一摸,满头鲜血!
这可把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会这么倒霉,就这么摔死了吧?她这还没清清静静享过福呢!
赵成材忙不迭的连声叫道,“成栋,快去请大夫!玉兰,快来帮忙!”
方才婆媳恶斗,谁都不敢进来瞧热闹,这回听见秀才喊人了,才一个个的探出头来。眼见赵王氏摔得鼻青脸肿,都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一时,大夫请来了,赵王氏还真伤得不轻。
头上磕了个一寸来长的大口子,用了一大碗膏药才把血给止住,拿布条包了个严严实实。老腰和ρi股也摔伤了,赵玉兰看了出来说,淤青了一大片。大夫说,这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能下地了,让在床上好生将养。
章清亭这才算是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心中无半点同情,这老虔婆确实欠教训!
(PS:鞠躬感谢大家的粉红和打赏,亲亲!)
第二卷 (八十五)我的嫁妆我作主
(八十五)我的嫁妆我作主
瞧完了赵王氏,章清亭把赵成材往前一推。“大夫,您也顺便瞧瞧他吧!”
反正大夫都请了,不看也白不看。赵成材确实也觉得身上疼得慌,撩开衣裳给大夫一瞧,几道挨打的伤痕都肿起来有一指来高,很是骇人。
章清亭暗自咬牙,这老虔婆也真下得去手!这还是她亲儿子,要是打在自己身上,那该多疼啊!不免对赵成材很是同情。大夫又给他也开了药,交待了注意事项,便回去了。
两个伤员各自回屋上药,赵老实这才问道,“我说孩子他娘,你到底是发的什么脾气?成材哪里招惹你了,要你这么下狠手的去打他!倘若打坏了,你不心疼啊!”
“全怪那个小妖精!”赵王氏哼哼唧唧的仍在磨牙,“要不是她,我能生这么大气么?”
“媳妇儿又怎么得罪你了?”
“你瞎啦?没见他们家人都穿上新棉衣了?凭什么给他们买,不给咱们买?”
赵成栋听到,探进头来,“娘。您就为这个打哥哥呀?”
赵王氏捶着床板,“这还不值得生气么?”
赵成栋一跺脚,“咳!娘您误会了!这不突然变天了,大嫂一家没有过冬的衣裳么?咱家也没多的匀给他们,嫂子怕人冻病了,便去给他们先买了件回来,挑的都是最便宜的!就这,回来哥哥也说她了,怕您回来有意见。嫂子说她本来就准备买了棉花给大家再做好的,便又赶紧赶忙的叫我和哥哥现去买了几大包新棉花回来,您瞧,不都在屋里搁着了么?”
想想又不对,挠头道,“您没问问啊,她在屋里给我们裁衣里子呢!说有棉衣棉裤坎肩和大衣,每人都做全套新的!外面的罩衣让我们自己选,一人有两身呢!今年过年,大家可从里到外,都有新衣了!”
赵王氏这下哑口无言了。
连赵老实也数落着她,“你瞧瞧,媳妇儿想得多细?有怠慢咱们的地方么?亲家他们没衣裳,难道你让他们光着膀子在外头晃啊?到时冻病了不一样花钱吃药?不就是件棉衣么,值得你发这么大脾气?话也不问清楚,还把成材都给打了!”
“那她……她都不跟我说的!”赵王氏嘟囔着,“我怎么知道?”
“就你那火爆脾气,肯定是一冲上去就派人家的不是了。人家有说话的机会么?”
赵王氏想想确实是自己太性急了些,也没问个明白就胡乱冤枉人。章清亭倒也罢了,最不该是把自己儿子也给打了。这叫什么事儿?
她心中暗自懊悔,嘴上却怎么也不肯认错。
等到晚上吃了饭,她心里想起另一桩烦心事,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天,还是把赵成栋叫了进来,“去,把你哥和嫂子都叫进来!”
“娘,您这又要干什么?”
赵王氏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快去!就说有正经事情要跟他们商量!”
赵成材和章清亭工夫不长,还是来了。
赵王氏示意旁人统统出去,让赵成材关了门,这才讪讪的问了一句,“成材,你没事吧?”
“没事。”赵成材闷闷的答了俩字,瞧见没了外人,想想还是补了一句,“娘,以后有事情,您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说清楚?别动不动就动手动及的!瞧瞧您自己都多大岁数了,打了我们不要紧。把自己还给伤成这样,有意思么?”
章清亭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笑翻了个儿。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这里头可还有章清亭呢,赵王氏赶紧打断了儿子的抱怨,“叫你们来,是有件正事要跟你们商量。”
“您说!”
赵王氏脸色变了几变,先弄了一个开场白,“成材你是老大,又是有媳妇的人了,将来这个家,迟早是要交给你们的。”
章清亭敏锐的听出不对劲了,迟早,那是多早?赵王氏可不会无缘无故的跟她来商量事情,她这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想让她帮忙。
果然,就听赵王氏说出心底的盘算,“不过现在呢,既然是我在当家。不管是谁挣的钱,都得交到我这儿来,归我管!”
你做梦!章清亭是坚决不会同意,她也不走,就听这老虔婆还能讲出一番什么道理来。
赵王氏接着道,“成材,你也别跟我说讲那些大道理,我听不懂,也不听!你母亲也没读过书,但是还懂得一个理儿。这一家子人,就该有饭一锅吃,有钱一处花!你让娘别跟你媳妇分你的我的。那行啊,让你媳妇把钱和店里的账全交出来,那咱们就算真真正正的一家人,我保证以后不寻你媳妇的不是!”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赵成材简直是无言以对。为什么老娘一定不死心,非要管着章清亭的钱不可呢?
章清亭嗤笑,“那就是说,若是我不把身上的钱和店里的账交出来,咱们就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是!”赵王氏以为她怕了,答得斩钉截铁。
“那我就回去了!”章清亭好整以暇的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悠然自得的答道,“我还真没想过要跟您做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就现在这样,凑合着过吧!”
赵王氏被噎得直翻白眼,章清亭这是严重挑衅她的权威啊!既不服她管教,又摆明了不跟她一条心,那她这婆婆当得还有什么面子?
“成材,你……你听听……这……这象话吗?”赵王氏气得浑身哆嗦,被磕伤的脑子更晕了,连话都结巴了。
这让赵成材怎么回答?
要按他的真实想法,章清亭说得没错啊!确实是娘太过分了,凭什么一天到晚惦记着要收人家的银子?
别说章清亭跟他只是挂名夫妻了,就算跟他是真夫妻。这些钱也是她自己从娘家带来的,是自己凭本事挣的,要她拿出来贴补些家用赵成材觉得合理,若是想全部收归已有,那太过分了。好比女方陪进来的嫁妆,男方家可以共用,但从来没哪个说,得归婆家完全支配的。这样成天为了银钱,一次又一次弄得跟个斗眼鸡似的,也实在太难看了!
想到这儿,赵成材下定决心解决这个问题。他前思后想,终于开口了,“娘,您能允我说一句话么?”
“你说!”赵王氏紧紧的盯着儿子,两拳攥得紧紧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
这么多年呣子,赵成材当然知道这是老娘发火的前兆,叹了口气才道,“娘,娘子方才的话是过了些。”
赵王氏当即发威,“那你还不快教训她!”
章清亭翻一个白眼,我看谁敢?
赵成材却又接着道,“但是,娘,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嫌我说得不明白,我再重申一次!是,娘子现在是咱们家的人了。但娘子的钱是她婚前带来的,现在那店也是她的钱开的,没用到咱家一分一文!这钱我不会要,也不能要!”
赵王氏听得不亚于晴天一个霹雳,“你这什么……这什么意思?”
章清亭开口道,“意思就是说,相公说我这些钱,开的这个店,全都算我的嫁妆!相公,你说,是吗?”
赵成材慎重的点了点头。
章清亭很是满意的望着赵王氏,“婆婆,您可听清楚了,这店既然是我的嫁妆了,该怎么弄全是我自己的事了,您就少操这份心吧!”
这个定义可严重了,赵王氏干咋着嘴,半天合不拢。
如果赵成材承认章清亭手上钱,包括她这家店都是她的陪嫁,那么。作为婆家,只能用以此带来的利息,却不能动她嫁妆分毫。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她现在让赵成材休了章清亭。按照规矩,女方陪进来的嫁妆却还是得让女方带走。不仅是她了,就连赵成材也无权扣留。当然,也有些人家不讲道义,硬是花用女方嫁妆的。但那些人,无疑是会遭到乡人的耻笑和唾骂。
要是真连媳妇的嫁妆都要用,这赵家可就永世也抬不起头来了。
赵王氏还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隐忧,那个店若是章清亭的嫁妆,那挣得多少,都跟二儿子无关了。总没哪家听说,小叔子可以去分大嫂嫁妆的。
赵王氏不是不知道这个厉害,所以一直想把这份产业收回来,也就是有这个考虑,想趁着混沌不清的时候把东西抓到自己手里,这就算公中的了。日后两兄弟就算要分家,赵成栋出去自立门户时,也能占一半的产业,和哥哥平分秋色。
作为两个儿子的母亲,她当然觉得这样才公平。难道能见大儿子过得富裕,小儿子贫穷?肯定得一碗水端平才好。再说,弟弟又小,凡事还得哥哥多让着点,包容着点,扶持着点才对。
作为母亲,她这么想无可厚非,但她却忽视了,这么做对大儿子是否公平,对大媳妇是否公平。
这一瞬间,赵王氏脑子里纷纷扬扬,象炸成了一窝粥,只想着,那店要成了媳妇嫁妆了,那她费心巴力的想要掺合进那份生意里去,还有什么意思?纵是知道她赚多少钱,又关她什么事?还有成栋,送进去受苦受累的当学徒又有什么意思?
这忙来忙去,全是为了他人作嫁衣裳,自家可就一点好处都捞不着了!
第二卷 (八十六)婚事与救赎
(八十六)婚事与救赎
还没等赵王氏从赵成材同意把章清亭的店定义成嫁妆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又听儿子在那儿一字一句的道,“从今往后,请娘再不要说什么,让娘子把钱交出来才算是一家人的话了。您说这话只会让儿子觉得无地自容!若是一家人得用钱来买的,肯定不是真心相待的一家了!”
“娘,咱们家是穷,可您从小就教我们,做人要有骨气,别人的东西再好,只要不是咱们该拿的,一针一线都不能拿。就算饿死,也不能昧着良心做坑蒙拐骗的事情。我还记得,小时候不懂事,有一回跟人跑去打人家树上的枣子,后来被您知道了,那一顿好打啊,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当时爹在旁边劝,您却一边打我一边说,现在偷人家的枣子不好好教训,将来就能为了钱财去杀人放火!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拿过别家任何一样东西。”
听儿子说起往事。赵王氏的脸上不觉也有几分动容,拳头也松了。
只听赵成材苦笑着道,“可现在呢?您成天逼着我管娘子要钱,说她是我媳妇,就该听我的。是!我是她的相公,却不是她的债主!娘,您这么逼人,跟逼着我拿刀子去抢人钱财有什么不同?您要钱是不是?我现在衙门里,每月好歹也有一两银子,到时我全都交给您!您要是嫌不够,我再去找几份工做行不行?只求您别再逼我了!您再逼我,我也只能在您面前长跪不起!就算您儿子没本事,挣不来钱,行么?”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赵王氏是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拿眼睛狠狠剜着章清亭,此刻,只能盼着她顾念着夫妻之情,说句算了,把这局面回转。
可章大小姐呢?在那儿站若青松,一动不动。
她心里暗暗感激这呆秀才,他这么一澄清,这间店名正言顺就是她的了,日后等她要离开赵家时,这间店还是自个儿的,谁都无权过问!
赵王氏瞪了半天,眼珠子都酸了,也不见章清亭有半分动容。心里更是生气,这死丫头还当真是面冷心狠,你哪怕是不松口,多少感动得热泪盈眶也好啊?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一点都不上心?
这果然是杀猪杀多了,心肠都变硬了!不过想想她对自己家的爹妈弟妹也就那样,倒是也说得过去。当时还只想着她不顾娘家,以为是好事,可现在看来,这凡事有一利还是有一弊的。瞧瞧现在这什么态度!
“成材,你可想好了?”赵王氏实在忍不住,最后问了一句。没有出口的话是,那这份财产不仅咱们家没份,连你自己都没份了!
赵成材慎重的点了点头。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赵王氏紧咬牙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妹子的亲事定了,是邻镇七里铺一户孙姓人家。虽然是续弦,但那男的也才二十不到,家里就一个独子,有田有房的。很是过得去,你出去给你妹子顺利说一声,腊月里就完婚!”
赵成材吃了一惊,“娘,什么人家?怎么许这么远,那人怎么会二十不到就续弦?”
赵王氏看了章清亭一眼,却不作声。章清亭很是识趣的走了,回手给他们关了门。
到了晚上,赵成材回来,章清亭还是知道事情原委了。
原来赵王氏托媒婆给赵玉兰寻了几户人家,有两户比较中意。
首选是隔壁村的吴家,家中小有资财,就只兄弟二人,品行尚好。哥哥已经成亲,现是说给那个弟弟。因为离得不远,人家也知道她们家大概情况,觉得赵玉兰风评还是不错,只是嫌弃赵家太穷,怕结了亲后,将来找他们麻烦。只听那媒婆说赵家已经开了铺子,很是赚钱的份上才勉强同意了亲事。不过人家也提出要求,既然赵家有钱了,他们家送二十两银子的聘礼,但得要赵家也能还得起五十两的嫁妆。人家说得很清楚,这嫁妆他们不会占一分一文,全让添置新娘子自己的东西,就是为证明赵家的实力。
这当中可差了整整三十两,赵王氏哪里置办得起?所以才这么着急想把章清亭的铺子收归已有。
而那个备选的孙家呢,条件也不错。聘银出到了三十两。只是离得远,有些不知根知底,只听说头一个老婆是难产死的,也没留下孩子。赵玉兰嫁过去,虽然名声上受些委屈,但日子肯定是很好过的。
还有一层,既然这铺子没了赵家的份,赵王氏还得替赵成栋多考虑考虑。他没几年也要成亲了,这娶亲肯定要比嫁女花费大,赵玉兰嫁出去的这笔聘礼正好就可以填补二儿子的花用。这一层意见赵王氏没有隐瞒,故意说给赵成材听,让他揪心。
赵成材确实揪心了,连章清亭听了都揪心,摇头不大赞同,“依我说,这两家都不可靠!一家只可共富贵,不可共贫贱,万一日后遇上什么事情,可真不好说!另一家就更不妥了,若是真的条件好,怎么会无缘无故出这么高聘银,跑这么远地方来娶新媳?明显有问题!你还是劝劝你母亲,打听清楚再下结论吧。别害了你妹子一生!”
赵成材满面愁容,“我方才把这话都说遍了!一点没用,娘是铁了心要在年前嫁掉玉兰,要她早日死了跟田福生的心!”
章清亭甚是不忍,“若是实在要选,就选吴家吧!我替她出那三十两了,就当她跟我缘份一场,那些布料没挣钱也就是了。”
赵成材很是感激,却又叹息,“我方才已经问过玉兰了,她说要是实在要嫁。她宁愿嫁得远远的!”
她是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啊!章清亭想想真觉得她怪可怜的,“秀才,你去把玉兰叫来,再好好谈谈,她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就是嫁进去吃穿不愁也未必甘心。这终身大事可不能儿戏,不能因为你母亲一个不同意,就葬送了自己的一生,若是日后夫妻不和,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赵成材听得有理,却又觉得舍不得,“可那田家实在是太穷了!妹子若真嫁去,可也太苦了。”
章清亭嗔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田家现在是穷,可谁能担保日后就穷一辈子?毕竟还有门手艺,饭是有得吃的。即使是他家穷一辈子,若是你妹子自己愿意跟着人家过苦日子,这也是千金难买我乐意。她过得开心就好,旁人意见又值几何?”
赵成材想想也是,悄悄把妹子叫了过来,又跟她掏心挖肺的说的一遍。
见她胆怯犹豫,章清亭帮腔道,“玉兰,你别怕,有什么心里话照说就是。这成亲可不比别的,关系着你一辈子呢!你今年才十八,往后还有五六十年的日子要过。若是不择个自己中意的,往后这大半辈子你可怎么过下去?”
赵玉兰一听,当即眼含热泪就给哥嫂跪下了,“哥,我不怕苦!娘现在嫌田家穷,可咱家过去跟他家过得有甚么区别?只这一两年略才强了些。若是你们能劝得娘回心转意,就是吃糠咽谷,我这辈子都感激你们!”
赵成材一拍大腿,“得!我拼着再被娘打一顿。也去帮你说说!”
章清亭却拦着他道,“现在这什么时候了?你母亲早歇下了!等明儿吧,我们都出门了,你寻个空,早点回来悄悄的劝劝她。另外再去跟那田福生支会一声,房子若是没有现成的,租两间也行啊!还有这聘礼,若是你母亲非要那二十两,我先挤出来给她就是。只别在她跟前透出一点痕迹,若知道是我的主意,她铁定不乐意!”
兄妹俩点头称是,赵玉兰把最后一线希望全寄托在哥嫂身上了。
当晚歇下,赵秀才可遭罪了,身上被打的几处火辣辣的疼,折腾得他翻来覆去一夜没有睡好。
早上章清亭起来一瞧,他脸上异样的泛着红,明显是发烧了。想起大夫昨儿的嘱咐,就要赶紧找人去给他抓药。
赵成材却硬撑着起来,“不碍事!我也不是很难受,今儿还得去衙门,去田家,还好多事呢!”
“不行就明儿再说吧!”
赵成材摇头,执意不肯,“哪那么娇贵?实在不行,我早点回来也就是了,你别管我,快去忙你的吧!”
章清亭只得走了。
到了店里一开门,塞给晏博文一个包袱,“去换上吧!”
里头一套黑色的新袄新裤,一双新布鞋。
“天冷了,当心着凉。”章清亭淡淡的嘱咐了一句。早就瞧见他身上单薄又破旧的衣裳了,昨日去买棉衣时,就想着给他也带了一套回来。
晏博文一愣,捧着衣裳在耳房里思绪如潮。
有多久了?不曾再有人跟他说一句,“当心着凉”?
他曾经是天之骄子,在锦衣玉食中长大,呼奴使婢,鲜衣怒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便是他生活最好的写照。
他以为人生便是这样了,富贵荣华,功名利禄这些常人难以企及的东西,却随意的就握在他的手心里,根本不需要刻意争取。
可自从出事之后,他的天空就是一片灰霾,他的脚下就是一片泥泞。
从云端跌落凡尘的感觉固然难受,繁重的苦役虽然令人身疲骨累,但都不是那么令人无法忍受。真正令人寒彻心扉的,是亲人之间的决然相对,是被抛弃隔绝的漠然与无视。
痛得狠了,心也就如就手上磨出的老茧一般,麻木了,只剩下残余的一点理智和自尊支撑着他,如行尸走肉的活在这世间。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感知过世态炎凉的人,才格外懂得珍惜别人对他的每一分好。
手上的衣鞋并不算什么好东西,比起他以往小厮身上穿的都不如。不过是最普通粗布,最普通的样式,若是从前,哪怕扔一百套在他面前,给他铺路他都嫌弃。可此刻,这样一套普通至极的衣鞋,却在他的心里点起了一盏暖暖的灯。
把脸捂在这散发着崭新味道,却略显粗糙的布料上,用皮肤切切实实的感知到了它们的存在,包裹在硬壳里的心不觉裂开了一条缝,露出原本的柔软。
章清亭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和一个善意的举动,却恰恰触动了他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角落,给了落魄至极的晏博文一次救赎。以至于在很多很多年之后,他都清晰的记得这套衣裳的纹路和这份妥贴的温度。
换了新衣出来之后,他再看向章清亭的眼光,明显就不一样了。含了几分的感激,几分的温情脉脉。
别人再看向他的眼光,也有变化了。连张小蝶都说他看起来顺眼了许多,真正有个伙计样儿。抛弃了那一身陈旧而无用的华服,连晏博文自己也觉轻松了一大截,好似甩掉了一个大包袱,真正的洗心革面,融入进了现在的生活。
店里的生意是一如既往的红火,连房东刘老板也慕名前来,眼见章清亭干得有声有色,连他之前滞销多时的布匹都卖得不错,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讪讪的在那儿说着恭维话,一双眼睛却盯着卤菜不放松,明显想白占些便宜。
章清亭怎么会看不出?笑着问道,“刘老板要点什么?让伙计切给您,包管价格公道,斤两算足。”想要不花钱,那是不可能的。
刘老板抹不开面子,只好要了几样卤菜。
章清亭给方明珠递给眼色,小丫头立即上前,一手递东西一手就管他要钱,“谢谢您呐!一共一钱二分银子!”
章清亭低着头假意算账,刘老板自讨没趣,有些肉痛的付了钱,悻悻然离去,心中却是又恨又妒。
心中一时后悔房租定得便宜,一时又悔布匹卖得价低,最最后悔自己怎么没早发现方老头这个活宝,得到这条财路?现在干望着自家的店红红火火,却是把银子让给别人平白挣了去!
他越想越不服气,回家就翻出当初订立的契约,想找寻漏洞。
(PS:新书推荐——书名:《喜盈门》 书号:1736421 作者:意千重
简介:做人就当记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咬人哦,啊呜——)
第二卷 (八十七)前车之鉴
(八十七)前车之鉴
刚过晌午没一会儿。章清亭见天凉了,正在那儿寻思着是不是该在前面店堂里添个火盆,再换个厚门帘,免得来的客人呆不住,自家的伙计也坐不住时,张元宝慌慌张张的跑了来,大呼小叫着,“大姐!大姐你快回去吧!姐夫要死了!”
章清亭听得心里格登一下,脸一沉道,“把话说清楚!”
“姐夫……姐夫中午回来了,不知跟赵大婶关屋里说了些什么,反正他就这样……这样死了!”元宝也说不清楚,干脆就两眼一闭,直挺挺的站着,装出僵尸一般的模样。
章清亭白他一眼,“是晕过去了吧?请大夫没有?”
“晕不晕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姐夫就不动了,赵大婶在那儿喊,说是你害死她儿子的,还要你去偿命呢!”
“我问你大夫请了没有!”章清亭提高了嗓门,着重把关键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张元宝挠头,“那个……我也不知道。赵大婶她在那儿喊要你回去,我就来找你了!”
章清亭听得直摇头,“行啦行啦!我这就收了铺子跟你回去!”
晏博文听了上前道,“老板娘,这生意才做半天,难道下午不做了么?老这么开开关关的,不大好吧!”
“就是!”方明珠也道,“章姐,你把大钱拿走,留点小钱给我找零,有阿礼哥跟我一起算账呢!包管错不了你的。”
“我姐还有我呢!”张小蝶不甘示弱的也上前来,“有你亲妹子你还怕什么?”
这倒也是,铺子里还一多半东西没卖出去呢!下午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章清亭也舍不得。
“那行!”她把大锭银子一收,账本和些散钱当着大家的面点了清楚,交给了方明珠,“丫头,那你可给我看好了!阿礼、小蝶,你们多帮着点!小蝶你别不服气,你又不识字,我把账交给你,你也管不来!”
依章清亭原来脾气,肯定不会交待最后一句。但瞧妹子那个神色,还有通过上回她揭赵玉兰的短之后,她也反思了一下,有些话还是当面说开的好,免得心存芥蒂。到时又生事端。
张小蝶本来还真有些不服气的,可这么一听立即就泄气了,谁叫自己不识字了?暗下决心,赶明儿她也要认字去!
章清亭又到里间,跟方德海和两个弟弟交待了一番。赵成栋和张金宝手上正干着活呢,都走不开。反正就这半天工夫,章清亭让他们都在这儿先忙着,要是真有什么事,再来叫他们。
她心里大概有个谱,赵成材今儿就发着烧,肯定回来之后,去跟赵王氏争执赵玉兰的婚事了,估计谈不拢才一时气急晕了过去,想来并无大碍。
请了大夫一起忙忙的赶回了家,却见赵成材已经被赵王氏掐人中掐醒了,只是人还昏昏沉沉的,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大夫上前瞧过,果然就如章清亭所想,主要还是受伤引起来的发烧,再加上白天出去又吹了点凉风,回来之后怒极攻心。才会一时晕了过去。
听说他没什么大事,大家的心都放了下来。
因有外人在,不好发作,赵王氏看都不看章清亭,直等她打发银宝元宝一起去跟着大夫抓药了,屋子里没了旁人,这才忿忿的道,“我说媳妇儿,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就这么一定要把你小姑子往火坑里推?”
章清亭还未答话,赵成材在那儿勉强出声,“不关……不关她……”
“成材你少费神,别在那儿给她打马虎眼了!娘心里有数!”赵王氏恶狠狠的盯着章清亭,“我家孩子都老实得很,没你那么多鬼心眼!表面上装大方,做好人,还出银子给玉兰成亲。可实质上呢,这才真是害了你妹子一辈子!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全是书上骗人的鬼话!等你三餐揭不开锅,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时候,你才知道厉害呢!”
赵王氏一激动,昨日磕伤的头也有点犯晕,抚额指着章清亭,“我也不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了,你给我出去!好好伺候你相公,就算尽到你的职责了。我闺女的婚事自有我来做主,还轮不到你操心!”
章清亭却岿然不动,只等她说完了,这才缓缓的道,“您说完了么?您放心。我不会跟您吵架,说完这几句话就走。”
“相公今日跟您讲这事确实有我的主意,可您说我要害玉兰,这就冤枉了。玉兰又没得罪过我,我害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章清亭还想为赵玉兰争取一次,“婆婆,有句老话您也该听说过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您扪心自问,给玉兰找的两桩婚事就真的这么尽如人意么?若是玉兰嫁了去,并不幸福,那又有什么意思?玉兰她不怕田家穷,她是心甘情愿嫁给田福生的!要不,今日我们怎么会为了这事跟您一再起冲突?”
“那是玉兰不懂事!”赵王氏回了一句,“你们跟着瞎掺合什么劲儿?”
“因为我们都盼着她好,希望她嫁了人,也能过得幸福美满、安康和乐!田家是穷,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您为什么就不肯给他们一次机会呢?”
赵王氏将床捶得山响,怒不可遏,“我要给她这个机会,才真是害她一生!玉兰,你上前来。听娘跟你说!”
“娘……”赵玉兰扑通跪下了,欲语泪先流,“我……我真的……”
赵王氏的眼圈也红了,“娘知道,你跟田家大小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确实比旁人深厚。福生那孩子呢,他本分、憨厚、勤快又会疼人,你要是真嫁了他,就是家里只剩一口粥,他肯定也会先让给你喝,他这个人确实没话说!”
赵成材半天积攒了点力气。“那娘您怎么……”
“怎么就是不同意,对吧?”赵王氏抹一把眼泪,吸吸鼻子,“因为娘也是这么过来的,知道这其中的苦处!象你们爹,算是个好人吧?这么多年,明里暗里处处让着我,家里大事小情全让娘作主,从没跟你母亲红过脸,让我在家里头受过半分委屈。可是,这有什么用?”
忆往昔,赵王氏是止不住的掉眼泪,“你们想想,家里小时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成材你该记事的,你爹分家时,咱们家就是一间泥坯房,连个屋顶都没有,说是草棚子也不为过!那时我怀着你,都七八个月了,还成天下地干活,回了家,又得自己烧火做饭,一个伸手帮忙的人都没有!”
“这么些年,我和你爹累死累活的在地里做。你们娘呢,也不嫌丑,还出去装神弄鬼的蒙人!忍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气,也只能糊个口!还时常有上顿没下顿的,就这一两年才渐渐好了起来。成材,你还记得为什么娘发狠让你去读书么?就是因为咱家穷啊,四处都受人欺负。有了你这个秀才,就是再穷,别人也能高看咱们家一眼!”
“可是玉兰呀,你要是嫁给田福生,就相当于再去走你母亲从前的老路,再去吃那么多的苦!娘能舍得吗?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再去过我从前的日子吗?成材,你说福生也许不会穷一辈子。是。他是有可能发迹,但那只是有可能!而这个可能性能有多大?更多的可能就是象你爹娘似的,熬了大半辈子才能稍稍的喘口气。可到头来,又能落下些什么呢?”
“玉兰,听娘一句劝吧!田家可不光是眼前这些负担,等到你们真成了亲,有了孩子,那负担就更重了!他还是长子,玉兰以后的日子有多苦,你们也要动动脑筋想一想!不能光凭着她说一句喜欢就让她去嫁人,那才真是害了她!再说,你们凭什么就知道她嫁给别人就会不幸福?说不定还好得很呢!”
她掀起衣角擦干眼泪,瞟了大儿子和大儿媳一眼,“你们两个以后要是再提这茬,我见一回就打一回!玉兰的婚事,就这么说定了!”
章清亭微微叹了口气,“婆婆,也许是我们考虑不周了。但是,我仍然要请求您,不要拿玉兰的婚事用作赌气的筹码,是不是该三思……”
“你给我出去!出去!我不听!都是你,撩拨得玉兰心思不定!你是不是真的要我家法伺候?”
“大嫂,你……你别说了!我嫁了就是!”赵玉兰已经哭倒在地了。
章清亭无话可说了,怜悯的瞧了她一眼,扶起赵成材回屋了。
赵成材这回当真病得不轻,倒头就迷糊上了。一时元宝他们拿了药回来,章清亭自己在小茶炉上煎着,怔怔的发着呆。赵王氏说的也有她的道理,也许那孙家人还不错呢?现在也只能希望如此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赵成材直躺了两日才缓过劲来,等他醒来,妹子婚事大局已定,孙家聘银已收,择定了腊月初六完婚。
这个年,家里注定要少一个人了。
赵成材叹了口气,只问妹子有什么想要的,他尽力去置办。
赵玉兰摇了摇头,越发的沉默了。
事已至此,章清亭当然再也不好说什么,只冷眼旁观着,赵王氏倒是老实不客气的到她这儿来挑了些料子,有的做被里,有的做被面,还给赵玉兰裁了两套新衣裳去。只可惜没有大红色,只能花钱去外面买了。
章清亭随她挑去,却暗地里摇头,她这些料子,哪有真正好颜色?毕竟一生才成一次亲,人家好歹还送了三十两银子,你这么弄,也实在太抠了点,到时嫁出去也忒不象个样子了。
可还没轮到她操心别人,自己的麻烦事又来了。
(PS:今天晚了,不好意思,家里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打扫时间就过了。汗一个!)
第二卷 (八十八)眼红也是一种病
(八十八)眼红也是一种病
给章清亭找麻烦的正是那刘老板。见她生意好了便犯了红眼病。回去翻了翻契约,绞尽脑汁想了几日,终于给他找着了个借口,忙不迭的跑了来,硬说是章清亭既经营卤水又经营布匹,做了两样,他也要加租金,而且狮子大开口的将一年十两改成一月十两。
真是想钱想疯了!一个月十两,一年就能盖起这样一栋房子了,那我还租你个什么劲?不如自己盖个屋子就完了!
章清亭极其不屑这种人,却又不得不跟他打交道。不过她现在可不是初出道的菜鸟,由着人搓圆捏扁了。
当下冷笑,“刘老板,我这怎么经营两样了?明明招牌上挂的就是绝味斋,卤水铺子。这布匹不过是从您手上接下来的一点存货,清空就没有了的,您就是想让我接着做,我也没有了货源啊!”
刘老板蛮不讲理,“那我把货转给你时,可没说许你在这儿卖的。”
“那您也没白纸黑字的标明说不许我卖的!”章清亭指着上头的条文,“租金这里可写得明明白白。一年租金十两纹银,三年一共三十两,一次性付讫。如若违约,当双倍罚之。这上头可有您的亲笔画押,还盖着官府大印的。刘老板,我们这做点小本生意不容易,您钱都已经收到了,何苦又来为难我呢?”
“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叫我来为难你呢?明明就是你卖的跟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嘛!虽然没有白纸黑字的落到实处,但我们之间可也是有说法的不是?”
章清亭真是给他气得无语了,这人怎么能这么胡搅蛮缠的?
晏博文不慌不忙上前道,“刘老板,请容小的冒昧说一句。您说我们老板跟您租这铺面时,只说做卤水生意,不包括布匹。那我们老板接手时,肯定也没想到要从您手上接这些布匹吧?如若您当初不卖给她,她哪来的布匹卖?这前有因才后有果,您要是实在看不过眼,要不咱们按本钱卖回给您?”
章清亭听得暗自颔首,这话说得好。
那刘老板是无理也要狡辩三分,见此路不通,一时又指着店里的酒道,“你瞧这个,那你既是卤水铺子,干嘛还卖酒呢?”
晏博文微微一笑,“刘老板,您既知道我们这儿是卤水铺子,当晚是有卤食。有水酒啊!”
他反应倒快,把卤水二字拆开作解了。方明珠和张小蝶忍俊不禁,捂着嘴扑哧笑了出来。
刘老板说不过他,又被人嘲笑,气鼓鼓的一甩袖子,“你这人怎么这么咬文嚼字的?反正我不管,今儿这租金我是涨定了,要不你们就别做了!”
晏博文故作惊讶,“刘老板,莫非您是想打官司?”
“是啊!”刘老板虚张声势。
“那可就麻烦了!”晏博文先愁眉苦脸的看了章清亭一眼,转而才正色对刘老板道,“咱们小店跟您的契约可是经由官府鉴定的,您若是真想反悔,这官司可不大好打。我们北安国律法可有规定,象这种在官府备案的契约,若是发生争执,须由上一级衙门来裁夺,那您就得劳神费事的上郡里去投状子。府台大人可是日理万机,每日不知得处理多少桩大事情,等他有时间来审理此案了,恐怕也得排到一年半载之后了。”
听到这儿。刘老板面色变了几变,晏博文又好言相劝,“刘老板,您真的确定要为了这几十两银子打这场官司么?恐怕您到时的车马费、请状师又进衙门打点的费用都不止上百两吧!据这契约,您这官司也未必就十拿九稳的赢,这么劳民伤财的值得么?您还是想好了再说吧!”
一席话说得刘老板哑口无言,章清亭本想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但想起赵成材要她少得罪人的劝告,还是忍了,反而换了个笑脸上前道,“刘老板,您瞧,咱们本来合作的挺愉快的,何必为了这么点子小事斤斤计较,伤了和气?”
她示意张小蝶去拿了一块最便宜的猪头肉切着,“我这小店就算生意好一点,赚的也都是些蝇头小利,能值几何?不说别的,就光跟您之前的绸缎庄,都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这些布匹您瞧我似乎在这儿卖得红火,但我从您手上多少钱买来,现在多少钱卖出去,能赚多少,那是一目了然,您心里当然最是清楚。再说一句不怕您笑话的话,我们家上上下下十几口子人,连件象样过冬的衣裳都没有,这下剩的布匹我真没多少了。还得留着给自己做衣裳。所以这些布匹您是一点儿也不用担心,过几天准得收档。”
此时张小蝶把切好包起的卤肉递来,章清亭递给他道,“您呢,给我行个方便,以后您来我这小店,没说的,绝对是最低的折扣。您是有大胸襟的大老板,我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店怎么能入您的眼?咱们和和睦睦,岂不皆大欢喜?”
章清亭这一番连拍带哄,让刘老板脸上渐渐和缓了过来,接了肉也就不再刁难了,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这就快过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那算我吃点亏,就先这样吧!”
他到底仍是有些讪讪的走了。
店中几人相视而笑,方明珠带头赞道,“阿礼哥,你真厉害!你怎么懂得这么多?把那个刘老板唬得一愣一愣的!”
“就是!你们没瞧他那时那个表情,想起来就好笑!”张小蝶是捧腹大乐。
晏博文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跟他讲了个最粗浅的道理。其实最后,还是那块猪头肉的功劳最大!”
这下连章清亭都扑哧笑了,“你也打趣我呢!”
“我这是实话实说!”
趁着这会子有空,章清亭就说要出去一趟,买个新门帘和火盆回来加上。
不料众人听了都摇头,连张小蝶都道,“大姐,你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咱们不是买了新棉花么,到时把谁的旧棉衣拆下来,上下中间加根木条,缝缝就是个门帘了。何必还得花钱去买?”
“那火盆也没必要!”方明珠往里一指。“把里头的卤水炉子搬一个出来不就行了?你新买个火盆还得费炭!”
“这倒不好!卤水坛子太大了,炉子也大,这前面本就窄小,再加上那个,就连转都转不开了,万一烫着人,就更不好了。”晏博文不赞成,又想了想,“不如把后面烧水的小泥炉提来,就放在掌柜旁边那角落里,做个小木栏围着就是了。”
章清亭点头称是,做饮食的没法不油腻,到了冬天要洗要弄的,热水需求量很大,专有一个炉子在烧水。可后头厨房本就窄小,已经有两个大炉子在做烧炸之物了,温度很高。把那炉子提过来,倒是替他们减轻点麻烦事了。
晏博文说干就干,当即就把炉子搬了过来,又去院子里找了几根长点的木柴交叉着拿草绳一绑,就成了一个简易的小栅栏,安上去刚刚好,一点也不碍事。
张小蝶看得大开眼界,“阿礼,你这一手跟谁学的?”
“这是以前在……那里,有时要在外头架炉子生火做饭,那些当兵的就是这么干的,水平高的,用几根小树枝就能搭起来!”
张小蝶是个有口无心的,“那你坐个牢还学了挺多东西的嘛!”
章清亭暗地里踢了她一脚,张小蝶这才会过意来,吐了吐舌头。
晏博文脸上僵了一僵,却也很快就笑了起来,“是啊!是学了不少东西,不过那门帘我可不会做!”
张小蝶见他不介意,也就活泛了起来,“那个最简单的!连我都会!”
“那就交给你做吧!”章清亭倒是和晏博文有口同心。
张小蝶一不小心给自己揽了个活。正觉懊恼,晏博文又激她道,“你得做多久?不会跟打官司似的,等一年半裁吧?”
“当然不会!”张小蝶一梗脖子,“大姐,你回去找来衣裳给我,明儿就能做好!”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章清亭忽然发现,对这个妹子用激将法比较有效果。索性再刺激她一下,“小蝶,你不说你要学识字的么?认了几个?”
“我……我认得一个,啊不,是两个了!”张小蝶有些心虚,却仍是伸出手指头在空中虚划着,“这是一个天字,中间是个人字!对吧?”
方明珠来精神了,“小蝶姐,天字中间还是个大字,上面两横还是个二字。这一个字里头可有四个字呢!”
“啊,原来这样啊!”
见张小蝶有兴趣学习,章清亭自然是乐见其成,又敲打了一句,“明珠,那你以后就负责教小蝶吧。你跟着我学,小蝶跟着你学,要是小蝶哪天学得跟你一样多,你教不了的,就改她跟我学,你跟她学了。”
这一下,二人都要努力了。
晏博文笑道,“老板就是老板,果然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一石二鸟又是什么意思?”方明珠勤学好问。
章清亭也笑了,“你们以后还可以跟阿礼多请教请教,他可是深藏不露。”
“惭愧惭愧!老板才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章清亭忍着笑,“阿谀奉承!阿礼果然是懂得虚与委蛇。”
方明珠叫了起来,“你们说话怎么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我们听不懂,快讲讲!”
可这时候,没空讲了,生意上门了。还是一注大生意呢!
(PS:推荐——书名:盛世烟火 作者:夜凰
简介:再入游戏,她顶着术士的名号让所有药师失业。)
第二卷 (八十九)发达了
(八十九)发达了
来人是福兴楼的大掌柜。很是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一进门就自我介绍着,“在下蒋正平,今日是慕名前来,想试试绝味斋的卤水。若是合适,赵夫人又有意合作的话,我们可以签订长期的供货买卖。”
这真是喜从天降!天下掉下来个财神爷!
章清亭不敢怠慢,赶紧命张小蝶奉上香茶伺候,那边晏博文已经去挑了卤水最好的部位,切了一大盘子出来。
蒋正平和随行来的两位厨师一尝,俱都点了点头,“听说贵店的掌勺师傅是从前的御厨,可否请来相见?”
这个却要问过方老头自己的意思。
方明珠进去请人,不一时,却一脸失望的出来了,“爷爷说,客人觉得他做的东西好吃就行了,见他就没必要了。”
蒋正平也不勉强,指着店里的东西道,“赵夫人,你这做的东西虽然味道好,但用的肉材却是普通。够不上档次。若是我们店里要用,肯定是要最好的材料,是在你这儿吃不到的东西。你能提供么?”
章清亭一听这个可有点犯愁,“实不相瞒,我们这儿本小利薄,只做得起这些,再好的东西,我也拿不起。”
“这个却是无妨,你只管报上价来,我可以先付订金。”
章清亭一听有门,忙让方明珠再进去问问她爷爷,看有什么东西能做的。
这回方德海才拄着拐杖出来了,“你们若是要做金贵的东西,我可以开个单子列给你们。只要你们备得出来,我就能做。”
他望着章清亭解释着,“那些食材市面上你也买不着,须得他们自己去买了,送来给咱们料理就是。”
这个法子好!章清亭省了事,蒋正平也愿意。食材采购仍在自己手里,那费用又可以省下来一笔。
一时方德海口述,章清亭亲自执笔开单。
他这要的东西就特别了,全是象鸭舌、鹅肝、鹿筋之流,章清亭自然是知道好歹,那俩厨子听得也直点头。
晏博文也在一旁听着,最后忽然加了一句,“为什么不试试做卤香干呢?烤豆腐也好吃的。”
豆腐干子随处可见,能有什么好吃的?方明珠她们听得好奇。那俩厨子却是微微变了颜色。
方德海抬头瞟了他一眼,似也不意外,只淡淡的道,“那玩意儿做得太费工夫,而且一定要上好的原料。”不过也问了一句,“你们这福兴楼里做得出来么?”
蒋正平望着自家厨子,一人上前回话,“掌柜的,方师傅要的那种豆腐干子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别说我们店了,就是整个北安国也只有京城的几家大店才有。”
蒋正平当即发现了其中的商机,“那能不能去请个豆腐师傅回来?”
“这个……恐怕很难!”
蒋正平只得暂且作罢,章清亭却也暗暗留上了心。二回有机会,看自己能不能做做这个。
原料定下,蒋正平和两个厨子商量着又增减了一些,定出分量,就开始商议价钱了。
蒋正平指着店里的卤水道,“你们这儿最贵的东西才一钱一银一斤,我们就按这个最高价,按斤算价吧!”
“这却不行!”章清亭还有些拿不准主意,方德海却是一口帮她回绝了。“你这些材料不好料理,不仅要做进味道去,到时拿出去还得讲究一个卖相,可比这些随便弄弄的东西费工夫多了!”
他自作主张报了个价,“我每日最多能帮你们做五十斤,您卖多少是自家的事,我们却要收一两银子一斤。”
哗!章清亭听得吓了一跳,这老头也太敢开价了吧?整个就翻了十倍上去!这么血盆大口的会不会把人吓跑啊?
不过她面上仍是很镇定,只偷偷向方德海投去探询的一瞥,却见他微微眯了下眼,示意她放心,又气定神闲的道,“你们若是嫌贵,那我也就不做了,这一把年纪了,也懒得费那个精神!”
章清亭要是再不懂他的意思,那就是个傻子了!当即在一旁赔着笑脸敲边鼓,“真是对不住,方师傅就是这个直来直去的脾气!
你们也瞧见了,我们方师傅腿脚不太方便,本来早就收山了,跟孙女颐养天年的。是我三番五次,磕头下跪的才请了他老人家出山。别看我是老板,在我这小店里可是他说了算。要做什么,做多少,全在老爷子手心里捏着呢!这事儿要是他老人家不点头,我答应也是白搭!
我们小店的卤水各位都是尝到的,味道绝对是没话说!蒋大掌柜,你们福兴楼可是全堡首屈一指的大酒楼。这一两银子一斤对于别处来说可能是贵了点,但对于您们那儿来说,算什么呀?您瞧这些材料本就贵了,加工费肯定也得水涨船高。“
可这价钱也实在是太高了!
见蒋正平有些犹豫,方德海又不失时机的补充了一句,“大掌柜的请放心,我既应承给你们做了,肯定味道调得比这儿的还好。到时您要是卖不出去,尽管拿来退给我,以后再不做了就是!”
这番话里透着很是自信。
蒋正平点了点头,“那好,赵夫人,咱们就签个文书。一两银子一斤没问题,不过你们这店既给我做了,就再不许给别家做这些!”
巨大的利益面前,章清亭却没有马上应承,而是想了一想才道,“大掌柜的,您来关照我的小店我是该感激的。不过在商言商,都是为了赚钱。说句话你可别介意,今日我帮你做了,若是明日有人出更高的价钱,我可不能担保以后永远就只给你一家做!”
蒋正平佯作怒色。“那你待要如何?若是要坐地起价,我们不如不做拉倒!”
章清亭一笑,“大掌柜的别着急,先听我把话说完。您看咱们能不能签个这样的供应协议,这些东西我们只给你一家做没问题,但日后若是有人也愿意出价来做这块,您也得给我们一个赚钱的机会。就每季一次,把愿意竞价的人都请来,由买主各自现场写个价码,再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价高者得。既避免了大伙儿你争我夺的伤和气。也让小店日后有个进益的余地,您看如何?”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连方德海都微微颔首。
蒋正平暗自盘算了一会儿,虽然这样的契约有一定的风险,但却也是最大限度的考虑到了买主的利益,避免了无谓的哄抬价格。他自忖福兴楼财大气粗,在这一带恐怕无人能出其右,就算是有人竞争,肯定也斗不过他们。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他们做的东西真的卖得好,就算是不赚钱拿他们的货又如何?总是给他们福兴楼带来一块独家经营的金字招牌,招徕了顾客,不怕在其他菜式上不足以弥补亏空了。
想通了此节,蒋正平主意已定,呵呵笑道,“怪不得贺老大极力赞赏赵夫人厉害,让我跟您打交道时要小心点,果然是女中豪杰,心思灵巧!”
章清亭恍然大悟,难怪这人会说什么慕名找上自己的小店,原来竟是贺玉堂给她暗中牵线拉纤。想来是在薛子安之事上没有帮上忙,他就在这里用心了。章清亭坦然接受,不过也想着改日有机会去道个谢,走动走动。在生意场上,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当下契约写定,有了刘老板的教训,章清亭特意让张小蝶去衙门里跑一趟,找赵成材盖个官印,做个见证,免得日后又跟她扯皮拉筋。
赵成材告了两日假,正在忙着,一时见小姨子送来契约,得知自家谈成桩大买卖,他也高兴,首先就把这件事给办了。
这衙门有人好办事啊!张小蝶一路小跑的送了回来。
蒋正平与章清亭各执一份,当下约定两日内就会送来要烹制的食材,先行告辞。
送走他们,小店里是欢呼一片!
人人脸上喜气洋洋。不就是费点工夫,费点炭火么?这可是一天至少十几二十两银子的生意啊!他们这下,真的发达了!
“大姐,要是每天做五十斤就好了!那可就是五十两啊!” 张金宝他们也早跑到前头来听着,此时都不觉得干活苦了,反而巴不得做得越多越好。
“就是一百斤也行啊!咱们干脆不做别的,就只做他一家店了!”赵成栋也是兴致勃勃。
“这却不妥!”章清亭摇了摇头,“刚有些老顾客,就这么放弃怪可惜的。不要想一口吃个胖子!他们做五十斤也是上限了,若是做的太多,也就显不出特别和尊贵之处了。”
众人听了无不点头。
方德海虽然也高兴,却没被冲昏头脑,冲章清亭使个眼色,“丫头,跟我过来一下。”
这怕是要谈钱了吧,章清亭心里头已经有了个谱,她这儿只提供了人工和炭火,原料由福兴楼自己提供,最关键的秘方和技术要领可都掌握在这老头手里呢!
所以章清亭很是大方,直接道,“老爷子,这笔账咱们五五分吧!”
方德海嘿嘿一笑,“丫头,做人要知足,我也不要多,三七就成!”
章清亭还没自以为是到他是谦虚的要给自己七成,当即大叫,“老爷子,您可不能这样,怎么说这生意也是冲我的面子才找上门来的,总得给我点甜头吧?我这还出人干活呢!就五五嘛!”
最后一句明显带着点撒娇的味道了。
方德海一把年纪了,可不吃她这套,拍板定论,“算了算了,就四六了。要不是看在你平时对明珠还算关照的份上,我收你二八都不为过!不过这快入冬了,我们祖孙俩也该添置些棉衣棉被,这个就算你的了!再往我们家送两车好炭去,我老人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冻!”
这老头!章清亭横了他一眼,“行啦行啦!不就是听说我们家做棉衣了,你也眼馋么?放心,等收了钱,全给你们添置上!”
方德海得意洋洋的瞟她一眼,“那可快着点啊!这天说冷就冷了。我倒不挑样子,只要厚实就行,明珠给她做好看点。上回你给她做的那身衣裳就不错,小丫头挺喜欢的!”
“瞧瞧你的算盘打的,骗我多少东西去!我都没跟你计较过,你还老跟我算这么清楚!”章清亭笑着抱怨几句,自去张罗了。
想想还有张赵两大家子,也算是为她这个店出了不少力了,若是全等着几个女的回家做,确实太累,也忙不过来,还得再给一人弹一床大棉被,不如还是把东西交给裁缝铺子里去做吧。
晚上回家把这想法跟赵成材一说,他也高兴,“会不会让你太破费了?”
“没关系。”章清亭马上有大财进来了,很不在乎这一点小钱,“你们家可也帮了我不少忙,特别是成栋,成天和金宝在里头干活,确实也辛苦。我想等着年后,就开始给他们发工钱了,让他们干得也有个奔头!”
赵成材似是有话要讲,想想还是没有吭声,只忍着笑意,“那就多谢你了!”
章清亭又好生合计了一番,赵王氏准备赵玉兰的嫁妆扯了一批布走,自己卖了一大半,本钱已经回来了。再加上后头要给家里人做的衣裳,方家祖孙的衣裳被子,对了,再加上一个晏博文,她那些剩下的布就能被用得七七八八的了,根本不用再费神去考虑下一轮的式样。卤水那边已经可以周转的过来,也不用等福兴楼的银子了,章清亭当机立断,就拿卖布匹的钱去订了新棉被。
赵王氏听了暗叫吃亏,她刚给赵玉兰弹了两床新被子,要是早知道章清亭要做,索性不如搭着让她一起做了。
又听说章清亭要出去找人做棉衣,她可心疼钱了。反正她现在受了伤,成天躺在家里也做不了重活,就自告奋勇的把这活计接了下来。还有赵玉兰,说闲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可以帮着一起做。
这个章清亭却是欢迎的,又多买了些棉花回来,把料子裁了交给她们,反正给他们的也不用讲好看,只要结实暖和就行。只有自己和方明珠的,她才亲自动手。
赵王氏却又提了一句,“你既有这手艺,怎么也不寻思着给成材做一件?他现在可成天在衙门里走动,来往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不能穿得太寒碜了!”
行吧!章清亭自己动手又帮赵成材裁了一件衣裳出来。
这个冬天,忙忙碌碌,却又红红火火的开始了。
(PS:昨天一耽误,今天的早上的更新也迟了,今晚终于赶在正常时间更新了,呼,坚持7K真不容易啊!亲们有票的多支持下哈!)
第二卷 (九十)这就是命么
(九十)这就是命么
这钱,真好赚啊!
章大小姐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数钱数到手软!真是太幸福的体验了!
福兴楼头几回先是谨慎的送了二三十斤要制作的食材来。没想到拿回去之后大受欢迎,客人尝了纷纷表示非常满意。
蒋正平多会做生意,立即吹嘘这可是从前宫里伺候皇上的御厨做的,这是啥?这就是帝王级的享受!
那些客人一听,就算是原来没兴趣的,也无论他开多高的价,都非要点一盘上来撑门面不可。
如此一来,方德海每天监制的五十斤的烧卤根本都不够卖的,要吃还得提前预约!
这生意做得,蒋正平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城中一些大酒楼见了,纷纷也打听了,来章清亭的绝味斋想要订购。可人家已经说了是独一份,要想争取,得等到明天春天,来重新竞价。
他们纷纷摇头惋惜,虽然买不到那些贵重的食材,但这些老生意人也极是精明,不约而同选择把她店里卤水买绝一样回去待客。
如此一来,你想要吃绝味斋的卤牛肉便得去城东,想吃她家的卤猪脚就得去城西,想吃烤鸡就要去城南。想吃卤鸭就得去城北。
什么东西都讲个跟风效应,这越难买反而越让人惦记着。章大小姐就这么幸运的把握住了这个商机,赚得是盆满钵满。
她也跟着蒋掌柜的学精了,也不做太多,仍是那些货,吊着人胃口,让人天天上门来。给酒楼里的专供货物全部提价,一样卖完即止。
现在绝味斋每天门还没开,就围满了城中各大小酒楼的伙计,坐等着他们做出东西来拿走。
普通的老顾客根本排不上队,想要什么只能提前跟伙计们打个招呼,先付钱,第二天再来取。不过给他们的价钱却是照旧,这现在对于章大小姐来说,完全是做个友情生意。虽然价钱低,但却能赚来极大人气。
形势喜人啊!章清亭成天欢欢乐乐数着大把大把的银钱感慨。
形势却也逼人啊!张小蝶成天笨拙的提着毛笔也很感慨。
没法子,现在根本不用她们去切啊剁的,只需要拿着纸笔记清楚哪个伙计是哪家店的,他们要什么东西,哪个顾客付了钱,要订些什么东西就完了。都不用章清亭说,她也知道不会写字,那就只能回家呆着!
章清亭也有意识的锻练她们,不管俩会不会,写得丑不丑,全让她和方明珠二人练习记录,只要她们俩自己认得就好。末了自己归整时,再教她们写字。
晏博文呢,根本就不用在前头帮忙了,也到后头厨房去干活。他毕竟书读得多,很会动脑子,做事可比张金宝和赵成栋机灵得多,一人能赶上他们俩,让方德海很是满意。
前头就完全的交给了三员女将。忙虽忙,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无比充实和快乐。
张小蝶的进步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很快就学会了店里所有要用的字,回家以后难免显摆,今儿又学了几个什么字,还一一写给众人瞧。弄得张家三兄弟心里都痒痒起来,也吵着要学认字。
章清亭扫一眼他们,“那你们就跟小蝶学吧!”
不过她也开始考虑到一个问题,金宝年纪大了不可能再进学堂,倒是银宝元宝年纪还小,成天这么东游西荡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开了春,送他俩去读点书,好歹认得几个字。将来无论做什么,也好过做个睁眼瞎。
赵王氏看了张家兄妹的动静嘴上没说什么,晚饭后却把赵成栋赶到大哥屋去,让他每天去学几个字再回来。
家里学习蔚然成风,让赵成材也很是高兴。何况有人攀比着,一群年轻人都惟恐落后了,被人笑话,成天你追我赶的齐头并进。相互之间学了新东西再一炫耀,相当于又把这些传播给别人了,学习效果是出乎意料的好。
后来干脆每天晚饭后,由赵成材负责,就在堂屋里挂了一块小木板,用烧黑的树枝作笔写字,给几个弟妹上一课。连几个大人都跟在旁边听着凑趣,俱是眼里含着欣喜,面带笑意。
章清亭自然不跟他们一处凑合,自己回房算账还要琢磨生意上的事情。
但她仍是留意到,每每此时,厨房里亮起的那一盏孤单灯火。有时明明东西都收拾完了,赵玉兰仍是不肯进堂屋,就那么呆呆的守在炉火旁沉默着,眼睛里满满的写着失落。
有时听到堂屋里传来众人的读书声,她也会投去充满艳慕的一瞥,但随即,却更是黯然。明明还是一家人,却因为即将出嫁,变得好象和这个大家庭已经格格不入了。只能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外,看着门里头的热闹,却独自寂寞着。
章清亭看得很心疼。却又无话可说。
这就是命么?
这个女孩跟自己同龄,却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章清亭也会想,若是自己也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是否此时也就这样接受父母的安排,随便嫁人去?
但章清亭不是赵玉兰,她知道自己无法接受。
若是可以,她当时就不会在南康国上吊了。若是可以,她就不会和秀才签订那个有些犯傻的千金之约。
秀才已经说过,他不在乎那个约定了,随时都可以放她离开。现在,章清亭已经有了一点小钱,还在以惊人的速度越滚越多,她为什么还没有离开这群让她烦恼的人呢?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转过头,顺着读书声,窥视着堂屋。
温暖的灯光下,赵成材站在那儿抑扬顿挫的教着书,虽然有些呆气,却散发着异样的光彩。那是相信自己的知识,并热心把它们传播出来的光彩。
而下面呢,小板凳上坐着几个弟妹,虽然坐姿不雅,又没有纸笔。但他们依然认真,眼睛一致的望着赵成材的方向。他们的眼睛里,流动着一种叫做求知的欲望,是一种从浑沌不清到豁然开朗的惊喜。
即使是旁边的两对父母,也许他们都听不懂,但是此刻,他们也同样专注,脸上的笑容幸福而又满足,就连最彪悍的赵王氏,此刻的眼神也是异样温柔的。
章清亭忽然想,如果此时静悄悄的走开。自己也许可以过得很好。没有家人,当然也就没有了烦恼,但是,与此同时,她也将注定成为一个没有根的人,没有归属。
没有人会在她无论多晚回家时,给她守着门留着饭;没有人会在下雨时,想着给她送伞;更没有人会在别人想要欺负她时,拿着刀冲到她前面……
就说张家人,他们确实给她带来了很多的麻烦。但是,因为血缘,他们之间注定有了割不断的联系。
如果说过去的他们是全然的包袱,让章清亭避之不及,甩之不及。但现在的他们,却正在慢慢的成为她的助力。
金宝和小蝶在店里帮她做事,张发财在地里干活,张罗氏在家里烧饭,就连银宝和元宝也有劈柴挑水,看门守户。
每天,自己吃的每一顿饭、喝的每一口水里都有他们的影子。也许他们很笨拙,起到的效果很微弱,但是,他们都有努力在做。
当然,若是自己花钱挑几个奴仆,一样可以买到这些服务,甚至做得更好。但是,金钱买得来相互之间的血缘羁绊么?
章清亭是很讨厌张家人以前那种全然依赖她的那种感觉,可若是他们能象现在这样自食其力,甚至成为自己的臂膀,自己还会厌恶他们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因为从内心深处,每个人都是寂寞的,需要人陪伴的。章清亭也是如此,也许她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但那会是孤单的,冷清的。
没有亲人的人,其实也是可怜的。
章清亭以前在章家就没有得到多少家庭的温暖,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一点不在乎。相反,越是缺乏的东西人才会特别的渴求。就象在寒冷的冬天,如果有一个温暖的火炉,又有谁会愿意在寒风里瑟瑟?
眼光又移到赵成材的脸上,他不算太帅,也不算太出众。但却是朴实的、踏实的和令人安心的,也许日后就算分手了,还是能做个朋友吧!
只是,他的脸为什么越来越红了?难道他又发烧了?
终于赵成材忍不住向她飞快的投过来一瞥,意思是说,我知道你在看我了!
章清亭不觉脸也红了,迅速转过身去,自己暗中窥探了这么久,确实有些失礼。
忽然又想起赵玉兰,难免有个比较。
自己若是没有嫁给赵成材,恐怕此刻也是和赵玉兰一样,顶着年纪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的帽子,忍受着世人的指指点点和诸多非议,恐怕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也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了。
章清亭并不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完全无视周围人的眼光的地步,待嫁的姑娘和成了亲的小媳妇当中,有一道世俗的鸿沟,还是很难跨越的。
其实和赵成材的这段婚姻给了她最好的保护色,让她可以随心所欲的从事自己所喜欢的事情。
正因为理解,所以她才更加的对赵玉兰抱满了更深刻的同情。
年纪到了,不得不嫁人,又不得不嫁给一个自己全然陌生的人,这已经够让人伤心的了,若是她没有心上人还罢,可是她有,又不得不琵琶别抱,这样的痛苦,实在是太煎熬了。
章清亭只衷心的希望,赵玉兰可以在家里多留些天。
可时间的脚步,却不会为任何人的喜怒哀乐所动摇。该来的,始终都是要来的。
第二卷 (九十一)小姑终嫁了
(九十一)小姑终嫁了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赵玉兰终于要出嫁了。
天阴冷阴冷的,张赵两家人早就都换上了暖和的新装。从前几日开始就忙忙碌碌的将家里收拾一新,贴上大红囍字,在忐忑不安中翘首以待。
冬小麦早已播下,几位父母是彻底的开始猫冬了,闲在家里正好做年轻人的后勤保障工作。章清亭生意大好,花钱也爽快,家里的柴米油盐大半都她出了。毕竟自己也天天要吃要喝,又花不了几个钱,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呢?
赵王氏伤势已愈,有她在家里坐镇,还是很替人省心的。虽然每每都要从章清亭出的生活费里抠那么一点子下来,但基本上办事是认真负责的。
水至清则无鱼,章大小姐当然懂这个道理,也没必要为那点子蝇头小利去斤斤计较。
越近年关,店里的生意越好,根本没办法停下,可赵玉兰的婚事也是不可能不参加的。只好在前一晚由全店人包括赵成材一起去帮忙,熬了个通宵把东西全做了出来,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约了客户来分发完了货物,这才贴上“东主有喜,暂停一日”的大红纸,急急关了铺子,回家办喜事。
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四下里银装素裹的雪白大地,章清亭只觉一片茫然。不是为自己,而是担心赵玉兰,她的前路到底在何方?
所有人都在责怪这场雪下得不及时,只有赵王氏非说是瑞雪兆丰年。
那就是吧!这样的日子,无论怎样,都是应该祝福的。
章清亭一进门,来不及掸去身上的雪花,就先去见了新娘子。
赵玉兰一身大红新衣端坐屋中,虽不算华贵,但也艳丽喜庆。只头上一根细细的银簪子,一对小小的银耳环和一对薄薄的银手镯,显得未免寒怆了些。赵家也没请多少客人,房间里就只有家中几个女眷作陪。
赵玉兰见章清亭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忙起身招呼,“大嫂,你冻坏了吧!快过来坐,这么冷的天,你们可都熬了一夜呢!今儿又这么早的过来,真是累坏了!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弄点吃的?”
这丫头,总是惦记着别人!章清亭喉间一哽,却又咽下。努力微笑着从棉袍下捧出一只首饰盒,“我没事!你快戴上吧!”
盒子里,是一套六件纯金首饰,凤钗一根、戒指两只、耳环一对、手镯一副和项链一根。崭新而又黄灿灿的色泽,即使在屋子里,也亮得耀眼。
这一下,可把那三十两银子的聘礼给比下去了!三姑六婆们就是之前有想说嘴的,此刻也只剩下了赞叹和羡慕。
赵王氏脸上也立刻和缓了许多,自从上回赵成材跟她把话全说开之后,她倒也硬气,从未张嘴管他们要过一文钱了。只是女儿出嫁,虽然从章清亭那儿拿了些布匹,但她其他的什么表示也没有,未免心里还是有些气愤的。
赵成栋可回来说过,绝味斋现在简直成了会下金蛋的金母鸡,那些客户简直是成天排着队来送银子,具体赚多少他虽不清楚,但肯定少不了!
此刻见了这套首饰,赵王氏顿时舒坦了,脸上有光,心里也多少有几分感动。嘴皮子动了几下,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赵玉兰却立即合上了盖子,“大嫂,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呢!”
章清亭却拿着首饰开始给她一样样的戴上,“你先前帮我可干了不少活,就算是你的工钱,我也该送你的。这就要嫁人了,到别人家里,总得体体面面的,才让人瞧得起!”
赵王氏听着心里别扭,却也有些难过。她不是不想给女儿置办得象样一点,却实在苦于捉襟见肘,无法面面俱到。
章清亭本来对赵王氏克扣赵玉兰的聘礼很有些意见,可此刻见自己说了这话,让她眼圈都红了。想她今日嫁女,毕竟不比寻常,也就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便又补了一句,“婆婆给你置办得也不错,瞧这些银子做工多好,你放着平常家戴吧。这一套,访亲会客时用得着!”
赵玉兰还待推辞,赵王氏却道,“玉兰,谢谢你大嫂,收下吧!”
赵玉兰含着眼泪收下了,任章清亭给她戴上。
可过了吉时,花轿仍是没到。肯定是雪大。路上给耽搁了。
众人未免脸上都有些阴沉,赵王氏心里也有些打鼓。到底是成亲,还是怕犯忌讳的。
章清亭笑着打趣,“这是好事多磨呢!”
“对对对!就是好事多磨!”赵成材急忙又附合了几句吉祥话,才算让大家好过了些。
迟了快一个时辰,才远远的听到了锣鼓锁呐的声音。
终于来了!
众人的心都放了下来,放起了热闹的鞭炮,却又开始泛起离别的酸楚。
迎亲队伍倒是挺象样的,一共有二十多人,前呼后拥着新郎,骑一匹高头大马,披红Сhā花,衣裳靴子都很精致,显得家里殷实。这人长得也不错,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没干过什么粗活。只是有些油头粉面,特别一双眼睛,一个劲儿的在女眷身上乱瞟,让章清亭很不舒服。
待见了赵家二老,不过是礼节性的问候几句,谈不上什么真心的叩拜。让赵王氏心里很是不悦,但想着是女儿的好日子,往后嫁过去还得看夫家的脸色。到底还是忍了。
送赵玉兰上花轿时,赵家人全都哭了。连最要强的赵王氏也是泣不成声,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就这么嫁人了,到底还是舍不得。
连张家人也陪着落下泪来,相处了一场,还是有些感情的。
见新郎面露不豫之色,赵成材强忍着心中的难过交待着,“玉兰,去吧!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孝敬公婆,相夫教子。知道么?”
赵玉兰不住点头,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大红盖头下不住的往下落。
蓦地,天地间远远的飘来苍凉的歌声。
“雪花落得满山坡哟满山坡,我的妹妹要出阁。妹妹嫁到何处去哟何处去,雪花飘飘不答哥。只愿你妹妹嫁得好哟嫁得好,哥哥苦死也快活……”
如泣如诉,催人泪下。
赵玉兰的身形顿时僵住了,被章清亭扶住的双手不住哆嗦,赵王氏抹去眼泪,上前推了女儿一把,“走吧!别耽误了好时辰!”
赵玉兰终于还是一头钻进了大红花轿里,只隐隐的从轿中传来极力压抑的抽泣声。闻之心碎,以至于很晚了,似乎还是萦绕在耳边,久久的挥之不去。
蓦地,前面的灯亮了。
“秀才?”
“啊,是我。吵到你了么?”赵成材轻言细语。
“没有。”反正睡不着,章清亭索性也披衣坐了起来,抱着暖炉出来坐坐。
赵成材忙把火盆里的灰拨拨,又添了几块新炭进去,推到她的脚边。
北方天冷,章清亭睡的炕是热的,但是赵成材睡在外面的竹床却是冷的,这儿的天寒地冻的,人可受不了。便借口晚上要读书,又添了一个火盆,反正炭钱章清亭都出了,赵王氏也没有意见。
“要喝茶么?”赵成材体贴的问。
“来一杯吧!”北方天气干燥,冬天又早晚在火边烤着,茶水是断然少不了的。
赵成材给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两人围炉闲话。
“你也睡不着啊?”
“是啊,也不知道玉兰嫁过去怎么样了?”章清亭很是揪心。
没了外人,赵成材说话也没了顾忌,叹了口气,“我实跟你说,那个……那个孙俊良,我觉得……觉得……”
“不怎么样!”章清亭替他说出说不出口的话。
赵成材诧异了。“你也有这种感觉?”
章清亭点了点头,“你没见他那个眼神儿!瞧着就不象个好人。”
“我也有这感觉来着!”赵成材紧皱着眉头,半晌,才低声道,“当听福生唱那歌时,我真想把玉兰推出去!不知道这嫁过去会不会害了她一辈子!”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那当初就不该答应这婚事!”章清亭白了他一眼,“这会子,只能指望是我们多心了!”
赵成材也只得点了点头,“可要是玉兰……真的过得不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见他如此自责,章清亭也不好说什么了,“反正三朝就要回门的,好不好的,多少也能知道个形迹了!”
她突然想起了前人的一首诗,幽幽念了起来,“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人心是坦途。巫峡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
赵成材当然知道这是白居易的《太行路》,也知道她想说的后头那两句,“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看着她全然不作伪的淡淡忧愁,赵成材觉得心里一紧,象是被看不见的手攫住一般。刚强如她,其实也是有担忧的啊!
在这家里,自己虽然谈不上对章清亭有多好,起码也在尽已所能的照顾她,帮助她。但是玉兰呢?她的夫婿会不会疼惜她,照顾她?
章清亭轻轻柔柔的念着,分明是年轻清甜的嗓音,却透着说不出的沧桑与叹息。字字句句一记一记敲打在赵成材的心上,直至终结,两人才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相顾无言,都只盯着火盆里红得耀眼的炭火出神。
默默的出了一会神,章清亭才勉强一笑,“睡吧!明儿都得早起干活呢!”
“哦!对了!”赵成材忽然想起,“谢谢你送玉兰的首饰。”
“客气什么?就算是玉兰的工钱,也该给她的。”
赵成材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了一句,“你别怪娘小气,她其实也有她的苦衷。”
章清亭点了点头,却皱着小鼻子,带着三分嗔意,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母亲啊,这点倒是很符合古训。”
见赵成材不解,章清亭略带讥诮着补充,“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赵成材微有些窘意,他娘怎么对女儿,又是怎么对儿子的,他做了赵王氏二十几年的儿子,不可能不知。可这能怪她么?古往今来,华夏大地便都是如此。别说他一家了,哪家不是这样?
当然有不一样的,象以前的章家还有许多深宅大院,不是以男女来定荣宠,而是以母亲的地位来定荣宠的。有的家里,若是母亲尊贵,就是庶女也能称王称霸。若是母亲不得意,那就算是个儿子也会备受欺凌。若是成了亲,那就看谁家的后台权势厉害,谁能够管得住谁了。
就象章家,父亲大人不过撑个门面,其实里头全听母亲大人的。章大小姐在这样环境下长大,对于男女尊卑看得反而没有民间这么重。
对于赵王氏偏袒两个儿子,尤其是拿着赵玉兰的嫁妆却又暗攒私房的行为,她可以理解,却无法接受。
见赵成材好象有些不服,章清亭干脆把话说透,“你想想,你妹子在家这么多年,干了多少活?临到出嫁了,你们不说给她好好的置办嫁妆,就连人家送上门来的聘礼还要抠下来留归已用。这说得过去么!”
可闺女不养家啊?这话赵成材没好意思说出口,章清亭却自己翻出来反驳,“你肯定要说,玉兰又不用养家,就当孝敬你父母的养育之恩了。可你们怎么不算算,玉兰在家干的这些活,若是请个丫头回来得付多少钱?别人也不比,就跟你们自己比吧,她可有算是白吃白喝家里的么?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什么也没做,你们也不能拿她的聘礼去花啊,这跟卖闺女有什么区别?嫁到别人家去,一看这嫁妆,公婆相公能不有闲话么?他们要是有想法了,能不对玉兰挑三拣四的么?你母亲也真是太会省了!难道这养个闺女纯粹就是为了给你们干活挣钱的?”
赵成材本来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可此刻被章清亭这么一说,好象确实有些不对的地方了,“可别人家也都是这样……”
章清亭心里憋着股子无名之火,半天找不到地方出,此刻正好,决心一鼓作气,彻底扭转他这观念。
(PS:今天是光棍节哦!提早一点送上二更,祝单身的亲们快快乐乐,有伴的亲们甜甜蜜蜜!哦耶!)
第二卷 (九十三)喜欢她有道理
(九十三)喜欢她有道理
章清亭给赵成材吓了一大跳。闻他一身酒气,白他一眼,“又去哪儿花天酒地了?”
年关将近,各家各户请县太爷吃饭的犹如过江之鲫,都想趁这个大好时机巴结巴结父母官。娄大人是烦不胜烦,也实在分身乏术,只除了一些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其余的一般富户全派手下人做代表了。
赵成材虽然只是个临时师爷,倒也弄得成天应酬往来,根本没个正经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回来还不时带了些旁人送的礼物,全是年下要用的腊鱼腊肉、美酒糕点,或者是布匹衣料什么的。赵王氏收得高兴,现在可再不说干这临时师爷没前途了,反而一个劲儿的让成材想法子长久留下来才好。
赵成材心中却有了自己的打算,既不应承,却也不跟他娘争辩。
今儿收了样好东西,本想回给章清亭一个惊喜的,没想到成了惊吓。他也不再遮遮掩掩的了,从身后捧了出来,“你瞧喜欢么?”
章清亭的眼睛顿时亮了,“好俊的水仙!”
精致的黑瓷浅盆里搁着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花。青茎黄花,香气袭人,很是雅致。
这东西在南康国不算什么,家家户户过年都会摆上几盆,但在这天寒地冻的北安国,却着实是个稀罕物件了。
章清亭一见大喜,忙搁在案头,还吩咐道,“你快站远点!一身的酒气,别熏着花儿了!”
赵成材含笑退了几步,坐在桌旁,自倒了杯茶喝着,“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
“你又是从哪家刮了这么好东西来?”
“今儿是去李老爷家喝酒,他儿子不是在京里读书么?回来就带了几株,我见了好看,便赞赏了几句,他倒大方,就送了我一盆。”
章清亭想起来了,“那个李什么好象也是个秀才吧!跟你是同年的,对么?”
“李鸿文,难为你还记得。他们家有钱,自从他中了秀才之后,就把他送上京城去读书了。可依我看来,那小子别的没学会,风花雪月倒是学了不少!”
章清亭顿时道,“那你以后跟他少来往!别学坏了!”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自己是他什么人?凭什么这么管着他?你还真把自己当他媳妇了?不觉脸有些微红了。
“知道了!”赵成材浑然不觉,坦然交待,“我跟他不过是场面上的应酬,私下里的交情不会多深。不过他交际的人面广,以后象拜会老师,结交同学什么的,还是要跟他常来常往的,只不过若是要去那种地方,我会找借口脱身的。”末了,又作了个保证,“你放心,我知道好歹,要不也不会回来跟你说了。”
我放的什么心?又要你说什么?章清亭有些赧颜,低着头假装看花,没话找话,“就一盆花呀,放我这儿不好吧?你母亲会不会有意见?”
赵成材扑哧笑了,“我刚回来娘就瞧见了,你猜猜她说什么了?”
章清亭想了一想,模仿着赵王氏的语气,“又不能吃!又不能喝!要来干嘛?”
赵成材拍手大笑。“你真是我娘肚子里的蛔虫,真真的一模一样!”
章清亭忍不住也笑了,忽又想到,“正好!明儿玉兰可要回门了,把这花儿给她带回去吧!你看这花开并蒂,又体面,意头又好!”
赵成材眼神中多了些感动,“你记得啊!”
“那当然!明儿我已经放了成栋的假了,不过我还得去店里头忙活,她要是回来了,就让银宝就来喊我。”章清亭忽地斜睨着他,“你本以为我忘了是不是?我才没你想的这么没良心呢!”
赵成材急急辩解,“我不是这意思!”
章清亭忽地叹道,“真希望她过得好!”一时又自悔失言,“瞧我,胡思乱想什么呢!玉兰肯定过得挺好的!”
赵成材知她是真心为妹子好,也点了点头,却又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呢?”
这秀才如今在衙门里办事办多了,人也长了些见识,章清亭有事还真愿意跟他商量。
“正想问你呢,知道这市集上有空的大宅子卖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赵成材一下想到了,脸上顿时变色,“你……你真要走了啊?”
章清亭一笑,“没那么快!我现在还要扩大店面呢,该你的那一千两明年再还!”
赵成材心下先是一喜,随即黯然,她终究,还是要走的。
章清亭却是兴致勃勃的将和方德海商议之事跟他提了一提。“所以呀,我想干脆要不就弄间大宅子得了!前头做店,后头住人。方家祖孙肯定是要个单独的小院子的,我还想买两个丫头伺候那老爷子。他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得好好供起来才是!然后我们这些人,包括日后请的那些伙计要是多了,也得安排住处,地方宁可大一点,可千万别不够!”
她越说越带劲,赵成材却是越听越心凉,这里头可完全没他们赵家什么事了。不过想想也是,人家跟你又不是真夫妻,凭什么打算跟你的将来?
但是赵成材还是认真的听完了章清亭的想法,他首先意识到一点,“方师傅的意见是对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等扩大了铺面,你们之间的宾主关系是不是也该变一变呢?”
章清亭愣了一下,只听赵成材道,“你也知道,这个店全仗着人家的独门秘方才有这么红火的生意。以前是因为方师傅没钱,也不知道你这个店做不做的下去,才只肯做个旱涝保收的大师傅。但现在可不一样了。你的店做起来了,方师傅手上应该也分了不少钱吧,他既然给你出主意把事情做大,难道自己就没想过要进来分一杯羹?就是他没想起来,你也该主动分给他才是!”
“对哦!”章清亭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下融会贯通起来,“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直想不起来。之前明珠可也跟我说过,若是有了钱,她长大了也要自己当老板的,那时只当是笑话听,可现在看来。倒真有可能的。若是他们想单干了,可就不关外人的事了!我得把这祖孙俩跟我绑在一条船上才是,若是这店里给他们入了股,可也就算是他们自己的店了,到时,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离开?”
“正是如此!这样一来,你也不必担心方师傅会被旁人挖走了。给别人干,怎么能好过给自己干呢?”
章清亭点头称是,“真得谢谢你提醒我这么重要的一桩事,我明儿一早就跟老爷子商量去!”
赵成材起身准备回去休息了,“不用总这么谢来谢去,那要是论起感谢,我该谢你的可也多了去了!谢得过来么?房子的事情我会留心帮你打听的,有消息了通知你!”
章清亭又想道谢,想着他的话,把谢字咽下,一笑应下了,自己仍在琢磨着生意之事。
赵成材回了前面,眼神立即忧郁了下来。
唉!这么好的姑娘,可惜,定是瞧不上自己的吧?
和章清亭相处的越久,赵成材就越是欣赏她,欣赏她的聪明能干,欣赏她的敢作敢当,甚至连她的小心眼和鬼主意都显得那么的可爱。
赵成材知道,自己是真的对她动心了。这和从前跟杨小桃之间那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般懵懵懂懂的男女好感不同,这是一种在生活琐事中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真正感情。他形容不出,但却感觉得到。
有时想想,自己也觉得怪不可思议的。是怎么从最初的针锋相对、相看两厌慢慢培养出来的好感呢?现在的他,看着章清亭就会微笑,若是跟她眼神对上了,还会脸红,会心跳加速,空闲下来就会惦记着她在干什么,很想帮她做点什么,也会因为她为自己或者是自己家人做的每一件小事而欢欣雀跃。
他也会想,若是和杨小桃真的成了亲。他们俩会不会就过得很好?这个问题当然是无解的。因为现实的生活就摆在这儿,每天和他在一个屋檐下进进出出的是章清亭,为了家计四处奔波的是章清亭,给他出主意,劝他上进的还是章清亭。
让一个只在身边观望过和一个切实走进自己生活的人去进行比较,无论对哪一个来说,都是不公平的,也是没有可比性的。
扪心自问,自己当初为什么坚持要娶杨小桃?其实有一多半,是出于对杀猪女这个名声的恐惧和害怕。怕找到一个粗俗不堪,孔武有力的女子为妻,所以才那么的激烈反抗。
可若是早知道章清亭是这样一个心思灵巧,甚至可以说是出口成章、才思敏捷的女子,他还会抗拒这桩婚姻么?
答案显而易见。
赵成材忽地又想起一个重要问题,章清亭是怎么懂得这么多东西的?
这完全不是一个乡间女子该会的!就是跟他这样寒窗苦读了二十载的人来说,也不逞多让。还有她的字,娟秀有力,这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力,而是许多年累积下来的成果。她一个成天拿着杀猪刀的女子,怎么可能会行书草书楷书?
章清亭之前说是在市井之中学来的,这肯定是不能成立的。
还有她的刺绣,她的着装,她的举止和她的气质,怎么看都不象是张家能够养出来的女儿。远的不说,就看张小蝶,就知道那样才是这种家庭该有的女孩。
可章清亭呢?简直就象是凤凰掉进了鸡窝里。可若说她不是张蜻蜓,她又是谁呢?不可能连她自己的父母弟妹都认不出来吧?
赵成材越想越糊涂,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了,他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子,而这个女子,似乎不怎么喜欢他。
唉,这真是让人郁闷!
第二卷 (九十二)做生意要有大志
(九十二)做生意要有大志
章清亭很不服气这男尊女卑的观念。接着给秀才摆事实讲道理,“玉兰她要是嫁给田福生,不论嫁妆是否丰厚,他们家肯定不会有二话。因为两家条件差不多,相互也能理解。况且她和福生有感情,应该更看中的是玉兰这个人。但是现在呢,玉兰本就嫁给比你们家富裕得多的人家,虽然是续弦,可人家心里肯定想着还是你们高攀了。咱们不说能给玉兰做个面子,起码也别给人留下个想占他们家便宜的印象。要不玉兰到人家家里,哪里抬得起头来?万一有个什么争执,搁嘴边现成的话就是,你是我们家花三十两银子买来的!”
“有……有这么严重?”赵成材还真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一时给吓着了。
章清亭冷哼一声,“你瞧瞧我刚进门的时候,就为了我手上的那点银子,你母亲给我摆的是什么嘴脸?那可是最疼你爱你的亲娘,自己想去吧!这男婚女嫁就讲究个门当户对,要么就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的结个平亲,有什么大家讲开了。也说得过去。既然想要攀高枝,就得有个姿态,要让人知道这可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
赵成材听到末尾三个字,脸色明显变得难看了。
章清亭以为是自己的话说重了,想想有些后悔,“我若说重了,你别生气!算了算了不说了,只希望玉兰过得好吧!”
她撒完一通气,心里感觉畅快了许多,回去就睡着了。
赵成材却被她的一番话说得睡不着了,既担心玉兰,又想起了往事。其实他们赵家,还有一个小女儿……
这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好象原来好好的一个碗,突然给磕了一个豁角,怎么看怎么别扭。
可生活还是要继续,章清亭一早仍是带着弟妹们上铺子里干活去了,昨儿歇了大半日,今日来的顾客更多了,忙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却也把赵玉兰婚事带来的不快暂且搁置一旁了。
这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又有桩不大不小的麻烦事找上门来了。
来的是供应肉材的王屠户家的老婆王江氏,他们家自从巴上了绝味斋这个大主顾,生意也好了许多。
章清亭可没那么好说话,就因为是赵王氏的亲戚。更加不时的敲打敲打几句。没旁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别仗着那一层关系,就想在她跟前玩猫腻。
这对夫妻倒也乖觉,生怕章清亭一翻脸就不跟他们合作了,回回都送最好的肉来给章清亭先挑,剩下的才拿出去卖。
虽然赵王氏之前有交待,可是交道打多了,他们也知道是从章清亭手里接银子,还是这媳妇说了算,也就撇开赵王氏,专门巴结章清亭了。
对于赵王氏来说,反正这铺子都认定是章清亭的陪嫁了,她也没了想头,懒得再操这份心。也免得知道了心里更郁闷,倒是三下里相安无事,各得其道。
今儿这王江氏特意挑了个不太忙的时间过来,当然是有要事。寒喧两句,她满面堆笑的提出要求,“成材媳妇,这不明儿就是腊八节了么?照老规矩,进了腊八。可就算过年了,这些肉可不能还按从前的价,得涨这个数。”她伸出三根手指头。
是哦,章清亭也猛然记起,这越近年关,市面上各样东西都会涨价。她这卤水是否也该涨一涨了呢?
可王江氏这个三到底是涨多少呢?每斤涨三文钱?不可能吧!章清亭直言问道,“王嫂子,你这到底是要加多少?”
王江氏有些犹豫,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章清亭现在成天忙得焦头烂额,可没空跟她磨唧,“你要多少赶紧报个价!我这儿还好多事呢!”
“成材媳妇,你瞧你这儿生意多红火!咱们可是实打实的真亲戚,是不是也该拉扯我们一把……”
她还待啰嗦,却见章清亭小脸一沉,面露不耐之色,王江氏终于鼓足勇气壮着胆子道,“加三成吧!”可自己都觉得太多,又有些心虚的问了一句,“行不行?”
当然不行!章清亭的店能挣钱是一回事,但可不是冤大头,平白无故被人算计的。她当下冷笑,“那就请嫂子回去吧,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王江氏还想再努一把力,“成材媳妇,别这么着呀!你瞧你这店里的生意多好,我们每回可是挑最好的东西送过来的!这大过年的,你总得让我们也多赚一点吧?”
章清亭淡然一笑,“王嫂子,我有说不让你涨价么?只是你这涨价也得有个涨价的谱。不能漫天要价的是不是?你们家送来的东西是不错,我也很满意,但我有拖欠过你们一日货款么?你们毕竟也是有钱赚的才愿意做的不是?别说的好象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这生意做的要讲究个你情我愿,互利互惠。要不是这么着,我还不敢跟你们合作了!”
“可咱们……好歹也是亲戚啊!”王江氏扯着最不中用的由头。
章清亭嗤之以鼻,“若是我仗着亲戚面上,要你白送我,你干不干?亲戚归亲戚,生意归生意。你家的价钱要是高了,我自然要去别家,我这拿着银子,还怕买不到东西?”
王江氏被驳得哑口无言,报了个实价,“成材媳妇,这一成价是得涨的。”
这还差不多!章清亭却也不立即应她,“行啦,今儿的就先放下吧,我打听打听,明儿再给你回话。”
这弄得王江氏倒是紧张起来,生怕章清亭一个不高兴要撤下他们家的供应,急忙道,“这个价真的不高了!你在市面上肯定买不到的!”
章清亭挑眉一笑,“买不买得到也得打听了再说。你说是不是?”
这上市面上一打听,万一有别家也报这个低价呢?王江氏狠狠心,又自己压了压价,“那就加半成吧,这可实在不能再少了!”
章清亭心中暗笑,表面上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行吧行吧!都是亲戚,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就这么着吧!不过这价钱等过了年,你可得给我调回来!”
“那是当然。”王江氏一颗心这才落了地,“不过这价钱要等过完正月十五才能降的。成材媳妇。你这过年还开门不?你要是还得做东西,就得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备着点货,要不到时可找不到人了!”
“当然要开门!”章清亭点头,指着账本抱怨,“几家酒楼的单子都排满了,到时估计要的东西只有多的,不会有少的,你们多备着点,到时也能多赚点!”
“嗳!”王江氏欢天喜地的应了,可等转身出了门,却偷偷呸了一口,这死丫头,太精了,钱都给她一人赚去了!你吃肉,连给咱们喝点汤都抠抠索索的,真是小气!
她心里不忿,却猛的记起一桩旧事来,脸上忽地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来,得意洋洋的走了。
店里头方明珠她们见章清亭三招两式就摆平了王江氏,很是赞服,店里人多,没工夫闲话,只能暗地伸个大拇指。章清亭也不客气,欣然笑纳。
不过王江氏的话也提醒了她,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她店里是否应该多做点卤货,也提个价呢?刚进去和方德海商量着,却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找上门了。
“请问哪位是赵夫人?”
张小蝶忙进去叫人,章清亭把人迎了进来,“请问您是……”
那管家很是客气,“我是陈大官人家的总管林家祥,想问问贵店,能不能接我家过年的卤水生意?”
这又是一个找代加工的。
原来绝味斋的卤水做出了名,这些富户在外头尝了觉得不错,可若是来买,又总是买不到一点。这要过年了。各家的需求量都特别大,就想着干脆自己买了材料请方德海上门替他们制作,再付工钱就完了。
“这个恐怕不行!”章清亭想着不妥,“想来贵府上肯定是也要做些好材料的,但我们这儿的卤水已经专供给福兴楼了,而且有言在先只做给他们一家,若是你们的材料和他们家的有重复,却是我们违约了。”
林管家想了想,提了个折衷的主意,“那贵店能不能把你们的卤水料卖给我们?我们自己回去卤也是就了。你放心,我绝不查你的配料,你们磨成渣送来都可以。”
这个绝对不行!章清亭一口回绝,“这配料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若是卖了出去,我们自己吃什么?就是我同意,我们方师傅也不能同意。实在是对不住了!”
林管家犹不死心,“我可以出十两银子一包料!要不你说要多少?”
章清亭坚定拒绝,“这个不光是钱的问题,还有信誉问题。您就是出一百两我也不能卖!不如您开个单子,看要些什么,小店能做的,尽量做些就是了。”
林管家很是扫兴,失望而去。
方德海微微颔首,和章清亭继续商讨。他的意思是,这小店若是想要扩大经营,非得重新再弄个大铺面不可,还得重新再招些人手来进行培训。
章清亭有些犹豫,“花钱我倒是不怕,只是若做大了,咱们还能有这么好生意么?您先前不是说物以稀为贵?”
方德海老谋深算的一笑,“傻了吧!你没瞧出来啊?现在这各家酒楼有自己做卤水的么?不全是在我们这儿买?既然做了这一行,就要有胆量把他做到最大最好!以后让整个扎兰堡的人,只要是想吃卤水了,就来咱们绝味斋!”
这老头还当真有魄力啊!章清亭犹如醍醐灌顶,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她顿时也生出几豪气来,“那咱们日后不光是扎兰堡,象是周边,也可以去开店!到时,把你家明珠派去做掌柜的,你该放心吧!”
“这还象句话!”方德海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这个年啊,先不要急着赚钱。你倒是应该好好想想,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这开春你不就要弄那个什么竞价了么?最好事先把这些都想清楚,整体有个想法,这才真正有个赚大钱做大事的样儿!”
章清亭听得热血沸腾,她是没敢往外说,就现在这么巴掌大的小店都能日赚近百的银两了,就这么短短的一个月不到,自己分到手上的,刨去成本,都已经破千了!若是再做大了……我的天!那该是怎样的壮观场面?
章清亭真的该好好合计合计了。她原本是这么打算的,趁着年前或是年后,把那一千两银子给了赵成材,把二人婚事了结。再另置一套房子,把张家人全安置了,以后绝味斋的生意就全是自个儿的了。可现在看来,这笔钱还不能动,得留着重新购置商铺,请人手置办家伙才是。
自从吃了那个刘老板的亏,章清亭便下定了决心,要么自己再建一套商铺,要么就购置一套商铺,弄个永久经营权,自己做的也放心,又不用受人辖制。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章清亭理完了账,就在灯下打着纸笔进行筹划。
买房子得要多少钱,重新装修得要多少钱,还有添置家伙,请多少人工,怎么布置,怎么安排,一项一项,都是繁琐而细致的,却要一一考虑周全。
蓦地她又想起,方家祖孙住得离市集可有点远,一老一小成天风里来雪里去的实在不大方便。现在有了钱,方德海是给自己雇了个小竹轿,但仍是时常抱怨路上冷得慌。到时若是弄了新铺子,是不是也该给这祖孙俩弄个住处?那是就住在铺子里好,还是索性再买套宅院?还有张家这么多人,老住挤赵家这么小房子里也不是个事儿。日后总是要和赵成材分开的,也得给自家准备个住处才行。
一时想得入神,赵成材回来在她门上敲了好几下,都没让她回过神来,还听她一个劲儿咕哝着“一间房两间房”什么的,只觉好笑,上前轻拍她一记,“你干什么呢?这么入神?”
(PS:周末愉快!今天晚了,第二更紧随其后!)
第二卷 (九十四)大投资
(九十四)大投资
想着章清亭迟早要离开。赵成材今日在衙门里办事也还是有些心神不定。
娄知县让他拿份公文也给拿错了,当即笑道,“成材,你今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的酒还没醒啊?”
赵成材反应过来,顿时面红耳赤,“对不起!对不起!请大人恕罪,我这就去换过!”
“没关系,慢慢来!”娄知县很是宽和,这年轻人本分老实又勤快,他使着很是顺手。到了年底,他收了不少红包,早上和夫人盘算着这一年的进项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心情颇佳。
正好还有一桩办年之事要交待给赵成材的,便扯了句闲话,“成材啊,你们家铺子挺忙的吧!”
“是挺忙的。这一年忙到头,全指着这会子赚点小钱呢!”赵成材暗忖,娄大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话,是不是暗示他要送礼呢?
这个其实他是早有准备的,也跟章清亭商量过的,旁人可以不送。这娄知县是一定要送的,而且一定要送些好东西。就是那些酒楼知道了,也不敢有意见。
他们虽有这个心,只是还未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既然娄大人都主动提了,瞧瞧左右只有近身伺候的小厮,他就赔笑着说了,“其实我家娘子早想着给大人送份薄礼来,只都是些吃食,怕大人看不上眼,一直不敢拿出来献丑。若是大人不嫌弃……”
“嗳!你们这话就太客气了!”娄知县心下很是满意,刚提个头,赵成材就想到了。当下属的就是要有这个本事,让领导不用主动说出不好说出口的话。
“我家夫人身子不大爽利,这年下事多,我也不得闲在家里招呼,可总得准备些东西,应付人来人往的。你家铺子里的卤水现在可是大大的有名,只是太难订了,能不能给我们行个方便啊?”
“大人说的哪里话来?尽管开个单来,要些东西,我让娘子赶紧准备去。”赵成材也得适时拍几句马屁,“大人公务缠身,哪里有空为了这些事情烦心?既然夫人身子不爽,倒是要好生保重,细心调养才是。若还有什么用得着的,也请大人一并吩咐。我们家都是些实心眼的粗人,精细活计做不来,但出出力气还是行的。”
娄知县听得心下舒坦,装模作样的唤小厮进内宅去找夫人取来早已拟好的菜单,“要多少钱,你们如数报来就是!”
赵成材扫了一眼,娄知县要的东西并不算太多,只是都比较精致,所费成本估计也就三五十两银子的样儿,便笑道,“这点薄礼咱们还备得起,只望大人和夫人笑纳,就是我们的荣幸了!”
“那怎么行?你们这店小利薄的,能赚多少?况且这大过年的,可不能让你们白做!” 就这点小便宜,娄知县还不放在眼里。主要是要绝味斋的东西,撑个门面。
说起这个,赵成材正好有话要讲了,他一直惦记章清亭要找房子的事情,那问谁有比问本县知府更清楚的呢?
“大人真是体恤!不过说起来,我家娘子那店确实窄小了些。这大年下的,许多客户上门来订卤水,就是做不出来,白放跑了不知多少生意!”
“哦!那你们怎么不弄个大点的铺面呢?”
“正是为了这个犯愁呢!”赵成材娓娓道来,“不瞒大人,我家人多,房舍也甚窄小,十几口子人挤在几间小房里,甚是不便。若是要弄铺面了,就想着索性弄大一点,再请几个小伙计,做成前店后宅的样子,照管起来也方便。可瞧这市集之上,哪有这么大的宅院?纵有也是些大户人家,断不肯出让的。若是找那些小门小户,必得一连买下几套才够,那又怎知人家肯不肯卖呢?”
娄大人听了点头,“你们想的也是,要这么大的现成宅院集市上确实是没有的,纵有,人家也要做生意的,哪肯出让?只不过……”
他捋须沉吟,似是想起什么,又住了口。
这是等着人问呢,赵成材当然会意,“大人可是另有良策?”
娄大人想了想,“你去把城区的地图取来!”
赵成材赶紧抽出卷轴,在案上铺开,娄大人指着市集后头的一条胡同道。“这一块儿的地势偏低,排水不畅,房子年久失修,已然坏了不少。今年这连着几场大雪降下之后,又压垮了几间民间,现正报了灾情,求官府救助。”
这个赵成材自然知道,却不太明白娄大人是什么意思。
娄大人微微一笑,“你们若是有这个财力,不如把这一块的房屋全都收了,重新再做沟渠,建起新舍,这地方可就够大又够好的了。且离着集市又近,你们只要把这前门换后门,掉个朝向,不就成了市集里的铺子么?”
赵成材明白了,娄大人打得好算盘!
这一块地方若是要修缮,官府难辞其责,修缮的开销自然得动用从上头划下来的官银,而上头拨下来的款子每年有个定数,若是任期内用不完,最大的受益者当然就是娄知县本人了。况且要是有人收了这些危房,官府又省了一笔救济银两。还可做为劝善有方的政绩向上汇报,在自己的为官履历中添上光辉的一笔,还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这样对上可在官场中扬名,对下又在百姓中立德,自己腰包里又落得实惠,如此一举三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见赵成材脸色迟疑不定,娄知县嘿嘿一笑,“你们若是真的想要,我倒可以先给你们留着。这块地方现在看起来不怎么样,可一旦发展起来可就了不得!再说。你们若是真的拿了,也算是了为了当地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赵成材可不敢贸然应下,先深施一礼道谢,“多谢大人指点迷津!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在下还得回去跟娘子商议商议,这地价多少也得去打听打听,才敢来回大人的话。”
娄知县捋须颔首,“这个地价倒是不必打听了,因是灾民,须由官府出面定价,不可压得过低,当然也不会漫天要价,到时会安排人估个公价给你们。”
赵成材听他这话,似乎早就筹谋,干脆就直接问道,“那依大人所见,这块地大概得要多少银两?让我们心里也有个数,若是置办不起,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娄知县让他又把那报灾的公文取了来,掐指算了算,“这儿一共是十四套宅子,每户有大有小,就算平均下来一户一百两,大概就得一千四百两,再加上修沟渠的费用,总数约在二千两上下。”
总价虽高,赵成材听得还不算太震惊,娄知县确实没跟他报高价,差不多是要这个费用了。章清亭手上有多少钱他不知道,但昨晚隐约听那口气,上千还是有的,弄这么大块儿可能有些吃力。于是问道,“这么多房子,我们可能用不了,能不能只买几户的?”
娄知县摇了摇头,“你们既然要买,就得一次性买走。免得剩个一户两户的。官府也不好处置。弄得好象咱们官商勾结,挑肥拣瘦似的。这样吧,你们若是定下来真要买了,到时在税赋方面,倒是可以给你们几年的减免。就算是你们暂时吃点亏,日后也就回来了。”
赵成材点头,“多谢大人恩典!”
娄知县最后又交待了一句,“你们若是要,就在年前把事情办了,让各家各户收了银子也好过年。若是等到年后开春官府修了渠,这地方可就不止这个价了,若是有人肯出更高的价,本官可不能徇私偏袒!”
赵成材知道他是想在年前把事情尽快了结,给自己省些麻烦事,便应下会在这几天就答复。
这年底的公务甚少,半日也就忙完了。赵成材便告了半日假,说是妹子回门,先行离开了。
他没往家去,倒是先赶紧的来了绝味斋找章清亭,把事情跟她一说,章清亭心里也直打鼓。一千两银子她就不多考虑了,二千两她可没有,非得找方德海不可。
今早一来,她就跟这老爷子说起邀他入伙的打算了。
方德海一笑,“我这一把年纪了,可不上你的贼船!让明珠跟你去玩玩吧!”这意思还是允了。
现在既是合伙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非得跟他商量不可。
方德海皱眉颇费踌躇,“银子我这儿有多少,丫头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咱俩凑个二千不成问题。只是这投资可忒大了些!等房子弄下地,咱们可都是一穷二白了,到时要是生意跟不上,咱们可就都没得做了。这样吧,咱们现就去看看房子再说!”
章清亭也是雷厉风行,和赵成材一左一右扶着方德海就出门了。交待了其余几人看着店,眼见日近晌午,并特别嘱咐,要是有赵玉兰回门的消息,就立刻去那边找他们。
转过这条繁华干净的商业街,后头就是娄知县所说的那条胡同了。就这一墙之隔,却象是完全换了个天地。
肮脏、破烂,象是老鼠生活的地方。这还是冬天,要是夏天,不定得弥漫着怎样腐臭的味道。好几间的屋顶都露出被雪压塌的大洞,巷子中间漫着踩得黑烂的雪泥。若不是有住家在小巷子里铺了些大小石头垫脚,根本进都进不去。
这一条巷子走下来,几人还是弄得一鞋子湿泥。除了三四户的房子还能够勉强住人外,其余都已摇摇欲坠。若是买了下来,也只能全部推倒重建。
地方倒是够大,东头有三户的后院围墙恰好对着集市,若是把这里改作店铺大门,倒是又宽敞又气派。
章清亭和方德海的意思都是想只买这边几户,但赵成材摇头断言,娄知县肯定不会愿意单卖,他更多的还是要为了政绩考虑。
方德海想了半天,拿拐杖指着旁边几户道,“其实这些地方买下来也不错,这个价钱确实不算贵了,只是这些房子重建的费用着实不小。就是建完了,咱们也住不了哇!又不真是什么大财主,难道还建几个后花园?可也太浪费了!”
章清亭细细思忖后道,“钱若是不够,只好先把这头的商铺先建进来,等把生意做起来了,再慢慢建后头的房子。这房子用不了的倒不必着急,咱们做成商铺,对外招租,也是笔收入。”
两人对望一眼,都有了七八分允意。
方德海拐杖重重点地,拍板了,“买就买了吧!大不了我这把老骨头再拼上几年,等把这地价全挣回来了,就交给你和明珠折腾去!实在不济,你们俩一人一半,都有份租金收着,这一世也算是饿不着了!”
豁出去了!章清亭也下定决心,富贵险中求,搏就搏把大的吧!
几人连饭都没心思吃,就在对面寻了个茶馆的二楼坐下,借了纸笔,居高临下的一边画着图纸,一面筹算着手上一共有多少银子。该交给官府多少,这边房子又有多少暂时能用的,得怎么一一安置,还有亟待新建的商铺,该怎么个建法,日后还得考虑到住家的需求,都要统一规划出来。
最后章清亭又借了算盘来一扒拉,“勉勉强强,咱们手上的银子刚刚够用。这边铺子虽少,但还有两年多的租期,可以继续经营。这边可以先把地买了,等开春通好了沟渠,照目前这个进账,估计那时又能攒下点银子了,付个首期先把商铺给建起来。旁边有几间还可以住人的,先安置伙计,要等着全部建起来,估计那就是后年的事了。不过到那时候,咱们倒是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方德海考虑得比较长远,“既然要建房,索性就建好一点,这块地本来地势就低,重建了沟渠也不过是解决了下水的问题。但是咱们这房子的地基却不能不打牢一点,再统统拨高几尺,用青石板做上台阶,院墙外并没有全部加护栏,这才是日后长治久安之计。要不,搁雨雪里泡不上十几年,又成软脚蟹了。这盖房子不比别的,咱们不能急于求成……”
“大姐!姐夫!”下面忽见银宝跑了过来,在那儿大呼小叫着找他们。
这该是玉兰回来了!赵成材忙应了,把方德海送回店里,二人又匆匆赶回家去。
(PS:谢谢亲们的小粉红,可素,桂仁每天更7K还慢么?宽面条泪……偶时速才1K多一点啊!)
第二卷 (九十五)来呀来杯酒
(九十五)来呀来杯酒
回家路上,银宝抱怨着。“肚子都快饿死了,他们才回来!早说让我们先吃饭嘛!”
章清亭当即训斥,“他们离得远,这么冷天,当然走得慢!回去不就有你吃的?催什么催!”
银宝一吐舌头,却又辩解,“可是他们是吃过了才来的!那个玉兰姐夫根本就不吃咱家的东西,只说要见你们!”
赵成材听得当即心里一沉,和章清亭对视一眼,都不觉加快了脚步。
堂屋里,赵家二老和赵成栋都正陪着新姑爷和新姑娘坐着,气氛沉闷之极。
满屋子一打眼,就见孙俊良一人四仰八叉晃荡着二郞腿,亮着干干净净的厚底大皮靴坐在赵王氏旁边的主位上,牛气的象是一家之主。
赵玉兰真真的象个小媳妇,穿的是陪嫁的一身新衣,头上钗饰全无,低眉敛目的坐在一旁的小凳上,连头都不敢抬。
赵成材瞧得心里一凉,上前寒喧,“妹夫来了!”
孙俊良见了他俩进来。这才放下了二郎腿,有了三分作伪的笑意,“大哥大嫂回来了啊!快坐啊!听说你们家店的生意可好得不得了呢!”
章清亭懒得答话,赵成材应付了一句,“马马虎虎。”
“别谦虚嘛!”孙俊良嘻皮笑脸的套着近乎,“这快过年了,我们家的卤水可还没置办呢!我说让玉兰做吧,爹娘说怕她太辛苦了些,既然娘家有现成的,咱们随便拿一点也就是了!”
这什么人哪!章清亭当即火了,三句话不到,就想来拿东西了。当她的店是自家菜园子啊,想进就进?
之前还怕让人误会占他们的便宜,现在看来,却是他们想占自家便宜了。
赵成材这话可真不好答,赵家一屋子人全望着章清亭,目光里多少都带了些企求之意,赵玉兰头埋得更低了。
瞧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儿,章清亭强忍着心里的火,微微一笑,“妹夫,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店里的东西都是提前预订的,今儿已经全卖完了。你若是想要,咱们约个日子,你过几日再来可好?”
“这样啊?”孙俊良明显有些不高兴了,“这一来一往的可累得慌!要不你做好了。送我家里去得了!”
这也太过分了!章清亭不肯答应,赵王氏开口了,“媳妇儿,那就辛苦你了。到时做了,让成栋走一趟吧!这快过年了,咱们也该给亲家送点东西的。”
章清亭暗自翻了个白眼,对赵玉兰伸出了手,温言道,“玉兰,嫂子那儿还给你留了样好东西,过来瞧瞧!”她想把赵玉兰拉到屋里说几句体已话。
赵王氏自闺女进门一直也没机会跟她交谈,当下自然是同意,“那你们姑嫂过去坐坐吧!”
赵玉兰却不敢起身,怯怯的抬眼看着相公。
孙俊良直接就涎着脸问,“大嫂,你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们的?要我去拿么?”
“不过是盆水仙,就是个好意头!”章清亭忍气吞声的回他。
孙俊良大失所望,“花儿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真金白银做的!算了算了,既然没什么了,那我们就回去了!”
他起身就要走,赵玉兰连忙跟着他站起身来。
赵成材拦着道。“这话怎么说的?哪有连饭都不吃就走的道理?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孙俊良鄙夷的看了他们家桌上满满的已经放凉的鱼肉一眼,“不用客气了!这回家还挺远的,就不麻烦了!”
他抬腿就往外走,赵玉兰快速看了全家人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低下头去。
赵王氏刚要出声,就听孙俊良转过头来,一脸不耐烦的道,“你磨蹭什么?家里爹娘还等着你做晚饭呢!难道要他们二老饿肚子啊?”
难道我女儿不做饭,你们全家就都饿死了么?赵王氏真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上前拉过玉兰一直紧握的两手,那里一片冰凉,还分明留有干活时留下的伤痕。
她把女儿的手包在手心里暖着,心里象针扎似的疼,面上却笑着,“玉兰啊,快随你女婿回去吧!回去了好好孝敬公婆,伺候相公,过一年给你婆家添个大胖小子,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走吧!免得天黑了,路上也不好走。”
赵玉兰低着头,却有一滴清亮的眼泪落了娘的手上,赵王氏只作看不见,“走吧!”送女儿女婿出了门。
院子里拴了一匹小毛驴,孙俊良自己牵了出来,也没说给谁骑。
章清亭推了赵成材一把,赵成材忙上前道,“玉兰,哥给你拿凳子!”
孙俊良斜睨了一眼。没有吭声,赵玉兰犹犹豫豫的踩着板凳坐了上去,这裙子下的棉鞋就露了出来,全是湿透了的泥污。再看孙俊良脚下的皮靴,赵成材的拳头都握紧了。
送他们出了门,赵玉兰坐在毛驴上,终于抬起双眸,回望了自家一眼。
那眼神是如此的哀婉,如此的不舍,如此的凄清,又如此的绝望。仿佛决别般,令人心疼。还有什么好问,什么好说的?
赵王氏一把关上了门,不许他们看,捂着嘴就冲回了房里,泣不成声。
章清亭火气腾腾的往上窜,“难道就这么算了?眼看着玉兰受人欺负也就由她去了?你们一家人平时不是都很能吗?”她望着正屋怒斥,“婆婆!您对付我时不是挺厉害的么?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糟贱,您怎么反而没话了?”
赵老实和赵成栋都难堪的低下了头。
赵成材把章清亭往屋里推,“娘已经够难受的了!你就别再给她添堵了!”
“我怎么给她添堵了?真正给她添堵的是我么?”章清亭义愤填膺,“难道我有说错么?你们瞧瞧,玉兰过的是什么日子?这才三天啊!给人吓得跟只小老鼠似的,行动就要看人脸子!从进门到出门。一声大气也不敢吭,这还是在咱们家里,要是在他们家里,想想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可那又能怎么样?”赵成材也是又心痛又无力,心里憋着气,一样大吼大叫起来,“玉兰已经嫁给他了,就是人家家里的媳妇了!除了逆来顺受,还能怎么办?咱们冲上前去,就算是把孙俊良揍一顿又能如何?玉兰还是得回去,只会让公婆相公对她更不好!”
“对她不好干嘛还要过下去?”章清亭真是火大。“早就说这门亲事不能着急,让你们打听清楚再行事,就这么火烧眉毛的一定非要把她使劲推出去不可!只看着人家有钱,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她嫁了,你们怎么这么不负责的?这下可好,弄成这样,你们都安乐了?只管把她往外一推,就说一句是人家家里的人了,就都撒手不管了!”
赵王氏在屋里听得是揪心不已,追悔莫及,哭声再也抑制不住的大了起来。
“你别再说了!”赵成材难过的快要落下泪来,既心疼妹子,又心疼娘亲,拼命找着借口,“也许,也许人家只是想先给她一个下马威,等到日子长了,相互摸清楚脾性,生儿育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你们就在这儿自欺欺人吧!”章清亭冷哼一声,怒气冲天的回了房。进了屋也不知道干什么好,见天色还早,索性转身又去了铺子。
赵家父子进去劝慰赵王氏,可章清亭的字字句句就如刀子剜在众人心上,不禁都在暗自疑问,真的会好起来么?
章清亭满面怒容的进了店,倒把众人吓了一跳,问她什么事,章清亭摆了摆手,揉着胀痛的太阳|茓,“不关你们的事,让我一人呆会儿吧!”
见她心情不好,众人也不来烦她。
等着铺子关了门,章清亭也不想回家。张小蝶和张金宝说留下来陪她,章清亭也不要,让他们都赶紧回去歇着。
这店里一下变得冷冷清清,晏博文也不多问。照常熬了一锅稠稠的小米粥,又烤了馒头片。食物的香气终于唤回了章清亭一点理智,这才想起,自己从中午起就没吃过东西了。
晏博文打了一盆热水过来,让她净手,自去端饭。
盘子里摆着烤得外焦里嫩的馒头片,还别出心裁的切成各种花型,搁一小碟酱菜在中间,又去给她盛了一碗粥,“小心烫!”
章清亭有些赧颜的接了过来,却又有几分好奇拈起一块馒头,“你平时吃也这么讲究的么?”
晏博文淡然一笑,“反正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就切着玩儿,当练练刀工了!”
章清亭也笑了,“只可惜在我们这小店里,你是埋没了。等我这店做大了,你来当个管事的吧!对了,还有你的工钱,过几天我先关一笔给你!年后的等事情定了再说,你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老板娘客气了!您肯收留我,已经很好了。至于其他,我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章清亭也不跟他谈伤心往事,吃过东西垫饱了肚子,她忽然来了兴致,“店里还有可以下酒的菜么?”
既然此情无计可消除,便换了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吧!
(PS:收到一大份打赏了,好幸福啊!小清亭拿去下酒了,嘿嘿!)
第二卷 (九十六)秀才妒忌了
(九十六)秀才妒忌了
酒烫得的是恰到好处的温热。下酒菜虽然只是些锅里剩下的些零散材料拼凑而成,但切得精致,摆得漂亮,便显得雅致。
章清亭喜欢这种考究的生活方式,也是真正懂得享受这种生活方式的人。
晏博文当然看得出来,其实他一直都觉得这个老板娘的身上有某种跟他类似的味道。只是有些好奇,这样的她,怎么会有如此平凡的出身?
不过他不想问,也不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不想提及的往事,章清亭尊重他的隐私,他也不会去试图破解章清亭的秘密。
“你不喝点吗?”章清亭见他只拿了一只酒杯过来,问了一句。
晏博文摇头,“我当年就是因为酒后乱性才会铸成大错,所以曾立下重誓,此生再不沾滴酒。此刻只好以茶代酒,陪您小酌了。”
章清亭也不相劝,凌空虚敬,自斟自饮。
浅浅的抿了一口,酒是烈酒,而且辛辣,甫入口便呛得连眼睛都微微的湿润了。胃里更是火烧火燎起来。象在全身点了一把火,不消片刻便微有醺意了。
但这种感觉却正好是章清亭现在所需要的,三杯两盏下肚,脑子里便有些犯晕起来,迷迷糊糊的,象是泡在温泉里,极是惬意。
章清亭软软的靠在椅子上,充分放松了身体,借着三分酒劲,随意的与他攀谈起来,“你说酒这东西,最早到底那人是怎么想着要造出来的?”
晏博文不觉莞尔,倒是皱眉认真想了想,“想来是闲得慌吧!”
章清亭扑哧笑了起来,“说得有理!可不是闲得慌么?多了粮食果子吃不完,就想着酿酒了。嗳,我跟你说,以前我曾在书上看到,深山猿猴善采百果酿酒,樵子入山,得其巢|茓者,其酒多至数石,饮之香美异常,名曰猿酒。搞不好,人还是跟猴儿学来的呢!”
晏博文一本正经的道,“大有可能!极有可能!”
两人一时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活跃了许多。
“南方最好的酒是花雕。用糯米酿成,甘醇香柔,橙黄清亮。品时需用青白瓷杯,方显出秀美。若是桂花树下埋了十八年的女儿红或是状元红,更是此中珍品。”
“女儿红确实闻名遐迩,北方最好的酒却是高梁。透明无色,浓烈劲道,饮时要用铜爵,才显出豪迈不羁。”
“有一种西域的葡萄酒,色泽猩红,甜酸适口。初饮不觉,过量必醉。”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此酒却是适宜在沙场上点缀。”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沉迷于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劝君更尽一杯酒。”
“会须一饮三百杯。”
“绿蚁新醅酒。”
“举杯邀明月。”
“今朝有酒今朝醉。”
“酒入愁肠愁更愁。”章清亭微微叹息,“酒若真能解忧,世上也没这许多烦恼了。”
晏博文从容一笑,“人生愁恨何能免?随他载沉与载浮!”
章清亭不大赞同,“你倒真是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如何?事已至此,与其终日怨天尤人,不如随遇而安。得过且过。”
“你说得也对。”章清亭点头,“不平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不是强求的来的。算了!她自己家的人都不管,我也不管了!”
最后一句明显有些赌气的味道了。
晏博文呵呵一笑,“老板娘终究还是放不下!”
章清亭此时酒劲有些上头了,忍不住抱怨,“难道我有说错么?凭什么一失足就要成千古恨?嫁得不对就不可以改的么?明知是个火坑了,还要人在里面过一辈子,值得吗?”
晏博文听得却触动了心事,微微动容。
章清亭眼圈微红,“你没瞧见玉兰回来的那个样儿,真是可怜极了!眼巴巴的看着我们,就连我这不是她真嫂子的人看得都不忍,你说她们家人怎么能看得下去?”
不是她真嫂子?难道这还有假的?晏博文有些诧异的看了章清亭一眼。
她却浑然不觉,依旧滔滔不绝的道,“你不知道,平时成材他娘有多厉害,对付起我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可是自己亲闺女受人欺负了,她却一声不吭。你说,天底下有这么当**么?”
这是家务事了,晏博文觉得自己不该再听下去,淡然一笑,“老板娘,我送您回去吧!”
“我不回去!”章清亭嘟着嘴犹自生气,“看着他们我就生气!”
“还是回去吧!再不回去,赵大哥也该着急了。”晏博文温言劝解。
“他才不会着急呢!”章清亭说话越发没了顾忌,“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他要来,早该来了!”
话音才落。就听门口有敲门声。
晏博文心中虽然疑惑,却仍是一笑带过,“这不就来了么?”
起身开门,赵成材举起伞提着灯笼站在外面。
不知何时,天空中又如扯絮般下起了鹅毛大雪,寒气逼人。
“赵大哥,快进来吧!”
赵成材的神色却有些僵硬,看着他的神色也颇为怪异,勉强应了一声,收伞进来。小心翼翼的到章清亭身边,“娘子,回去吧!”
晏博文留意到,赵成材的气息均匀,不似刚刚走来的样子。再抬眼往他来处一望,雪地上两行浅浅的足迹早已被雪覆盖了,他该是,早就来了。
章清亭瞟了赵成材一眼,就是不肯起身。
赵成材也不敢上前相搀,只是局促的站在一旁赔着小心,“都这么晚了,娘子,先回去吧!”
这分明不象是夫妻相处之道了。晏博文心中暗自称奇,却也上前笑着劝解。“老板娘,您再不回去,我都没法子休息了!明儿难道您要放我的假啊?”
章清亭想想留下来确实有诸多不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便摇摇晃晃的起身了,赵成材见她有些醉意,远远的伸出一只胳膊。
章清亭只扯住了他的衣袖一角,转头对晏博文道,“那你早点休息吧!”
随赵成材家去了。
晏博文在后面瞧着这两人,出了门仍是这么的相敬如宾,甚是不解。心下纳闷,老板娘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夫妻,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雪仍在下,走了一段,章清亭才真正觉得头重脚轻起来,脚下不住打滑,不由得挽住了赵成材的胳膊,半靠在他身上。
赵成材一言不发,将大半伞都遮她身上,放慢了脚步,扶着她徐徐前进。
章清亭觑着他的脸色,横了他一眼,“你干嘛生气?”
赵成材不吭声。
章清亭提高了嗓门,“我问你话呢!你干嘛生气?”
“我没生气!”赵成材忿忿的不承认。
“你明明就有生气!”
“我说我没生气就是没生气!”
“还说不生气?你听听你这是什么口气?”
“我哪有气好生的?我是什么人啊?我又凭什么生气!”赵成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大火,愤怒得直想大吼大叫。
他见张小蝶和张金宝回了家,章清亭却没跟着回来,当时就着急了,连饭也不吃,打着伞就出来接她,可没想到,却听到章清亭和晏博文的谈话了。
从他们谈酒开始,直到章清亭抱怨家长里短的事情。全部落入耳中,无一遗漏。
站在门外的冰天雪地里,赵成材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什么是女儿红,什么是葡萄酒,那些东西他俩怎么谈得这么津津有味?还左一句诗,右一句诗的,又不是让你们考酒博士,是卖弄墨水么?谁不会啊!
赵成材不肯承认,可他真的是妒忌了!而且还十分、非常、特别的妒忌!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晏博文留下来。这人怎么懂得这么多?还一套一套的!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晏博文和章清亭之间,确实有着某种共通之处。那种东西,却是自己完全不具备的。
等到章清亭说出,不是他什么人时,赵成材犹如一盆雪水从头泼到脚,彻底凉透了。
知道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是一回事。可是明明白白的被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内心深处不由在问,我有这么差劲么?
章清亭可不知他那小心眼里到底在想什么,她还以为是赵玉兰之事,头脑一热,便道,“我有说错么?你母亲本来就把玉兰嫁错了!你们一个二个的,全跟缩头乌龟似的,生死由她去了!”
只要是个男人,就没有比被人骂作乌龟更加愤怒和感觉羞耻的,赵成材顿时也火了,反正路上无人,跟她吵了起来,“那你说怎么办?让她回来么?”
“回来就回来!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你们家还养活不了她?你们养活不了,我养活!”
“是啊!你多本事啊!你多会赚钱啊!你做什么都无所谓!想嫁人就嫁人,想不嫁就不嫁!可玉兰不是你!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既不会读书识字,更不会谈诗论词,更别提经商赚钱了!你让她回来了怎么办?被休弃的女子名声好听么?这辈子还有谁会要她?”
赵成材把自己心里压着的火也发了出来。
(PS:鞠躬感谢亲们的打赏和小粉红!亲亲!爱你们哟!嘿嘿,第二更过会子就出来!
推荐——《妖媚志》(水月明珠):姥姥告诉我,道士是捉妖精的,可是她没告诉我,道士还会“吃”妖精。)
第二卷 (九十七)第一次亲密接触
(九十七)第一次亲密接触
“你吼我做什么?”章清亭也火了。“欺负她的又不是我!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去跟那个孙的吵?”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还想揍他呢!可揍他有用吗?揍他能改变事实吗?”
“反正就是你不好!”章清亭发小姐脾气了,借着酒劲儿使劲把他一推,“你当初就不该同意!”
赵成材被她推得退了一步,却不忘辩解着,“那是我决定的啊?是我娘决定的好不好!”
“最坏就是你母亲!”章清亭把对赵王氏的一腔愤恨也发泄在他身上,“就因为你不好,你母亲才不好!”
这什么逻辑啊?赵成材又被她推得退了一步,“她是我娘,难道让我去管她?”
“你管不了她,也该替玉兰争取一下!你不是说玉兰上轿那天,你想推她走的么?你当时为什么不动手?”
“要是能退回去,我就是拼着被娘打断手脚,也把玉兰推开!可我能知道吗?我那回跟娘谈了一半就晕过去了,等病好了,亲事都订下来了!你当时还清醒着,你怎么不帮着去打听打听?”
“好啊!你还赖上我了!”章清亭怒不可遏,双手一使劲,把赵成材推得连连倒退,雪地路滑,一下子没站稳。扑通摔了个四脚朝天。
章清亭用力太猛,加上自身本来就有几分醉态,步履不稳,一下子没收住力,跟着一起摔在了他的身上。
“哎哟!”
两个人同时痛呼出声,章清亭的额头正好撞在赵成材的下巴上。这个冲劲可大了,痛得两个人顿时都掉下泪来了。这个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可不大好受!
章清亭跟小孩似的呜呜大哭,“你欺负我!”
这谁欺负谁啊?赵成材疼得呲牙裂嘴,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感觉嘴里一咸,伸手一摸,嘴唇见血了。
这叫什么事儿!可谁要他是男人呢?此刻还得哄章清亭,“你哪儿伤着了?”
“头……”
“让我瞧瞧!”灯笼在他俩摔倒时也灭了,借着雪地的微光一瞧,章清亭的额头倒没出血,也看不清有什么伤。
赵成材跟哄小孩似的给她揉揉,“吹吹哦,不痛不痛!”
“明明还是痛!”
“好了好了,过一会儿就不痛了!”
等章清亭头上疼痛稍解,哭声渐小,赵成材才道,“你先起来好不好?”
章清亭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还趴在赵成材身上,实在不雅!脸顿时红了,幸好深夜看不出来,赶紧一骨碌的想爬起来,却脚下一滑,便翻身先坐在了一旁。
赵成材这也才能坐了起来。他方才垫在底下,摔得更重些,整个后背都疼麻了。
章清亭歇了口气,扶了地慢慢的站了起来,催促着他,“你快起来呀!”
“我这也要起得来呀!”赵成材没她好气的对她伸出了手,“拉我一把!”
“真是没用!”章清亭不情不愿的伸出手去。
“我没用?你垫在下面试试?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赵成材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没空感觉那纤纤擢素手的滋味,就被人一把甩开。
“你没事吧?还能不能走的!”
赵成材活动活动胳膊腿,又扭了扭腰,“还好,没伤到筋骨,应该能走!”
章清亭瞧他扭来扭去的样儿,忽地忍俊不禁,扑哧笑了起来。
赵成材嗔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他越这么说章清亭越发觉得好笑,索性哈哈大笑起来。
赵成材脸上绷了半天到底没绷住,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别过脸去嘟囔着,“又哭又笑,小猫上吊!”
“你说什么?”章清亭耳朵可尖。却不大懂这句话的意思。
“没什么!”
“明明就有说什么了!”
“我不告诉你!”
“我听见了!”
“那就听见了呗!”赵成材捡起伞和灯笼,伸出一只胳膊,“走吧!”
章清亭微撅着小嘴,到底还是拉扯着他的衣袖一同往家去了。
气撒完了,两个人都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玉兰的事真不管了?”章清亭还是很关心的。
“怎么可能?那姓孙不是要卤水么?明儿你店里多做点,我和成栋后日一块儿送去,顺便打听打听,到底那孙家是怎么回事。若是真的不好,我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到时非上门去评评理不可!”
“这还象句话!那你方才怎么不早说?”
“那你刚才也没这么问啊?”
……
雪花依旧在空中旋舞,似是顽皮的孩子,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不时吹进他们的伞下,偷听着两人的悄悄话,很快又被赶了出来,却又不死心的追了过去,直至伴随着二人到家。方随着风儿,在天地间轻笑。
翌日一早,赵成材到了衙门,就向娄知县回禀了愿意购买那条胡同之事,并请详细的估个价出来,他们好去筹备。
娄知县当然高兴,立即安排人去办理,还特别交待能优惠的,尽量给他优惠一点。
下头办事的自然知道好歹,都是一个衙门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份谢礼肯定是少不了的,也知道该怎么办事。
快到日中。忽然听闻外头有人找,赵成材还以为是章清亭来打听房子的事,忙忙的迎了出来,见到来人,一下愣了。
大雪地里,站着一个女子。本来这天地间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她还非弄件白衣,越发显得单薄和苍白。
“小桃,你……你怎么来了?这是生病了?”
见赵成材仍是关心自己,杨小桃心中有几分得色,面上却似乎甚是赧然,拿出一个大纸包,“这不快过年了么?我给你家剪了些窗花。咳咳!”她拿手绢捂着嘴干咳了两声。
“你都病了还忙这些干什么?大雪天的又跑出来仔细更不好了,快回去吧!”赵成材觉得不大妥当,没接她手里的东西。却也是真的关心她,不过现在的感觉,就更象是一个哥哥对妹妹了。
“我没事!不过就是染了些风寒,咳咳!你们家以前的窗花可都是我剪的。”杨小桃故意旧事重提,又补了一句,“我怕嫂子忙生意,没空弄,就做了来,你们可别嫌弃!”
见她仍伸着手站着。赵成材只好接了快点打发她走人,“谢谢你想着啊!这大冷天的,快回去吧!”
杨小桃温婉一笑,“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赵成材脸色一僵,这话可太亲昵了,搪塞了一句,“我还有事,先忙去了!”
杨小桃也不恼,柔柔的道,“你忙你的吧!过年记得来我家玩啊,我爹还等着你陪他下棋呢!”
“那是一定!”这个赵成材却没有推辞。于情于理,杨秀才都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一定要去拜年的。
杨小桃嫣然一笑,“我还做了你最喜欢的核桃酥,一定要来哦!”
也不等他答道,自己转身先自行离去了。走不上两步,又干咳两声。
赵成材他再不解风情也觉出不对劲了。小桃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的,过去的都过去了么?怎么还这个样子?是自己多心了吧!
正在那儿胡思乱想,忽地肩上被人拍了一记,“成材兄,你好艳福啊!”
赵成材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来,原来正是那位李鸿文。
这大冬天的,他手上还拿着一把檀香折扇附庸风雅,凑在他耳边故作神秘的问,“那姑娘是谁?长得挺标致的嘛!”
赵成材脸上一红,“别瞎说!那是我启蒙恩师的女儿!”
“那正好,岂不是跟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赵成材被人说中往事,顿时大窘,“我这都成亲了!可不能乱说的!”
“那就是曾经有点子什么了!”李鸿文笑得贼眉鼠眼,忽地劈手将赵成材手上纸包抢去一把打开。
里头除了用彩纸剪的各色窗花,还放着一块手帕,展开一瞧,角上绣着一支桃花。
“你瞧瞧,瞧瞧!还不承认!”李鸿文在风月场上混惯了,当即猜出,“那姑娘名字里肯定有个桃字,对吧?”
“你快还我!”赵成材脸红脖子粗的跟他争夺着。
“那你先告诉我她的芳名,我才还你!要不,我就拿着见嫂夫人去!”
赵成材毕竟老实,一下就被李鸿文给唬住了,急得直跺脚,“行了行了,她叫杨小桃。这总该可以了吧!”
李鸿文这才将手帕还他,胳膊肘捅他一下,调笑道。“看不出来啊,成材兄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怎么样?得手没有?”
“越发胡说了!”赵成材赶紧把东西藏袖子里,“我跟她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别说的这么粗俗好不好?”
“这叫什么粗俗?”李鸿文把玩着扇子,不以为然的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况你我读书之人,更是要有红袖添香,方为雅事。再说这**女爱本就是天公地道,就算是成了亲,寻一二红fen知己又算得了什么?”
赵成材知道他这德性,也不好驳斥,只得胡乱应付着,“我家境贫寒,可比不得你大少爷可以挥金如土去追欢买笑!就是有那心思,也没这余力。倒不如不想,彼此清静!”
“嗳!这谈钱可就俗了!没钱怎么了?没钱也一样可以寻求志同道合的解语知己嘛!”谈起风月之事,李鸿文是如数家珍,“你看这西厢待月,红拂夜奔,多少英雄才子于困顿潦倒之际遇到过红颜知己,赵兄你可不能妄自菲薄!”
赵成材给逗乐了,“只可惜我不是才子,更做不了英雄!”
“英雄才子发迹之前,谁知道他是哪根葱哪根蒜?”李鸿文很不服气,“这追女人可不是看你有没有钱,有没有本事,最关键是看你有没有手段!”
赵成材忽地一下触动心事,不由问道,“那你说说看,都有些什么手段?”
李鸿文一说这个可来劲了,“据我总结,就三招!”
他扳着手指头一一细数,“这没钱归没钱,做小伏低你会吧?嘘寒问暖你会吧?我告诉你,凡是女人就没有不吃这一套的!你哄得她开心了,让她觉得你时时刻刻在关心她了,就绝对会对你另眼相看。”
这两条好象都有几分道理,也不难做到,赵成材追问,“那最后一招呢?”
李鸿文挑眉一笑,“还不承认你有这心思!你先说是不是对那师妹有点想法?”
“说了跟她没什么!怎么净扯她身上?”赵成材一甩袖子,“不说拉倒!”
“好了好了!算我自作多情,告诉你吧!”李鸿文很是卖弄,“这最后一招就是要死缠烂打!”
赵成材脸一沉,“这算什么招?没的招人讨嫌!”
“嗳!这话你可大错特错了。我可跟你说,这最后一招才是最最关键的必杀之技!任她是贞节烈女还是贵妇千金,只要你舍得下这张脸,死缠烂打,再加上前头两条,就没有不水滴石穿的!俗话说,好女怕缠郎。这追女人就不能脸皮薄,你只要看准目标,死死缠上,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
“会么?”赵成材怔了一下,“可要是差距太大呢?我是说,那女孩也很聪明,很有本事!”
“你信我的,甭管什么女人,就是这三招,绝对没错!你要真看上那丫头,就用这三招,不出一年半载,必然得手!就算是不能得手,你也曾经努力过了,心中也不遗憾了。难道要自个儿闷在心里一辈子啊?那谁知道!也许人家早看上你了呢?是男人,就要勇于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也对啊!赵成材暗自思忖,是不是该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章清亭表白一下呢?
这事回去再好好想想!他换了个话题,“鸿文兄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李鸿文终于想起正事来了,“今儿中午那冯秀才设宴款待几位老师,邀我去作陪。你上回不说想打听下乡试之事么?他们几人可都是经历过的。我当时就想到你了!你衙门里的事忙完了没?忙完了就一起去吧!”
这个赵成材还真想去,“可他又没请我,我跟他又不熟,就这么贸贸然的跑去不大好吧?”
(PS:二更终于出来了!看在小清亭都牺牲小我,亲密接触的份上,亲们素不素考虑下小粉红打赏什么的呢?嘿嘿!)
第二卷 (九十八)委屈你了
(九十八)委屈你了
“那有什么呀!”见赵成材有些怯于应酬。李鸿文给他灌输新式思维,“咱们可都是有身份的秀才,肯去就是给人捧场了!该他谢我们的,我们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到不熟就更不怕了,这一回生二回熟,多见几次不就好了?再说,你现在可是县太爷手下的红人,走出去谁不卖三分面子?你呀,就是太老实了!快别推辞了,跟我一起去吧!”
听他这么一说,赵成材觉着似乎也有三分道理。
你还真别说,自己来当这个临时师爷还真当对了!果然如章清亭所言,到了这种地方甭管你是怎么来的,干什么的,总是让人高看一眼。那宰相门房还七品官呢,这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要是不进这官场,赵成材这辈子也想象不出来这当官的好处,恐怕就如赵王氏所想,当个教书先生也就罢了。可现在他进来了,看到了,就下定决心要在科举之路走下去了。为了功名前程。这该去的应酬一定要去!
要练厚脸皮就从这一回开始吧!赵成材胆气壮了不少,“那行,我就厚着脸皮跟你走一遭了!”
“这说的叫什么话?”李鸿文又开始驳斥,“你应该觉得自己纡尊降贵,勉为其难的去才对!我可告诉你,这读书人啊,你越傲慢,人家越把你当回事,就是只有三分本事人家也当你有七分了。你越是谦虚,他们反而越是踩你,就是有七分本事也只当你三分了。所以为什么说,读书人的傲骨不能丢,这道理全在这儿了!”
这公子哥别的不行,迎来送来的场面工夫倒是很值得学习啊!可赵成材也知道,一肚子草包就是一肚子草包,迟早总有露馅的时候!不过这话他当然搁在心里了,只道,“多谢鸿文兄指教,那等我进去告个假再同去吧!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李鸿文摇头,“不用了,若是进去了,不到娄大人面前寒喧几句也不好。这时辰已经差不多,酒楼那边不好太让人久等。我就在外面逛逛,你快点出来就是!”
赵成材自告了假,跟李鸿文应酬去了。一介绍说是在衙门里做事,就是原本有几分倨傲的也立时恭敬了几分,赵成材心中感慨不提。抓紧时间虚心向人请教应举之事。
等到下午回了衙门,那头负责核算的人已经把帐目给弄出来了,七七八八打个折扣,修渠只收他个工本费,一共是白银一千八百四十七两。
娄知县一瞧,爽快的道,“就给个整数,一千八吧!三日之内缴上银两,这地方就是你们的了,再给你们免三年的税赋!包你们亏不了!”
旁边办事的人凑趣,替赵成材说了句好话,“大人真是宽厚!只是赵师爷他们家拿了地去,光这盖房子至少还得一二年的工夫呢!那这减免是从他们建好了才开始算的么?”
娄知县呵呵一笑,大手一挥,“那就从订立契约起,免五年的税赋吧!”
赵成材自然是感激不尽,回头赶紧去跟章清亭说了。一方面要她筹银,另一方面也要准备厚礼酬谢办事之人。
娄知县的自不用说,他们家要的吃食章清亭一早就精挑细选了最好的材料,让方德海亲自监督着给卤上了。就是那些帮腔做事之人,她也没二话。赶紧封了十两银子一封的几包银子,让赵成材一会儿塞给人家。
那个地价,她和方德海是早准备好了,按五五分账,各自取出九百两的银票,又带了些银两,打算现就交款订契。
方德海的意思是把契约直接立在孙女的名下,免得日后过户麻烦。反正早上生意也忙完了,于是就带了方明珠,三人跟着赵成材一起到了衙门。
娄知县见他们来得这么快,也自高兴,立即让差役去钱庄拿银票去核实兑了出来,当场亲自主持,给他们把契约办了。
章清亭方明珠各执着一份地契,心下都是又高兴又忐忑。高兴着有了脚踏实地的实业,忐忑着不知未来发展如何。可不管怎么说,这么大手笔,这日后两人的命运恐怕真得绑在一起了。
娄知县答应她们,等过完正月十六就交房并开挖新渠,最迟在二月底交付使用。这个时间确实算快的了,章清亭也要准备去请工匠,画图纸,到时差不多也就能接上了。
正事办完,章清亭让赵成材赶紧去福兴楼订了桌上等席面,宴请娄知县和几位办事的人。
席面上,章清亭和方德海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应对得体,殷勤礼让,宾主尽欢。
娄知县心情大好。干脆把他们要建房之事算成公务,交给衙门里掌管土木工程的负责人设计。这可又替章清亭他们省下了一笔银子,而且此人掌管这差役多年,经验老道,非常清楚这地方每一处沟渠,每一处水井,哪时雨雪大,常刮什么风。在席面上,就给他们提了不少好意见,听得两个新房东是连连点头。
众人一时又赞章清亭年纪轻轻便敢作敢为,简直是巾帼不让须眉,赵成材听得也觉与有荣焉,当然要尽力相陪。一群人边吃边聊,这顿饭吃得时间就稍长了些。
他们迟迟不归,家里自然也是收到消息了。
当张赵两家弟妹忙完生意收了铺子自归家去,说起章清亭买了一条胡同,可把全家着实吓了一跳。
张发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们说什么?你大姐买了一条胡同?”
“是一套房子吧!”赵王氏皱眉不信,“就那条破胡同的房子,有什么好买的?”
“真是一条胡同!买了重建不就不破了?”赵成栋很是赞叹,“大嫂也真是胆子大,整条街买下来,可要二千两银子呢!”
“你说多少?”赵王氏被震住了。
“二千两银子!”赵成栋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着。“我听见哥说来着,二千只差一点。”
“她哪来那么多银子?”赵王氏不敢相信,“就那一个小小的卤水铺子,赚了二千两?”
赵成栋点头,“是啊!不过不是大嫂一人买的,听说方家也出了一半。听那意思好象说是要给孙女,就把方明珠也带去衙门办手续了。他们今晚上肯定是不回来吃饭了!”
赵王氏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天!那死丫头,她……她真的发达了!
二千两就算是二一添作五,那一人一千两该是有的吧,这还只是地价。不包括建房的钱。天啊!赵王氏不敢再想下去了,章清亭到底挣了多少钱?
张发财一拍大腿是喜笑颜开,“看看!都看看!我们老张家这闺女怎么样?这可真不是吹,就我这闺女,搞不好真是天上财神奶奶托的胎呢!”
“什么搞不好?我说大姐就不是财神奶奶托的胎,也是财神奶奶最心疼的大闺女!将来咱们家可真是要做大财主了!”张小蝶也是沾沾自喜。
张金宝两眼发光的做着美梦,“到时候啊,我们也弄一套大宅子,跟那少爷小姐似的,一人配俩丫头伺候着,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日子可就美喽!”
“你少发梦!”张小蝶毫不客气的出言训斥,“这话要大姐听见,头一个上来抽你!你没听那书上说,你这叫那个啥,不往前划船,就会往后退来着!这做人做事就得一直往前划着船,才能过好日子!”她撇了撇嘴,“让你好好读书,老是不专心!真是没学问!”
“切!不过是比我多学几句话,多写几个字,有什么了不起?”张金宝一甩袖子跟妹子斗嘴,“你学再多,过不上两年也得嫁出去,那可就不再是我们老张家的人了!到时我们船划到哪儿,也不关你的事!”
这话可戳中张小蝶的心病了,她本就因为瞧见了赵玉兰的前车之鉴而心有戚戚,再加上这段时日以来,跟着大伙儿读了点书,渐渐明白了些事理,可不是原先那个啥都不想的乡下丫头了。
虽然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前路到底在何方,但她是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能走赵玉兰的老路!大姐虽然凶,但心地可好,脑子也清楚,玉兰之前帮她干了活。她就能对玉兰那么好,只要自己好好跟着大姐,听她的话,替她办事,大姐不可能对自己还不如赵玉兰。
所以张小蝶想着自己将来的亲事,与其象赵玉兰那样被愚蠢的父母耽误一生,还不如交给大姐去料理。
此时被哥哥这么一激,张小蝶不由得气红了脸,脱口而出,“就算我要嫁人,也是大姐作主,你们都少打主意!谁要是敢给我胡乱订亲事,谁自己嫁去!大姐不点头,打死我也不上花轿!哼!嫁了人怎么啦?大姐还不是嫁人了?一样出来做事!说我嫁了人就不是张家的人了,那大姐呢?她现在算是哪家的人?大伙儿干嘛都巴着她?将来就算是我嫁人也还在铺子里干活,只要大姐不叫我走,你们谁都没资格说话!”
她这话说的虽然有几分无礼,但确实让人无法驳斥。
铺子是章清亭的,钱也是章清亭的。旁的不说,现在张赵两家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是章清亭供给的。虽然不能说有奶就是娘,但随着经济地位的提升,章清亭就是他们两家的大财神,确实隐隐有成为一家之主的气势。
表面上虽然还是赵王氏当家,但她除了安排一些家务琐事,在外头大场面上,根本没了发言权。而赵玉兰婚事的失误,更是令她不仅在张家人心目中,甚至在赵家自己人心目中的地位都一落千丈。
之前章清亭对这桩婚事的不赞同,甚至跟赵王氏的争吵,他们也是知道的,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让大家心里都认识到同样一个事实:赵王氏,靠不住!
本来都闷在心里也能维持表面的平衡,赵王氏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丢份儿,可张小蝶此刻却把话给挑明了,这家里真正有资格做出重要决定的,是章清亭!
虽然张小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是无权过问她的亲事,但赵王氏听得,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张小蝶的态度明确表明了,女儿怎样?嫁人了又怎样?只要有章清亭这个牌坊在前头,她就敢有样学样!
赵王氏不可能不想到自己苦命的女儿,玉兰那么温驯那么能干怎么就这么倒霉遇到那样的夫婿?瞧这家两丫头,一个比一个野蛮,却似乎还活得更加精彩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金宝听妹子这么一说,反倒笑了,“这么大姑娘也不怕害臊,还没人要呢,急什么?你的亲事要你大姐做主,你自跟她说去,我才懒得替你操心!”
张罗氏自不必提,连张发财也不言语。
他们张家本就依赖这个大女儿,现在章清亭既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们更是巴结还来不及,怎敢忤逆?
张发财还道,“这也不是小蝶,以后你们的大事都由你们大姐作主了,她总不会坑你们的!”
这个张家人绝对赞同,对章清亭怀抱着无限崇敬和信任。
张家人敬畏章清亭情有可原,只是赵成栋有些纳闷,老娘怎么也一声不吭?这完全不符合她的脾性啊?听这张家人说的,好象这店就是大嫂一人似的,这店时里不是还应该有他的一半么?
赵成栋按捺不住,晚饭后找赵王氏提出要求,“娘,这买房可是件大事。您去跟哥说一声,咱家也要定个契约。以前就一个小店无所谓,现在可是整条胡同,咱们就是一半,那地方可也不小!怎么着也该落两套房子在我名下吧?”
这房子哪有你的份!赵王氏这话是真不好出口,谁知道那丫头的小屁店居然这么赚钱的?要是早知道,赵王氏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啊!这章清亭越是发财赵王氏就越觉得对不住老2,这一碗水咋斜得这么厉害呢?可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她叹了口气,也是时候该告诉二儿子真相了,“成栋啊!你坐!”赵王氏拉他坐在床边,眼圈都红了,“是娘没用,争不来那间店,委屈你了!”
(PS:新书推荐——《花好悦圆》(陈小丫):连逢抄家与退亲,命运坎坷又如何?走过荆棘路,处处花好月也圆。)
第二卷 (九十九)谁骗了谁
(九十九)谁骗了谁
赵成栋一听就懵了。“娘,您这话什么意思?”
赵王氏感觉就象是自己骗了二儿子,很是心虚,“你哥说,那间店……是你嫂子的陪嫁!”
“这话什么意思?”赵成栋当即脸色就变了。
“意思就是说,那间店,包括你嫂子挣的这些家当,全都没咱们老赵家的份!”
“什么?”赵成栋一听就炸锅了,“这……这么多东西全都没咱家的份?”
“别说你了,就连你哥,也是没有的!”赵王氏真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眼巴巴看着媳妇的东西就不能算是自家的?
她两手一摊,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巴,“可有什么办法?你哥书读多了,脑子有毛病!非要讲什么读书人的骨气,说开店的钱是你嫂子带进来的,这店就算是你嫂子的陪嫁了。我若是要,那他就跪在我面前不起来,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咳!”赵成栋重重一跺脚,气急败坏的道。“娘!你给他们合伙骗了!”
什么?谁骗谁?赵王氏可不信有人还能骗到自己,那不显得她无用么?
见娘不信,赵成栋真眼红了,凭一已私心歪曲事实,“哥说那店是嫂子的嫁妆,全算她的,可她的不就是哥的东西么?她的哥的,总不是他们两口子的!这分明就是他们俩有私心,串通了演戏!”
这话有些过了,赵王氏还是相信自己大儿子的,“你哥可不是这种人!他心地厚道,你看他以前多照顾你……”
“以前是以前!”赵成栋极不耐烦的打断了娘的话,“以前他是单身,咱们是一家子,他肯定会顾着咱们!可是现在他有自己的小家了,能不偏向自己的小家?就算他没这个意思,可嫂子天天在那儿枕头风一吹,他能不听嫂子的吗?”
赵成栋越说越火大,觉得自己被利用了,“还骗我去苦工,一文钱都不给,**!简直混帐!”
赵王氏眉头一皱,“你瞎嚷嚷什么?仔细人听见!”
“听见怕什么?我还要去找他们呢!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赵成栋怒气冲天的就要往外走。
赵王氏一把将他拦住,“你先别急,让娘帮你好好想想!”
“还想什么?再想下去可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到时候,连张金宝那蠢猪都有丫头伺候着做大少爷,我呢。连片遮头的瓦片都没有!”
赵成栋完全被妒忌烧昏了头脑,满心里以为原本有自己一半的东西却顷刻之间被告知和你完全无关,这巨大的落差着实让人有些受不了。
烧起这把火的赵王氏见二儿子如此愤怒,心下也有些着慌了。
原本是她答应了要拿大儿子的店分他一半的,这合理吗?赵王氏当然也知道并不是完全合理的。但她是母亲,这两个儿子都是她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特别是成栋没有念书,而成材读了,那成材理所当然的就应当拉扯弟弟,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分给弟弟一半,这才公平。
所以赵王氏觉得自己要分店给成栋的举动是完全没有错的,错的自然也不是她另一个儿子成材,而是那个小气的媳妇,外人章清亭。
可现在并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问题,这件事情是自己亲口答应了的,赵王氏做人硬气了大半辈子,她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这个老脸回头去找章清亭死乞白赖的讨东西。
但是,自己对二儿子的承诺现在成了一纸空文,这在伤害了赵成栋的同时,又一次极大的破坏了她在孩子们心中的威信,要是闹起来。又是自己办事不利的一大罪状了。
有了赵玉兰那一次打击已经够了,赵王氏无论如何再不能给自己脸上抹黑,她绞尽脑汁的想着到底该如何帮赵成栋争取利益。
慌乱之中,还真给她想到了一个馊主意,顾不细细思量,赵王氏只想快点平息眼前的事态,便脱口而出,“成栋,你别着急,娘有个好主意,让你和你大嫂一样发大财!”
她附在儿子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串,赵成栋脸上的愠色慢慢的消退了,到末了竟然笑了,还保证着,“娘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若无其事的出去了,赵王氏午夜梦回,却着实觉得有些无法安心。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可一想起章清亭那么挣钱她又心里不平衡了,谁让你挣这么多钱还这么小气的?就当是让你受点教训了!总不是一家子,又没便宜外人去!
赵王氏这么一想,又安下心来睡觉去。
此事除了他们呣子,外人当然一概不知。
地已买定,章清亭和方德海现在是背水一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们再不想别的,全心全意的扑在新店筹建上头。
店里前头的事情基本上全交给了方明珠和张小蝶,后头就是那三个年轻人。
没了他们两个“镇山太岁”,千头万绪之中未免有些疏漏之处。若是有心人,便有机可趁了。
晏博文感觉到赵成栋有些明显的不对劲,不是不好,而是变得太勤快了,简直恨不得一人把厨房里的活全包了。张金宝自然是乐得偷懒,可晏博文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两人之中,张金宝虽然更爱偷懒和占些小便宜,但他的心事全是摆在明面上的,让你很容易猜出来。但赵成栋不一样,他喜欢耍些小聪明,在背后玩些小动作。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晏博心假装无意,在章清亭面前提了一句,“成栋最近很勤快啊!”
章清亭从一大堆图纸里抬起疲倦的双眼,却错误的会意到另一件事上去了,微微一笑,“那还不好?你帮我盯着点,可别让金宝太偷懒了。对了!我上回要你做的那份卤水做出来没?”她指的是要送到孙俊良家去的东西。
“好了!还想问您什么时候送呢?”晏博文见她似乎胸有成竹,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去叫成栋过来吧!”
赵成材两手油腥的过来了,面上很是亲热,“嫂子,什么事?”
“你赶紧把手洗洗,把这些卤水拿了,去衙门找你哥。回家换件做客的衣裳给玉兰送去!”
赵成栋迟疑了一下,“我那儿……还干着活呢!”
“让金宝干不就得了?还有阿礼在呢!”
赵成栋眼珠子一转,满面赔笑的推诿,“金宝也忙着呢,那羊腿我烤了一半,再交给他们,他们也不清楚火候,不如让阿礼跟哥跑一趟吧!这年下生意好,赶紧做完了,客人还等着要的!”
这样啊?章清亭有些踌躇。这送礼亲兄弟不去倒让个外人去,这合适么?
赵成栋觑着她的神色。赶紧又道,“阿礼自来了咱们这儿可从来都没出过门,连路都不太认得,正好出去走走。再说不是有哥么?少我一个也无所谓了,等拜年时我再去吧。”
那也行吧!章清亭抬头看了晏博文一眼,“你走得开么?”
晏博文微一沉吟,“一两个时辰是无妨的。”
“那就麻烦你去走一趟吧!”章清亭给他拿了点钱,把东西装了,又雇了辆车送他出门了。然后自去和方德海商议新店铺之事,也没有多心。
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晏博文就回来了,说东西已经送到,赵秀才已经家去了。
怎么这么快?店里人多,章清亭也不好多问什么。
等晚上回了家,她瞧见赵成材呆呆坐着,脸色着实不好,吓了一跳,“怎么?玉兰在那儿过得不好?孙家底细到底如何?”
赵成材面上难掩悲色,“娘这回……真是坑死妹子了!”
原来这孙俊良家中确有钱财,但也是臭名昭著的浪荡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更兼一家三口刻薄成性,和乡邻关系甚是不睦。
他们送礼过去,竟然连大门都没让进,只一个老奴出来接了东西,借口主人不在家,不肯放人进去。
可赵成材分明听见里面有人唱戏说笑的声音,奈何他们家高墙深院的,愣是瞧不见里头一点情形。
赵成材说要见见妹子,那老奴是摇头坚决不许,说是嫁了人的女儿就是孙家的媳妇,没有老爷少爷的吩咐,任谁也不许见。
赵成材气得无法,可再讲道理,那老刁奴也是装聋作哑,置之不理。
后来赵成材上附近一打听,整颗心都瓦凉瓦凉的。
因孙家恶名在外,不管他家出再高的聘礼。本地也根本无人愿把女儿嫁进去。
那孙俊良的元配也是三十里外一户好人家的女儿,原本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进门不到一年就病死了,入殓的时候人只瘦得皮包骨头,孙家根本不许娘家人看就钉了棺。
为了尊重死者,死者父母再不甘心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可据以前在孙家外宅帮忙的小丫头说,少奶奶是被活活给累死的!他们那么大家业,竟然不肯多请几个仆役,所有打扫做饭洗衣伺候的活,内宅里全由媳妇一人包办。
可以想见,赵玉兰在孙家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章清亭听了简直怒不可遏,“你们……你们就这么坐着?还不赶快去把玉兰给接回来!”
(PS:鞠躬感谢亲们的小粉红,呃,好象快到20了,偶素不素该去准备加更了?爬走,码字……)
第二卷 (一百)出事了
(一百)出事了
其实赵成材也赞同章清亭的意见。就那样的家庭,怎么能让玉兰继续留下来活受罪?但是他做不了主啊!
“娘非说,等过年妹子回来拜年时,再好生和孙俊良谈谈!”
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有什么好谈的?其实还有更过分的话,赵成材都不敢跟章清亭说。
孙家只除了看门那个老头有年头了,属于长工,其余在府里伺候的全是短工,晚上坚决不留任何人过夜,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根本没外人知晓。
孙家父子三人成天吃香的喝辣的,但对待旁人就尖酸成性。短工起早贪黑的干一天,也只管一顿中饭。亏他们家还好意思说,顿顿有鱼有肉有菜有汤,其实全是他们吃剩下的!就这些残羹剩饭,每人每天发的还是固定的,就那么一小口子,两口就没了。不是实在没法子,哪有人愿意去他们家干活!
那小丫头忿忿的说,少奶奶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三个月的身孕呢!他家都不肯请个人回来帮手,那少奶奶不被累死才怪!
现也不知是哪家没长眼的父母,居然还敢把女儿往这火坑里推!听说那新娘子嫁来时,头上的金首饰就不止聘银了,真想不通这样的人家怎么也不打听打听就把女儿随便嫁了来。这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这些话,赵成材一回来就如实跟赵王氏说了。可赵王氏听了虽然也心疼也落泪,但却不肯听儿子说的,过去接人。她也有她的顾虑。
一则这才成亲不到一个月,又快过年了,要是过去闹事,岂不叫十里八乡的人都看笑话!他们肯定要笑话老赵家嫁错了女儿,那让赵王氏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
再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赵王氏很是守旧的认为女儿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丈夫对她不好,那也是她的命,这个是没有办法的。
这刚成亲,相互不熟悉,受点委屈总是难免的。自来做公婆的,哪有不难为媳妇的?就算是家务辛苦点,能比下地干活还累?说能把人累死,赵王氏却也有些不大相信。
至于那个前妻病死,更是小丫头夸大其词了,怎么可能有了身孕还不照顾媳妇的?就算媳妇是外人,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孙家的。
赵玉兰的亲事是赵王氏力主结成的,若是这么快就反悔,可就真坐实了她的罪名了。玉兰怕不得恨她一辈子吧?这是赵王氏绝对不能接受的!所以她只能,也必须尽力让女儿继续维持这桩婚事。等天长日久后日子平实了,才能消去这一时的怨气。
而内心深处,还有一点很微妙的心理是赵王氏自己都不敢去承认的。她当时那么着急订这门亲事,确实也有一点和章清亭赌气的味道在里面。她当然不想害自己的女儿,更想给女儿结一门好亲事,来证明自己的英明果断,以此来挫挫章清亭的锐气,所以也没来得及细打听,就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把玉兰给嫁了。
而今,大错已经铸成,她却更加的不能回头了。她舍不下这张老脸啊!
只盼着女儿赶紧生个孩子,有了保障,以后这日子就慢慢的过下去了。
所以就算是明知道赵玉兰在夫家受了委屈,她也是无能为力,更是死都不肯低头认错的!
非但自己不能去,就连赵家其他人也严厉禁止他们再去探视赵玉兰,她还找着借口,“这没多少日子就过年了,谁家都在忙着,咱们总去打扰也不好。这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谁不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年初二他们就要回来了。到时咱们跟女婿好好讲讲道理,再问问玉兰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根本不是你们想象的呢?”
赵成材气得无话可说。
这赵家不肯出头,章清亭再气愤,也总不能让她去把赵玉兰接回来吧?赵王氏的心思不说,她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只对秀才撂下一句话,“你母亲啊,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就这么等着吧,我把话放这儿搁着,早晚有她哭的时候!”
年关步步逼近,今年本来算是赵家的翻身年了。家里各色年货备得齐全,虽不是大富之家,也算得上是鱼肉满筐的小康。可因为赵玉兰之事,硬是在全家人心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把原本应当欢乐的气氛也冲淡了许多。
章清亭这些天对赵成材总没个好脸色,见了面也就淡淡的应一声,说不上三句话。赵成材当然知道是为的什么,心中也自烦恼。只能愈发的谨慎小心,任她怎么摆脸色,也照常的嘘寒问暖,做小伏低。
这两日听见章清亭总有些咳嗽,想来是时气所感,劝她去看看大夫,又被她抢白了几句。
章清亭觉得不是个大症状,而且成天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空去寻医问药?她自恃身体强壮,也没放在心上。
赵成材只好自己留心,抽了个空上了趟药铺,跟大夫细细说了症状。那大夫没见着人。也不敢胡乱开药,只建议他买些蜜饯橘皮、猪油蜜膏这些滋润的点心回去,要是正经吃药,还是得带人来的。
赵成材依言买了东西家去,却见章清亭已经回来了,正端了杯茶,穿着家常小袄,盘在炕上誊抄账目。这些天账目都是张小蝶和方明珠经手,晚上她才能得出空来理理。
见她脸色不错,赵成材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章清亭瞟他一眼,“进来吧!”
赵成材捧着礼盒上前,“娘子,呃……这是给你治咳嗽的。”
章清亭打开一瞧,自然识得这些东西,见赵成材买的全是精致好货,心中有三分欢喜,这秀才最近还真是不错,任她怎么发脾气,总是一样的关怀体贴。
罢了罢了,也别辜负人家的一片好心。她脸上和缓了几分,拈了一片橘皮在嘴里,酸酸甜甜味道不错,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谢啦!你哪来钱买这些东西?”
赵成材每月的补助和工钱可是分文不少交给赵王氏的。
说起这个,赵成材却转身先把门掩上了,才带了几分得意,从怀里掏出一个捂热的小包袱放在章清亭面前的炕几上,“这里头共是三十两银子,算是我还你之前的旧账!”
章清亭一听变了颜色,“你这哪来这么多钱?”
赵成材却不答她,只说,“你看看先!”
章清亭打开一瞧,明白了。这些全皆是一两二两的小银锞子,崭新透亮。有海棠式、梅花式不等。上面还铸着各式花纹,皆是“笔锭如意”、“连年有余”等等吉祥图案,定是那些大户人家过年新铸了送人的礼金。
“嗬!你这个年过得不错嘛,收这么多好东西!正好我新年开门要给众人发拜年礼,用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赵成材见她高兴,心下轻松一大截,“实话告诉你,我可不止收这些!还有二十两我放衙门了,连娘我都没告诉!那个是准备买书,还有乡试的费用,就不给你了啊!”
“那是当然,不过说真的,你若是真要应试,这兼差还是辞了吧!说起来是两年,但实际上也就是是一年半的工夫了。好好温温书,争取一次中举。要不,可又是三年。这工夫浪费了可比那一点子工钱可惜!”
“我也是这么想的!等年后陈师爷回来了,我就打算专心在家温书了。前几回跟人一聊,才知道我还是井底之蛙,读的书实在太少了!李鸿文那儿有些多的旧书说可以送我,还有些新书就只好买了,我开了单子给他,到他上京时,在郡上买了,就托人给我捎来。”
章清亭开箱取了借据还他,“你把这烧了吧!”
赵成材正待放上灯烛,想想却又收了起来,“怪有意思的,留着作个纪念吧!”
二人相视一笑,赵成材很是诚恳的道,“我这还真得好生谢你,若不是你指点明路,我真不知道,当官有这么多好处的!你瞧我不过是个小师爷,这过个年,就收了这么多的礼金。想想县太爷,那可了不得!”
“那是当然!”
章清亭正想再跟他讲讲当官的好处。蓦地听见晏博文在门外道,“赵大哥、老板娘,有急事回禀!”
二人皆是吓了一跳,他怎么突然来了?肯定是出事了!
赵成材赶紧开了门,晏博文气还没喘平,想是一路跑着来的,见了他们,来不及寒喧,只脸色慎重的说了一句,“出事了!店里的秘方外泄了!”
这话恰如一个晴天霹雳打在章清亭头上,震得她半天回不过神来。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东倒西歪起来。
赵成材只见她脸一下变得煞白,哆嗦着声音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晏博文虽然也是万分焦急,却保持着冷静,“有人在外头公然出售绝味斋的配料,十两银子一包!许多人都在排队抢购,相信不出几日,咱们这配方就将是扎兰堡公开的秘密了!”
(PS:感谢亲们的粉红打赏和留言,抱抱!现在起点有500字长评送200分的活动哦,偶也好期待有长评哦!亲们若是有时间考虑写下哈!)
第二卷 (一零一)你的弟弟
(一零一)你的弟弟
“那不可能!”章清亭失声尖叫。“方老爷子不可能自断自己的财路,那肯定是假的!”
“不!老板娘,那是真的。”晏博文虽然不忍,却不能不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我去现场看过了,他们摆着卤罐,做的卤水品尝,确实和我们绝味斋的一模一样!”
章清亭猛地从炕上跳了下来,穿上鞋子拉着晏博文就往外跑,“你快带我去瞧瞧!”
赵成材拿起她的大棉衣,“你把衣裳先穿上!”
章清亭此刻哪里听得进去?赵成材无法,只得捧了衣裳也往外跑。
张赵两家人已经被惊动了,“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店里的配方外泄了!”只来得及交待这么一句,赵成材就追了出去。
两家人全都吓傻了,那个店不管是谁的,可都是他们两家丰衣足食的来源。如果店倒了,那往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没人注意到赵成栋脸也白了,悄没声息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章清亭万万没有想到,晏博文带她来到的地方居然会是这里,一个她一辈子都立誓再也不进去的地方,银钩赌坊。
此刻的赌坊门口。搭了一个棚子,排队买卤料的人排成了长龙。虽然十两一包的不算便宜,但比起这背后所含的巨大价值,任谁都愿意花钱去买上一包这样的配料。
根本就不用尝,只闻着那熟悉的香味,章清亭就无比肯定而且绝对确定,这就是自家的配方!
但问题是,它到底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又怎么会到了薛子安的手里?
章清亭简直怒发冲冠,大力的拨开人群,冲了上去,“你们凭什么偷我家的配方?薛子安呢?你们叫他出来见我!”
“哟嗬!原来是赵夫人驾光临啊!”迎出来的是于掌柜,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她,“怎么?你也想来买一包卤料?”
章清亭气得快发疯了,“你们……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又怎么了?”薛子安身裹狐裘,温文尔雅的站了出来,若是不知此人的险恶,十九要被他的长相蒙蔽!
他望着章清亭恶毒的一笑,“我呀,就是喜欢欺人太甚!尤其是——欺负你!听说,赵夫人刚刚买了块地是吧?真是好大手笔啊!谁能想得到,一个不久前还穷得只有十几文,在我这赌坊打马吊骗钱的女孩子,居然摇身一变,就要做大地主了!你干这么大事情,我这老朋友怎么能不送上份贺礼呢?这绝味斋现在对你来说,不过就是小意思,值得了什么?倒不如让我替你公开了吧。让街坊邻居买回家都自己做,你也不必成天烟熏火燎做的那么辛苦。这女人啊,最不经老,小心变成黄脸婆哦!”
“你……”望着他得意而猖狂的大笑,章清亭快被气得吐血了,“你夫人答应过不许你再来找我生事的!”
她提起这茬,薛子安眼中的怨毒更深,“你还敢提这件事?要不是你找我夫人告黑状,我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在家休养了一个月?张姑娘,你好深的心机啊!居然玩阴谋玩到我头上来了,我是该赞你胆大呢?还是该夸你聪明?”他两手一摊,故作无辜,“你现在说我找事,我有找什么事呢?我有去你那儿喊打喊杀么?我有去你那儿再买布料么?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怕到连你的门都不敢上了!”
看着他那一脸奸险的笑意,章清亭恨不能一手撕碎!明明是他无理取闹在先,现在还倒打一耙,跟这种人渣讲道理真是浪费时间!她忍无可忍,就想上前打人。
这一动手,赌坊里那么多打手虎视眈眈。肯定就是自家吃亏了!赵成材急忙拦住了她,“娘子!不要与这种人理论。姓薛的,你只告诉我们,到底你是怎么得到这配方的?”
薛子安得意洋洋的一笑,“老林,你出来吧!”
旁边站出来一个中年人,章清亭认得,他就是那回假托要买卤料,却被回绝的林管家。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林管家微微一笑,“赵夫人,你是够聪明的,没上当。可你家里人,就不怎么聪明了!”
章清亭立时变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子安放声大笑,“什么意思?你回去问问你的好弟弟吧!”
章清亭犹如一盆雪水从头泼到脚,里外全凉了!她扭头就往外冲,眼里熊熊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几乎要把这冰天雪地都给融化了!
一口气冲到了家,章清亭抽起门闩一脚踹开了西厢的门。
张家六口正愁眉不展的聚拢在炕上,猛地见她进来,俱都吓了一跳。
章清亭拿门闩指着张金宝,气得手都直哆嗦,“你……你给我出来!”
赵成材进来劝解,“娘子,有什么话问清楚再说!”
“还有什么好问的?就这个傻子,人家几句好话,二两银子就能骗得走!不是他还会有谁?”
张金宝胆战心惊的出来了,“大姐……这,这是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我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穿!可你倒好,居然勾结了外人,来偷自家的东西!”
这话其他人听了也吓着了,张发财当即就问,“金宝,你偷你大姐什么了?快还给她!”
“我……我没有啊!”
“你还不承认!”章清亭挥舞着门闩就冲着他打去,“人家都说了是你偷了配方给他们的!”
“我真没有!”张金宝一连被打了两下子,身上吃痛,眼泪都下来了,“大姐,我真没偷配方!”
“可人家明明就说是你!”他越不承认章清亭越是火大,“你有胆子做,怎么没胆子认?”
“娘子,有话好好说!”赵成材上前想把她拉开。章清亭回手一门闩就敲他手上,疼得赵成材也是呲牙咧嘴。
她转身又追打张金宝,“你个傻子!你知不知道配方卖了,咱们家就什么都没了!没了钱,我买的那条胡同该怎么办?那么大块地就全成了废墟!”
章清亭一面骂一面哭,“这配方可不是我的,是人家方老爷子的!人家信我,跟我合作开店,现又把钱全给了我去买地,人家祖孙俩就指着这门手艺过活。这下全被你给毁了!你坑死我一人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这么坑别人!你这叫我怎么跟人家交待?”
“真不是我……大姐……你别打了!”张金宝被章清亭劈头盖脸一顿好打,连连求饶。
旁边张发财听了,也是怒不可遏,随手抽起一个棍子也冲了上来,“你个浑小子!你怎么就这么浑?那吃饭的东西能卖的么?让你干活你不好好干!倒是会干这吃里爬外的事情了!我打死你!”
连张小蝶也冲上来揍他哥,“你是不是那天跟我吵架了,就怀恨在心,想报复大姐?”她见章清亭都哭了,知道事态严重,也急得直哭。“就算我将来还在店里,也没碍着你什么事啊!你干嘛这么坏,非卖咱家的配方?”
张金宝真是百口莫辩,被一家子打得痛哭流涕,“不是我!真不是我!”
这么大动静,赵王氏自然也瞧见了,不过奇怪的是,堂屋的门却掩了,只她一人站在门前,脸色甚是难看,死死抿着唇,一声不吭。
章清亭指着张金宝,哭着叫骂,“你滚!你给我滚!我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你!”
虽有赵成材护着,张金宝还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哭着讨饶,“大姐……你别赶我走!真不是我!”
章清亭却是不信,对着他的腿又是狠狠几下子,把他往门外撵去,张金宝无法,只得一瘸一拐的哭着跑了。
章清亭赶走了他,自扔下门闩,却也哭着往外走去。
赵成材拉着她,“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我去给人磕头认错去!就是方老爷子要打死我,我也认了!”
赵成材又跟着她,一路到了方家。
却见晏博文比他们更早到了,自赌场分了手,他就先来了这里,想把事情告诉方德海,替章清亭先求个情。
此刻见了他们却苦笑道,“还有人比咱们更早!”
先他们一步的是福兴楼的大掌柜蒋正平,得知绝味斋配方外泄后,他就立即来找方德海了。虽然没了配方,但这老头子可一肚子的烹饪学问,有这个活宝,就算是没了卤味。相信他还有别的绝活。现在是他的危难之际,自己出手相助,就算他不答应,但这份人情却是可以做到的。
章清亭当然知道蒋正平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现在还能说什么?能有资格说什么?绝味斋是铁定要关门的了,未来的出路在哪里,她真的不知道。那么一大块地,没有了铺子,没有了钱,他们要怎么盖房子?没钱盖房子,那只是一条快要倒塌的危房!又有谁愿意出手来接下这么一大块地?章清亭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等蒋正平从屋里出来,她直愣愣的走进去,扑通一下就跪到方德海面前,“老爷子,是我的错,全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偷了配方!您怪我吧,打我吧!”
章清亭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晏博文听了她的话,却有些诧异,皱了皱眉,暂时没有吭声。
方家祖孙已经知道了秘方外泄之事,方明珠在一旁眼睛都哭肿了,此刻却也在爷爷面前跪下求情,“爷爷,您别怪章姐姐,她也不想的!”
方德海端坐椅上,两手压着拐杖,重重的叹了口气,“论理,我真该好好打你一顿!你说,你们家怎么就出了这种人!”
章清亭哭得更加伤心,简直是泣不成声!苦心经营的心血就这么付之东流,不仅自己赔了个精光,还害了这爷俩。把人家辛苦一辈子琢磨出来的配方就这么个大白于天下,章清亭真觉得被人砍上一千刀都是活该!我怎么就摊上那么个不争气的弟弟?
赵成材也上前跪下了,“方师傅,真是对不起!娘子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出这种事情!那骗去配方的是银钩赌坊的薛子安,本就与我们有私怨,上次生事不成,这回又来捣乱!实在是防不胜防!弟弟年幼无知,不懂人心险恶,才上当受骗,若说他是有心为之,那也绝无可能!但现在错已铸成,事已犯下,您若是要打要罚,我都替娘子受了!只请您能原谅她,她真的不是有心的!”
方德海摇头叹息,“都起来吧!我现在再打你们罚你们又有何用?要是真的恨你们了,我现就上衙门击鼓告你这丫头去!可那能追回配方么?什么用都没有!”
“是我……我对不住您!”章清亭哭得嗓子都嘶哑了。
方德海伸手拉她,却拉不动,旁边方明珠和赵成材扶着她起来,让她也坐下了。
“现在事已至此,只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了!”方德海很是犯愁,“那条胡同可怎么办哟!”
这是压在二人心头最大的石头。
“方师傅、老板娘,我倒觉得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之地!”晏博文冷眼旁观了半天,一直在苦苦思索着该如何解决这棘手的问题。
这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眼睛都点亮了,“你有什么好主意?”
晏博文微微一笑,“铺子虽然没了,但我们手上还有地!那块地不是说已经把所有的费用都缴清了么?”
“那又什么用?”方德海两手一摊,“咱们没了铺子就没了钱,拿什么盖房子?就那块破地,能有什么用?”
“不!那可大有用处!”赵成材一时会意,激动的叫了起来,“我上回听娄大人说过,这块地他是急着出手才卖得便宜,要是等通了沟渠,开春之后,地价还是会涨的!这两千两银子没白花,本钱还是保得住的!”
晏博文点头,“赵大哥说得有理,我也就是这个意思。有了这块钱,难道还愁没机会东山再起?”
章清亭却又想到,“就算是有这块地的本钱,可全套死在上头了,一文钱都生息不出,那还能有什么用?”
(PS:摸摸亲们,不要太生气!重大变故已然出现,生活也必将随之发生变化……)
第二卷 (一零二)金宝是冤枉的
(一零二)金宝是冤枉的
章清亭担心空有地却无法经营的问题。晏博文也帮她想到了,“老板娘,你别老光想着自己没钱就盖不成房子。您可以再想想旁的,比如以这块地作抵押,找谁借钱来盖房子,等房子盖好了卖出去,这钱不就回来了?”
赵成材还想起一条,“这条胡同可批了免五年的赋税呢!若是盖起来了,想要租售了来做买卖,可是极大的优惠!不愁卖不出个好价钱!”
这倒是真的!
方德海想了想,问章清亭,“上回那个介绍福兴楼给咱们的那什么人,丫头你不是还救了他妹子吗?能不能去跟人说说,借咱们点钱,先把房子盖起来,反正咱们有地,这个可跑不了的。”
章清亭点头,这事确实可以去贺玉堂帮忙。可她忽又犯起愁来,“就算是房子盖起来了,也卖出去了,咱们这挣的也就是一锤子买卖。日后可怎么办?”
方德海横她一眼,“这盖房子总得一年半载的吧?等房子盖好了,难道咱们这么多大活人,还想不出来该做点什么?那真该集体拿绳子上吊去了!这不过是遇到点挫折,丫头你平时挺能折腾的,怎么就这么灰心丧气?这天无绝人之路,想当初那么困难咱们都过来了,何况现在还有二千两银子?真是没出息!快把眼泪擦了,正经做事去!”
章清亭心内大是感激,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老爷子……您,您还愿意跟我一块儿干啊?”
方德海眉毛一挑,斜睨着她,“本来呢,我刚听到秘方外泄时,是挺生气的!差点就想答应蒋掌柜的,去人家那儿做军师了。人家可给我出到三十两银子一月的工钱呢!可一回头,我就瞧见明珠身上的棉衣了,我要是走了,二回明珠想要人做衣裳,我去找谁呢?难道找蒋大掌柜的?忘了问他会不会针线了!”
这话说得众人都忍俊不禁。
章清亭破涕为笑,却又落下泪来,“老爷子……谢谢您!这回我无论如何也得好好替您把事情看好,办扎实了。要不,我那股份再过一半给明珠吧,算是我赔您的配方!”
方德海嗤之以鼻,“就你那点破股份就想买我的秘方?也太瞧不起人了!我实话可告诉你。咱们那卤水店之前一月能挣多少银子你自己心里有数。你再去弄个那样的店,赔我一半股份才行!”
章清亭不服输的劲头也被激起来了,擦去眼泪,慎重承诺,“我一定替您办到!”
方德海斜睨着她也咕哝了一句,“又哭又笑,小猫上吊!”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章清亭走的时候偷偷问方明珠。
小丫头一笑,“这就是说一个人又哭又笑的,乱发脾气,连小猫也被气得要上吊!”
章清亭忿忿的白了赵成材一眼,心中却是痛快了许多。诚心去向晏博文道谢,“阿礼,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晏博文淡然一笑,“别忘了,你可是我的老板娘。只有你们赚钱了,我这伙计才能干下去!我这也算是为自己的前程操心呢!”
章清亭被逗乐了,“还是要多谢你的!”
“不用这么客气!”晏博文忽然想起一事,踌躇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老板娘。你是不是弄错了?那个泄漏秘方的,不该是金宝吧?”
“不是他,那会有谁?人家明明说是我弟弟的!”
可你还有一个弟弟呢!晏博文瞧了赵成材一眼,谨慎的斟酌着字句,“金宝虽然懒点,可不是个有心眼的人。”
赵成材脸色大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博文坦然说出一件事实,“赵大哥,上回我跟你去给孙家送东西回来时,厨房里少了一瓶配料,我问是怎么回事,成栋说是他不小心洒了。”
这一下连章清亭的脸色都变了,“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晏博文一脸苦笑,却不答话。
这让他怎么说?之前该提醒的已经提醒过了,难道非追着人说,你家弟弟可能是个贼,让你小心提防着吗?
天啊!章清亭惊恐的捂住了嘴,要是她冤枉了张金宝,还把他大打一顿赶出了家门,这罪过可就大了!
赵成材心里也在打鼓,会是成栋么?那他们方才回家教训张金宝,成栋明明是看见的,为什么不出来说?
他脑子忽然嗡地一声,想起来了。当时家里闹出这么大动静时,娘在哪里?要是平常,娘早该冲上来跟着教训张金宝了,为什么一点表示也没有?他们当时都在干什么?
他和章清亭面面相觑,二人不由得再一次加快了脚步。可章清亭经过这连番奔袭,又大哭一场。体力消耗极大,根本走不快了。偏偏又心急如焚,要早点回家去问清真相。
不用多说,赵成材已经一把牵着她往家里赶去。
黑夜里,晏博文看着他们二人携手远去的身影,眼神中才流露出一点寂寞和黯然,这样的幸福,是他再也不配拥有的吧?
这一夜,张赵二家都注定是不眠之夜,所以当赵成材和章清亭又回来时,家里还是灯明烛亮。
赵成材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也来不及喝口水,径直先拍打着堂屋的门,“成栋!开门!快开门!”
“这么深更半夜的,是要干什么?”应话的是赵王氏。她的语气凌厉中却透着一丝虚伪的强硬。
娘的态度太反常了!赵成材的心顿时往无底的黑洞跌去,“娘!你让成栋出来!我有话问他!”
“有什么话明天白天再说!”
“不行!今天晚上必须给我说清楚!成栋!成栋你出来!”
“这么晚了,都睡觉去!有什么也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章清亭一见这架势,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天哪!难道薛子安说的那个弟弟其实是赵成栋?
她可没秀才有耐性,厉声道,“婆婆!你让成栋出来!你要是不开门,我就砸门了!”
“你敢?”
事到如今,章清亭还有什么不敢的?径直冲进厨房。拎起门边的斧头,回来照着这门就砍!
赵成材不仅不拦,还帮忙踹着,“娘您让成栋出来!要不今儿我就拆了这门!”
张家人也全围在了门口,大家都听出来这话不对劲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门终于开了。
赵王氏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满面怒容拦着不让他们进来,“你们这是反了天了!要干什么?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赵成材冲到了前面,“娘!您让成栋出来!我就问他一句话,娘子店里的卤水秘方是不是他给泄漏出去的?”
赵王氏嘴皮子动了几下,眼神闪烁。却仍是梗着脖子道,“不知道!店里那么多人,谁知道是谁的手脚不干净?干嘛象审贼似的审你弟弟?”
赵成材努力的压仰着自己胸中翻腾的怒火,“那娘……娘您让成栋出来!让我们跟他当面对质!”
“对质什么?成材你可要弄清楚,成栋可是你亲弟弟!”
“亲弟弟又如何?”赵成材一听这话,心下更凉,“亲弟弟也要讲一个理字!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不是他做的就不是他做的!出来说个清楚便是,他怕的什么,您又是怕的什么?”
“谁说我怕了?”赵王氏心吓得突突直跳,着实可慌了。从来没见过大儿子发这么大的脾气,瞧那眼神,简直就象两把明晃晃的刀似的,照得人心惊肉跳。
赵成栋在晏博文来通报事发时,就跟着章清亭他们一起到了赌坊,不过他躲在后头,没人留意。
等到见了那林管家,还有听到里面的谈话,可把赵成栋可吓傻了。当即没命的逃了回家,跟赵王氏一五一十把事情交待了。
原来赵王氏是教这小儿子伺机偷盗方德海的秘方,然后弄点钱,自己也开家卤水铺子。
而那个薛子安派出的林管家,骗不了章清亭,却把主意打到两个伙计身上,分明找人跟赵成栋和张金宝私下接触过,让他们偷瓶配料出来,说是自家要做卤水,许诺给他十两银子。
张金宝胆儿小,一听就回绝了。根本就没了下文。
可赵成栋却留了心,他以为给人家一瓶配料根本不算什么,反正都研细了,也看不出究竟,这十两银子可是太好赚了!便在那日,故意支开晏博文,偷到卤水配料,自己私藏了一半准备细细研究,另一半就以十两银子卖了出去。
他还以为占了个大便宜。可谁曾想薛子安拿了配料立即找了几位大厨和大夫回来,只琢磨了两日,就把这配方给完全解密了。
赵成栋自知闯下大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回来企求娘亲的庇护。
赵王氏起初也被气坏了,狠骂了儿子几句,怎么就这么蠢,上了人家的当。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骂过之后还是心疼的,只想着如何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
等章清亭跑回来毒打张金宝时,赵王氏就知道他们误会了,本来是有几分想说的,可看章清亭和张家人打人时那个狠劲,她就退缩了。
她心想着,等他们误会完了,这事也就算了,可没想到章清亭居然还把张金宝赶出了家门。这下,她可真吓着了,这还是亲弟弟她都这么不依不饶的,万一让那丫头知道其实是赵成栋泄漏的配方,岂不是要打死他?这是赵王氏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的。
以为事情就这么了结了,没成想,等章清亭去方家转一圈回来,居然就发现了真相,闹着要对质,赵王氏护犊心切,也没多想,就让赵老实带着儿子躲在里头,想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
可赵王氏没想到,赵成材居然也动这么大的肝火,这可真让她有几分害怕。她是心疼小儿子,可她更倚重这个大儿子,赵成材从来都是最斯文最讲理的一个人,若是惹得连他都发这么大脾气,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赵成材看着自己的母亲,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话来,“娘!您若是不怕,您若是没有一点心虚,怎么连让成栋出来见我一面都不敢?”
赵王氏眼睛不敢看他,扭头找着借口,“成材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跟发了疯似的!哪有一点读书人的体面和尊重?就你这样子,我不能让成栋来见你!”
章清亭冷笑,“是么?那我可没读过书,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体面和尊重!赵成栋,你给我滚出来!”
她举起斧头就往里冲,“谁敢挡着我就砍谁!”
张发财也冲了上来,“闺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那个偷了秘方的不是金宝,是他家弟弟?”
“是!”章清亭眼中含着泪,“他把我们全骗了,还害得我冤枉了金宝!”
“**!”张发财从章清亭手上抢过斧头,“不带这么耍心眼的!小咋种你给我滚出来,咱们把话说清楚!要是你干的,打死了你,我给你偿命去!”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赵王氏再想拦,可就都拦不住了,张家人一窝蜂全冲了上来。
张发财两脚就把里头的门给踹开了,赵成栋再想躲也来不及了,吓得一下钻到赵王氏的身后,哭丧着脸推卸责任,“娘!是娘让我去偷秘方的!”
这一句话,就相当于承认了。
可你要是上当受骗还情有可原,可赵成栋这一句话,分明就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要拆章清亭的台啊!
赵成材简直是难以置信,“成栋你胡说什么?娘,娘怎么会让你去干这种事?”
“没错,是我让他干的!”赵王氏自恃着老脸,护着成栋,还振振有词,“这全怪她!”
她一指章清亭,怨毒的指责着,“要不是她那么尖酸成性,什么东西都不肯分给你弟弟,我至于让成栋这么做么?再说了,成栋有什么做错?他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的给她当长工,她有给过一分钱没有?那姓方家的老鬼,凭什么拿那么多钱?还给他们做衣裳!她这个当大嫂的怎么不给自己小叔子做一件?不过是拿了瓶配料,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简直是强盗逻辑!赵成材被彻底的激怒了。
(PS:好了,真相大白了!亲们表生气,虎摸,可以接着看下去了!嘿嘿!)
第二卷 (一零三)我们滚了
(一零三)我们滚了
“娘!”赵成材吼了起来。“你讲不讲道理的?方老爷子拿的钱是他该得的!要不是人家出的秘方,咱家拿什么做生意?再说这个店,明明说好了是娘子的陪嫁,凭什么分给成栋?你说成栋在店里干活,娘子没给钱,那他身上的衣裳哪来的?每天吃的喝的哪来的?这屋子里头烧的炭是哪来的?再说了,您怎么知道娘子没给成栋准备工钱?我实告诉您!年底娘子早就给成栋和金宝一人准备了二十两的礼金,算是筹谢他们开业这段时间的辛苦!还说等开了春,只要他们想干下去,以后每月就是二两银子!若是生意做大了,再提拔他当个管事的,日后这工钱还有得有涨!”
他指着赵王氏身后骂弟弟,“成栋你自己说,你卖那秘方卖的出这么多银子来吗?你大嫂有哪一点亏待了你?她有厚此薄彼的对你和金宝吗?你怎么就这么不知足,一定要分她的东西?你怎么不好好想想,你凭什么要分她的店?你说这话不脸红吗?她那店里,有咱家一文钱的本钱吗?你这是跟谁学的这么的恬不知耻!”
“你够了!”赵王氏只觉羞愧难当,粗暴的打断的成材的话,“没你这么说话的!”
赵成材真的没想到,自己最尊敬的亲娘居然会教唆着弟弟做出这种事情来,这简直比抽他一百鞭子还叫他难受。“娘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您怎么能教弟弟做贼呢?”
“啪!”赵王氏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只想快点打断赵成材的话,不经过大脑,就一抬手,干干脆脆,响响亮亮打了赵成材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打下去之后,手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顿生悔意,嘴上却仍硬着,“什么贼?你弟弟就是拿自家点东西,能叫贼吗?”
赵成材既是痛心,又是伤心,“娘您就是再打我,可这话我还是要说!不问自取即为贼!成栋没有问过娘子,就偷偷拿了店里的东西,这就是做贼了!而娘您呢,还教唆他做贼,教唆之后,明明知道犯了错,却拒不悔改,这比做贼的更加可恶!”
赵王氏无言以对,只能摆家长的谱,“你……亏你还是读过书的,有这么跟你母亲说话的么?你懂不懂得孝字怎么写?”
赵成材满面悲怆,“我就是懂才心痛!孝顺不是说几句好听的,凡事都顺着您才叫孝顺!凡事都还有个理在前头!难道您让我去杀人放火、偷盗抢劫才叫孝顺?”
“你给我滚!”赵王氏实在无法反驳,只好色厉内荏的发脾气了。
赵成材点头,无限酸楚。“我是该滚,我确实要滚了!这样的家,这样的您,还有这样的弟弟,我是再也不想看到了!”
章清亭站上前来,“婆婆,这句话,也是我想对您对的。”
她转身吩咐张家众人,“小蝶你们留下来收拾东西,我和爹出去找金宝,天一亮马上就走!”
这是章大小姐第一次开口管张发财叫爹了。这一家人,虽然懒点,但真的都在改过,都是实心眼的在维护她的,是真心把她当亲人的。
赵成材又内疚又难过的望着章清亭,“娘子,你要不嫌弃,我也想帮着去找找金宝。”
“走吧!”章清亭知道不关他的事,和张发财三人打着灯笼出去了。
张小蝶到赵王氏面前呸了一声,和张罗氏他们回屋收拾东西。
赵王氏就这么呆呆的站着,看着黑夜慢慢的过去。天空慢慢的露出鱼肚白。看着赵成材他们一脸失望的带着辆马车回来,白着脸,把不多的行李全都拖上了车。
赵老实几次欲言又止,实在憋不住了,“孩子他娘,你就真让他们走啊?”
赵成栋也畏畏缩缩的上前,“娘,呃……要不我去给哥嫂认个错,求他们留下吧!”
赵王氏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两手绞得死紧,却什么话也不肯说。
上车的时候,章清亭突然一个趔趄摔了下来。
可把众人都吓坏了,赵成材上前一摸她额头,一片滚烫,“这是病了!快点,先去药铺!”
“咱们……咱们得去看看吧!”赵老实想出去又不敢出去,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快速的消失在眼前了。
再一转头,却见赵王氏也站立不稳,晃啊晃的。
“娘!孩子他娘!”
赵王氏终于也软软的倒下了。
从家里出来,赵成材赶紧先送晕倒的章清亭去了药铺,大夫一瞧,是之前就有些风寒,可一直没在意,这昨晚又在冰天雪地里折腾了一夜,人实在扛不住,便病倒了。这个病来势汹汹,可大意不得,要是发不出汗,那人可就没救了。给他们开了药。嘱咐他们带人回去好生调养。
快过年了,客栈都是要关门的,赵成材想着反正绝味斋的生意也没得做了,那儿还付了三年的租金,不如暂且先去那里顿下来。
张家几人也全都同意,张小蝶现在也会精打细算了,说那儿的炉火都是现成的,他们铺盖都拿了,只要再添几张铺板就能住人了。自己买菜做饭的,可比住客栈省钱多了。
一行人过来,晏博文见此情形,也不多问,立即把里头那个小单间腾出来给章清亭。把外头商铺的东西一挪,里外两间就分成男女间了,先都凑合着住下。然后该去买菜做饭的准备买菜做饭,煎药的煎药,买铺板的买铺板。
虽然一时遭逢大变,但张家人可不象从前似的,什么都指望章清亭,相互商量着把事情一办,料理得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慌乱。
章清亭醒了一会儿,只惦记着一件事。“金宝……”
“你放心,我这就去找他,一定把他平安带回来!”赵成材安抚下了她,嘱咐张小蝶细心照料,又和张发财晏博文一起上了衙门,请求差役们协助,去寻找张金宝。他们昨晚在家的附近找了一夜也没找到,想着张金宝又受了伤,很是担心。
程捕快是办惯了案子的,当然知道如何下手,首先就问他们。“会不会是去亲戚家了?或者是以前你们家里?这天寒地冻的,不可能在外头游荡。这样吧,你们自回去找找,我带几个兄弟在附近破房子桥洞那些地方也去巡查一遍。有消息了,都回衙门里来通个气。”
张发财还有些犹豫,“亲戚是不大可能,家里那破房子都快倒了。能回去么?”
晏博文道,“很有可能!他身上又没钱,除了那儿,还能去哪里?”
他们三人就往张家老屋去,结果还真让程捕快给说对了。张金宝正是大半夜的无处可去,只好一瘸一拐的回了家。人现就缩在家里那破坑上,卷着烂草席,昏迷不醒。
拆了门板把他抬了回去,又请了大夫来延医调治,他身上遍体鳞伤,又挨了一夜的冻,和章清亭一样,严重风寒。
赵成材打了热水,给小舅子一边擦身子换衣裳一边黯然神伤,这些伤原本都该是打在赵成栋的身上,却让张金宝无辜的领受了。而自家那个娘呢,还拼命护短,硬是不肯认个错,实在是让人寒心之极。
方德海本还说过来商议盖房子之事,结果没想到一来就瞧见这一家子全挤到这儿来了,还倒下两个,凄惨无比。
听张小蝶讲完真相,老头子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赵成栋那小崽子我就瞧着他心眼多,没想到居然这么坏!那就是没人来诱骗他,他迟早也是要偷了东西反出去的,真是太不象话了!”
赵成材给骂得颜面无光,却也无言以对。这事确实是自家的娘和弟弟大错特错了!
方德海见这儿房舍甚小,便说让他们干脆一起搬到他家去算了。可赵成材想着这还有两个病人,无法移动,店里虽然小了一点。但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想在外头买个菜请个大夫什么的也便利,便婉拒了他的好意。
倒是晏博文,见他们一家人挤在一处无所谓,可自己再加进来就显得有些不便,主动提出,能不能让他跟着方德海家去,顺便还可以帮他们祖孙劈柴挑水,买菜做饭什么的。要是有什么事要联系的,他还可以每天来一趟市集,探望章清亭,传递消息,就不用方德海这么大年纪还跑来跑去的了。
这个方德海非常欢迎,他们一老一小,生活中确实有诸多不便,要有这么个能干的年轻男子,家里确实可以轻松不少,当即就领着他准备采买些过年的东西回家去。
赵成材把自己私藏的那二十两银子拿了出来,“这大过年的,还害得您老生意也没得做,这些钱您先拿着回去过年吧!”
方德海坚决不要,“你们这一大家子跑出来,什么都没置办,还跟我客气什么?我那儿还有一二百两银子,生活是不愁的。你只管把你媳妇和金宝照看好了,等过了年,咱们再慢慢筹谋该怎么干!”
赵成材是千恩万谢他的通情达理,把人给送走了。
算算日子,今儿就是年二十八了,他们这一家子还什么都没有,确实也要出去准备准备,有个过年的样子。
越是士气低落时,越要弄得花团锦簇的象个样子。赵成材迅速行动起来,和张发财商议了,一起到了街上,也不论价钱了,大肆采购,准备热热闹闹过新年。
(PS:呼!材哥终于也要发飙了,集体离家出走了。新的一年开始了,生活也将掀开新的一页……嘿嘿!亲们来鼓励下小清亭吧!)
第二卷 (一零四)秀才的表白
(一零四)秀才的表白
等章清亭清醒过来时。愣了一下。眼前的这间小屋不是自己住惯的那间房啊,身下感觉也不是热乎乎的火炕,而是木板床。
“这……”正想问这是哪里,忽然一下又忆起从赵家离开的事情,这儿就是绝味斋了。
“娘子,你醒了!”一直和衣小寐的赵成材立即从对面的小床上跃起。
还真多亏了之前要给方德海和伙计备用休息,这屋里摆了两张单人床,所以现在他和章清亭的分居才不引人怀疑。
见章清亭想起身,赵成材忙又拿了床被子垫在她身后,扶着她半靠了起来。
章清亭瞧见自己身上盖的,依旧是自己的铺盖,可是这间小耳房却是焕然一新。
墙上在她昏昏沉沉时全部贴上了新纸,收拾得跟新房似的,干干净净。当中还挂了一副吉庆有余的年画,一对招财童子抱着大鲤鱼喜气洋洋的笑看众生。窗户上也换了银红色的新纱,在烛火的映衬下,透着暖暖的光。虽然没有热炕,但屋子里火盆烧得红通通的,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反而有些热。
章清亭半天才确信这真的还是那间小耳房,“你们……怎么收拾成这样了?”
“这要过年了。当然要把房子拾掇拾掇!”赵成材伸手探她额头,温度降了,还微微有些汗意,很是高兴,“这下是真的好的,烧全退了!要喝点米汤么?专门给你留着的。”
他这么一提,章清亭还真觉得又饥又渴。
赵成材摸摸小瓦罐,触手温凉,放在炉上热的滚了,才给她盛了一碗过来。
章清亭想伸手端,却手脚无力。
“你快别动!才发了点汗,小心又着了凉。”赵成材把米汤端到她床头,拿汤勺舀了,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才一勺一勺的慢慢喂她。
米汤熬得很粘稠,微有甜意,暖暖的很对胃口,章清亭直把这一碗全喝完了还意犹未尽,“还有么?”
“有!”赵成材又给她添了碗来,“这是特意给你们买了上等粳米熬的,元宝看了一天的火呢!大夫说你们病着,现也吃不了别的,等病根去了,再慢慢进补调养。”
章清亭大家出身,自然懂得这些道理,不过听他一句“你们”,当即就想到另一个人。“金宝怎么样了?”
“他烧也退了,晚饭那会子就醒了,也是喝的米汤,现早又睡了。”
“他的伤怎么样?有没有动着筋骨?”
“你就放心吧,他呀,没什么大事。男孩子身体壮实,他平素又是个使力不使心的,大夫说养养没就事了。倒是你,大夫可交待了,平素用心太多,又不注意保养,这回病着可着实有几分凶险,以后可得好好的注意了!”赵成材絮絮唠叨着,“象前几**老咳嗽,我让你去看大夫你还嫌我多事,其实那时就病了。最早该是那回你赌气不肯回来,在铺子里喝酒的那个晚上,咱们大雪地里又折腾了半天才回去,估计病根那会子就种下了。”
听见说张金宝没事,章清亭放下心来,自己的身体自己当然要爱惜。应了以后会注意。见四下仍是黑的,不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赵成材一笑,“病糊涂了吧?今儿是腊月二十九,啊不!现在这会子该是大年三十了,刚听打了五更的梆子,再歇一回,天就该亮了。就要过大年啰!”
章清亭瞧他似乎兴致颇高,不觉莞尔,“就这个糟心的年,你还乐得出来?”
“今年有什么不好的?我说是好得很呢!”赵成材放下空碗,给她鼓劲,“你细想想,去年今日,你还在干什么?今年呢,你开过铺子发过财,就算现在铺子没了,你毕竟是曾经红火过呀!那是多少人一辈子买不来的经验?何况也不算全军覆没,咱们不是还赚了一块价值二千两银子的地!这不值得骄傲么?”
章清亭被他这么一说,想想似乎也是。
去年今日,自己还是南康国章府里伤春悲秋、看人眼色的大小姐,今日却在北安国拥有了自己的一片小小基业,虽然屡遭挫折,但毕竟是站住了脚跟。钱手上还有一点,地也还有一块,更有一大家子奉她若神明的老小,算算还是赚到了。
“你说的也是!”章清亭放松的躺下,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想我这一年赚一千两。那十年不就成了一万两?”
“岂止!”赵成材一本正经的扳着指头算给她听,“这第一年一千两,第二年该是二千两,第三年该是四千两,第四年就该八千两……”
“你别算了!”章清亭给逗乐了,“照你这么算,我竟不是赚钱,得去抢钱才行!要不,你知道哪儿有金山银山,指给我去挖吧!”
“那还用说?我要是知道哪儿有金山银山的,肯定得第一个告诉你,谁叫你是我……”后头两个字,赵成材咽了回去,多少有些赧颜。
章清亭自然知道,也觉有些尴尬,把话题岔了过去,“那明儿就要过年了,咱们还什么都没准备,这可怎么办?”
“这你放心吧!我们呀,全都准备好了!”赵成材一一讲给她听,“鸡鸭鱼肉、牛羊猪狗,什么肉都买齐了!还有过年的糖果糕点、花生瓜子那些也都买了。你不是喜欢花儿么?街面上虽然没有水仙,但梅花还是有的。我特意买了几个盆景回来,小蝶又剪了几只喜鹊摆上,说这就是喜上眉梢了!给大伙儿都讨个吉利!”
“哦?”章清亭听得倒是诧异,“那丫头还有这份心思?”
“这你就小瞧人了吧?小蝶现在进步可大呢!不是说她读书识字,当然那个也有进步,我觉得她更大的进步是在为人处事上。这回咱们过来,她还主动的帮着出主意怎么省钱,怎么置办东西。前两天你病着,我们在外头找金宝,她在家领着银宝元宝可干了不少活,着实出了好大的力!现在金宝病着。她女孩子心细,又帮他熬药喂粥什么的,可真是挺辛苦。这人啊,总是慢慢长大的,我可觉得小蝶真的是懂事了不少!”
章清亭听得点头,忽又想起,“这过年你们置办东西的钱哪儿来的?我那钱匣子呢?给你们拿去吧!”
“不用了!”赵成材笑道,“你忘了?我那儿还有二十两的私房呢!正好用得上,就拿出来先用着了。”
章清亭一想也是,等自己好了,再把钱还他就是,“那真是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赵成材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总不是,一家人……”
章清亭听了默然不语,赵成材忙道,“你再歇会儿吧!养养精神,晚上咱们一起吃团年饭!”
章清亭点头,“那你也早点歇着。”
赵成材扶着她又躺下,给她掖好了被角,才吹熄了灯火,自在对面小床上躺下。一时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章清亭明白他刚才的意思没有。
说若她不明白,似乎不大象,但若说她明白了,又不肯答话,那是什么意思呢?是害羞还是不赞同?
这女人心海底针,猜的真是费力!
赵成材打定了主意,管她同意还是不同意,自己还是要一如既往的对她好,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算是她一时还是有些不乐意,天长日久,总会好的吧?
一时又想起娘跟弟弟,心中生气。你说你们什么时候闹事不行,非在这紧要关头给他添堵!刚刚跟章清亭培养出来一点感情,这么一折腾,不是让她对自己更加没有好印象么?
想到这一层。未免心下又有些黯然。就冲这娘和弟弟,恐怕章清亭也是不肯和自己做夫妻的吧!可这么好的姑娘,让他放手他又有点不甘心。赵成材想起李鸿文的话,自己尽力吧!努力做到最好,要是章清亭愿意便罢,不愿意那只能说他没这个福份了。
可若是真的想跟章清亭在一起,那娘和弟弟那边,到底该怎么办,就不能不想出个解决办法来。
两大家子相处了这么久,赵成材在当中不知受了多少夹心气,当然多少也明白了些婆媳矛盾。说白了,娘根本就没把章清亭当成一家人,成天算计来算计去,那还怎么过到一起去?
这两人还不是真婆媳,有些事情章清亭还算大度,没去计较。如果真的做了婆媳,那他也得替章清亭好好考虑考虑,总不能成天让婆婆给媳妇找不痛快吧?那样的话,别说章清亭了,哪家闺女肯给自己来做媳妇?
赵成材真是觉得该好好想想了,这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要是解决不了,就算是和章清亭郎情妾意了,将来那日子也是过得揪心。
赵成材自在那儿冥思苦想,章清亭也在思考同一问题。
他方才的话里头大有深意,聪明如章大小姐,当然听得出来其中的情意。瞧他眼窝深陷,面容憔悴,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自己,这几日定是辛苦极了。再回想这些时日以来,赵成材对她的点点滴滴,章清亭恍然大悟,猜出了七八分。
可究竟该不该答应呢?
(PS:鞠躬感谢亲们的打赏和小粉红,过20了,偶看到了,今晚不睡觉也会努力加更滴!杯具的龟速党先去码今天的第二更,然后是粉红加更,汗之……)
第二卷 (一零五)过年
(一零五)过年
赵成材含蓄的表白。章清亭听懂了,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怨念。
要说高兴吧,多少有一点。哪个姑娘被男子爱慕不觉得面上有光呢?何况赵成材这人也不算太差劲,若是放在他们这种同等级的家庭里,也算是个出挑的人物了。
想想当初,她在地府里同意和张蜻蜓交换魂魄,也就是想着要找一个好学上进,脚踏实地,将来能封妻荫子的书生。这赵成材虽然没有当初想象中的那么好,但也算是一个可造之材。
这人啊,不怕他不够聪明不够本事,就怕他不够努力不够踏实!瞧秀才现在成日用功,发奋读书,将来不说中状元,还真有可能中个举人。若是时运得济,谋个一官半职的,那就算是鲤鱼跃龙门了!
况且他心地纯良,本分可靠,明是非、懂道理。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并不愚笨。听得进忠言劝谏,也勇于改变。象之前章清亭跟他剖析了一顿为官上进的道理,他马上听进去了,而且就脚踏实地的认真开始努力了。教他些做人处事之道,他也在衙门里活学活用的很好。反过来呢,在章清亭的生意场上,几次关键时刻还助益良多,实在是出了不少好主意。
而且为人并不居功自傲,不管章清亭有钱没钱,他都能以一颗平常心待之,从来没跟章清亭提过什么要求。真正懂得感激别人的付出,这般品性就算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这样的夫婿若是找着,也算是终生有托了。
章清亭在大户人家里可见得多了,象那些真正有钱的公子哥儿没几个好的,不是沾染着一身的纨绔恶习,就是工于心计,成天算计,还有一点很致命,就是几乎没有不三妻四妾的!只要是个女人恐怕都会难以接受。
可若是太过平凡的贩夫走卒,即便是再老实,对章清亭百依百顺,恐怕她也难以入眼。但选择一个象赵成材这样贫贱出身的秀才,既能够和章清亭有一定的共同语言,又相识于微时,二人倒很有可能做到一夫一妻,白头偕老。这就相当不错了!
单从赵成材自身来说,章清亭还是有五分中意的。但他身后,为什么偏偏站着赵王氏和赵成栋?
章清亭想起来就是一肚子火,光看那两人,她就不能乐意!
算了,找个机会跟秀才说清楚吧。有他们,没我!章清亭拿定了主意,自又睡去。再醒来时,天已大亮了。
赵成材不知去了哪里,倒是张小蝶守在床边。见她醒了,兴奋得叽叽喳喳,“大姐,你醒了?姐夫在外面张罗着包饺子呢,让我过来照顾你!”
忙活了这几日,张小蝶也瘦了一圈,小脸都尖了下去,看来赵成材所言非虚,章清亭心中感动,微微一笑,“这几日,可辛苦你了!”
张小蝶被大姐教训惯了,这么一表扬。倒是很不适应,脸都红了,忸怩着道,“这也是我应该做的……一家子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她扶着章清亭坐了起来,“要不要小解,还是先漱口洗脸?一会儿吃点清粥小菜,然后我帮你擦洗擦洗。按理说今儿该洗澡的,可你现在病着,姐夫说洗澡太伤元气,那就只好擦擦,换身新衣裳了!”
章清亭一时明白过来,原来赵成材把妹子打发过来还有这样一层深意。难为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想得这样周到细致,章清亭心中还是很有几分谢意。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们都洗过没有?”
“快到午时了,我还没洗,娘在里屋打发银宝元宝正洗着呢!等他们都弄完了,我再去洗!”
“这么冷天,有放火盆么?可别弄得跟咱们一样风寒了!”
“知道!姐夫也这么说,我们拿布帘子隔了出来,里头放了三个大火盆,银宝他们一个劲儿的在里头叫热呢!”
章清亭这才放心,她感觉自己今天好了很多,慢慢坐了起来,吃了东西,又让张小蝶帮着,把自己里里外外收拾了干净。
当初店里的料子买剩下没得挑,给众人连她自己做的新衣都是些不大好看的颜色。
章清亭换上之后觉得有些遗憾,“应该再给大伙儿都做套喜庆颜色的好料子的!”
“这就很好了!”张小蝶倒是很满足。“象以往过年,啥时候有过这样厚实暖和的大棉衣?这今年生意初开张,能有这样就不错了,等咱们以后生意做大发了,自然还有好的!”
章清亭听得笑了,“你就这么有信心?”
“那当然!大姐你这么有本事,肯定行的!”张小蝶眼里是满满的自信,“姐夫都说了,我们这是那个山水之后遇着花,又什么一村来着?”她皱着眉头想不起来。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章清亭嗔道,“别学东西净学个半吊子,没的让人笑话!多花点时间记一记,日后说出去才象个样子!”
张小蝶吐吐舌头,默念了好几遍,“这回记着了!下回你再考我吧!”
“那你可记清楚了,我下回肯定要考的!”章清亭穿束整齐,“扶我到前头去瞧瞧大伙儿!”
“那你等等,我得问问姐夫!”张小蝶把门开了少许,扒着门槛大声嚷嚷,“姐夫!大姐要到前头来,可不可以呀?”
“我来瞧瞧!”赵成材应了,放下擀面杖。就要过来。
章清亭趁没人小声训斥张小蝶,“你这动作快改了吧!这么大姑娘,扒着门槛嚷嚷,多没礼貌!要是有什么话,就过去说了再回来,可别贪图这一时省力。想要学得谈吐有礼,还得举止文雅才配得上,以后可要注意,知道么?”
张小蝶又吐了吐舌头,不过大姐这样私下说她,给她留着面子。也让人好接受了许多。
“还有这吐舌头,快一并改了!这么大姑娘了,翻过年就十六,也该学得稳重点了!”章清亭是真心为了她好。这一家人既然肯努力自新上进,那她自然也就要诲人不倦了。
赵成材过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笑道,“这大过年的,娘子就不要再教训了吧?要不这可就是真从年尾教训到年头了!”
章清亭一想也是,自悔有些失言了,又怕自己一会儿又忍不住。
赵成材倒是瞧出她心思,笑道,“你放心,这些天我肯定都会跟着你,只要你训人我就提醒你!”
“没关系的!”张小蝶呵呵笑着,倒是不甚在意,“反正从小到大都被大姐训惯了,她要三天不训人,我们还不习惯了!”
这不是讨骂么?章清亭扑哧笑了,可想想那话也不中听,马上换了话题,“我想到前头瞧瞧金宝,请问赵大人,现在可以出去了么?”
赵成材瞧她穿得很是厚实,脸色虽然还有些白,但精神很不错,拿了条大围巾把她头脸也护住,这才同意,“出来吧!正好金宝也醒了。”
其实从耳房到前屋不过十来步路,可赵成材和张小蝶仍是一左一右的护卫着章清亭,不让她受一点风,把她扶了进来。
到了前面章清亭才瞧见,原来他们不光布置了那间耳房,连前面也全部布置一新,窗花对联全都贴上了,还准备了不少大红灯笼挂着,很有节日的喜庆气氛。
银宝元宝都洗完了澡,换了新衣裳。瞧大姐来了,急忙献宝,“姐夫还买了许多烟花爆竹,大姐,你晚上一定要一起来放!”
“好啊!”章清亭含笑应了。
过来瞧见张金宝脸上仍是青肿未消,头上还裹着伤布,包得跟粽子似的,她眼泪顿时滚滚落下。上前握着弟弟的手,“金宝,对不起!是大姐错怪了你,错打了你!全是大姐的错!”
她这一哭,弄得张金宝天大的委屈也散了,陪着掉下泪来,“大姐,这事儿不怪你!姐夫说了,全怪那坏人没说清楚!你是我大姐,就打我两下子也没关系的,反正我也常常偷懒,惹你生气。只是下回,你再生气,也别把我赶出去了!那个,大半夜的,我又没地方去……”
这话说得章清亭心里更加内疚,“不赶了,大姐再也不赶你走了!”
赵成材听得也难受,这明明就是李代桃僵,自己弟弟犯了错,却让金宝无辜受罚,他也深施一礼,“金宝,我也要跟你赔个不是!成栋实在是太不象话了!害你受委屈了。”
张金宝呜呜咽咽的道,“姐夫,我知道你是好人,就你一人当时还护着我来着!”
张发财吸吸鼻子,瘪着嘴道,“金宝啊!爹也对不起你,当时我也打你来着!”
张小蝶也抹着眼泪,“哥,对不住!我也错怪了你!”
张金宝沉冤昭雪,一家子全给他赔不是,倒弄得他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嚎啕大哭,“你们……你们快别说了,再说,我哭得停不住了!”
这话反而又把大伙儿给逗乐了。
张发财抬袖擦擦眼角,“瞧这大过年的,咱们一家子应该高高兴兴才是,干嘛哭哭啼啼的?都快别哭了!大闺女,你可别哭了,你哭金宝也跟着你哭!这哭个没完没了了!”
众人这才渐渐止住了泪,赵成材勉强笑了起来,“咱们接着包饺子吧!”
“对对对!包饺子!”张小蝶擦了眼泪过来帮忙,“咱们还要做几个甜芝麻馅的,看到时谁吃到了,肯定新年要交好运!”
这么一说,大家又都来劲了。和面的和面,擀皮的擀皮,包饺子的包饺子,甭管捏得好不好看,都是热闹的心意。
章清亭自坐在张金宝床头,细细问他伤势。张金宝还从没觉得大姐这么关心过自己,虽然冤枉挨了顿揍,他也觉得值了!
这边一家子忙忙碌碌包了饺子,热热闹闹的吃了团年饭。
到了天黑,两个病号都不让他们出来,只好坐在窗前,就看着他们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放烟花爆竹。
张金宝也是好玩闹的,看得心里痒痒的,直恨不得能下去一起放。章清亭笑着答应他,再去买一堆烟花爆竹回来,只要十五他能下地,就让他去放个过瘾。有这个动力,张金宝的伤势好得也快了不少。
看着一朵朵烟花在夜空中美丽绽放,映红了这一家子的笑脸,章清亭恍惚觉得,自己好象真的就是张蜻蜓了。
这样平淡略显寒酸的年,在她过去的十八年里是未曾经历过的。
那时的她要向一大堆祖宗牌位磕头,向无数长辈同辈行礼,脸上必须得带着僵硬的笑意,身上穿着里三层外三层如枷锁般的礼服,涂着厚厚的脂粉,嘴里说着无穷无尽的吉祥话,心里却只觉得厌烦无比。
而今,没有任何繁琐的礼仪,也不需要任何的客套和虚伪,大家就是吃了一顿饺子,有暖和的新衣裳,有暖和的屋子,有一家人围拢在一起,便觉得幸福无比。
也许章清亭还不能深切融入到他们的这种快乐之中,但她心里确实也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宁静与祥和,这种淡淡的温馨却是让她感觉极其舒服的。
放了烟花,天色也晚了,两个病人熬不得,赵成材把他俩都赶回去歇息了,自和张发财他们守岁不提。
其实他的心中,多少也有些惦念,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孤身在外过年,也不知家里情形如何了。
赵成材当然不知,赵家这个年过得不好,或者应该说是,很不好,简直糟透了。
自从那日他们走后,赵王氏就病倒了。
她是真的病了。却也不完全是病的缘故。
请来大夫瞧了,说是年纪大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方子开了,药也吃了,却收效甚慢。
不是因为病势沉疴,也不是因为年纪大了难恢复。她这病,有一大半,是心病。
赵王氏要强了一辈子,自觉也刚直了一辈子。虽然家里穷,可这风风雨雨大半辈子虽然都是在苦水里泡过来的,人还是行得正坐得端。虽然也会驱邪降妖装神弄鬼,但那也是凭劳力混饭,从来没做过一件丢脸的事情。
她是这么要求自己的,也是这么要求几个子女的。
可怎么忽然之间,就成了儿子嘴里比贼还要更加可恶的人?
赵王氏是真的想不通。
(PS:第二更,生死时速终于上来了!不容易啊!还有一更!亲们等明早看吧,不要太熬夜了!)
第二卷 (一零六)糊涂的赵王氏 [粉红20+]
(一零六)糊涂的赵王氏 [粉红20+]
赵王氏不明白,她只是想让小儿子也从章清亭那里分得一杯羹。为什么大儿子要骂她是贼呢?
她认为,章清亭是大儿子的媳妇,那也就是赵家的人了,她的钱为什么就不能算是赵家的钱呢?既然是赵家的钱,为什么就不能分给成栋?
不说别人,就拿自己来说吧,自从嫁给赵老实之后,那是一门心思的扑在这个家身上。赵王氏可以摸着良心,很负责任的说,自己永远是家里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那个人。成天起早贪黑的干活,绞尽脑汁的想为家里多挣点钱,挣的每一文钱也都是用在了这个家身上。那既然她可以做到为了这个家不计得失的付出一切,为什么就不能这么来要求章清亭呢?
再说了,成栋是多好的孩子呀!又是成材的亲弟弟,赵家就这么两兄弟了,为什么章清亭就是对成栋这么吝啬,不肯把自己的东西分给他一点呢?就不说分成栋一半,就是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也好啊,若是如此。赵王氏觉得自己也不会被逼得铤而走险,让成栋去偷那秘方,以至于弄出这么大风波来。
赵王氏以一个母亲的心,想不通这一点。
现在成栋是闯下大祸,但那也是被人哄骗的不是?他还这么年轻,不经世事,哪里知道人心险恶?作为大哥大嫂,应该原谅他的年幼无知,这次错了,下次不再犯了就是。干嘛要发这么大的脾气,以致于大过年的弄得离家出走呢?
赵王氏很不能理解这些年轻人的想法。
是,她自己也承认,当时确实是脾气急了一点,不该护着成栋,应该让成栋早点向他们承认错误。
可是,如果不是当时他们,尤其是章清亭的脸色太难看,打得太狠,她也不至于不敢说实话呀?
光说她脾气不好,那章清亭的脾气又好得到哪里去?想到这一点,赵王氏就很是不服。
但是,她确实也有错的地方。赵王氏唯一承认自己错了的,就是不该打赵成材那一巴掌,又叫他滚。
这确实是太过分了。那么大的儿子了,都娶了媳妇又有功名在身的,就这么被她当着众人教训,实在是下不来台。所以赵成材一气之下要离开。也是情有可原。
可章清亭你作为媳妇,怎么不劝劝呢?还跟着一块儿闹!你们家人要走就走吧,怎么能把我儿子一块儿拐走呢?这我儿子不成你们家女婿了?
这让赵王氏很不高兴。
可更让她头痛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让她去给儿子道歉?赵王氏拉不下来这个脸。可要是就任由儿子跑到外头,呣子俩僵在那里,老死不相往来,便宜的还是章清亭!赵王氏又不服这个气。
活了大半辈子,赵王氏从来没这么为难过。思来想去,自家人没有不是,全怨章清亭不好,自从娶了这个媳妇,家里就没有消停过。
她甚至隐隐开始后悔,当初还不如娶杨小桃,没用就没用,起码省心。现娶了个太能干的,自己又降不住,真是闹心!
她这想法幸好没让赵成材知道,要是赵成材知道了,非得气得吐血不可!这个老娘,为什么就这么糊涂,冥顽不灵呢?
赵成材也在反思。为什么家里会弄成这样?
他的脑子可比赵王氏清醒,也好使得多,很快就抽丝剥茧,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
家里的主要矛盾是什么?
当然是赵王氏和章清亭之间的矛盾。
为什么会有矛盾?
那是因为赵王氏起初就是把章清亭作为一个能生财、能分担家计的工具的娶进门的。这个定位首先就决定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只要是个人,只要不是个傻子,估计都不能这么乖乖听话,甘心被人利用,做赵王氏的这个工具。所以第一步,要想解决这婆媳俩之间的矛盾,就得彻底扭转赵王氏的根本态度。这个需要说服诱导,来日方长。
再来,婆媳之间都是因为什么爆发矛盾?
就一个字:钱!
赵王氏老是千方百计的想算计章清亭的钱到自己口袋里去,虽然她不是用在自己身上,但这种行为也是令人非常讨厌的。而且在她的不良影响下,现在连成栋也有了这种想法。所以才会胆大包天的去偷店里的秘方,导致今日的遗害无穷。
可以前的赵王氏不是这样的性格,虽然穷,也还是有骨气。为什么现在就变了呢?
赵成材想了很久,得出了结论。
以前娘不贪钱,因为那些钱是别人的。可现在她贪钱,是因为她觉得这些钱是自家的。
这个问题究其根本原因,还是一个观念问题,需要沟通。
可娘要钱干什么?
赵成材觉得娘是出于想一碗水端平的想法,所以要从章清亭,也是她自以为是从赵成材手里把钱分给弟弟。
娘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当然是因为成栋没本事,知道他肯定赚不出来这么多钱,又想让他也过上与自己相同的好日子,这样一种“劫富济贫”的补偿心理。
可成栋既然没有这个本事,凭什么要求章清亭。或者是自己这样来养活他?
赵王氏忘记了,她是在以一个母亲的标准要求章清亭。她也不想想,赵成栋之于章清亭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充其量算是兄弟。你赵王氏可以全心全意的为你的子女付出,可会不会全心全意的为你的小叔子付出?答案当然是不言而喻。
赵成材是家里的老大,他当然知道身为长子的职责,扶助弟妹是应当的,但也不能说,一定要扶助得让每个弟妹都过上与他相同的生活。
若是说感激,这些年来,除了父母,赵成材反而觉得两个妹妹为他付出的更多,牺牲得更大。若是要扶助,他应该首先去帮助两个妹妹才对。
以前是他没有完全意识到,可现在在章清亭潜移默化的熏陶下,尤其是通过玉兰的婚事,他也开始反思,做兄弟的凭什么就白白的占用姐妹的聘礼,让她们为了自己付出?
两个妹妹,就象是赵成材心里的两个伤口,一想起来就隐隐作痛。可要这么痛一辈子么?赵成材不愿意。要怎么解决?他会认真的考虑。
至于成栋,赵成材清楚。只要父母健在,成栋又没有娶妻,自己是不可能要求与他分家的。只要不分家,娘就总有理由去偏这个心。
做了十几年的兄弟,赵成材当然知道这个弟弟的秉性。有心眼,爱耍点小聪明,什么事都想占点小便宜。人没有坏心,但做事并不牢靠,全靠一张嘴花言巧语哄得娘开心,明里暗里总是护着他。
想当年,其实也供过他念书来着。可这小子坐不了三天,就死活再不愿意上学去,这才老老实实回家务农。所以对于他,赵成材并不觉得亏欠太多,只是这个是他唯一的弟弟,他还是得尽量把他引上正途,能够靠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的过上适合的生活。
只要把赵成栋的事情解决好了,赵王氏没了后顾之忧,自然也就能心平气和的看待章清亭。这才是有效解决这对婆媳矛盾的关键所在。
而现在的情况呢?章清亭这边要忙生意,实在不适宜再为那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操心费力。赵成材反倒觉得,虽然是一气之下搬出来,但却是暂时解决矛盾的最好办法。都不住在一起了,怎么吵得起来?
给章清亭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能够全力以赴的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目前对她最大的支持。
况且,张家这么多人,老挤在他们家那么点大的房子里,也不是个事儿。早点分开,对大家来说,还是有益的。
赵成材既然想跟章清亭在一起,自然要为她做些打算。而且母亲和弟弟闯下这么大祸,不受点教训绝对不行!若是赵王氏总这么蛮横无理,姑息弟弟,将来还不知要闯出什么大祸!
赵成材看得很清楚,他们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享受太多章清亭带来的好处了,现在章清亭离开了,恐怕他们很快就会觉得不便,那时才知道章清亭的好处呢!
赵成材想的一点都没错,因为赵王氏根本起不来身,赵家倒了顶梁柱,这年过得就凄凉了。
别说饺子,连饭吃得都勉强。为啥?赵家父子二人都不会做饭。以前有赵王氏,后来有赵玉兰,这父子俩田里的活会干。可厨房里的事却不大会。
赵王氏生着病,胃口不好,每天就让他们熬点粥,配些咸鱼腊肉什么的,混混也就罢了。可这两个青壮年男子天天这么吃,怎么受得了?前些时都被章清亭的大鱼大肉都养刁了胃口,不上三顿,这爷俩就是愁眉不展,萎靡不振。还得伺候着赵王氏汤药,每天生火烧炉子洗碗炒菜啥的,说起来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可总得有人去干。
把这爷俩烦得,怎一个愁字了得!
愁得不行,就开始找赵王氏磨唧,要出去打菜买饭回来吃。赵王氏一次不同意,两次不同意,可经不起他们成天在耳边咕哝,只好应允。可应允了一次,又有第二次,赵王氏病得没心思计较,可钱花了多少还是知道的。眼见着每日花钱如流水,心疼不已,却也毫无办法。
这人怎么变化都这么快?难道都忘了以前那么苦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赵王氏又多添了一样烦心事,更加糊涂了。
(ps:偶……偶终于加出来了!握爪!亲们看偶这么勤奋,是不是打赏下捏?嘿嘿!)
第二卷 (一零七)送礼要送到位
(一零七)送礼要送到位
且不说赵王氏这儿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再说回绝味斋。
大年初一。
一大早章清亭就起来,准备给众人分发红包,可她自己却先收到份“大红包。”
张小蝶兴致勃勃的将包袱捧到她面前,里头是一套崭新的大红棉衣,“大姐,这是姐夫特意给你买的,一直藏在外头,还不让我们说。他说过年要穿得喜庆,你又做生意,咱们家谁不穿大红的都可以,就你不能不穿!”
她还故作神秘兮兮的道,“知道昨儿为啥是你第一个吃到糖饺子么?那也是姐夫做了记号,偷偷捞给你的!”
章清亭微微有些动容,这个秀才,是跟谁学的?还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抚着这柔软光鲜的大红棉衣,她的心中却也有喜意在淡淡流转,象是欢腾的小溪,趟过沉寂一冬的静谧林地,带来春的讯息。
可这样够么?章清亭觉得还是不够的。
可大年初一,谈这事总不大好吧?章清亭振作精神。梳洗打扮了,出来给家人发开年礼。
她不提,赵成材自然更是什么也不问,带着银宝元宝放了开门的爆竹,热热闹闹的迎接新年的到来。
本以为他们在这儿没什么人上门拜年,没料到方德海知她病了出门不便,特意带着方明珠上门来了。见章清亭已然能够下地,还一身大红新装,很是喜庆,便打趣着道,“这可真是开门红了!今年咱们的生意一定会更好!”
众人俱是附合着,满怀憧憬。
但章清亭却更加的多保持了一份清醒和理智,吉祥话说完了,就该议议正事了。
有一匹狼就横在她身旁虎视耽耽,如若不把这个人的问题解决好,恐怕就是借来了钱,她也没法盖新房子。
赵成材却不能奉陪,他还要上娄知县那儿拜年去。本来只准备了点寻常节礼,但章清亭却叫住了他,特意封了份重礼让他拿去。整整二百两纹银,别说在他们现在这么捉襟见肘的时候,就是平常,也不可谓不重了。
赵成材有些诧异,“怎么封这么重的礼?我就这么送去,恐怕也不大好吧!”
章清亭一笑,自取了他一个糕点盒子清空,下面垫了些丝绵。把银子放下,上面再铺张油纸,仍旧搁上一层糕点,“不过是盒糕点,又有何妨?”
赵成材会意,送这么重的礼,肯定是有事相求了,“那若是娄大人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章清亭想了想,“今儿送去他应该没空问你,要问也是等年后衙门开始办理公务了,再找机会问。不过他要是不问,你就什么也别提。等到他要问你时,你就求他说,要将咱们这条胡同的重建,也交由官府征集民伕来做。”
这个理由倒是好扯,赵成材很快就想到了,就说是市集里的房子,怕建得不合规范,想请官府统一设计筹建,随便就能忽悠过去。他琢磨一下,“那我别这么早去,这会子肯定有不少人呢!等天快黑了,晚饭那会子我再送去,估计没什么人了,他也容易注意到咱们的东西。”
方德海有些不解,“请官府的人来做,他们那工钱可不便宜。咱们本来就没钱,为什么非要再请他们呢?”
晏博文却是明白了章清亭的意思了,略一思忖,“若是如此,老板娘,您送的这礼恐怕有点轻了!”
二百两还轻?众人都有些不解。
章清亭见晏博文清楚了她的用意,朝他微微颔首,面上却很是为难,“我也知道轻了,可是没法子,我手上一共就这么些钱了,还得应付一家子的开销。再多,我也很难支出来了。”
方德海还没明白,赵成材见晏博文和章清亭心有灵犀的样子,很有些不服气,用心一琢磨,他也想到了,“你这是怕薛子安再来捣乱,索性想把这工程设计连带建设一并交给官府去做。任他薛子安再横,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跟官府作对,所以宁肯稍贵一点,也要买个稳妥。给娄大人送这么重的礼。也是想他多多回护之意。”
章清亭点头,“正是如此!”
晏博文皱眉听了半天,忽然Сhā言问道,“那娄大人多大年纪,在这儿为官有多久了?可有家眷在此?”
这个赵成材却是知道,一一答他,“娄大人今年四十有三,在这儿为官有七八年了,除了夫人和一位小姐在此,另两个儿子前两年都陆续送到京师亲戚家求学去了。”
晏博文沉吟一会儿,“老板娘,那你恐怕真得给娄大人送份厚礼。朝廷里有规定,官员每任三年一期,在一个地方最多连任三期。要是他在这儿有七八年了,那估计就这一两年,甚至开春之后的任何时候,他都有可能会被随时调任离开。”
赵成材想起来了,“怪不得他那么着急的想处理掉这条胡同,恐怕果真如你所言,他是真的要离开了。”
晏博文狡黠的一笑,“官员每每在离任之前,再做些什么事,只要无伤大雅。有些平常不大好办的事,反而顺理成章的好办了。所以在他走之前,只要咱们的礼送的能够打动他,就可以求到他办为我们办一些自己着急想办的事。”
“你这话是何意?”
晏博文侃侃而谈,“咱们在这里一无靠山二无背景,那个薛子安仅凭你我之力,想要对付他肯定是以卵击石。老板娘您刚想着要打着官府的名义来修建新胡同虽然也是个好办法,但日后呢?等房子盖起来了,他要是又找人来捣乱怎么办?象那些亡命之徒,杀人放火估计没有他们不敢干的。要是闹得没人敢来买或是租这儿的房子,咱们就是建得再好。那也是白搭。唯今之计,就是想法子,把官府和咱们绑在一起,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才能保证日后太平。”
他最后道出自己的想法,“我这主意就是请求娄大人用官府的名义在这条胡同上置办套院子去!这样,才是真正长治久安之计。”
“你说的我也想过。若是可以把我们这条胡同挂上半个官字号,我情愿白送他一套院子都可以!但是,”章清亭微一蹙眉,“官府可不许做生意,他有什么名目买铺子呢?”
“就是啊!”赵成材也觉得这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就是官员家眷,也不许出来住的。他们过不上多久总不是要走的,咱们这房子就是白送给他们,他们也用不上。用个人名义都不好买,怎么还可能用官府的名义买?”
晏博文笑得胸有成竹,“官府是不许做生意,可你们难道忘了,官府可还有在当地资助开办县学、善堂这些公共机构的职责,这些产业却不在衙门里,是要到外面来置办的。”
赵成材一听更是摇头,“县学善堂这些本地早有设立,怎么可能又再新设?而且那个又得费官库银两,恐怕娄大人不会愿意。”
他没说出口的话是,要有多的钱,他自己带走多好,干嘛傻乎乎的充公?
晏博文却是明白其中深意,“赵大哥你这就不知了,每一任官府为了账面漂亮,离任之时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笔钱财,而下一任接手之后,在他离任之时,为示清白,也会把这笔账再略添一点转下去。这是官场旧例,除非真要用到公事上,否则没人会动这笔钱财。所以娄大人未必不肯。就算县学善堂都有开设,但可没规定说一个地方只许开一个县学或是善堂的。只要有心,想做这种善事总是能找到借口的。”
赵成材听得哑口无言,这人还当真是熟知官场内幕,他的家世,绝对不凡。
章清亭接过话来,“再说了,只要娄知县他愿意帮这个忙了,便是把原来的撤掉,重新再设新的又有何妨?”
晏博文点头,“正是如此!所以咱们这礼一定得重到让他心动!”
见他二人相视一笑,赵成材瞧着难免有些不愉,可谁叫自己涉世未深,不懂这些官场上的门道呢?看来以后要学的还真不止是一点东西。
方德海听明白了,起身对章清亭道,“那你这银两定是不够的,我手上好歹也还有二百多两,现就回去取了,让阿礼赶紧送来,咱们凑一凑,一次给他送个重礼。这治重病得下猛料,咱们要求人办事,也得送份大礼。免得一回不成,又得闹二回,反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没有诚意了。”
章清亭开匣点了点银子,一咬牙,“老爷子您有多少尽管送来!咱们干脆凑个五百送去!阿礼,你觉得够了么?”
晏博文点头,那这份礼就很象个样子了。
方德海赶紧赶忙的带着孙女和他一起回家取银子了。
章清亭数着剩下的银钱叹气,“只是往后这日子恐怕就真得省俭着过了。”
赵成材道,“这却无妨,我每月还有一两银子工钱呢!好歹一家子的嚼用是够了的。”
张小蝶听了这话,忙把早上刚收的新银锞子拿出来,“大姐,这还有银子呢!你先拿去用吧!”
“这怎么行?”章清亭不肯收,“这是给你们的新年礼,哪有送出来还收回来的理儿?”
“咳!你这不给我们么?我们已经收过了,就是意思到了。”张小蝶一定要给她,“现在不是还给你,是先拿出来用,嗯,这个词儿我会说,叫同舟共济来着!再说你挣的钱总不都是给我们大伙一起用的,那我们的也该是你的。要是不够啊,我这儿还有你给我的银项链呢!”
章清亭听得心里舒坦,这小蝶还当真是懂事了!
赵成材也道,“现在娘子你这儿有急用,当然就先用了,以后有了,再分给大伙儿就是。”
张小蝶出去收罗了一圈,把爹娘兄弟手上的银子,包括张金宝那十两工钱全都拿了回来,这零零碎碎的就快二十两了。
赵成材笑道,“这下子,一年的花销也是够的!”
张发财他们原本都在外头闲着,没进来打扰他们谈正经事。此刻听说要钱急用,还扯着嗓子问够不够,要是不够就把棉衣棉被当几套出去。
那个当然不用!可章清亭听得心里却很是温暖。这一家子总算开始齐心协力了,想来将来定是会越来越好的。
时间不长,晏博文也送了银子过来,可除了几个大锭,其余一大堆零零碎碎的散银子可没法送礼,须得倾成几个大锭才是。可这大过年的,上哪儿找人干活呢?
赵成材沉默了一会儿,“我去找福生帮帮忙吧!”
时间不长,人回来了,交出五大锭银子。难得的是,每个银子并不是打成平常的元宝造型,而是按着那些花式小银锞子打成了梅花、海棠、牡丹等各色花锭。银光放亮,手工细致,就算不用,摆在桌上,也极是漂亮。
章清亭看得赞叹不已,“这田福生倒当真好手艺!”
和赵成材对望一眼,二人眼中俱感可惜。
赵成材叹了一声,“福生还问我,玉兰过得好不好?我真是不敢答他!”
“初二不是媳妇要回门么?明儿你还是回去吧!见见玉兰,其实我也挺想她的,要能请她到这儿来坐坐就好了。”
“其实我也是这意思!”赵成材叹了口气,“明儿我是不会回去的,让银宝替我跑一趟传个话,要是他们回来了,就请来咱们这里坐坐,我想孙俊良应该会肯的。恐怕呀,他在娘那里一盏茶的工夫都坐不住!”
想着晏博文之前的话,章清亭特意将糕点换成了年糕,取其步步高升之意。眼见天色黄昏,想来拜年的客人都回去了,赵成材才送了过去。
娄知县迎来送往的累了一天,本来都准备吃饭了,忽见赵成材这个点来,有几分不悦,面上仍是客套的留他吃饭,赵成材当然没这么没眼力劲儿,只拜了个年,就告辞回来。
见他只提了份年糕来,娄知县本觉他有些小气,但也不甚在意。谁料小厮等人一走,倒特意把这份礼物呈了上来,“老爷,这个里头似乎有东西!”
(PS:今天咋这晚呢?检讨!成夜猫子了,谢谢亲们的粉红和打赏!继续码下一更去!)
第二卷 (一零八)被鄙视了
(一零八)被鄙视了
娄知县掂一掂赵成材送来的礼。就觉得沉甸甸的份量不对。再打开一瞧,着实吓了一跳!
出手如此阔气,就是那些大家乡绅也未必有这份豪气。稍加琢磨,他心下便是雪亮。
绝味斋秘方泄漏,一夜倒闭之事,已是扎兰堡街知巷闻之事。虽说泄露秘方的是自家兄弟,但却也是薛子安哄骗在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薛子安在故意找碴!
那赵成材此时送这么重的礼,是求他去主持公道还是另有所图?
若是让他去跟薛子安对着干,那娄知县可恕不奉陪。
强龙不压地头蛇,薛家在此地经营多年,盘根错节,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有法子收拾的。再说他都快离任了,这最后关头,也只想平平顺顺的交接出去,不想也更不会冒这个险。他想了一想,命人把这份礼原样收了起来,打算过几天问问详情再说。
大年初二。
别说章清亭一早就惦记着赵玉兰今儿要回门,就连赵王氏这么病病歪歪的也记挂着此事。
怕孙俊良象上回一样嫌弃自家饭菜,还特意让赵成栋和他爹去外头买一桌酒席回来款待娇客。
这两天,赵成栋出去串门子。总感觉街坊邻居看他的眼光变得异样起来。
就是拜年问好,人家的眼神里也明显的透着一股敷衍的神情。要是有几个人一起,还对着他指指点点,见他一靠近,又忙忙的假意散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嘻嘻哈哈打着招呼,若是问他们,就随便找个理由推搪过去,这反而就越发的显得其中有鬼了。
赵成栋就纳闷了,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自己脸上没长花,也没得罪人啊?
再仔细一留神,就发现不止一个人对他流露出这种表情,那是为什么呢?可问又不好问,跟个小虫子在心里头钻似的,弄得人难受之极。
就象今儿和他爹出来买酒席也是,他们找的就是附近的一家小馆子,从前玉兰还在这里帮过厨,学过艺的。坐在厅里等着的时候,就见有两个小伙计在他背后窃窃私语,好象在说他些什么。就连那大师傅,也没有平日的热情,一句闲话也不多说,接了生意也不吭声,径直进去炒菜了。
等菜都炒齐,收了钱再拿了食盒给他们装好。转身却对着小伙计吩咐了一句,“你们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地扫扫?没瞧见都脏了吗?”
赵老实为人木讷,听不出所以然来,但赵成栋明显的觉得不对劲。这什么意思?地上明明很干净!
他可不愿象个闷葫芦似的憋在心里,心眼一动,等出了门走不上几步,又假意跟他爹说那钱好象找少了,得再回去合计合计。让他爹在前头等着,又一人悄悄的摸了回去。
院子里,那师徒三人正说到他。
“瞧瞧!那小子干的这么事?连自己家铺子里的东西都要往偷,这还是人么?”
“这就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一个家里养了个这样的白眼狼,迟早得败光!”
“就是!你们瞧他家嫂子多不容易,一个妇道人家辛辛苦苦弄个店出来。咱们也是做吃食的,都知道这其中的辛苦。可这店开了没几个月,就让这小叔子给彻底毁了。听说都给气得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瞧见人,真是可怜哪!”
“咳!他哥嫂早不在家了!前几天一大早就拉了辆车,全都走了。有人在街上瞧见了,都住在店里呢!连个年都没处过!”
“那是啊,要是我有个这样的弟弟。也过不下去!什么玩意儿嘛!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没得踩脏了我们的地!”
“听隔壁老齐家那小子说,那天晚上好象吵了一夜,先是错怪了张家弟弟,还把人家打了一顿赶出去,他也不出来认个账,后来才知道弄错了,才又吵翻的。那小子可真不是个男人!敢做不敢当,我最瞧不起这种人了!”
“我可告诉你们,以后少跟他来往,免得学坏了!要是哪个敢在我这店里偷东西,瞧我不剁了你们的手指头!我可不象赵家秀才和媳妇那么斯文,就这么忍气吞声的走了。咱们学手艺的可有规矩,师父教给你,该学的学,不该学的可绝不能偷师!想那赵家做的生意,还是人方老头出的秘方,人家一把年纪琢磨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就这么给这小兔崽子给泄露了,你说冤不冤屈。要是我,非上官府告他去不可!把那小子剥皮拆骨都是轻的!”
“师父您放心,我俩是那种人吗?我们再穷,可也穷得有骨气。一不偷二不抢,更不会毁自己家里的东西!”
“对!就是要偷要抢,也绝不偷抢自家里的东西!这算什么本事?亏那小子平常还总装聪明,哼,真不知道他中了哪门子邪性,居然偷了自家店里的东西给外人,实在是傻得冒泡了!”
“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种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我呸!跟他来往,那真是脏我们自己!”
“那赵王氏平常不是挺硬气的么?瞧她护犊子护得,连儿子儿媳都气跑了,瞧她后半辈子怎么过!”
“人家还有小儿子呀?她儿子会偷,下回再去结个亲家,继续偷呗!”
哈哈哈哈……
赵成栋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浑身哆嗦,明明穿着大棉袄却敌不过这刻骨的寒意,一颗心在巨大的耻辱里煎熬着,愤怒得拳头捏得嘎巴嘎巴作响,直恨不得冲进去撕了那几人的嘴!
忽然里面伙计瞧见外面有人影,跑出来看,“谁?”
赵成栋吓了一跳,心虚的匆匆离去。可已经被人瞧见了。
“外头是谁啊?”
那伙计故意提高了嗓门,“没瞧见!谁知道是哪家的畜生没看好,跑出来乱晃!”
赵成栋捂着耳朵,落荒而逃!
赵老实见儿子突然神色大变,煞白着一张脸跑回来,关切的问他是怎么了。
赵成栋胡乱应了,和爹回了家,自此闭门不出。走到哪儿都觉得别人在戳他的脊梁骨,心里是又羞又恼。
一个人有没有做错事,其实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
赵成栋当然知道自己偷了大嫂的东西不对。也知道让张金宝代他受过是委屈了。但是,这都是他们家务事啊,为什么这些外人要来说三道四?
可他又怎么可能堵得住这攸攸之口?
人在做,不仅天在看,周遭的人也是看得见的。孰好孰坏,孰对孰错,人人心里都有把公平道义的秤。
赵成栋得了赵王氏一时的庇护,免受了皮肉之苦,可却得遭受比挨顿板子更重得多的遣责。这种痛苦可来得更加长久,也更加的折磨人。
时日一长,他的心里难免就怨怪起赵王氏来。要不是娘怂恿他去偷秘方,他能干这蠢事,遭这千人责万人骂的么?
赵王氏很快就会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真的是错得太离谱了!就连一心维护的小儿子最后也反过头来抱怨她净出馊主意,你说,她这辛辛苦苦的是为的什么?
但是今儿,赵王氏心里却更加惦记着要回门的女儿。
可这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张银宝上午在家正和元宝在院子里撒欢,忽然奉了大姐大姐夫之命,要到赵家去请赵玉兰夫妇过来相见。
反正这小哥俩是焦不离孟,又都闲得发慌,二人就勾肩搭背、打打闹闹的一块儿走了。
章清亭瞧着这俩小dd的背景摇了摇头,问赵成材,“这儿附近哪有学堂?我想开了年,就送他俩去上学。”
啊?听了这话连张发财都愣了,“啥?让他俩去念书?”这也太奢侈了吗?
章清亭点头,“这么大孩子了,什么都不会,成天四处撒野,不读书怎么办?”
张小蝶给她端了熬好的药过来,“大姐,咱们现在正没钱呢,还要供他们上学?让姐夫教教不就得了!”
章清亭摇头,“相公也有他自己的事要忙,白天得上衙门,晚上回来他也得读书。简单教你们一会儿没关系,可白天那么长时间,让他们两个小的往哪里去?”
张罗氏Сhā言,“他们两个现在也会劈柴挑水生炉子了,有时帮忙洗洗菜,煮个饭什么的,还挺能干的!”
章清亭嗤笑,“光会这些有什么用?长大了能靠这个吃饭的么?难道去给大户人家做仆役啊?这些小事也该学着帮家里做做,但却不是安身立命之技。”
她接了汤药坐下来慢慢服下,赵成材早一手端了热水。一手托了碟蜜饯伺候一旁了。
章清亭接过热水漱了口,再拈了颗蜜饯含在嘴里,等那苦味压下去了,才开口道,“他们这个年纪就是该读书的时候,不管将来做什么,先读几年书,要是能够上进当然更好,要是不能上进,多少也识几个字,明白些事理了,将来不管再学什么,干什么,总有用得上的时候,若是订个契约什么的,也不容易上当受骗。”
“这是真的!”张小蝶拿着空碗准备去洗,回头还补了一句,“我现在识了字啊,这附近的招牌都认得了,认路也方便。还有去药铺抓药也认得了好些,问的也少了。”
张金宝靠在床上也同意,“我也有那种……那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章清亭扑哧笑了,“这个用豁然开朗比较合适!”
“可他们哪是那块料啊!”张发财有点信不过自家的两个野小子,“瞧他们皮的,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ρi股上跟长了钉子似的,怎么可能坐得住?咱们家八辈子可都没出过读书人!”
“岳父大人此言差矣!”赵成材故意文绉绉拽了一句文,逗得大伙又都笑了,他很是赞同章清亭的意见,“读书肯定是对的!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俩不行?他们这个年纪去上学堂才刚开蒙,一年也费不了几个钱。这一来呢,让他们有个正经事做,不用放在家里操心,二来呀,说不定他们将来也能考个功名回来呢!”
“就他俩?”张发财老大不信,“他俩要是能考个功名,不说多,就跟你似的考个秀才,那我就再也不吃肉了!”
“那可说不好!万一他俩真有出息呢?”张金宝嚷嚷着,“大姐,这话咱们可得记下,彼此做个见证。要是那俩小子真有了出息,爹佻后半辈子就等着做和尚吃素吧!姐夫,要不你给写下来吧!这就叫那个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赵成材一笑,“要写啊,你自己写去!你这腿是伤着,手好象没什么事了吧?”
张金宝一缩脖子,把手藏到了被子里头。
章清亭横他一眼,“这光会认两个字没用,要是不会写,没几天就全忘了。”
张金宝嘟囔着,“那等我好了再说嘛!”
此时张小蝶收拾了碗进来,扬了扬自己的功课簿子,“哥,你可得努力,你瞧我都写多少字了!”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张金宝撇撇嘴,“等我好了,很快就追上来了!”
“那可是你说的!”
这两兄妹拌嘴,章清亭问赵成材,“说真的,这集市上有什么近一点私塾或者学堂?这个你肯定熟,看什么时候就把他俩送去吧!”
“有倒是有!”赵成材正想说给她听,忽然似想了什么,皱眉沉吟半晌,忽地眼睛一亮,“这事儿你尽管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你办好!”
章清亭觑着他那神色,“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呢?瞧这得意样儿!快说来听听!”
赵成材却一定要卖这个关子,只是笑,死活不肯说。
正夹缠不清着,忽见银宝元宝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大姐,大姐夫,来客人了!”
“没规矩!来客人有什么好慌的?”张小蝶起身叉腰瞪了他俩一眼,“是什么客人?”
银宝瞧着赵成材想讲又不敢讲,“是……说是大姐夫的妹子!”
“是玉兰么?”章清亭惊喜连连,“快让人进来坐呀!他们人呢?”
银宝挠头,“他们有车!我们是先跑回来报信儿的!”
赵成材起身,“那我出去迎着!”
“可是……”银宝想起最关键的一句,“那个不是玉兰姐姐!”
(PS:哦哦!赵成栋被鄙视了,桂仁也被鄙视了。捂脸!昨晚开始是决心要写完了,可素瞌睡虫实在是太强大了!(明明是你自己意志薄弱的说!)所以偶很无耻的去困困了,实在对不起等文的亲们!汗之,今天补上!这个偶不会逃滴!再次感谢投票打赏的亲们,尤其是和氏璧,看得偶两眼直冒金光!争取今晚多更一点,爱老虎油!)
第二卷 (一零九)牛……姨妈
(一零九)牛……姨妈
不是赵玉兰?那会是谁?
旁人不明白。赵成材却听得心里格登一下,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章清亭斜睨着弟弟,“你有话能不能一次说清楚的?来的到底是谁?”
不用回答,来人已经上门了。
“成材!成材你是住这儿么?”一个妇人中气十足的在外头叫嚷。
“是啊!来了来了!”赵成材慌忙迎了出去。
这声音很陌生啊,章清亭也好奇跟着出来瞧热闹。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从窗户里就只能看见一张女人的脸。没法子,她脸生得太大,完全把那张小窗子堵了个严严实实。又因为胖,五官全挤在了一起,一张脸上勉强看得见鼻子眼睛,只那张大嘴又肥又厚,抹着鲜红的胭脂,格外引人注目。一旦笑起来或者说话时,整张脸上就只见嘴巴动,就如同一个大白面团子开了个口,露出红糖馅儿在说话似的。
赵成材已经上前帮着打起了车帘,放下小凳,“姨妈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快进来屋里坐!”
那妇人从车里钻了出来,“这不听说你成亲了吗?这大过年的又有空,便特意带你弟弟妹妹过来逛逛!不过你们这儿可比我们那儿差得远了,这街上一共也没几间铺子!”
“那是!咱们这小地方和姨妈那儿当然没得比!”赵成材很是吃力的扶着她下来。
等她下来站定。章清亭乍见之下,差点没乐出声来!
这妇人生成身材高大,又养得白白胖胖,和赵王氏相比,一个高大白胖,一个矮小黑瘦,要说这两人是姐妹,当真让人难以置信。
就见她Сhā着满头珠翠,肥肥短短的手指头上戴了七八个红红绿绿的大金戒指,阳光下晃得人直眼晕。
身上着一件大红底子绣金牡丹的棉袄,领子袖子和衣边还镶着一圈黑色的貂毛,显得贵气十足。下面却配一条紫色的裙子,裙子上偏还绣着绿色的大朵团花。这原本就花哨之极了,外头偏偏又罩一件特别雅致的石青色鹤纹大氅。整个衣裳分开看,都是很不错的料子,也很好看的样子,但一旦穿在她的身上,却显得暴殄天物,极不恰当。况且又搭配得不伦不类,整个身上就跟开了染料铺子似的,乱七八糟。
章清亭见过俗的,真没见过这么俗的!简直就是俗不可耐!
这妇人却浑然不觉,下了车首先打量着他们这家绝味斋,“这么巴掌大个铺面,有什么做头?连我们家铺子的一半也不到!”
“我们小本经营,肯定是比不上姨妈家大业大!”赵成材一面赔笑着奉承,一面对车里招呼。“玉莲,下来吧!”
章清亭睁大眼睛瞧着,见出来一个年轻女子,却是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她和张小蝶差不多年纪,却生得眉目如画,秀秀巧巧好一副俊俏模样,分开来看,五官确实留着赵家人的痕迹,但合在一处,却是去粗存精,极其漂亮。
这姑娘穿了一淡红色的新装,就如早春杏花般娇艳动人,惹人怜爱。即使以章大小姐多年在胭脂阵中争奇斗妍的挑剔眼光来看,这姑娘也不可谓不是个美人。让人不禁感叹老天的偏心,把全家的精华都集中在一人身上了。
但是为何,这姑娘眉梢眼角之间,都凝结着一层抹不去的轻愁?但这份挹郁不乐,却更为她增添了些楚楚动人之态。
她早瞧见章清亭了,下得车来,先冲着她的方向含羞带怯的盈盈一拜,“玉莲见过大嫂!”
章清亭正待还礼。却听见车里还有一个人嚷嚷,“你们都走了,都不管我了!姐姐!姐姐来抱抱!”
听这声音嗡声嗡气的,并不算太小,怎么说起话来如此不知分寸?
就见赵玉莲很是镇定,回身柔声细语,“我们哪有不管你?不都在这儿么?快下来吧!”
“嘿嘿!”一个十来岁绿衣红裤的少年钻了出来,冲赵玉莲一伸手,“姐姐抱抱!”
章清亭听着吓一跳,这少年长得就跟先前那姨妈如出一辙,一样的又肥又胖,虽然缩小了点个头,但那分量估计也不轻。
赵玉莲摇头,“旺儿长大了,姐姐抱不动了,自己下来好么?”
小胖子很是不悦的把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了,扭头瞧见赵成材,冲他又一伸手,“你抱!”
赵成材心想,就你这分量,比我还重,我抱得动才怪!“旺儿乖,大哥牵你下来。”
“我不要嘛!”小胖子站在车辕上扭来扭去的开始撒娇,“娘!娘你来抱我!”
妇人也温言哄着,“娘也抱不动,自己下来啊,听话!”
见一群人都围着他,那少年越发的不依不饶。
章清亭见他目光呆滞,举止异样。心下猜到了七八分。突然提高嗓门说了一句,“元宝,你们那爆竹还有么?”
元宝本来瞧着那小胖子行为怪异有些好笑,忽见大姐这么一问,很是不解,“有啊!”
那小胖子已经明显被他们的谈话吸引到了,章清亭斜睨了他一眼,对元宝道,“那咱们进去放爆竹玩吧!”
啊?大姐要来放爆竹?元宝傻愣愣的不明白,却是点头应了,“好!那我去点香。”
那小胖子一下从车上蹦了下来,自发自动的进了屋,“我也要去放爆竹,带我去!我要去!”
章清亭冲着后头三人微微一笑,“请进吧!”
赵成材暗地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开始介绍,“娘子,这位是牛姨妈!”
话音未落,张家众人已经扑哧全笑了出来,这么又高又壮,可不象头大母牛么?
章清亭心中也是暗笑,面上却一沉,“有点礼数没有?还不快进去倒茶伺候!”
张家人乖乖进去了。
赵成材这才一一介绍。那俊俏女子当真是他的亲妹子,赵玉莲。那小胖子是牛姨**独子牛得旺。
可赵家的女儿为什么会养在牛家?而且从来没听任何赵家人提起来过。这里头肯定大有文章!
章清亭暂且按下心头疑惑,招呼着这位牛姨妈和小姑子进屋里坐。
牛得旺还一心惦记要放爆竹,章清亭让银宝元宝带他到院子里去玩,嘱咐他们小心陪着,别伤着人。
赵玉莲起身道,“还是我去陪着吧!”
牛姨妈点头同意,她也跟着过去了。
这边赵成材介绍张家二老和兄妹俩给姨妈认识,这牛姨妈派头挺大,不过是点了点头也就罢了。
一时瞧过张金宝还躺着,有些嫌恶的一皱眉。“这病人怎么能跟大伙儿住一屋呢?过了病气怎么办?”
见赵成材面露为难之色,章清亭使个眼色,张金宝很识趣的让张发财他们扶着进了里屋,都不出来了。
牛姨妈吃口热茶润润嗓子,一开腔就埋怨,“成材,你怎么连成亲,还有玉兰出嫁都不派人去给我说一声的?大家亲戚一场,我这个做姨**总得来道喜不是?要是王江氏回镇上拜年时说起,我还不知道你们家的事呢!”
王江氏?章清亭纳闷了,那王屠户的老婆为什么要去帮他们说这一遭呢?
赵成材赔笑着道,“实在是路途太远,一则找不着带话的人,二则怕姨妈辛苦,三来也怕耽误你们家生意,故此也就不敢惊扰了。”
牛姨妈哼了一声,“肯定是你母亲故意不请我的吧?”
一听这话,章清亭诧异了,敢情这姐妹两个不对盘?
就见牛姨妈滔滔不绝,唾沫横飞的唠叨着,“就她那臭脾气,要不是看在你们份上,我才懒得跟她来往!我刚去了你们家,那个冷冷清清呀,还不如你们这儿!我问你们上哪儿去了,她也不肯说。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装病,连话也不肯多说。你爹那人你晓得,十锥子也扎不出个声来,你弟也躲在屋里不吭声,全跟我在那儿打哑谜呢!要不是见到你家派出的两个小子,我还真不知道上哪儿找你们!”
“娘病了么?”赵成材终于找个空档,关切的问了一句。
“咳!病什么呀?你母亲那点心思我能不知道?她那是装的!你现要是说哪儿有个金元宝给她,她立马能跳起来过去拿!”
章清亭听着这话,很是好笑,虽然粗俗,但想想似乎也确是如此。
牛姨妈还替他们鼓劲,“我说你们啊。千万别回去!出来是对的,干嘛跟那老太婆一起住?我说成材媳妇,你没少受她的窝囊气吧?”
章清亭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家丑不可外扬。这人能在他们面前这么损自己的亲姐姐,若是真说了什么,保不定她还会到外头又去说什么。
赵成材很是感激她的通情达理,解释道,“我们也不是跟娘置气才搬出来的,主要是家里人太多了,实在住不下,这铺子里也要人看着,才搬过来的。”
牛姨妈很是得意的卖弄着,“成材你就别装啦!我都听说了!你们家铺子开了没几个月,秘方就让成栋那吃里爬外的小兔崽子给卖了,这铺子都关门了,你们还看什么看呀!”
赵成材给说破实情,一脸尴尬,低头不语。可这姨妈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究竟是为什么呢?
(PS:好了,今天的第二更送上,现在就去码昨天欠的一更!努力中!亲们放心等一会儿,桂子今天一定会打败瞌睡虫的!吼吼!(这么早,人家虫虫都没起床的说!))
第二卷 (一一零)给个机会行不行
(一一零)给个机会行不行
“说实话,你们家我就看好你和玉兰两个孩子。踏实本分,没那么多曲里拐弯的心思。比你弟弟强多了!”牛姨妈先赞了赵成材一通,忽冲着章清亭道,“成材媳妇,听说你也不错呀!年纪轻轻就弄这么间铺子,虽然小是小了点,但生意倒是做得红红火火。人都说你嘴皮子厉害,又够阴险奸诈,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
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章清亭听着又好气又好笑。
却见这牛姨妈狡黠的一笑,又补了一句,“方才那话可不是我奉承你的,我也是听人说的。”
章清亭明白了,心说这牛姨妈也不简单啊!
知道赵王氏跟他们不和,一开始就旗帜鲜明的站在他们这边,什么顺耳就捡什么说给他们听,大有同仇敌忾之意。头先既告诉自己说是从王江氏口中得知她们的事情,现在又来这么一句,摆明是把王江氏的话说给她听。
没想到她人长得牛高马大,似乎没什么心机的外表下,却也藏着一颗如此工于算计的心。果然是赵王氏的亲妹子,没一个好相与的!
章清亭淡然一笑。“做生意嘛,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就有人说三道四也属常事。要是什么都放在心上,那也不用出来抛头露面了。”
“这话我爱听!”牛姨妈两手一拍,很是赞同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对我脾气,果然不错!你是不知,我们家是做粮食生意的,家业虽有一点,可也着实累得慌。你姨父头两年一病就没了,你弟弟又小,里里外外全是我一人张罗,那份辛苦呀,真不能跟人提!我呢,这几年就想着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回来搭把手,可外头请的既不知根又不知底的,到底信不过!”
章清亭听出三分门道来了,莫非是想请自己回去帮忙?那她可没这个闲工夫!婉言谢绝,“谁说不是呢!开门做生意可都不容易,象我这铺子关了门,本来我也不想再折腾了,就回家吃口清闲饭得了!可偏偏手上还有条破胡同,必须得盖起来卖成钱去!这手上现在一两银子没有,一样的愁人啊!”
章清亭这话里也存了三分试探之意,若这姨妈果然是个大财主,会不会有兴趣投资她的地?
“这样啊!”牛姨妈皱眉沉思。
她今日来,确实有想看看章清亭为人。请回去当掌柜的意思。及至见了人,虽然言语不多,但也能瞧出不少东西,她心里很是满意。加上赵成材又识文断字,二人应该都是好帮手。正好他们和赵王氏正闹着别扭,就想把他们小夫妻带到自己那边去。可听章清亭这意思,还是更愿意自己干,现还想拉着自己投资她的地。
她不明就里,不能妄下结论,便一笑带过,“这大过年的,瞧我们都谈些什么呀!这些愁人的事情留到节后再说!”
章清亭知她不肯,当即也住了口,改拉家常。但她也不知牛家底细,怕说错话,只扯些漫无边际之事。
坐了一时,因日至晌午,章清亭就请牛姨妈一起用个午饭。他们现在吃得简单,就是过年包的饺子,再配几碟小菜。
牛姨妈倒是也没嫌弃,等饺子一熟。叫了牛得旺进来,却是赵玉莲一口一口的喂他吃完,才能坐下来匆匆忙忙往自己嘴里扒。
章清亭有注意到,赵成材眼圈都微红了,几乎不敢正视妹子。
等着饭吃完了,又小坐片刻,牛姨妈便起身告辞了。她家住得远,也不虚留。走前她倒是又到后头,特意把章清亭买的那条胡同瞧了一眼。只赞了句“地方不错,好大手笔!”便暂无下文。
等把他们送走了,张金宝才赞叹道,“姐夫,你这小妹子真是标致!”
张小蝶也点头认可,却又指着头问,“那小胖子这儿有问题吧?”
赵成材颓然点了点头,“他小时候,原也是好孩子来着,只是生了一场大病,人才变成这样的。”
张发财半天没吭声,突然问了一句,“成材,你们家妹子是不是送给他家当待年媳了?”
赵成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默默的低下了头。
章清亭愣了一下,“待年媳?”她一时会过意来,“是童养媳么?”
“就是给那个小胖子?”张金宝大叫了起来,很是不平,“这也太……太那个啥了!”
赵成材痛苦的点了点头,挤出句话,“岳父。你们还记得八年前的那次大灾么?”
“怎么不记得?”张发财印象很深,“那一年,从春天三月直到七月里,整整没下过一滴雨,地全**了,一棵苗也长不出,不知饿死多少人哩!”
“就是那一年,小妹被带走的……”赵成材异常艰涩的讲起一段辛酸往事。
这牛姨妈和赵王氏确实是一母同胞,出身于王家集的一户普通人家。两姐妹在家里正好排行一个头一个尾,赵王氏时运不济,嫁给了赵老实,穷苦了一辈子。牛姨妈却走了狗屎运,嫁给了同在王家集的牛姨父。牛姨父家原本也只是小本经营的粮食生意,日子很是一般,只比赵家稍强。
他们夫妻俩只有牛得旺这个独子,爱若掌上明珠,却偏偏一岁多的时候得了一次伤寒,发了几天高烧,等烧终于退了,人却也傻掉了。
从此这个痴痴呆呆的傻儿子就成了夫妻俩的心病,一直想着要接个小媳妇回来养着。贫苦人家,卖儿鬻女的多得是,上了街面一抓一大把。可他们家偏偏要求还特别高。一定要找一个性格和顺、聪明伶俐,又要模样标致的,日后给他们家传宗接代才得便宜。
当时牛姨妈就有几分看上赵玉莲了,可赵王氏哪里舍得?一口回绝不说,还臭骂了妹子一顿。
却不料那一年,整个扎兰堡乃至北安国遭逢百年不遇的大旱,饿殍遍野。赵家的生活本就难以为继,偏偏赵成材又染上时疫,卧床不起。
眼看着赵成材都快要病死了,一家人实在是活不下去,赵王氏才不得不忍痛割爱。把小女儿半卖半送给了妹子家的傻儿子做了待年媳。
也就在那一年,牛家因事先囤积了不少粮食,倒是骤然暴富,一跃就成了小财主。
赵王氏因先是不同意,后来又主动把女儿送去,这前倨后恭的,也受了牛姨妈不少气,所以从此跟这妹子几乎是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因为可以预见赵玉莲的悲惨命运,这个小妹子也成了赵家人心口上永远的伤,根本就无人愿意提起。
章清亭听完唏嘘不已。可就象张发财说的,“在那么个灾年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这丫头还算是好命,能给这么个有钱人家做待年媳,又是亲姨妈,不至于打骂得太狠,算是很可以的了。”
章清亭就好奇了,“那咱们一家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张发财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都忘了?咱家是吃老鼠过来的呗!天一旱,老鼠也要跑出来找吃的,我那时成天带着你到处去抓啊抓的!你那杀猪的胆儿就从那儿练出来的!”
呕!章清亭听得都快吐了。
张发财还沉浸在往事里,津津乐道,“其实老鼠肉味道也不错!只是吃那个太容易得病了,好多人家就是这么吃死的!还好咱们家命大,阎王爷不收!嘿嘿,这就挺过来了。”
“行了行了!”章清亭赶紧打断了话题,再也不肯听下去。
赵成材勾起伤心事,自回了房间,默默无语,脸色很是不好。
章清亭想想欲待不闻不问,还是有些不忍心,上前劝解,“那是天灾,也不是人愿意的。”
赵成材却很是难过,“你瞧我两个妹子,玉莲这样,玉兰又那样,想起来就让我揪心的疼!”
“那玉莲我瞧你姨妈待她也算不错。这牛得旺还小,一二年内都不会成亲,你还可以慢慢想想法子。倒是玉兰,我真有点担心,今儿不是说该女儿女婿回门么?这么到现在这个时辰了,还不见她踪影?”
这话可问到赵成材心里去了,“他们要是今儿不回来,我就后日过去走一趟!”
“明儿不行么?”章清亭说完这话自己也想起来了,大年初三是狗日,忌探亲访友,不宜出门,“那我后日和你一起去瞧瞧吧!”
“可你还病着呢!”
“我都没什么事了!明儿那是最后一副药了。到时咱们雇辆车过去,吹不着风,就不会有事的。我也想去瞧瞧那孙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要是有什么事,也能帮你出个主意。”
赵成材很是感激,“真是谢谢你!”他想了想,决定趁这机会把话挑明,“呃……你,你能听我说几句话么?”
赵成材这么一开口,章清亭耳根微红,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正好,她也想把话早点说清楚,“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觉得我们之间,真不合适!”
这话在赵成材的预料之内,他点了点头,“我也知道,你是被我娘和成栋气坏了吧!”
你知道就好!章清亭低头捧着小手炉,算是默认了。
赵成材鼓足勇气道,“我想说的,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多说了。只有一句,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试一试?若是我能把娘和成栋的事情解决好,让他们以后都不来烦你,你跟我……会愿意么?”
(PS:三更终于全部送上!亲们不用再鄙视偶了!亲亲大家!晚安啰!)
第二卷 (一一一)孙家大院
(一一一)孙家大院
解决?你要怎么解决?赵王氏是你亲娘。赵成栋是你亲弟弟,总不能跟他们断绝关系吧?章清亭没好意思追问下去。
但赵成材想到了,还自发自动的讲了起来,“其实娘和成栋都不是坏人,只是见你有钱了,得了一种病,妒富愧贫的病。”
这词儿新鲜,听得章清亭忍俊不禁。
赵成材也有些赧颜,却很是诚恳的说下去,“我呢,是这么打算的,你听听看合不合适。”
“你很聪明,也会做生意,把你放在家里,那是埋没人才了,你也不会愿意。若是你肯跟我在一起,我愿意一直支持和帮助你!”
这条有点意思,秀才若能支持章清亭在从商之路一直走下去,倒是她将来的有力助力。
“我和成栋,迟早是要分家的,不过那得等到他成亲之后了。成栋呢。人不笨,就是爱耍些小聪明,弄得心思杂了,就显得不那么纯正。可他毕竟还年轻,又是我的亲弟弟,让我什么都不管,那也是不可能的。我是这么想的,他这个年纪,再让他去学什么手艺也不一定能静得下心。倒不如给他置上几亩田地,让他自己学点经济,能收租料理了,生活就有个保障,再要干什么,就由着他自个儿去吧!”
“这一部分费用,你不用操心,我自己会想办法。我现在每年交给娘的钱,一年下来也有十几两了,存上几年,就够置地的。大不了,我不要家里的两块地,全让给成栋,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至于我爹娘,将来肯定是只能跟着我的。我是长子,又是家里唯一念过书的,若是非要跟成栋去争什么供养之事,我觉得也说不过去。爹是没话说,他什么事都不会管。就是娘有些啰嗦。但她也没坏心,只是一时不太能接受你,还有总怕我x后过好了,不拉扯成栋,所以才急赤白眼的处处想跟你争利。若是把成栋的事情处理好了,娘的心就能放下一大半,跟你也就没那么多矛盾了。”
“至于我自己,这两年肯定还是要进学的。若是能考中当然好,若是考不中,我也会找些事做,起码能补贴回家里去,不用你再为他们费神了。”
见她脸上微有霁色,赵成材悬着的心也放下一大半,接着往下说去,“所以,我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从现在起到你想离开之前,给个机会让我努力。若是你觉得我还可以,我们就继续下去,若是你觉得还是不可以,那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也不想耽误你的青春,若是你现在要解除婚约也可以。只是你手上还有这条胡同,只看在方家祖孙的份上,恐怕你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放手离开。那你要留下来继续做生意,还是有个正经名份比较方便。你说呢?”
这些话确实说的在理,章清亭暗自点头,她本来也动了心思,想向赵成材讨份休书算了。可他说的也有道理,但若是继续和赵成材保持名分,总不能长期住在外头,难道还得回去和赵王氏再住在一起?这点章清亭绝不愿意,“我可不想再回去了!”
赵成材一笑,“我没打算让你们再回去!家里房子本来就小,住着也不便利。我倒是想着,等你这条胡同建起来了,就给自家也留套院子,你家也这么多人,总需要有个地方安置。就是往后咱们真在一起了,也别和娘搅和在一起。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也有她的事情要做。我想着咱们可以住在一起,但分两个院子,既便于照顾,也能各自为政。娘也是个爱操心管事的人,我们可以供给她银钱,让她自己打理自己的日子,恐怕还好些。”
这话说得章清亭真有些心动了。若是真的能这么过日子,倒是轻松很多。不光是赵家,她日后不管是嫁入谁家,都会面临这些婆媳叔嫂妯娌之间的矛盾,赵成材答应给她营造的环境确实比较宽松了。
她一时又想到。不光是赵家人,包括张家这些人,日后也可以如此类推,给他们分置个院子,让张发财和张罗氏学着照管自己的生活,她就可以更加轻松的做自己的事了。
这秀才还当真是认真的替她考虑过了的。如此安排,在必须让媳妇侍奉翁姑的当今时下,算是给了章清亭很大的自由度,已经很不错的了。
只是这些,能实现么?
见章清亭还有些犹豫,赵成材道,“你不用急着作决定,先看看好么?就算最后你不愿意,也没什么,说清楚就没事了。”
这话说得让章清亭很舒服,就是想要一口回绝也没这必要了,不如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现在做生意要紧,有这个秀才娘子的头衔确实比一个离弃妇人要方便很多,这些儿女私情,就暂且搁置一边去!
初二过了,赵玉兰还是没有回来。
初三一日,各人都在家里歇息,街面上冷冷清清。
银宝元宝听说要送他们上学了。很是新鲜,叽叽喳喳的围着赵成材问长问短。
张小蝶反正闲着没事,就捡了两块做衣裳剩下的料子,给他二人缝个书包。章清亭也甚无聊,在上头各绣了鸣蝉,取其一鸣惊人之意。
张小蝶终于想起来问了,“大姐,你这些手艺是什么时候学的?以前可从来没见过!”
章清亭知这一家人实诚好哄,也不惊慌,依旧不紧不慢的做着活,“我学的时候还得跟你说呀?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
一句话就噎得张小蝶再也不敢追问了。心想大姐本来就有本事,再多几样也没关系吧!
倒是张发财瞧着大女儿半天没吭气,这闺女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可若说她不是自己闺女,那会是谁呢?
他忽然小声问赵成材,“女婿,我闺女胸口上是有粒黑痣的吧?”
这个赵成材怎么知道?顿时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罗氏在一旁磕着瓜子听到了,打了张发财一拐子,“老不正经的!你问闺女这个干什么?她那个痣是胎里带来的,怎么可能没了?”
章清亭听见这边咕咕哝哝的,斜眼望了过去,“说什么呢?”
“没事没事!”张发财连连摆手,再不问了。
初四一大早,章清亭就催着赵成材去雇了车来,还带了两盒点心,要一起去孙家拜年。
张小蝶也想跟去,“要是吵起架来,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章清亭扑哧笑了,带了她,三人一同前去。
这一路上积雪仍在,但出门拜年访亲探友的人群仍是络绎不绝,沿途一点也不寂寞。今儿天暖,出了太阳,照见二道子沟上浮冰闪闪,水流汨汨,闪着七彩的光,极是耀眼好看。
因冰雪路滑,又大过年的,车把式力求要走得稳,速度就慢了一些,快一个时辰才到了地方。
下得车来,展目一瞧,这孙家倒真是好气派的宅院!足有四五个赵家大小了,只是院墙垒得太高,把里头遮得严严实实。
章清亭一见就觉得很不舒服,“这是要躲在里头做亏心事还是怎地?弄这么高的院墙!小蝶,上去叫门。”
张小蝶“咣咣咣”上前拍响了黑漆大门上的铜门环。“请问有人吗?有人在吗?”
“谁啊?”还是那个老苍头出来开门,见了一个年轻姑娘,他愣了一下,“你这是找谁?”
赵成材上前施了一礼,“老丈,我是赵家大哥,特意来看……”
“不在家!不在家!”老苍头一见赵成材眉头就皱得死紧,很不耐烦的连连摆手,“谁都不在家!你们快走!快走吧!”
“嗳!你这老丈怎么……”赵成材急了,这怎么回回都说不在家?
眼见这老苍头又要关门了,他正要上前阻拦,章清亭却把他拉住了,娇声嗲气的道,“相公!既然妹妹妹夫不在家,咱们就把车上那礼物送给我娘家兄弟算了!”
什……什么?赵成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一甩袖子,佯装怒色,“那怎么行?这全是娘特意挑给妹子妹夫的,你倒好,想捡个现成的便宜送你自家人!不行!老丈,你来把这礼物收进去吧?”
老苍头一听这话,又拉开了门,“那就劳烦相公给我吧!”
这家人还真不客气!章清亭斜睨了他一眼,“相公!婆婆给的礼物给贵重得很,给个下人能放心么?”
“这个……”赵成材也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那老苍头一眼。
张小蝶也明白意思了,上前道,“姐夫!你也太小家子气了!给咱们家好歹也没给外人,交给这个老头,万一他私自昧下来怎么办?到时玉兰姐姐回门时,仍旧对不上,还不是一样说我们昧下来了?倒不如就送我们家得了!”
“就是!”章清亭也忙忙的应了一句。
赵成材面作难色,“可这么多东西呢!娘特意交待是买给妹子妹夫的,要是送你家去了,回头说起来,倒说我们连个亲戚面子也不顾,单给别人送,就不给他家送,这不叫妹子难做人么?”
“那也没法子啊!” 章清亭小手绢一挥,两手一摊,“谁叫他们不在家?又不是我们没送来!就是妹夫知道,也无话可说!”
张小蝶也上来拉扯赵成材,“姐夫,走吧!趁这天早,咱们赶紧上我哥家去,还赶得上顿午饭呢!”
“这……”赵成材摇摆不定,眼见就要被这姐妹二人拖走。
那老苍头在后头忍不住了,喊了一嗓子,“赵家相公,我们少爷少奶奶确实不在家,出门拜年去了。不过老爷夫人倒是在家的!”
那要见吗?赵成材探询的看着章清亭,见她微一颔首,立即甩开她俩,“人家有父母在呢!咱们做晚辈的也该进去拜会一下!”
他转过身来,“那就请老丈通禀一声吧!”
“那你们等着!”那老苍头又闩了门,方才进去传话了。
章清亭摇了摇头,“门户如此之紧,若非主人生性孤僻,便是家中藏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时间不长,那老苍头又回来了,一指赵成材,“老爷夫人请你进去!”
这话怎么说的?来了三个人,只请一个人进去相见?赵成材老大不高兴,有这待客的礼数么?
章清亭却已然会意,肯定是时辰到了,这孙家二老不愿留客吃饭,所以只肯见一个人,料来坐不长久,收了礼物便可打发人出门了。
她微微一笑,把赵成材往前一推,“那你就进去吧!”
赵成材心知她必另有计谋,便也不多问,先往里走。
章清亭再回车拿了礼物,嘱咐车把式就在门前等着,跟张小蝶一人捧了一盒礼物,也跟着一同进来。
那老苍头赶忙上前拦着,“二位留步!把礼物给我收着就行!”
“给你?凭什么?”张小蝶一瞪眼,硬往里闯。
这男女有别,老苍头又不好出手推,真着急了,“你们……你们怎么就闯进来了?”
章清亭才不理他,大摇大摆的径直往里而去。
这孙家前院甚是宽敞,一旁走廊上还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些农具,应是那些短工干活之用。
可过了前院,冷不丁旁传来“吠吠”之声,着实把头前的赵成材吓了一大跳。
转头一看,左边一排狗舍,竟然养着十几只恶犬,一个个面目狰狞,伸长了火红的舌头咆哮着,极是凶恶。幸好大白天里,全用拇指粗的铁链锁住,扑不上来。只是那狗眼中的凌厉之色,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章清亭心中也有些害怕,紧跟在赵成材身后,心想这什么人养什么狗,这狗都如此凶猛,想来主人必定不善。
赵成材小心翼翼的把她姐妹二人护在身后,一起进了大厅。
厅中已经有个老乡绅坐着等候了,面目与孙俊良有五六分相似,想来就是他爹。
一样喜欢跷着二郎腿,穿一身枣红色团花捧寿的新衣,手里转着两个铁胆,鼻孔朝天,态度极是傲慢。
乍见突然进来这么多人,他很是不悦的瞪了那老苍头一眼,“我看你真是不中用了!连个门也看不住!”
老苍头万般委屈,“是他们非要闯进来!”
瞧这意思,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赵成材忍气吞声上前施礼,“孙老伯,在下赵成材,是玉兰的大哥,特携内子及姨妹来给贵府拜年问好!”
孙老爷斜睨了他一眼,连腿都没放下来,“啊!赵家老大啊,行,我知道了!回去也向你家问个好,把东西放下,早些回去吧!”
这就想打发人走?没门儿!章清亭冷笑着上前自己坐下了。
(PS:推荐-《古代剩女的春天》 书号:1751983 作者:短耳猫咪
简介:剩女咋了?咱们也能找到自己的春天,宁愿当后妈,死不做小妾!)
第二卷 (一一二)一个两个跳下河
(一一二)一个两个跳下河 [二更及答谢打赏加长更]
章清亭不光自己坐下来了。还招呼旁人,“相公、小妹,你们快坐下啊!客气什么?这亲家老爷又不是外人,就当自个儿家一样!哎!我们来了半天,这路上也渴了,快上些热茶、果子点心来!”
赵成材见她如此放肆,很是吃了一惊。张小蝶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唯大姐之命是从,她也一ρi股坐下了。
那孙老爷气得不行,这哪家养出来的闺女,如此不讲规矩!正待发怒,章清亭又开口催促那老苍头了,“嗳!你还傻站着干什么?没瞧见你家老爷都生气了!还不快把你家最好的茶叶泡了奉上?这过门就是客,况且还大过年的,难道你家连杯茶叶也不舍得?真是没规矩!”
这该听谁的?老苍头瞠目结舌的望着自家老爷。
章清亭把该说的话都说到了,孙老爷多少还要三分颜面,不好发火,勉强一抬手,“泡三杯茶来!”
老苍头唯唯诺诺的赶紧跑了。泡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章清亭装作乡下人进城大开眼界的样子,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这间客厅,“哎呀!亲家老爷。你们家可真阔气呀!瞧这桌上椅子,上面怎么能雕出这么好看的花儿呢?啊!还有后头这屏风,这上头画的是什么?怎么这野鸡飞到你家都变漂亮了?长这么长的羽毛,还真是好看!别是凤凰吧?不对!凤凰不该是天上飞么?它蹲这石头上是干什么?”
孙老爷没好气的撇嘴,“那是孔雀!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哎哎!你到那儿去干什么?别瞎摸?快放手!那个是玉!别摔着了!”
他是真心疼,赶紧起身到博古架前,从章清亭手上把那只玉如意抢了下来。
章清亭眼睛还跟着那块玉打转,很是羡慕的说,“亲家老爷,你家真多宝贝!连个耙子也用玉来做,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叫玉如意!吉祥如意的好意头,摆着好看的!咳!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亲家老爷,你可真有学问!”章清亭连连点头,她不仅自己看,还招呼人上前来看,“相公、妹子,快来瞧啊!这对狮子长得也跟外面的不一样!”
“你别再乱动了,仔细磕掉点皮,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哎哟!有这么贵呀?那你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是真金白银的不是?”
赵成材觉得章清亭肯定不会无故作此形态,跟张小蝶使个眼色,二人也都上前,他拉着章清亭道,“娘子,你就别乱动了!这东西叫麒麟,不是狮子!”
章清亭却故意又指屏风后头,“你们瞧那是什么?好漂亮的花瓶,比咱家水桶都大呢!”
她早看见了。屏风后头还有道门,通往内宅。这才是她千方百计混进来的目的,要看看赵玉兰到底在不在家,又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她把妹子往前一推,张小蝶会意的冲到前头,“这后面还有好大的院子呢!大姐姐夫快来瞧瞧!”
“你们别乱跑!”赵成材假装拉扯这两姐妹,倒是跟着她们一起进了后院。
这后头果真还好大一所庭院,庭院宽敞,修着亭台楼阁,颇为雅致,打扫得干干净净。
只是赵成材乍见之下,倒吸了一口气冷气,如此大的院落若是全靠赵玉兰一人收拾,我的天,那真得把人累个半死!
“你们快出来!”孙老爷可真着急了,想把他们往外赶。
可他一人怎么可能同时拦得住这么多人?章清亭和张小蝶前后追逐着,径直就到了后院屋前,还问着,“这哪一间是玉兰住的呢?咱们进去瞧瞧!”
忽然,正屋的门悄无声息的开了。
一个老妇人身着酱紫华服,胸前挂一串硕大的翡翠佛珠。满脸愠色的站了出来,“这是哪家没规矩的野丫头,这么乱闯乱撞的!”
章清亭一直以为赵王氏的生相就够凶的了,没想到比起这老妇人还是差了一大截。就见她薄唇吊眼,眼神凌厉,嘴角向下耷拉着,一看就是极难打发的主儿!
赵王氏的凶,只是一种被生活逼出来的泼辣,而她的凶,却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活象鬼怪故意里的老妖婆,分外透着一种渗人心脾的寒意。
张小蝶瞧了有几分害怕,躲到章清亭的身后。
章清亭却是毫无惧色,还陪着笑脸嘻嘻哈哈,“哟!这是亲家太太吧!我是玉兰她大嫂,在这儿给您拜年了!”
“行了,年拜完了,你们可以滚了!一群穷光蛋,开个铺子没三天就关了门,可见是守不住财的!快走,没的败坏了我家风水!”孙老太可比孙老爷更加乖戾,完全不顾颜面,直接沉下脸来开赶。
章清亭怒火中烧,心想怪不得初二赵玉兰没有回门,只怕是听说绝味斋关门了,所以立刻就翻了脸。
这老太婆如此凶悍,那么老实的赵玉兰在她手下当媳妇,恐怕真没好果子吃。当下冷笑,“我说亲家太太。你好大的威风啊!这上门拜年的亲戚你都让人滚了,怎么?难不成你只欢迎来吊丧的?”
“你嘴里胡浸些什么?”孙老太大怒,当即扬手就想扇章清亭耳光。
她一抬胳膊却给章清亭紧紧抓住,脸上还赔着笑,“我说亲家太太,你知道我穷,要跟我们这些小辈儿打赏也不是这个法子呀!一出手就是这么多的戒指镯子还有珊瑚手钏,让我收哪个好呢?还是说,都要送我?”
“啊呸!你做梦吧你!快放开我!放开!”孙老太一时挣脱不得,大喊大叫,“死老头子,你快来帮忙啊!”
章清亭更不肯放手了,“我说亲家太太,你要送礼那我就笑纳了!何必还劳烦亲家老爷亲自动手呢!相公,你快劝劝亲家老爷!小蝶,过来收礼了!”
赵成材早已气得火冒三丈,这对上门的亲戚都这样,可以想见,赵玉兰在家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他一把拦住孙老爷,话里也夹枪带棒的,“亲家太太您可千万别客气!随便打赏打赏我家娘子就得了!”
孙老爷一看自家老婆子被那俩丫头缠着不得开脱,自己又过不去,高声喊道。“老李!放狗!快!”
章清亭一听,赶紧出言提醒,“相公,这亲家老爷要给咱们看狗打架的戏呢!你快扶好他,别吓着他!小蝶,咱们也扶好亲家太太!”
那老苍头上茶不快,放狗倒快,很快就牵了三四条大狼狗放过来。
那群狗嗷嗷吠叫着,就围上了他们。
孙老太很是火大,“咬他们!快咬死他们!”
章清亭的狠劲儿也给激上来了,这家子什么人哪!一言不和就放畜生。她扭着孙老太就往狗跟前凑,“咬啊!你们快咬啊!这狗咬人不会,狗咬狗总该会的吧!”
那边赵成材拦腰也抱着孙老爷,整个人就挂在他身后,任那狗怎么转,他就是不松手。
两只狗绕来绕去,硬是下不了嘴,伸爪挠了几下子,反倒伤了自己主人。
那孙老太一个不防,被自家的狗咬了一口在腿肚子上,疼得她怪叫一声,“死畜生!快收了!”
见老苍头又收了狗,章清亭才放开孙老太,理理微乱的鬓角,“我说亲家太太,这出戏还真有意思,谢谢您了!劳烦您二老送我们出门吧!”
她不得不小心,这宅院可大得很,万一走不上两步,他们又放狗,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孙老太一脸怨毒的望着她,“死丫头!你给我记好了!”
章清亭冷哼一声,“难道你还要上赶着给我送礼?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不如现在就送来吧!本姑娘还没有不敢收的!”
“你!”孙老太简直气得跳脚,却又拿章清亭一点办法也无。
等他们出了门,孙老太才阴鸷的道,“你们可别忘了,你家妹子还在我这儿呢!”
赵成材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章清亭却眼光一凛,“随便您处置!她可是你们家的人,想打想杀,悉听尊便!”
“有你这话,那就好了!”
黑漆大门迅速在他们眼前关上了。
上了车,赵成材急问,“娘子,这可怎么办?他们一定不会放过玉兰的!”
章清亭道,“那就看你敢不敢干了!”
赵成材怔了怔。随即会意,“你的意思是?”
章清亭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孙家是什么情形你我都已经瞧见了。难道你忍心让玉兰还在这儿受苦么?咱们不过是做客,孙家都能这么待咱们,要是平日,那孙家老小不定得怎么折腾她呢!”
赵成材握拳下定了决心,“你说,该怎么办吧!”
章清亭道,“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玉兰,一会儿你瞧我的眼色行事,先想法把她带回家再说!”
赵成材点了点头,“那我先去旁边买点吃的,咱们就在这儿等!”
寻到孙家不远处一个隐蔽的地方等着,赵成材刚下了车,忽然听得那边有人大叫,“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哪!有人落水了!”
赵成材听着这声音竟有些耳熟,连章清亭也掀开了车帘,“我怎么听着象那个孙俊良?”
仔细一瞧,可不是孙俊良么?牵着一匹小毛驴,穿得跟个花花公子似的,站在二道子沟边大喊大叫。
天啊!那落水的岂不是玉兰?
赵成材手里的东西不觉全落了地,几人连忙往那边赶去。
到了沟边,就见里头有一人载浮载沉的,幸好有冰块挡着,一时没有被冲走。
孙俊良乍见了他们,吓得面如土色,语无伦次的道,“那个,那个真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赵成材怒吼一声,“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下去救人哪!”
孙俊良畏缩了一下,“这么冷的天……”
赵成材懒得跟他争辩,直接开始脱棉衣了。章清亭脑子还清醒,“你会不会凫水的?”
“小时候会一点!”
“这可不能胡来!免得还搭上你自己!”
“就是搭上,我能不下去么?”
章清亭急问那车把式,“师傅,您那儿有绳索么?”
“有的!捆货时要用的,我找给你们!”
正忙乱着,忽听旁边扑通一声,有一个人却已经先他们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游向赵玉兰。可河中冰棱密布,极难前行。不一时,那人身边就泛起殷红的血迹,全是给冰割的。可他仍是无所畏惧,不要命的前行。
这边车把式已然找了麻绳,赵成材捆在腰上,张小蝶又去拣了根长树枝来给他拿上,跳下了河。
到了河中,赵成材才瞧见,那先下来的人居然是田福生!他怎么来的?
来不及细问,见他离赵玉兰更近一些,先把树枝扔了过去,“快勾住人!”
田福生也不多话,赶紧接了,水面平缓,可下面水流却湍急得很,往前探了几次,才勾住了赵玉兰的衣领。然后二人过去,当把赵玉兰捞出来时,她已经面色青紫的晕了过去。也不知是死是活,看得人心急如焚。
赵成材托着妹子,田福生在一旁护着,岸上的人又帮着拉绳子,总算是把他们三人都给平安捞了上来。
一上来,赵成材和田福生都已经冻得面无血色,浑身哆嗦,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孙俊良这会子倒来神了,颐指气息,“你们快把她抱到车上,送回我家去!”
美得你了!章清亭先摸了摸赵玉兰的脉,仍是一息尚存。知她只是冻得昏迷,放下心来。
让张小蝶和车把式扶着他们三人赶紧上车,自己转身忽地冲上前对着孙俊良就是拳打脚踢,“你个丧尽天良的黑心种子,居然连你媳妇都要谋害!你说,你为什么要推她下河?”
“我没有啊!”孙俊良被弄懵了。
“你还说没有?我小姑现在人都死了,你还不承认!你骑驴,让你媳妇走路,你还是个男人么?总之就是你害她掉下河的,你也给我下去吧!”章清亭一边骂,一边捡起那根大树枝,连接挥舞几下,逼得孙俊良也滚进河里。
他可怕死得很,牢牢扒着那岸边的枯草,“救命啊!快救命啊!”
章清亭指着他骂,“要是我家小姑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上衙门告你去!”
然后也不理他,自上了车,赶紧就往家里赶。
这孙俊良平时在当地臭名昭著,瞧他跳下河,又无性命之虞,看热闹的人多,竟是无一人出手相助。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慢慢的爬了上来,恨透了章清亭。可也冻得不轻,赶紧就先回家去!孙家父母见儿子也吃这么大亏,更加愤恨,在家商议,要如何出这口恶气。
章清亭这边赶回了家,一进门,赶紧先把他们三人都放到热烘烘的火盆边烤着,一面吩咐人去烧热水姜汤,一面又着人去请大夫。
等热烘烘的姜汤下了肚,又在热水桶得泡得浑身暖和了,赵成材这才慢慢舒展开来,紧裹着大棉袄到外头瞧大夫,却见田福生也收拾好了,穿了套张金宝的衣裳出来。
他一缓过劲,见了章清亭就问,“玉兰怎么样了?”
章清亭神色自如,“没事!就是人冻着了,一时半会的醒不来。今儿可真是多亏了你,才救了玉兰一命!”
一时大夫给他俩都瞧过了,也分别开了方子,章清亭打发银宝跟着回去抓药。
这头赵成材才问,“福生,你今天怎么也会在那儿?”
田福生象做错事般低下了头,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想看她一眼。我真的,真的只是想瞧她过得好不好,看一眼就行!前儿在你家门口等了一天也没瞧见,我就有点着急了。昨儿你们没出门,今儿一早我瞧见你们坐车出去了,我就……就跟着你们,一起去了!”
“你就一直在后头跟着?”赵成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么远的路,又这么冷的天,这份心意就真是难为他了。
田福生点头,“幸好你们车走得不快,路上有雪又有痕迹,我就一直跟过来了。不过,还是晚了点。我到的时候,就听见说玉兰,玉兰她……她掉进河里了。”
赵成材有些动容,不知该说什么好。玉兰一出事,第一个不顾性命跳下河的就是他,又什么都不求回报。比起那孙俊良,简直是天差地别!这样的好人,为什么娘就看不上呢?真是误了妹子一生!
很快银宝拿了药回来,章清亭把田福生的药取了给他,又拿了一串钱,“福生,我也不留你了,你快些回家歇歇吧!这药早煎各服一剂,连吃三天,可别忘了。”
田福生很是恳切的抬起眼,黑黑的眼睛里一片质朴,“我能留下等玉兰醒吗?我就想看她一眼!看她一眼,知道她没事就好了!”
章清亭微微一笑,“大夫说玉兰一时醒不了,你难道还等一夜?赶紧回家吧!过两天再来瞧她。”
田福生听她这么说才不吭声了,低头接了药,却死活不肯拿钱,默默的出了门,转头又交待了一句,“那你们好好照顾她!”
章清亭笑了,“那是当然!”
等田福生走了,章清亭却蓦地落下泪来!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赵成材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是不是玉兰有事?”
(PS:吼吼,终于在12点前赶出来了,感谢一直订阅及打赏的亲们!亲亲!)
第二卷 (一一三)谁动了我的心
(一一三)谁动了我的心
等把田福生送走了。章清亭才收起笑容,掉下眼泪,“你知不知道,玉兰她不是失足落水的!”
“什么?”赵成材心里一紧,“难道是孙俊良那个畜生推她下去的?”
章清亭大力摇头,使劲压抑着哭声,“玉兰她……她是自己寻死!”
赵成材脸都白了,“你怎么知道?是她自己说的?”
“玉兰根本就没醒过来!”章清亭悲愤交加,“那孙家简直就不是人,方才我跟小蝶给玉兰擦洗,瞧她身上瘦得跟皮包骨头似的,大伤小伤,或青或紫,竟无一处完好!还有……”
还有一些私秘密处的伤,章清亭根本说不出口,只好把话题跳过,“玉兰落水的地方是个斜坡,我把那孙俊良推下河时,他是可以站得住的,不可能掉到河中间去。除非……除非是玉兰自己不想活了,所以才故意往河中间走!”
“孙家……孙家竟把她逼成这样!”赵成材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指节都磕出了血也浑然不觉,“这日子真没法过下去了!”
章清亭垂泪道,“唯今之计,就是得赶紧想法子,让孙家给玉兰一封休书,再不能把她送回去了!”
赵成材点头,“再怎么着,我也绝不会再让玉兰回到那个狼窝里去了!后儿初六,衙门开始办公,我去翻翻旧案子,请教下娄大人,一定要让玉兰跟那畜生断绝关系!这几日,就辛苦你费神,好生看护她。”
章清亭摇头,“我这儿谈不上辛苦,倒是玉兰那儿,就算是孙家真写了休书,玉兰将来该怎么办,这也得好生筹谋一番。你别嫌我多嘴,你家那儿最好先别给你母亲透风。”
赵成材诧异,“玉兰都这样了,难道娘还能把她送回去?”
章清亭身为女子,想得比他更加细致,“你要知道,玉兰要是真的收了休书,就成了被离弃的妇人了,她还这么年轻。往后不知要招惹多少是非!老人家大多守旧,要是你母亲硬说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什么的,要劝和不劝离,你站那一边?”
赵成材稍稍冷静了一些,作出了决定,“要玉兰嫁给姓孙的,本来就是大错特错了!那姓孙的品性恶劣,兼之家中公婆凶残,若是让玉兰再回去,那就是错上加错,错得离谱了!若是玉兰被休弃了,哪怕日后再不适人,我来养活她一辈子!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再跳进那个火坑里去!”
章清亭点头,“你要有这决心,我就来帮你!姓孙的若是敢上门捣乱,我来应付,但你母亲那里若有什么,你去应付!别弄得咱们辛辛苦苦,她倒在后头自挖墙脚,那可不仅是我们难做。更是害苦了玉兰一辈子了!”
赵成材同意,二人自去细心照料赵玉兰。
到了第二日下午,赵玉兰才悠悠的醒转过来,一见着大哥大嫂,那是泪如雨下,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成材瞧妹子这样,心知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陪在一旁把眼泪往肚子里咽,“玉兰,没事了!哥再不让你回去了!”
等赵玉兰痛痛快快哭过一场,才道,“姓孙的一家都不是人!若是……若是还得让我回去!我真宁可一头撞死算了!”
她自成亲当日起,就开始伺候孙家三人,稍有不顺,动辄打骂,整天整天的不给饭吃,还时常放恶狗来吓唬她。赵玉兰在他家那是噤若寒蝉,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错,从白日苦做到黑夜,那一家三口还不满意。尤其是孙老太,格外的挑剔,她那根本是以折磨人为乐趣!
他们家时常挂在嘴上的话就是,头先一个媳妇就是这么给折磨死的,也没人敢把他们怎么样!这嫁进孙家来,就是他们家的人,生死全由他们说了算!
赵玉兰哭诉,“一进门,他娘就查嫁妆有多少,全亏嫂子送了套金首饰。他娘才不言语。又听说嫂子店里生意做得红火,上回还送那么些卤水来,本来还略强一点。可谁料家里店又出事了,他娘当即就把我赶到柴房里去住,非说我们家人身上都有穷气!半步也不许我离开。初二我想回家拜个年,谁料他们家死活不许,反倒又把我打了一顿,在外头关了一夜,我当时真就不想不活了!又怕连累家里人,一直不敢。到了初四,他娘说我是新媳妇,要打发我和姓孙的上亲戚家走动收红包,才出了趟门。回来的路上,我才跳的河……”
她伸出生满冻疮的红肿双手,“你们瞧,我这手上都这样了,他娘还非说我吃得多了,连手都长肉!你们听听,这还是人说的话么?”
章清亭看得心中难受之极,她知道,赵玉兰的一双脚上也全是冻疮,着实可怜。
赵成材气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如此虐待妻子。简直是令人发指!”
赵玉兰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哥!孙家人可说了,要是他们家不同意,我是绝无可能离开他们家的,这是真的么?”
这话问得赵成材还真有些不敢答,古有律法,从来只有男子休妻,甚少有妻子可以主动离开丈夫的。只得先温言哄着,“玉兰你别担心,哥一定帮你想办法!”
赵玉兰略略放下些心,却瞧着周遭有些不对劲。 “嫂子,你们怎么搬到店里来住了?”
章清亭拍拍她的手,“你呀,就安心养病吧!别操这么多心!”
赵玉兰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怯怯的问,“真是成栋,偷了店里的秘方?”
章清亭不答,赵成材垂下眼,点了点头。
赵玉兰眼泪又落下来了,“那嫂子……你可怎么办?这么好的店,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你们,你们还是别管我了!没的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章清亭轻按着她的肩,“傻丫头!反正都这样了,你放心,嫂子会有办法解决的!倒是你,快点把身体养好了,到时嫂子还有活派你干呢!”
赵玉兰哭了,“嫂子,我在孙家常常做梦,老是梦到又回来了,还跟你一起在店里干活,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提起这店,章清亭忍不住也哭了,“你才多点大?现在就说什么这辈子最开心,日后……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赵玉兰拼命摇头,眼泪落得更凶了,“嫂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这个店是你……你那么艰难才弄起来的!成天忙……忙成那样,你都没叫一句苦……一句累!你……你那么个讲究人,成天……成天就跟我们似的,弄得灰头土脸的,吃……吃也吃得不好,喝也就是喝杯白水,连口茶……都没工夫泡!不论来了什么客人,好的不好的,全都得笑……笑脸相迎,人家来砸场子了。你又得……得冲到前头……你弄这个店,没白天没黑夜的,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居然给成栋……成栋就这么毁了?实在……他实在太不象话了!”
章清亭被赵玉兰说动心事,哽咽难言!
这个店,她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受了多少辛苦,忍了多少委屈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想她当年,那样娇生惯养的章大小姐,居然这么样低三下四的跟些贩夫走卒赔着笑脸,一文钱一文钱的做着生意。这其中的艰辛难以言喻。
绝味斋关门了,章清亭气病了。等病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她跟自己说,没关系,还有胡同,我还可以从头来过。
可是曾经付出的这些心血呢?真的可以忽视吗?章清亭自己不敢去想,她怕一想起来,自己就会怨天尤人,气愤难平。却不料赵玉兰却是真正的看到了她的付出,一点一滴的都记在了心里。
看着这姑嫂俩抱头痛哭,赵成材才惊觉,自己还是对她们了解得太少了。他是认真的在为章清亭做着一切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但他却还是没有象妹子这样细腻的体贴入微,走进章清亭的心。
直到赵玉兰点破,他才发现,娘和赵成栋这么一弄,让章清亭所失去的东西,是无法单纯用价值来估量的。
绝味斋就象是章清亭煞费苦心栽下的一株小苗,从选种到种下地,到扶植着它一点一点的长大,展露枝叶,初具雏形,章清亭不知耗费了多少的用心。可就这么一下,被娘和成栋连根拔起,毁得干干净净。
眼看着章清亭哭得如此伤心欲绝,赵成材才明白,娘和弟弟到底伤她到底伤得有多深。
夜深了,赵成材还是睡不着,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想心事。
章清亭瞧着不对劲,过来询问,“你快进屋睡吧!明儿就要上衙门了,要是再病一个,那家里的药罐子可都不够用了!”
赵成材象是第一次见到章清亭般,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她。有欣赏,又隐含着令人扼腕的叹惜,暖暖的,却又含着淡淡的忧伤。
章清亭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你怎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东西么?”
赵成材摇头一笑,“你很好!真的很好!”
“怎么忽然夸起我来?”章清亭有些赧颜,岔开话题,“要说好,我倒觉得玉兰是真好!自己都这样了,还总惦记着别人的委屈。”
“玉兰是很好,但你也好!”赵成材说出沉思良久的话,“娘子,我们和离吧!我明儿就去衙门里问问,看要怎么办。”
章清亭意外了,“你怎么?怎么忽然……”
赵成材真诚的看着她,不带一丝虚伪,“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娘和成栋实在是错得太狠,伤你太深了!而我呢,居然还想让你再给我个机会,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异想天开了?”
他自嘲的一笑,“你若是觉得如此,就跟我实话实说好了,免得我痴心妄想。”
我……我还没那意思,章清亭说不出话来,怔怔的望着他。
“你是不是怕太伤人,所以不肯说?你这人,外表似乎挺厉害,其实心地最软了。”赵成材努力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我是真的喜欢你,也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但是娘和成栋伤害了你那么多,我之前还想自欺欺人的说那也许不太要紧,反正你还有地,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是,伤害就是伤害。一旦造成了,就不可能把它完全抹去,即使伤口长好了,还是会留下疤痕。你要是和我在一起,就得不断的再去面对这个疤痕,我要这么对你,会不会太残忍了?”
赵成材自己摇了摇头,“人不能为了一已私欲就这么自私的,所以,娘子,我要跟你和离。不是休弃,是和离。这是你应得的,也是我早该给你的,自由。”
“当然,就算是和离了,要是你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也会为你尽力去做的!我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但是我真的会尽全力!这回找官府建新胡同和让他们买套院子的事情我一定想方设法给你办好,再不让薛子安有机会来破坏。明儿就要去衙门了,我还得好好再想想到时怎么跟娄大人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章清亭默然无语,进房了。在窗前,却又忍不住悄悄回头张望。
淡淡的月光洒在赵成材的脸上,是无比的坚毅和执着。他冥思苦想着,眼睛里不时闪过智慧的火花,仍旧是那个平凡的秀才,却似乎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章清亭也象是初次认得他一般,费神思量。
到底是哪里不同了?
以前的赵成材跟她就象是同一个屋檐下住着的两个陌生人,然后慢慢彼此靠近。想起自己开店时,遇到麻烦时,大雪天里发脾气时,赵成材一路扶携着她走过,心里不是不念着他的好的,可还是只把他当作了朋友相待。哪怕在知道赵成材对她有了别样心思,章清亭也没过多的往心里去。
可是今天,章清亭觉得自己的心情不一样了。
赵成材方才的通达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几乎要为之刮目相看了。
他真的开始变得成熟了,象个真正的男人般稳重可靠了起来。
章清亭不想承认,可她心里清楚,在赵成材对她说出那番话时,她的心,真的动了。
(PS:谢谢亲们的打赏和粉红!亲亲!玉兰啊,姐姐来解救你出苦海了!什么,姓孙的还要来捣乱?)
第二卷 (一一四)倒打一耙
(一一四)倒打一耙
新年第一日开工。赵成材特特起了个大早,到衙门里时,来的人可真不少,平日里再怎么懒散的人今天也要表现得勤快一点,不去触这个霉头。
娄知县就住在县衙后头,他仍是准点进来,见屋子里已经是济济一堂,人人精神抖擞,个个喜气洋洋,很是高兴,命随从将准备好的开门红包一封封的发了下去。人人有份,永不落空。有钱收,各人当然也是喜笑颜开。
开门第一天的上午,就在相互拜年,并致以问候中消磨了大半功夫,娄知县正说要带领手下到福兴楼去喝开工酒,却见衙门外头“咚咚咚”,有人奏响了鸣冤鼓。
这是谁家这么不识趣?非挑这时候来告状?
众人皆是面露不愉之色,可既然有告状的,他们衙门就必须受理。
娄知县脸色一沉,“升堂!将告状之人提上公堂!”
他走上大堂正中。赵成材伺候一旁,衙役分列两班,各归其位,很快,告状的苦主进来了。
赵成材抬眼一瞧,心头顿时火起,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孙俊良!头上怪模怪样的扎了一根布条装病,还带了一个状师同行。
他也看到赵成材了,冷哼一声,先跪下行礼。
娄知县开始问话,“下跪何人?所为何事?”
孙俊良示意旁边请来的状师应答。
“回禀大老爷,草民郑明理,乃是名状师。现有乡民孙俊良,状告大舅子赵成材之妻赵张氏,于正月初四无故将其殴打落河,致使身染风寒,又私藏其妻孙赵氏。请大老爷作主,发还其妻,并对赵张氏的恶行予以严惩,并赔偿孙俊良之诊治花销共计银一百两!”
哗!好大口气!不说别的,光这诊费一百两就太过分了!什么风寒能用得到一百两?
赵成材气得面如红枣,我们不去找你麻烦,你还先来倒打一耙,真是恶人先告状!
见娄知县皱眉瞧向自己,他才出来行礼回话,“回禀大人。因妹子初二并未回门,家中担忧,便于初四当日,与娘子一起前去探望。在回家途中,却见妹子意外落河,而孙俊良只是大呼小叫,并未施救,在下与娘子将救了妹子上来,见妹子昏迷不醒,几乎丧命,娘子心疼,便责问孙俊良,妹子因何落水,他却语焉不详,解释不清。我家娘子心中气愤,确实曾打了他两下,可他却是自己失足滚落河中……”
“明明是你老婆把我推下河的!”孙俊良出言驳斥。
娄知县面色一沉,一拍惊堂木,“大胆!本官并未询问,因何随意咆哮公堂?来人,掌嘴二下。小惩大戒!”
这公堂上的打嘴巴子可不是用手,而是有专用的牛皮板子,长约一尺,宽约二寸,那抽下去,可是一下便能叫脸上开花。
孙俊良吓白了脸,“大人冤枉啊!明明就是他老婆推我下河的?”
郑状师急得头上都冒汗了,小声嘱咐,“我的孙少爷!之前不跟你说过了吗?大老爷没问话,这公堂之上是不能随便出声,你再叫,打得更多!”
孙俊良不敢吭声了。
一个衙役上前,拿杀威棒把他的下巴架了起来,旁边一人毫不客气,“啪啪”就是两下,干脆利落的打掉了孙俊良两颗牙!
笑话!上他们衙门里来告他们的师爷娘子,还选在大年初六开门的第一天,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撑得慌么?没先打他二十杀威棒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孙俊良两边脸颊顿时肿得老高,跟含了两口大包子似的,赵成材看得真是解气!
娄知县这才问道,“赵师爷,你接着说!”
“是!”赵成材又行了礼,方才又道,“这孙俊良滚落河边,只打湿了脚,并未淹没。况且距他家不过三五十步,我家娘子因着急送我们回来诊治,故此没有施救。及至妹子昨日醒来,哭诉这孙俊良与翁姑对她多有虐待。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根本不敢回家,娘子不忍心送妹子回去,便将妹子留在家中调养。还请大人作主,让妹子与孙俊良断绝此桩婚事!”
“这个……”娄知县捋须皱眉,微有难色,出言询问,“孙俊良,你可愿与你妻子赵氏和离?或是写下休书?”
孙俊良连连摇头,嘟囔着道,“小人不愿意!”
这个他们倒是有备而来,郑状师赔笑道,“回禀大老爷,孙俊良说他不愿意!他和妻子成亲不过一月,感情甚好,虽然偶有争执,但绝不象这位赵师爷所说,对妻子有虐待之中。至于她身上有些伤痕,那都是因为在家中和翁姑争执,所受的小小教训。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也太颠倒黑白了!都打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是小小教训?赵成材气得脸色发青,紧握了双拳,可娄知县没有发话。他也不好吭声。
娄知县想了一想,改问另一个问题,“孙俊良,那你要赵张氏赔你一百两银子又有何依据?”
“小人有!”孙俊良一拉郑状师。
郑状师却微露尴尬之色,取出一叠药方,他没好意思念,直接两手高捧过头,“这是孙俊良所要服用的药方,请大人明查。”
这个活计该是赵成材干的,他取了药方,送到娄知县面前。娄知县稍加翻看,顿时脸又阴了,“胡闹!你这不过是个风寒,凭什么要吃这么些的人参燕窝鹿茸虫草?”
孙俊良不方便说话,把郑状师往前推,郑状师百般无奈的道,“回禀大人,孙俊良说他体质孱弱,一病之后必需大补一年,所以,所以才……”他自己都心虚得说不下去了。
娄知县不怒反笑,“依他这么说,那若是他这一年当中又得了什么病,还得全算到赵张氏头上么?”
郑状师一声也不敢吭,这孙家父子请了他来,一说这情形,他就当即摇头,说要追回妻子倒是正当合理,可这狮子大开口的漫天要价,不分明讹人么?再糊涂的官也不可能支持。
不过这孙家父子着实难缠得紧,为了讼银,他也只得厚着脸皮说一声了。反正话他说到了,县太爷批不批,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娄知县分明问的就是个反话,偏偏孙俊良还如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
娄知县脸一沉,把那叠帐单往孙俊良头上掷去,“无耻刁民!竟然企图愚弄本官么?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会随随便便被一个妇人就推下河去?定是你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河,却诬赖人家。这些药材,多与风寒无关,即便有关,也是你咎由自取!若是再提,本官定然重责不饶!”
孙俊良嘟着嘴不敢吭气了。娄知县转头又问赵成材,“赵师爷,你妹子醒来之后,可有说是自己失足落水的还是被孙俊良推下去的?”
赵成材犹豫了一下。这里能不能扯个谎呢?他想了想,还是道,“妹子是自己失足落水的。”
不是他不敢说谎,而是当时的情形是孙俊良骑驴在前,赵玉兰步行在后,若说是他推的,一来不符合实际,二来若是有旁人看到,被寻出作证,那倒对妹子更加不利。
娄知县一脸惋惜,“既然如此,那本官现就判定,孙赵氏仍归孙氏所有。赵张氏只是好心接小姑回去休养,算不得诱拐。只是孙赵氏现在既然卧病在床,不宜移动,便在她兄嫂处休养也是一样。至于孙俊良,你先回去,待你妻子身体复原,自会回家,你以后也须善待妻子,即便小有过错,训斥几句也就罢了,再不可动手殴打!知道么?”
“是!”孙俊良本想再追问一问,那他什么时候能接赵玉兰回家,却又想着赵玉兰还病着,若是回了家,还得花钱请人伺候,不如就放在赵成材家养好了再带回家干活去,倒还便利。
审判既定,孙俊良肿着个包子脸,得意洋洋的走了。
退堂之后,赵成材急进内室恳求,“大人,我妹子真的不能让她再回去了!那赵家父子三人极是凶残,大人若不信,可差人去我家给妹子验伤,真真是斑斑血泪,触目惊心!若是让她回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娄知县微微叹息,“本官如何不知?成材你是个实诚人,本官信你断不会说假话。可这律法之中,并没有说公婆丈夫殴打媳妇的,便可以判他们的婚事了断。这种事……只能说你妹子时运不济,遇人不淑了!”
“真的一点法子都不行了么?”赵成材可真是着急。
娄知县一一跟他剖析道明,“夫妻要分离,一是妻犯七出之条,夫家可以休之。二是夫家犯义绝五条,妻可以自来请判休弃。三是夫妻双方自愿和离,不过那个也麻烦,要双方父母或是兄长见证,把家中财物全都拿来清点分清,立下字据,才可分离。”
赵成材听得心中又添一桩添事,那他和章清亭想要和离,也不是他们俩想办就办得成的。
娄知县接着道,“这夫要休妻容易,妻想脱身却不容易。象你妹子,只要夫家不同意,再不去犯那义绝五条,就是捱再多打骂,也只得认了。”
“那……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再往火炕里跳?”
娄知县高深莫测的一笑,“也不尽然!”
赵成材深施一礼,“愿闻大人指教!”
第二卷 (一一五)你媳妇最坏 [粉红40+]
(一一五)你媳妇最坏 [粉红40+]
对于如何才能把赵玉兰留在家里。娄知县传授真经,“一个字,拖!”
赵成材想了想,明白了,“您是说就让我妹子借着养伤,就把她留在家里,不再放她回去?”
娄知县点头,“若是你妹子真的下定决心再不回去,就留在娘家装病,老死都不回去,那婆家也没法子!”
赵成材心疼了,“那岂不是耽误了妹子一生?将来再也无法适人?”
娄知县叹息,“这个却没有两全其美之计了。只除非这夫家等不及,要另娶新媳传承香火以正名份,拖不起了就会写下休书放人离去。不过万一他们家卯着劲儿跟你们死磕,那就难办。这世间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至于你妹子,只好在家空守了。”
赵成材这下可真为难了,养活赵玉兰一辈子他是没意见,可若是赵玉兰将来遇着好人,也不许再嫁。那可就太过分了。妹子毕竟才十八啊!成亲到今日才刚刚一个月,一辈子难道就这样白白葬送了?赵成材想想都不甘心。
娄知县又提点了一句,“你们就这么先拖着,日后再慢慢的想法子,这婆家不管他们现在愿不愿意,说不定日后也有为难的时候,你们只要能抓着一个机会或是他们家什么把柄,就有法子了!”
赵成材点头多谢。
这场突如其来的官司就耽误了不少时辰,不好多聊,便一同出去用饭。
娄知县倒是有些诧异他如此沉得住气,绝口不提那五百两银子之事。并不挟此索要回报,心中暗自点头,对他更添一份好感。
新年开工饭,大伙儿都高兴,未免多贪了几杯,下午到衙门不过是应个卯儿。连娄知县也是昏昏欲睡,赵成材自告奋勇的留下来看着,众人便各自散去。
他留在这里可没闲着,把厚厚的北安国律法翻出来逐条仔细查阅着。果真如娄知县所言,若是夫家不同意,妻子是断难离去。
那要怎么才能令孙俊良主动写下休书呢?赵成材一条一条研究着七出之法,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与章清亭和离,也非得通过父母不可。张家那边自是没得说的,只要章清亭决定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反对。可自己这边,怎么能说服赵王氏同意?赵成材想想都觉得犯愁。
说实话,给章清亭写休书不是不可以。可他实在觉得太委屈她了,七出之条哪一条安在她身上都不合适。
他一时也开始感慨这世间的不公平,凭什么男人想休妻想纳妾都这么容易,而女人呢?就算嫁了个虎狼之辈也只得认命,这还有没有天理?
“小虎哥!小虎哥!”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赵成材的思绪。
出来一瞧,竟是杨秀才的小儿子杨玉成!“你怎么来了?”
杨玉成笑道,“小虎哥新年好!我是来请你到我们做客的!”
这连日忙碌,赵成材几乎快忘了要到杨秀才家拜年之事了,此时见他家还主动来邀请,甚觉惭愧,“真是不好意思,家里一直有事走不开,也没去给你爹请安拜年!玉成你先回家,我明日必来!”
杨玉成却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现在就去嘛!我家里都准备好了,爹都摆好棋局,等你去下呢!”
他这么一说,赵成材倒真不好推辞了,“那行,你等我交待几句就来!”
他转身进去收拾了东西。上回杨小桃剪的窗花是都贴在衙门里了,可还有那块手绢,他想带去还给她。
跟看门人打了个招呼,赵成材随杨玉成出来,却道,“我还得先回家一趟。”
杨玉成一皱眉,“怎么这么麻烦的?赵大婶知道你要去我们家,她不会说什么的。”
赵大婶?赵成材微微一愣,“你们上我家去了?”
“是啊!”杨玉成快人快语,“我和姐姐先上你们家拜年来着,听说你们搬出来了,为什么要搬出来呢?是你媳妇和赵大婶吵架了么?”
赵成材脸一沉,“小孩子不懂事别乱说话!我得回去,跟我娘子说一声。”
杨玉成嘻嘻笑着,扮了个鬼脸,“小虎哥你怕老婆!”
赵成材听得不爽,又不好跟个小孩子计较,白他一眼,径直往绝味斋而去。
今日赵玉兰好了许多,章清亭正陪着她坐在外屋,一家人围着火盆闲聊,忽见赵成材回来,笑道,“你今儿回来的倒早,衙门里没什么事吧?”
赵成材也不隐瞒,落落大方的道,“恩师请我到他家做客,玉成现在外头等着呢!今晚恐怕要在他家用饭了,我是特意回来说一声的。娘子。你要跟我一起去么?”
这不就是那个杨小桃家?我要去了,恐怕她就吃不下了吧!章清亭微微一笑,“我跟他家又不熟,你一人去就得了!小蝶,把咱们剩的那小坛好酒拿两坛,再把年糕包一提,点心没开封的拿两盒,寻个篮子装了给你姐夫。”
张小蝶应了,自去捆扎,她在店里干惯了,倒是弄得又快又好。很快就把东西包装停当,还把节下学着扎的花鸟放几个上去。
赵成材欣然接过,“小蝶可也真是练出来了,跟你姐姐学的一样心灵手巧。”
张小蝶也笑回,“还是姐夫念过书的人会说话,这明着夸我,其实是夸我姐呢!”
张金宝问道,“嗳!那这个能用四个字来说的么?”
“当然有啊!”张小蝶不加思索的问章清亭,“姐,这叫什么?”
这叫爱屋及乌!可是这话章清亭和赵成材都说不出口。
赵成材想着上午孙俊良之事,想跟章清亭交待几句,便道,“娘子。你出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张金宝厚着脸皮打趣,“姐夫!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非要跟我姐偷偷说?”
这下可把章清亭的脸都说红了,本想起身出去的,也不动了,反倒嗔了赵成材一眼,“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呗!搞得神神秘秘的干什么?”
赵成材也有些赧颜,可这话还真不好说,只得搪塞了一句,“那我晚上回来再跟你说。”
此言一出,更是满堂哄笑。连最老实的赵玉兰都忍不住捂着嘴笑。
张金宝更是无所忌惮,“看来真是悄悄话啊!都不能说给我们听的!”
章清亭脸飞红霞,急得汗都快出来了,瞪了弟弟一眼,“金宝你胡说什么?”又冲着赵成材使性子,“你怎么还不快走的?”
屋内早点了灯,暖暖的耀出金黄流溢,又在红红炉火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章清亭娇羞薄怒的模样俏丽可人。赵成材瞧得心中一荡,站在那儿更不知道走了。
章清亭更加生气,都跺上脚了,“你这人是傻了还是怎么回事?”
张小蝶闷笑连连,上前推了赵成材一把,“姐夫你快走吧!再不走,大姐真生气了!”
赵成材这才脸上一红,低头走了。
杨玉成见赵成材一路呵呵笑着,很是好奇,“小虎哥你老笑什么?”
赵成材好不容易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说了你们小孩子也不懂!”
快到杨家门口时,杨玉成忽然跑到前头喊了一嗓子,“爹!小虎哥来拜年了!”转而又冲赵成材挤了挤眼,小声道,“我爹没给你摆棋局,我是骗你来的!”他得意笑着,冲进屋里去了。
可玉成为什么要骗自己来?他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心眼?赵成材脸上微一变色,已经想出所以然来了。
可既然已经到了恩师家门口,他还是按捺下心中不快,笑着进来,“老师,师母,学生来给你们拜年了!”
杨秀才和杨妻也很热情,“成材呀!快到屋里坐!”
这下倒有些出乎赵成材的意料之外,自从上回没娶成杨小桃,他以为杨家二老多少对他会有些意见,没想到今日看来,却并无芥蒂。杨秀才不是这么心胸宽广的人啊!
赵成材心中疑惑,先放下礼品。又慎重其事的给老师师母拜了年,这才被他们扯上热炕坐着攀谈。
聊了几句,赵成材明白了,为何杨秀才对他这么客气,还是章清亭说的,一入官门,身价百倍呗!
杨秀才老怀宽慰,“听说你现在跟县上不少达官贵人都走得很近,这就对了,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有多跟他们在一处,日后才会有出息。”
赵成材自是唯唯诺诺,却听杨秀才忽地话锋一转,“但是,你们家那生意就别再做了!你堂堂一个秀才,娘子居然出去抛头露面,实在是太不象话了!果然是没读过书的人,一点规矩都不懂!我说你母亲让你们关了铺子那是对的,听说你为了这个还跟你母亲闹别扭?这可千万使不得!百善孝为先,那不敬父母之人,就是再有权有势也是会被天下人所耻笑的!”
赵成材听得刺耳,这哪儿跟哪儿呀?正待解释,忽见门帘一掀,杨小桃精心打扮了,很是艳丽的穿着一身大红新衣,端着热茶和糕点进来了。
娇滴滴的跟老杨秀才抱怨,“爹!您看您,这小虎哥刚来,您又训人!小虎哥是那不懂诗书,不明理义的人么?他肯定是一时被人蒙蔽!他是您学生,打小看到大的,您还不了解他的脾性?可不能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把错全推到他一人头上!”
赵成材更不舒服了,那你们要把错推到谁头上?
杨秀才一拍炕沿,很是气愤,“我说最坏的,就是你媳妇!”
(PS:吼吼,二更上传时,发现粉红到40鸟,桂仁痛下决心,打败了瞌睡虫,加更成功!亲们给力,偶也给力,嘿嘿!)
第二卷 (一一六)我来当家
(一一六)我来当家
听老杨秀才无端指责章清亭。评说家中是非长短,赵成材本来心里就很不高兴,只是碍于师生情面,不好反驳,又听这杨秀才指名道姓的指责章清亭,赵成材真是有些生气了。
杨秀才不觉,兀自唠唠叨叨的说下去,“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行商从贾之事,更是下九流的勾当,莫说你我读书人不应自贬身分,操此贱业。就是一般百姓,宁可种田放牧,也好过在市井之中抛头露面,镇日为营头小利斤斤计较,染得一身铜臭……”
赵成材听不下去了,打断了杨秀才的长篇大论,“恩师,您可能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一来我家娘子识文断字、知书达理,许多见识还在我之上,断不是无礼之人。二来她行商从事的也是正经生意。还为家里解决了大困难。说句惭愧话,要不是她,咱们家的日子可着实艰难着呢!”
杨秀才抬起眼,诧异的看着他,“成材,你怎么能说出这等有辱斯文的话?这夫为妻纲,你怎么能说出你母亲子还在你之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果然是你母亲说的,自从娶了那个媳妇,你都给她教坏了!成材!你可不能为了区区五斗米而折腰,失了读书人的气节啊!”
赵成材心中一百个不服气!你自己有田收租,啥心不操,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象我们家那么多人,没吃得,没得穿,连温饱尚且勉强,还谈什么上流下流的?行商怎么啦,章清亭行商赚取了全家食有鱼肉、穿有新衣,这就是本事!又不偷又不抢,凭什么看不起?你不铜臭,你有气节,把你家钱粮断掉,你还能说这话,我才佩服你呢!
可杨秀才的话再怎么不中听,他毕竟也是自己的启蒙恩师,怎么样也要留着三分面子的,只得赔笑着道,“圣人有云。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们这些个寒门小户,能求得三餐温饱便大是不易,实在不能如老师这般高风亮节!惭愧,见笑!”
他这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了,这是我们家务事,你要清高你自己去,我们愿意蝇营狗苟,你管不着!
杨秀才还要和他较真,“此言谬矣!成材你这是曲解了圣人之意,岂不闻箪食瓢饮,亦不改其乐乎?”
哼!让你天天吃糠咽谷你受得了么?我们难道想过点好日子也不成?赵成材真是呆不下去了,“老师自有颜回之志,学生受教了!现在天色不早,学生就先……”他想告辞了,懒得听这腐儒掉书袋子!
杨小桃觑着他那神色,抢先把话接了过去,“就先到书屋去,瞧瞧我新画的兰草图,再帮我提副字如何?”
这……不好吧?还没等赵成材拒绝,杨小桃已经如从前一般。上前拉着他的衣袖往外头拖,“爹!借你学生用一下!”
杨秀才生平最宠溺的就是这一双儿女,见女儿一撒娇,他当即就没了脾气,“去吧!这才是读书人该行的风雅之事!成材一会儿提了字拿来我瞧瞧,你进益了没!”
一个未婚女子和成了婚的男子这么拉拉扯扯实在不成体统,即使是在杨家,赵成材也甚觉不妥,只得收了衣袖,放随和些,跟杨小桃进了外头书屋。
杨小桃倒是乖觉,首先就道,“小虎哥,我爹方才有些话说得不中听,你可别往心里去!他也没坏心,只是想劝你上进,怕你误入歧途!”
我能入什么歧途?赵成材心里老大不高兴,面上却不得不虚与委蛇,“那是当然。”
杨小桃自以为自己说话得体,开始导上正题,“我今儿上你们家拜年去了!”
赵成材微微颔首,“多谢惦念!”
“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杨小桃故意忸怩的斜过头,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斜乜着他。
赵成材装作听不懂,杨小桃也不好做的太明显,把话题引开,“伯母病得真是好可怜!”
“是么?”有了牛姨妈之前的心理建设,赵成材也不觉得太意外。还存了七分不信,娘一直身子康泰,恐怕是羞于见人。在家装病。
杨小桃叹了口气,取出手绢假意拭了拭眼角,“偌大个年纪躺在床上,也无人伺候。大过年的,家中也是冷冷清清。”
那都是她自找的!赵成材知道,家中做的腊鱼腊肉不少,张家人走的时候基本上都没拿,怎么也亏待不了他们。
“小虎哥,我有几句话想说给你听,你可不要嫌我多事!”
你都要说了,我能拦得住么?不过赵成材也想知道,娘到底跟杨小桃说了些什么,竟弄得杨秀才如此的黑白颠倒,若真是赵王氏在其中歪曲事实,那他真要生气了。
“这天下只有不是的儿女,可从来都没有不是的父母!赵大婶为了你们,可是操碎了心!若是做媳妇的还跟她置气,那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杨小桃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接着往下说,“嫂子也太不懂事了!这为人媳妇,当以和顺第一,对上孝敬公婆,对下爱护姑叔。兼之体恤丈夫,做好针线女红、打理家务方是本分。若说想要贴补家计,弄些小本买卖自也可以,但也当将生计交由婆婆料理,为何偏偏要争强好胜,出来抛头露面?实在不是为**子、为人媳妇的本分!”她还叹了口气,“怪不得赵大婶都后悔为你娶了这门媳妇!”
见赵成材不吭声,她似自悔失言,转而正色道,“爹方才说的话虽不中听,但理仍在。你们家那店关了也好!小虎哥你现在在衙门里干得不挺好的?也能养活一家子了!就是不靠那店,日子也是能过的。依我说,你赶紧回家去,给赵大婶赔个不是!难道你真这么忍心就弃老母在家么?以后好好过日子,凡事要认清是非,可莫再给人牵着鼻子走了!”
杨小桃说完了,停了一晌,赵成材才问道,“你说完了?”
见他语气有些异样,杨小桃怔了怔,点了点头。
赵成材微微冷笑,“多谢杨姑娘提醒,不过这些,都是在下的家务事,该怎么处理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姑娘费心了!”
他转身就往外走,到门槛处却又想了起来,从袖中取出她送的丝帕,“这是姑娘前次遗失在我那儿的,现完璧归赵!姑娘以后可切莫再如此大意了,若是落入有心人之手,怕是毁了姑娘清誉和在下的名声!”
说完也不待杨小桃来接,便把帕子往旁边桌上一撂,自转身出了门。
杨小桃气得不轻,这是什么意思?敢情自己说了半天,全是表错了情?她今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了赵家,还探听到了婆媳不和之事。以为可以挑拨离间了,却不料竟如鸭背泼水,半点不着痕迹!
赵成材出来便到杨秀才门前深施一礼,“恩师容禀,学生突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了!”
“嗳!成材你不吃了饭再走么?”
“多谢恩师盛情,改日再登门造访!”
赵成材急匆匆出了杨家,这才面露不愉之色。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娘怎么能如此跟人说家中事情?真是老糊涂了!家不和,才外人欺,这个道理还是她小时候教给赵成材的,可她现在都在干些什么呀!跟人说三道四。搬弄是非,这不是让外人首先就瞧不起自家么?
赵成材虽然愤怒,但却未失理智,在急行回家的路上,在仍旧凛冽的寒风里,他倒是让头脑冷静了下来,把自从章清亭进门以来,一桩桩,一件件的大事小情想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等到他来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已经可以很从容的轻叩了两下门。可那隐忍的不平,却更如火山底下炽热的岩浆般浓烈与纯粹。
当赵老实来开门时,瞧见这样的儿子,着实吃了一惊,赵成材的脸色平静,但眼神却是极其凝重的。让他竟觉得赵成材无形之中高大了不少,隐隐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
“成材……你……你怎么回来了?”
“娘在屋里吧?”
“在!在!”
赵成栋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很是诧异,“哥?你怎么回来了?”
他还想着是不是赵成材原谅他们了,还没等迎上去说几句软话,赵成材就一脸严肃的道,“既然都在,那就一起进去吧!”
这……这是何意?赵老实和赵成栋不解,但今日的赵成材与从前甚不相同,他们犹疑着一起跟进了里屋。
赵王氏一见大儿子回来了,顿时眼睛一亮,还心中暗喜,心想杨小桃那丫头还真有本事,果然把他给劝回来了。
却说今日杨小桃在家左等赵成材不上门,右等赵成材不上门,心下着急,假托去亲戚家走动,特意绕了个圈,带着弟弟特特的到赵家来上门拜年。却见赵家冷清场面,心下疑惑。
赵王氏难得见着一个人上门,又是曾经差一点做成大儿子媳妇的人,她心中本就有些暗悔娶了章清亭,又见人家好言好语的提着礼品来问候,不免就把往前嫌恶杨小桃之心收起,和颜悦色的留她说话。
杨小桃心知有异,当即甜言蜜语的奉承着,赵王氏当时想着,这大儿子总跟她闹别扭也不是个事儿,得找个人去调停调停才好。赵老实不中用,赵成栋更不能让他去,要是章清亭见了这小叔子,保不齐还得打他一顿。
眼下这杨小桃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说别的,光瞧她在赵成材成亲之后,还主动上她家来拜年,就知她对大儿子还是有几分情意的。赵成材呢,更是曾经非她不娶,让她去说合,恐怕最是得利。所以她就把家中之事半遮半掩的跟杨小桃说了,让她找赵成材说说,把他劝回家来才好。
杨小桃也不傻,她本来就想离间赵成材和章清亭的夫妻感情,此时见赵王氏与章清亭还有如此深的矛盾,更是大喜。
当即就着赵王氏的话,数落了章清亭许多不是。什么刚愎自用、喜好卖弄、言语犀利、不守妇道,不敬公婆,不护小叔,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就算赵成栋弄得绝味斋关了门又如何?他拿了也不过是老方家的秘方,那人既给章清亭当伙计,那秘方就是赵家的!本来就早该交出来,现在就算是损失了,也是方家的损失,可不是她章清亭的损失,凭什么还来发这么大火?
听得赵王氏心里真是舒坦,觉得自己似乎重又找回了道理。
杨小桃又嘘寒问暖,亲自喂她喝了药,让赵王氏更是感慨,早知道就娶这丫头进门了,你瞧瞧,这多贤惠!要是章清亭,打死赵王氏也不相信她能给自己喂药。
赵王氏这会子见了赵成材回来,惊喜过后,却随即微撅了嘴,特特的别过脸去,意思就是等着赵成材上前道歉。
赵成材瞧见娘这气鼓鼓的模样,索性连她的病也懒得问候了,若真是病了,能有这么好的精气神?
等爹和弟弟都进来了,赵成材才慎重其事的开了口,“大家都到齐了,今儿有几句话,我是非说不可了!”
听他语气,赵王氏心里一紧,大儿子这是要干什么?
赵成材直截了当的道,“现在爹娘年事已高,我业已成亲,日后家中的大事自当由我来掌管。娘您就管些日常小事,少操些心吧!”
这是干嘛?这不是要抢班夺权么?赵老实和赵成栋都吓了一跳,赵王氏当即眼睛瞪了起来,“我说成材,你说什么呢?”
“娘您没听清楚么?”赵成材一字一句的道,“我说,以后这个家就我来当,家里的大事全由我来决定!”
“你……”
赵王氏刚想说,你反了么?却被赵成材高声打断了,“娘!您若是还想日后有我这个儿子,就听我把话说完!”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把全家人都给震住了。这样的赵成材,可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
(PS:今天写忘了,更晚了,不好意思,不过下一章已经写好了,马上就发!嘿嘿!)
第二卷 (一一七)都是你的错
(一一七)都是你的错
赵成材扫了一眼父母兄弟。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峻,“我,是赵家的长子,日后这个家肯定是我说了算的!迟早总有这么一天,娘您也不必再跟我争了!除非,您不认我这个儿子,不要我的赡养,那儿子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话说得很是严重了。
自古以来,多是由长子负责赡养父母,而且确实也是父母年老之后,由长子来负责家计。赵成材拿这个威胁赵王氏,证明他确实是下了狠心了。
赵王氏嘴皮子动了一下,到底没敢吱声。
赵成材盯着弟弟,“成栋,你有意见么?你若是说,爹娘以后都归你赡养,那这个家我就不当了,每月还会交你一定钱财以作赡养父母之资,家里的两亩田地尽数交付与你,你可愿意?”
赵成栋哪里敢应,他连自己都管不好。还管得了爹娘?这些天娘一病了,家里头连个烧饭洗衣的人都没了,就是他接房媳妇回来,人家也未必肯伺候这一大家子。再说,他私心里也知道,就娘这火爆脾气,跟什么媳妇都搞不好关系,他才不愿意拖着二老日后跟他去过日子。还是跟着大哥大嫂好混日子,所以那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无一丝犹豫。
“那好!”赵成材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道,“既然成栋已经放弃,那么娘,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可是……”赵王氏心中不服啊,凭什么不许她管事了?她自恃着母亲身份,出言教训,“我说成材,你这又是在哪中了邪火回来?怎么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事?是!这个家将来肯定是你的,可你母亲还不老哩!”
赵成材本来还想给娘留几个面子,可赵王氏仍是冥顽不灵,他不得不把脸撕破,把话说个明白,“您真不老么?那为什么净干些糊涂事!”
“我干什么糊涂事了?”赵王氏生平最不服人家揭她的短,当即高声嚷了起来。
“您不糊涂?您要不糊涂能把玉兰嫁到那个丧尽天良的孙家去?逼得妹子投河自尽!要不是我和娘子想着过去瞧瞧,今儿,怕是咱们家都在办丧事了!”
“你……你说什么?”赵成材这番话可把全家人吓了一跳,“玉兰出了什么事?”
赵成材紧紧的盯着母亲的眼睛。“娘您知道么?玉兰自嫁了姓孙的,没一日不捱饿受冻,被打打骂骂的!全身上下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过得比个下人还不如!”
“您没进过孙家大门吧?我进去了!那内宅里头一座花园子比咱家十个地还大,这么大的地方全指着玉兰一个人打扫。您还说什么多干点活累不死人,您怎么能什么都不问就下这样的结论?玉兰那十个手指,生得全是冻疮!在家这么多年,咱们日子再苦再难,也从来没让她遭过这份委屈!可那孙家呢?简直就不把她当人看!”
“我和娘子好心上门拜年,可他们家呢?收个礼就想打发我们离去,若不是娘子使计,硬闯进他们家里,我们至今都见不到玉兰到底是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还有她那公婆,说句不过分的话,简直就是凶神恶煞!一言不和就放狗咬人,完全不管人的生死!”
“亏您还妄想着让玉兰嫁个有钱人,人家一进门就查玉兰的嫁妆,要不是娘子出了套金首饰,恐怕当时人家就能翻脸!您怎么就不想一想,咱们家一没钱,二没势力。凭什么妄想着让玉兰去攀高枝?她三朝回门时,明知她过得不好了,您为什么就不能拿出魄力来管管孙家?”
赵成材自己道出实情,“因为您看人家有钱!还是指望着玉兰能跟人家风风光光的过上好日子!要是福生敢这样待玉兰,您不当即冲上去打他两耳光子才怪!”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咬着牙根道,“就因为咱们懦弱,咱们穷,咱们没本事,那姓孙的一家子根本就连眼角都瞧不上咱们,玉兰也在人家家里受尽欺负!您说,您这事办得不糊涂么?”
赵王氏羞愤难当,号啕起来,“我的玉兰呀!”
赵成材打断了娘的哭泣,“我现就告诉您,玉兰在我那儿!她这亲事我会想法给她了断!娘您再不要多管闲事了!”
赵王氏吓得连哭都忘记了,“成材你……你要干什么?你要断你妹子亲事?”
“是!”赵成材宣布自己当家后的第一个重大决定,“您就别想着什么面子,什么三从四德的,玉兰那日子没法过下去了!我宁肯一辈子养着她,也决不让她再回孙家那个火坑里去!娘您要是还顾惜着母女之情,就好好待她,再别提把她送回去的话!您若是再为难妹子,我可不依!”
“可……可是……”赵王氏还真不能接受。这一下子,就相当于彻底宣告了她当初草率决定的婚事是个巨大的错误了。而且,女儿才嫁人一个月就变成了弃妇,这可不就毁了女儿一辈子?
“我……我对不起玉兰呀!”
“您是对不起玉兰!我也对不起她!当初我就不该听您的,可现在哭还有什么用?妹子的将来就交由我来负责!咱们毁了她的幸福。将来必须还给她!否则这一辈子,我瞧娘您也未必能睡个安稳觉了!”
赵王氏脸色灰白,心在滴血,玉兰是她的亲生闺女,没有可能不心疼的,而这样的悲剧全是她一手造成,赵王氏简直是欲哭无泪,直恨不得一头撞死!
“还有第二桩事,”赵成材望着啜泣的赵王氏继续说,“您指使成栋偷了人家方老爷子的配方,害得娘子的店关了门。您是长辈,我们是小辈,不能说让您去给娘子赔礼,但是成栋必须去!”
赵成栋一听都快哭了,“哥……娘……”
“你别叫我们!”赵成材厉色低喝,“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哥,明儿一早,自己拿根棍子,到店门前来跪着,先给你大嫂还有金宝认错,我再带你去方家,去给人家负荆请罪!就是他们把你打死打残,也是你活该!”
赵成栋真哭了。扑通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哥……你打我吧!别把我交出去!”
赵成材摇了摇头,“我不打你!因为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方老爷子,是你大嫂!你大嫂这店开得有多不容易,难道你就不知道么?你怎么能做出这样吃里爬外的事情?我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弟弟!你要不是我亲弟弟,我一定怂恿着他们去告你!把你关进大牢里去,剁了你的手都不过分!”
赵王氏都被吓哭了,“成材……成材你不能这么……这么对你弟弟!”
赵成材望着娘,脸色铁青,“就因为我把他当亲弟弟。我才这么对他!他做错了事,必须受到教训!娘,您心疼孩子可以,但不是这么护短的!您若是一定要护着他,那就把他放走吧!天涯海角的任他去哪里,我们赵家就当没这个儿子,我也没这个弟弟!”
赵老实平时不吭声,但毕竟是个男人,担当还是有些的,“孩子他娘,成材说得对!确实是成栋错了,该他去受罚的!成材既能让成栋过去,就不会真的眼看着他弟弟被人打死!成栋,你明儿一早就按你哥说的,带家里那个枣木棒到店里去!”
赵成材接着道,“还有!娘,有一个以前您教我的道理,我现在原封不动还给您!这家不和,外人欺!明明是您和成栋做错了事,为什么还在要杨小桃面前说娘子的不是?就算是您心中不服,心中有气,也该关起门来,咱们自家人解决才是!在外头人面前搬弄自家人的是非,您说,您不糊涂么?”
“别人在您面前说您的好,那是真心认为您好?还是有别的目的?让外人知道咱们家中不和,这丢的是谁的脸?丢的还是我们自家人的脸面!”
赵成材努力吸了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娘子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您?您瞧瞧自己身上穿的、盖的,可全是娘子今年给您添置的!这外面厅堂里,挂的全是娘子出钱腌制的鱼肉!娘子不仅照顾好了您,还照顾了爹、成栋,还有我!您这算盘打得最精,您好好算算,自娘子进门之后,您花用了她多少银子?您可别说这全是娘子该做的,您放眼各家瞧瞧。有几家媳妇能有这个本事?找出一个来,我都给您磕头谢罪!”
“娘!您别再贪心不足,得陇望蜀了!见着人家说几句好话,赔个笑脸就忘了根本!娘子只要一日是我赵成材的妻子,我就决不容许咱家任何人在外头说她半句不是!我们夫妻本是一体,谁要是敢往她脸上抹黑,就是往我脸上抹黑!你们都记好这个理儿!不仅是娘子,就是咱们全家,包括娘子全家,也都一样!咱们关起门来,怎么吵甚至打都没关系,可是在外头,都得拼死护着自己的家人!谁要是不这么干,那就不是我们这家的人!”
赵成材最后道,“我和娘子暂时都不会搬回来住了,以后每月我在县学里补助的五百文会交回来给娘您贴补家计,这足够你们三人花销的。至于家中小事,还是由娘您自己决定,但是有什么大事,一定得先知会我!我同意了,才能办!”
赵成材甩下这堆话,走了。
赵王氏直直的哭了一夜,心象海水打穿的礁石,漏洞百出。
一夕之间,她毁了大女儿的幸福,又被大儿子掀翻落马,能怪谁呢?只能怪她自己!
就连赵成栋等大哥走了,也哭着怨她,全是她调唆的,才惹下这么大祸,弄得让外人瞧不起他,自家人还要打他,这也全都是她的错!
确实连赵王氏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怎么会犯下这么多错,弄得天怒人怨?
(PS:推荐——《阿杏》(shishanchun):她本是现代的豪门小姐,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却穿越到古代的贫苦人家,她该怎么改变她和家人的生活?)
第二卷 (一一八)不急
(一一八)不急
等赵成材料理完家中这一切。回到绝味斋时,天都已经全黑了。
众人刚吃完了晚饭,正围坐火炉磕着瓜子剥着花生闲话家常,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年后盖了房子还可以再做点什么别的生意。
猛然见他脸色不善的跑回来,章清亭心知蹊跷,来不及说旁的,先是问他,“吃饭了没?”
赵成材鼻头一酸,心想娘和成栋如此待章清亭,她却还能如此关心自己,实属难得,不觉喉头有几分哽咽,“吃……吃过了。”
章清亭觑着他略显青白的脸色了然一笑,“吃过了也能再吃点!小蝶,去给你姐夫下碗抄手!”
抄手?赵成材听得一愣,“那是什么?”
“你吃了就知道了!”章清亭挑眉一笑。
不多时,张小蝶端了碗抄手出来,赵成材不觉哑然失笑,“这不馄饨么?怎么改成抄手了?”
张小蝶笑道,“大姐说,这个东西咱们这儿叫馄饨。有些地方叫云吞,还有些地方更别致了,叫抄手!这个做法是大姐教着做的,比我们这儿的馄饨皮薄,馅儿也调得不一样,你尝尝,味道很不错呢!”
赵成材早舀了一个到嘴里,“这里头放了什么,这么鲜香?”
“是干虾仁!”答话的是赵玉兰,脱离了孙家,她的气色也好多了,“现这冰天雪地的可没有鲜虾,等到开了春,有鲜虾了,再剁成肉蓉调味,就更鲜美了!”
“这儿也有鲜虾?”章清亭倒诧异了。
“怎么没有?”张发财皱眉道,“闺女你怎么又不记得了?咱们这儿可有二道子沟呢!外头就是荷花江,每年上春四五月间,都是有鲜鱼鲜虾的。只不过着实贵了些,咱们寻常人家吃不大起。”
“不说大姐不记得,我都不知道呢!”张金宝没心没肺的倒是给章清亭解了围,“都没吃过的东西,哪里知道?我还以为咱们这儿就有这干虾仁。”
说得章清亭笑了,“既是如此,那等到开春就去买一些来尝尝。也别这么小家子气的包馄饨了,那新鲜的虾仁用春日里的韭菜一炒,极是鲜甜的。”
赵玉兰点头。“我以前学过这道菜,不过要是光用虾仁是极精致贵重的吃法,只未免有些浪费。那些虾头虾壳也不用丢,剥出来熬汤,也是很美味的。”
张金宝夸张的咽了咽口水,“那可一定都要吃到!”
众人都笑了,张小蝶捶她哥一下,“成天净想着吃,你倒是想想养好了伤,年后该干点什么才是正经!”
张金宝笑着避让,“我这好不容易长回二两肉来你可别又给我捶没了,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拉倒吧!你还君子,小子还差不多!”
“这话怎么说的?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这小子也能成君子!等着大姐开春一声吩咐,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章清亭微微一笑,趁着这个话头又开始循循善诱,“你们呀,也别光老是想着听我指挥,各人也该学着自己拿点主意。譬如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是正经事情,都可以去尝试。以后就算是跟着我做事,遇到问题了,也该动动脑筋,先自个儿想一想,该要怎么办才妥当。”
赵成材咽下口中食物,抬起头来,Сhā了一句,“这才是真正的学以致用,你们那书也就没白念!要不全是纸上谈兵,光学几个字,几个成语,可没多大意思。”
可张金宝问,“那我要是想不出该怎么处理怎么办?”
章清亭道,“想不出可以来问我,但是自己一定要学着想一想。其实这生活处处皆学问,哪里都可以用心。象方才咱们说到吃虾,我说炒虾仁,玉兰就想到虾头虾壳还可以熬汤,这就是动了心思了。要是跟着人云亦云,那这辈子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别想自己站得起来。尤其是金宝,你是男孩子,也这么大了,一定要学会用自己的脑子去想事情,知道么?”
“对!你还是长子呢!”赵成材放触及到自己心事,忍不住下碗,也发表一通见解,“一个家里。要是兄弟撑不起门面,姐妹日后哪怕出阁也受人欺负!”
章清亭听得脸色微变,这秀才是在哪儿又受了刺激?是为了玉兰之事才生出这些感触的么?
却听赵成材道,“这男子本来就是该顶门立户的,莫看现在娘子掌事,但日后还是要靠金宝你们兄弟三人撑起家业,只有你们真正都有本事了,娘子也能松一口气,外人也不敢小瞧你们张家!”
张金宝点了点头,虽然一时还不大能领会其中深意,却知道是劝他的好话,“我记住了,姐夫。”
赵成材站起收碗,张小蝶急忙过来帮忙,赵成材一笑,“你坐着吧!又不是什么大事,谁说男人就不能下厨房的?没这个道理!方才麻烦你给我下馄饨就谢谢了,以后家里的活计不分男女,只分谁就手就让谁来做,没个总辛苦你们的道理!”
众人闻听此言都抬头瞧着他,秀才怎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章清亭不由打趣,“你不是君子远疱厨么?”
赵成材嗤笑,“君子能不吃饭么?既然要吃饭。凭什么远疱厨?虽说这男主外女主内,但也得因时而异。象你们姐妹几个还都能女主外呢!那我们男的怎么就不能帮着干点家务?总不是一家人,要分得这么清楚么?”
张小蝶当即击掌笑道,“姐夫这话我爱听!”她一把将赵成材的筷子碗抢了去,“有你这话,就天天给你洗碗我都愿意!”
章清亭听得也暗自点头,这秀才还当真是今非昔比了。
又闲话了几句,赵成材对章清亭使个眼色。知他有事要谈,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屋,张金宝在后头挤眉弄眼,“姐夫。你又拉大姐去说悄悄话啊?”
赵成材老着脸回头笑道,“是啊!你要不要过来听听?”
张金宝也学着文绉绉的来了一句,“岂敢!岂敢!”
逗得人哄堂大笑。
掩了门,赵成材先把孙俊良一早来告状之事说了,章清亭气得一拍桌子,“这种无耻鼠辈,居然还敢跳出来恶人先告状,简直是无法无天!他不要告我么?你干嘛不让人来唤我上堂,看我大耳光子抽他!”
“消消气!消消气!为了那种人动手,至于么?没得还脏了自己的手!”赵成材端了杯茶给她,“再说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上公堂去抛头露面合适么?不仅你,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就连玉兰我都觉得不大好,所以不曾让人传唤你们。实跟你说,今日在公堂之上,娄大人问我是不是孙俊良推玉兰下河,我还真是差点说谎来着!”
“这可万万使不得!”章清亭正色道,“你是读书人,别说是在公堂之上说谎,便是平时一个细节不防,在人跟前失了信誉,可就把一生的名节全毁了,连家族都跟着蒙羞!”
“我不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便忍住了么?况且玉兰又老实,若是说被孙俊良推下河的,一定是要传她上堂印证的,她那么老实,断不可能撒谎。所以此事,咱们还得另想办法!”
“那你有什么主意?”章清亭瞧他不紧不慢,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赵成材一笑,“先拖着呗!娄知县说得对,先把人留在家里再说。虽然律法上没规定殴打妻子就能了断婚事的,但我想,这凡事都有特例。我打算回头好好翻翻这方面的案子,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玉兰正大光明的离开孙家。”
他说着眼神一凛,透出几分狠劲儿,“就是要逼那姓孙的写休书,我也要帮玉兰好好出一口这恶气!不能白让他们家打骂这么长时间,还真欺负我们家没人么?”
章清亭听这话里有异,倒是笑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回来和平常不大一样了?”
赵成材摇头苦笑,“能不变么?我刚回了趟家。”
他把去杨小桃家及回家的情况又简要的跟章清亭说了一遍,“说来真是惭愧,我真早该这么干了!明儿成栋来了,随你处置,我绝无二话!”
秀才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章清亭从字里行间还是能感受到赵成材心态上的巨大变化,他不再仅仅是赵王氏的儿子,而是赵家的长子,真的开始象一个男人般考虑问题,处理事情了。
“说起来,成栋也受到教训了,过年这些天,他也被街坊邻居们议论得够呛,连门都不敢出,躲在家里不敢见人。真是活该!”赵成材想了想,还是坦然道,“我不打算给你写休书,咱们若是和离,还是等到过了正月再办吧,这大节下,总不太好看!”
章清亭脸上微微一红,“不急。”
赵成材听得这话里有异,却又不敢追问,忐忑不安的压下心头小小的窃喜,能拖一时他也是欢喜的。
第二日一早,果见赵成栋老老实实的带了根枣木根跪在了绝味斋门口。张金宝一瞧见他,眼就红了,提着拳头就想扑上前揍人。
章清亭把弟弟拦住,仍是淡淡的说了俩字,“不急!”
赵成材瞧见弟弟来了,心头怒火稍平,也不理他,自和章清亭交待,“那我先上衙门去了,晚上等我回来,一起再去方老爷子家磕头认错!”
章清亭点头,“你去吧!”
赵成材上衙门去了,赵成栋就在绝味斋门口跪着,章清亭既不打他,也不骂他,就当没他这个人似的,照常让一家人各干各事。
赵玉兰虽然瞧着有些心疼,可她也知道弟弟这回祸闯大了。金宝都养了这么多天的伤,可见当时挨打的惨烈,这个弟弟自幼被赵王氏宠惯了,受点教训也属应当。便只拿了个草蒲团给他垫着冰雪,也不言语。
这天色一明,家家户户的人都出来了,集市上也陆续有人开门做生意了,人来人往,都瞧见这绝味斋门前一景,难免议论纷纷。
“瞧见没,这就是那赵家弟弟,就是他偷了自家的秘方卖给外人的!”
“哦!那他现在是干嘛?”
“来负荆请罪呀!演得跟戏里头一样!”
……
有嘲笑的,有鄙夷的,有看热闹打哈哈儿的,但不管怎样,赵成栋做错了事,回到大嫂这儿来负荆请罪的事情却和绝味斋的骤然红火和骤然倒闭一样,成了街知巷闻的逸事,广为流传。
赵成栋跪在这儿,听着周遭的蜚短流长,心里真不是滋味,那脸都没处儿搁,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可章清亭不叫他起来,他也不敢动,这份耻辱和憋屈真是让他这辈子都刻骨铭心!能怪谁呢?全怪老娘不好!教唆他去偷东西,真是把面子里子全丢尽了!
且不提赵成栋在这儿度日如年,追悔莫及。再说赵成材今儿上了衙门,开始陆续收到一些公文,处理完之后,娄知县才抽了空,摒退闲人,找他谈起了那五百两银子之事。
桌上原封不动的摆着那盒年糕,娄知县用一个含蓄的方式笑问,“成材,你怎么把自家用的东西拉在我这儿了?”
这个赵成材已经有心理准备, 当即笑答,“就是自家用的东西,才好送大人,虽然粗鄙,毕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娄知县微微一笑,“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年糕虽好,却易伤脾胃,我这年大体弱的,可不象你们年轻人经得住折腾。”
意思就是你们想让我对付薛子安,那可没门儿!
赵成材会意,“大人放心,这东西不过图它个好意头,想吃的时候吃上少许倒是无妨的。”
娄知县微微颔首,探到了他的底,便也不打哑谜了,等着赵成材自己张口。
赵成材知他许了,深施一礼才上前道,“大人,我家娘子确实有桩事想相求于您。”
他可是在家琢磨了许久,又经过了反复推敲后觉得可行,才出言相求,务必要成功说服娄知县,把这胡同跟官字扯上干系,给章清亭解决这后顾之忧,彻底断了薛子安的滋扰。
(PS:唔……快到月末鸟,桂仁在考虑下月是日更7K还素5K呢?要是更7K,亲们可不可以支持下小清亭上次粉红榜,伦家从来没有去那里啦!下月让伦家去下好不好?起码进个前20吧!嘿嘿,再无耻的勾搭下本月粉红和打赏!捂脸下去码二更。)
第二卷 (一一九)劝建学堂
(一一九)劝建学堂
赵成材下决心要帮章清亭把建房一事办好。先只提到,“这马上节后便可以开工建屋,之前请营造处的卫大人设计了房屋样稿,我家娘子甚是感激。因这胡同处于市集之中,虽属我们自家所有,但到底是咱们当地的一处门脸,娘子不敢擅专。因此就想讨大人示下,这一事不烦二主,能否将此桩建筑事宜仍交由卫大人掌管营造,看所需费用多少,我家娘子愿如数支付。”
娄知县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让官府Сhā手,那薛子安多少便有几分顾忌,就不敢来捣乱了。可若只是为了此事,他们何必大费周张的送如许重礼?一定还有所求!
他一时有些猜不透,只捋须点头,“此事倒是可行!既然你家娘子如此有心,象你所说,这也是咱们市集的一处门面,要建就建好它!那工钱我会关照他们,给你们按最低的收!”
“多谢大人成全!”赵成材又深施一礼。方才说到重点,“我家娘子还有个小小的想法,不知可不可行,想问询大人之意。”
正题来了!娄知县暗自打起了几分精神,“你说!”
赵成材从容一笑,直接点题,“大人,此处胡同本是以低价买来,娘子心中常觉不安。等建成之后,娘子愿意以本金捐助一处院落以作官学之所。”
说要以本金捐助当然是假话,可他为什么要鼓动自己建一处官学之所?
娄知县微微皱眉,县学在衙门后头另有一处,地方虽然不大,但很是清幽,也是官府的产业,赵成材不可能不知道,那他提这要求又是何意?
不待他盘问,赵成材自己开始解释,“想来大人也是清楚,咱们扎兰堡历年春秋大比在国中多是榜上无名。就连县学之中,现有生员也不过三五七人,实在是人丁单薄。走在街上,十九白丁,斗大的招牌也没几个认识的。然则是我们扎兰堡水土不好,没有聪明才俊之士么?当然不是!咱们这儿农耕放牧手艺工匠大有人在,其中出类拔萃之人更是不在少数。可为何各家父母都把孩子送去学门手艺而不送来求学呢?”
赵成材自己给出了答案,“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入学之所啊!我曾查阅簿籍。光我们这一处管辖的五个村子,人口就有近两千之数了,六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适龄孩童少说也有二三百人,现我家里就有两个弟弟便是如此。这么多的孩子不是在街头游荡就是在家中干活,就是想念书,可咱们这儿偌大个地方却连一个官办的正经学堂也找不到!”
“就拿我来说,还记得幼时为了启蒙,父母四处奔走,才在邻村找到一家私塾。地方既远,所授不过三五孩童,甚不规范。每每要去上学,必须早起五更,晚归披星,个中艰难,实不足为外人道也!及至稍长,过了童试,入了县学,同学又无几人,虽有老师教授,但因年龄差距较大。程度不一,着实是教也教得费劲,学得学得吃力。能侥幸考个秀才,实在是运气使然!”
“因为学生自己经历过,故此想斗胆恳请大人,新设一处官学,专司启蒙幼童,分设长短学。让广大只要有心向学的平民子女,都可以来此修习或长或短一段时日。以启民智,开民心。如此数年之后,想必整个扎兰堡面目将为之焕然一新,而大人英名也必将在此地流芳百世,永志铭于民心之中!”
赵成材出的这个主意很好啊!娄知县捋须沉吟,不仅与民有利,与已有利,而且关键的是,并不难办,也花销不多。
他当然也能想得到,赵成材提这样的要求还是有他自己的目的所在,若是官学设在那条胡同里了,怕是薛子安再胆大妄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若他真胆大包天做些什么,不说别的,只要让那一学堂的孩子出来,料他就是请了再多彪形大汉来也不敢动人一根手指头。这众怒难犯!一个孩子身后就是一大家子,甚至几大家子,薛子安只要是还想在本地混下去,总不能把一地的百姓全都得罪干净。
真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若是早前,也许娄知县还会考虑考虑。毕竟要平添一份花销。可是今天,他当即就欣然允诺了。
“成材,你这想法很好!此事若是办好了,可能造福到扎兰堡的子孙后代,是份不小的功业!那具体的你可有细些的想法么?”
赵成材闻言心头大喜,从袖中取出一个折子,“有些不大成熟的想法,还请大人指教!”
这事他琢磨了好几天,细细拟了份折子,里头详细阐明了该建多大的学堂,怎么分长学和短学,包括可以请几位当地博学老师,以轮流授课的方式让学生得到不同的指导等等细则。这些可都是他四处翻查资料搜罗来的,想得很是细致。这学堂既不能占地太大,弄得章清亭亏本,又不能弄得太小,过于寒酸,失了体统。万一人数不够,那也显得冷清,宁肯紧凑一点好。他还想到,若是学堂旁边就是商铺,未免有些嘈杂,倒不如把学堂放在一头。旁边建套宅院,就把张家众人安下,再旁边才是商铺,那就让学堂清静得多了。
娄知县瞧过之后点头称善,有这样一个闹中取静的场所,既能方便莘莘学子读书,又不至于太过偏僻,方便家长接送。实在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赵成材当真是花了不少功夫。
赵成材见他颇为赞许,还特别提到,“到时还请大人赐名。手书匾额悬于此处,激励学子们上进才好!”这是给他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了。
却不料娄知县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最多给这儿留副对子,这个学堂名字怕是要下一任县官来提了。”
赵成材听得诧异,难道还真让晏博文给说对了,这娄知县要调任了?却见娄知县面带三分得意之色,想来定是升迁,连忙恭贺,“那该给大人道喜了吧!”
娄知县不置可否,可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可切莫传扬出去。刚刚收到郡里的任命,等到开春,我就要回京城述职了。你们这儿,自有新长官过来接任。这个书堂,就算是我为扎兰堡的父老乡亲办的最后一件事吧!”
“大人!”赵成材眼圈都红了,慎重其事的行一大礼,“学生不才,愿代扎兰堡的父老乡亲们永世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娄知县见他如此动容,心里舒服,便又提到了一件事情,“成材啊,你这人很是不错,年轻稳重,又本分可靠。若是你没有家累,我都想带你在身边去新地方!我现有意将你推举给下一任长官,继续在这衙门里从事公职,你可愿意?”
娄知县虽然现在给了赵成材一个绝好的机会,但要不要抓住它呢?赵成材犹豫了一下。
他要留下来了,陈师爷不就没事干了?象他们当官的自有长随身边的亲信文书,陈师爷可是本地人,由上一任县官留给娄知县的,娄知县断无可能带他回京,况且陈师爷现在年纪大了,腿脚多有不便,遭人嫌弃也是常事。
若是自己留下来,拿的可不止一两纹银。还有正式师爷的其他待遇,又有外水,不仅能贴补家计,出去也受人尊重,况且不算太忙,也能兼顾到读书。这要放弃了,未免可惜。
赵成材想了想,却还是婉言谢绝了,“多谢大人抬爱!只是学生初来乍到的,实在是经验尚浅,全仗大人提点和众位同僚扶持才能勉强胜任。若是新来了大人,对本地情况本就生疏,再加上我这个半瓶子醋,那可就要误大事了!还是陈师爷经验老到,更能胜任!”
这既是他自谦,也是做人的厚道之处。
陈师爷一家子可全仗着他挣钱养活呢!况且他年纪已大,做不了多少年了,这个最后时刻,当然是想要多赚些钱,以备养老之需。而自己现还年轻,何必跟个老人家去争饭碗?便是争赢了也不光彩。
娄知县听他这么一说,倒很是感慨,越发觉得赵成材品性淳良,值得提携,“你这后生当真不错,有情有义!这样吧,我再给你封举荐信,看新来的大人可有空缺,再安排与你。”
“多谢大人!”赵成材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也真是感激。
“听说你还想着参加乡试?”娄知县当真动了几分爱才之意,有意拉扯他一把。
赵成材当然听得明白,心中一喜,“是。想趁着年轻去试试,已经有在温书准备了。”
娄知县点头,“年轻人该当上进,你若是果有此意,我写份名帖给你拿着到郡上到梧桐书院方大儒处去,他的学问可是极好的!之前我那两个儿子均是在他那儿念书,我请他好好的给你梳理一番,可比你自个儿在家里埋头苦读要强得多!”
赵成材喜不自胜,“多谢大人了!”
那位方大儒在当地极有名气,但象这样的博学大儒,一贯眼高于顶,若非官宦世家子弟,极难请得动他们费神教导。光凭赵成材自己,恐怕八辈子也摸不着人家的边,可是娄知县一封信就能帮他搞定,若是用一个师爷的职位换这样一个举荐,那也真是划算太多了!
(PS:亲们真是太给力了!一下子收到这么多小粉红,偶震惊了!米说的,该加更时要加更!照这速度,小清亭有望很快爬上20名,伦家是不是可以小小的期待一下捏?嘻嘻!)
第二卷 (一二O)不打白不打 [粉红60+]
(一二O)不打白不打 [粉红60+]
料理完衙门里的琐事。赵成材急匆匆雇了辆小车回家,他还惦记着要陪章清亭一起带弟弟去方家认错。到了家门口,却见赵成栋还在那儿直挺挺的跪着,冻得嘴唇都青紫了,过往行人无不侧目。他略加思忖,便明白了章清亭的良苦用心,心中感动不已。
章清亭见他回来,这才对张金宝笑着低语,“你可以去打回来了!记得帮我也打两下子,出出气!”
张金宝小声问,“那我能用棍子么?”
章清亭摇了摇头,“用手吧!最好打得他鼻青脸肿,流点鼻血什么的,但不要真把人打坏了,知道么?”
“知道!就看在姐夫面上,我也不会太过分的!”张金宝应了,气势汹汹的冲到门口,“赵成栋!你小子既然敢来,还算是个带种的!但是今儿若不揍你一顿,小爷我实在出不了这口气!你自己干的龌龊事,却让小爷我替你背黑锅。白白挨了一顿揍。你瞧我这身上,至今还全是伤!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打你一顿?”
赵成栋既羞且愧,低头无语。
“你要是不吭声,就是承认了!那小爷可就不客气了!”张金宝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毫不客气的举起右拳对着他的下颔就是狠狠一下子。
“这一下,是替我大姐打你的!”
一拳下去,赵成栋的嘴角顿时淌出了鲜血,殷红的颜色在冻得发白的脸上显得分外清晰。张金宝瞧着他这可怜样儿,倒有几分心软了,收了三分力道,对着他鼻子侧着又是一拳。
赵成栋本能的躲了一下,但被冻得僵硬的身体反应还是慢了一拍,仍是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正着,冬天血管本就脆弱,这一下子鼻血顿时喷涌而出。
“这一下,算是替我自己打的!”
张金宝出了气,松开了手,反而很是大度的拍拍他的肩,“打完了,咱们还是亲戚,以后还能见面!希望你以后知错能改……”后半句他又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大概意思,“还能做回好人!”
他放过了赵成栋,冷不丁的张发财窜了出来,也给了赵成栋一下子,这一拳打得比较高。打在了他的眼眶上,那儿又青紫了一块。
“这一下,是替我儿子闺女教训你这臭小子的!你害我闺女铺子没了,害我儿子大病一场,老子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打你你可别不服气!二回你再敢这么祸害我儿子闺女,老子跟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打完人得意洋洋回到章清亭身边,“怎么样?闺女,瞧你老子兄弟多带种!以后你婆家人再敢欺负你,咱们一定帮着你教训他们!”
章清亭望着赵成材,哭笑不得。这还真是把他昨儿那番话记到心里去了,不过有人这么维护自己,她心里头确实也有几分温暖和小小的得意。
赵成材却是尴尬之极,这就是作茧自缚吧!不过确也是自家兄弟不对,挨打也是活该!
章清亭使劲忍着笑,淡淡的道,“行了,打也打完了,去给人方老爷子认错吧!”
赵成材昨晚跟她说要去方家。她一早就想着又让张罗氏买肉回来做了许多馄饨,放在外头一个个冻得硬梆梆的,拿食盒一装,正好提去送礼。
礼虽轻,情义重,再说大伙儿都赞好吃,章清亭也忍不住有些得意的小小卖弄一下。
上了车,章清亭才拿手绢捂着嘴呵呵闷笑。赵成材吩咐赵成栋跟车夫坐在车辕上,随即进了车厢,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当然知道所为何事,憋了半天,到底自己也忍俊不禁,到底也是掩着口鼻,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及至到了方家门外,他们俩都恢复了常态,还带了几分慎重之色,上前敲门。
好些天没来,这方家可是大变样了,以前门口屋顶那些杂草全给拔得干干净净,里里外外打扫得焕然一新,再无从前那种颓败之气,想来都是晏博文的功劳了。
门口贴着新门神,大红福字,挂着红灯笼,很是喜庆。还有一副对联,内容不过跟左邻右舍抄来的,平淡无奇,只是那字遒劲古朴。很是不凡。
赵成材不觉赞道,“阿礼倒还写得一笔好字!”
章清亭却摇了摇头,他字虽好,但却透着点萧索之意,似是意兴阑珊,看破红尘。反倒不如赵成材给自家写的对联,虽然单从字而论比不上他,却带着份欢天喜地的积极,更符合过年的气氛。
方明珠蹦蹦跳跳的迎了出来,“章姐,你身子大好啦?快进屋坐!”
章清亭拍拍她手,往后一指,方明珠这才瞧见赵成栋,他脸上可真跟开了染料铺子似的,赤青黑紫的,看得惨不忍睹。
方明珠吃了一惊,再见他手里拿着根棍子,知道是来认错的。小嘴一撇,“爷爷还不知肯不肯让他进屋呢!”
章清亭横她一眼,“那我能进屋么?”
“你和姐夫当然能进来!”她现在也随张小蝶他们管赵成材叫姐夫了。
赵成材回头嘱咐,“成栋你就在门口跪着,我没出来叫你,不许起来!”
赵成栋反正今儿也跪了一天。不在乎多这一会子了,老老实实的跪下,等着挨板子。其实说起来,他也知道张家父子手下留情了。瞧张金宝现在还伤成那样,当时不定受了多重的伤。可捱他们几拳没问题,可打哪儿不好,为什么偏打脸呢?赵成栋晕乎乎的还不明白。
章清亭和赵成材跟方明珠进了屋子,方德海正跟晏博文在炕上下棋呢!见他们来了,很是高兴,赶紧就往炕上让,“丫头。快上来坐着!你这才好,怎么就想着过来了?”
章清亭笑道,“我这就是才好,方得来寻你呢!这十五也快完了,您老可得打点起精神,跟我干活去!”
方德海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每回找我就没好事!大过年的也不叫人安生,说吧,都进行到哪一步了?要我再上哪儿赴汤蹈火去?”
“开玩笑呢!”章清亭把食盒捧上,“这儿是我做的馄饨,跟外头弄的不大一样!知道您是吃惯好东西的看不上眼,不过尝我个心意罢了!”
一见到吃食,方德海职业性的拈起一粒端详着,“嗳!丫头,你这做法不是本地的,倒象是南康国那边的做法,这馅里是不是还加虾仁了?”
章清亭听得有些心虚,赵成材却是无限佩服!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都不用掰开看,就能猜出馅料如何,“正是!您老怎么知道?你们一会儿尝尝,味道鲜着呢!”
方德海似笑非笑的瞧了章清亭一眼,把那粒馄饨扔了回去,不再追问了,“行啦,我收了!明珠搁外头冻着去,晚上咱们就尝尝你章姐姐的手艺!也把咱们做的几道小菜拿出来亮亮!”
章清亭知这老头放过了自己,放下心来后立即赔笑着拍马屁,“我那点四处学来的微末伎俩怎么能跟您老比?那不是沙石和日月争辉么?”
“少油嘴滑舌的!”方德海白她一眼,“说正经的,那地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章清亭瞧着赵成材,“你先说这个事吧!”
难道还有别的事?方德海没有问,先听赵成材把和娄知县谈定的建筑包工及开学堂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成材还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娄大人说,不要咱们用本金卖,就按平价卖给衙门。不过要是那样的话,我就想着咱们不如给学堂添置些桌椅板凳。种些花树,这些所费不多,又让他们直接就能用,也算是给扎兰堡的孩子们做些好事了。”
方德海和章清亭俱都点头,“确实应该!只要能得官府的庇护,还有钱赚,这些小小的开销又算得了什么?”
正好晏博文泡了两盏香茗给他们送来,赵成材倒很是大方的道,“阿礼,这回可真谢谢你了!果然让你说中了,娄大人不日就将上京叙职了,所以才这么痛快的应承了下来。”
听到上京二字,晏博文的眼神微微跳了一下,随即又掩饰了过去,“那他走之前,能给咱们把此事办了,倒真是功德一件!赵大哥你这个主意想得很好,不过也得赶紧时间把契约先订了,日后就算是换了官员,也不至于反悔了。”
赵成材点头,“你这个提醒得很及时,我回头就去办!不过娘子,那你也得抓紧时间筹银准备开工了。”
章清亭点头,“这个交给我了!之前就是等你把衙门的事情敲定,我才好开口向人家借钱。要不,就是借了钱也不敢动工。”
方德海道,“那尽快把学堂的设计图纸也敲定了,咱们十五过后就开干,我都瞧过了,十七就是好日子,宜破土。要是钱的事情能解决,咱们就赶紧开干!这些天,我也在家里琢磨了个心思,说给你们听听!”
这老头又有什么鬼主意?瞧他笑得跟老狐狸似的,定是又想到什么对自家有利的事了,章清亭很愿意听。
(PS:亲们实在是太让偶感动了,一下子给了小清亭这么多的小粉红,伦家终于加更出来报答大家了!亲亲,爬下去困困了!还有粉红的继续投啊!)
第二卷 (一二一)做错事必须受罚
(一二一)做错事必须受罚
方德海老谋深算的一笑。“咱们这胡同为什么只做一层呢?既然干都干了,何不干脆把外头两面临街的地方全做成两层的小楼?上头居家,下头开铺,这面积可一下子就翻了一倍!咱们这价钱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咱们哪,不要光想着把那几处后头对着市集的地方改成商铺,而要想着怎么把市集的热闹给引到咱们这边的新胡同里来。有这么一条又高又气派的新楼,怎么可能不吸引人气?这么长的一条胡同,若是全改成了商铺,丫头你算算,咱们能卖出多少价钱来!”
这老头还真有一套!不过章清亭也承认,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她想起南康国的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最高的还有三层楼呢!若不是官府有限制,民房最多只能建这么高,恐怕还能往上长高。只是一桩,“咱们这儿有楼层限高么?”
赵成材忙道,“这个我回去查查!要是可以,就重新再设计画图,包括那学堂还有咱们自己的住家一并画上。”
章清亭笑道,“若是真的可以,那谁还愿意住在那条街上?倒不如把房子全卖出去挣钱。咱们随便住哪儿不就得了?”
方德海很是鄙夷,“你这丫头真是掉钱眼里去了!咱们赚钱也得学着享受,你不住,我去住!”
晏博文也想到一条,“若是老爷子说的真的可行,那么每套院子的面积都可以适当减少,做得小巧精致些,套数还能增加。老板娘,其实就算是自己去住了也不怕,每家下面都有铺面,一样可以做点小生意。”
章清亭道,“秀才可让咱们去住学堂旁边,本来就是不想吵到学堂,若是咱们也经营起来,那可不象样子!”
“哎呀!”赵成材忽地一拍脑袋,“阿礼这个主意妙啊!娘子,咱们要是就住在学堂旁边了,不如干脆就开家书店,卖些笔墨纸砚,又清静又便利!”
这个想法真不错!章清亭当即想到,那张发财两口子守在家里也能有些进益了。
方明珠也想了想,“爷爷,那咱们就住章姐家隔壁。他们卖那个,咱们就做些桂花糕之类的小点心卖卖,想那些小孩子多是馋嘴的,上学下学都从咱们门前过,可也得不少钱呢!”
方德海乐了。“呵呵!咱家的小明珠可真长本事了,这主意好啊!日后你跟着你张姐姐出去做事,爷爷在家正好也不愁没事做了。那咱们干脆把对着集市那边的一块做成学堂和我们两家出入的铺子,后头全做成商铺对外租售。咱们两家对着那头的地方也可以再开个后门,就是自己不用,把那铺面上下两层小楼租出去,也是好的。”
众人说得兴奋起来,都觉得甚是可行。章清亭笑过之后,却想到个关键问题,“那咱们这本金可就要下得更猛了!怕是至于得要一二千两银子来建了。”
晏博文道,“这个钱该花的必须花,做还得做到最好,到时才能卖得起高价来!雕花围栏什么的,一定要新颖大方,不落俗套。若是你们信得过,我倒可以去帮着出出主意。
“这个当然!”赵成材只担心一样,“要是建得太好了,大家嫌贵,没人买怎么办?咱们这面积又不大,纵然精致,毕竟也嫌太小巧些。”
晏博文摇头。“赵大哥大可不必担心,你想想,咱们这胡同可免五年的税赋呢!若是生意真的做起来了,他赚的绝不止这么一点房钱。纵然不买,咱们把价钱定高一些,出租也好啊!他若是嫌小不愿住,可以把整个院子都用来做经营。咱们这个地方好,应该不愁没人要!”
这个章清亭也同意,“咱们之前做卤水时,卖得可也不便宜,为什么生意还这么好?我瞧这扎兰堡有钱人可真不少!未必就买不起。以前我见过一些大店,象做珠宝金银首饰、古董字画的,那一个店就跟个宅子似的。普通客人在外头铺面看寻常货色,有些豪客便请到里面细瞧。象咱们现在的市集之中,屋舍多半窄小得很。说不定咱们那边一开,人家倒愿意把店搬过来呢!”
这话说得很是。赵成材道,“那我明儿一早就找卫管事再好好说说,让他再帮着出一份图纸。不过这要建什么样的房子我可不懂,到时阿礼你过来,帮着一起参详参详。”
章清亭道,“我也去!等图纸出来了,再把价钱估一估,我才好拿着去找人借钱。”
此事商议已定,赵成材下了炕,对着方德海正式行了个大礼,“老爷子,今儿还有一事相求!”
方德海斜睨着他,心中多少猜到了几分。
赵成材面有惭色,“家门不幸。出了成栋那个畜生,毁了您一生的心血!是我教弟无方。不敢说求您原谅,只请求您重重责罚,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好么?”
方明珠附在爷爷耳边道,“他也来了,就在门外跪着呢!”
方德海老脸一沉,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章清亭一瞧这意思,没有立即翻脸,就是有门儿了。立即推了赵成材一把,“你快去把他带进来!不许用走的,让他膝行进来!”
赵成材暗自感激,赶紧出去领人了。
章清亭赔着笑脸道,“老爷子,那小子今儿一早也上我那儿赔罪了。其实要依我这脾气,就是打死他也不解气!可他足足在我那儿跪了一整天,水米未进,受尽人家的白眼唾骂也没离开,我想这小子是诚心悔过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是能悔过自新,倒是善莫大焉。况且他毕竟年轻,您看能不能给他次机会?”
方德海瞟了她一眼。仍旧不吭声。
很快赵成材领着赵成栋进来了,果然是一路膝行进来的,膝盖那儿全给冰雪沁得透湿,脸上青白紫黑,还凝着半干的暗红血迹,看着很是可怜。
赵成材踢弟弟一脚,“还不快上前去给方师傅磕头认错,赔礼道歉?”
赵成栋赶紧爬到炕前,头磕得咣咣作响,说着赵成材刚教的话,“方师傅。是我错了!我不该偷您的秘方!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大嫂!请您们谅解!”
他把枣木棒向前高举过头,“请您重重责罚吧!”
方德海脸色阴沉的盯着他,半晌没有吭声。
章清亭赔笑,“老爷了,您好歹倒是给句话呀!”
方德海哼了一声,“他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章清亭一笑,“我让金宝打的,那小子心里也憋着气呢!着实把他狠揍了一顿!”
方德海嗤笑,“净做些表面功夫!”
章清亭暗自咋舌,被这老狐狸看穿了。
赵成材给说得惭愧,上前表态,“老爷子,今儿我把他带来,就是任您处置的!您要是嫌累,我帮您打,打到您满意为止!”
方德海抬眼瞧他,“成材,你真把你弟弟交我处置?”
赵成材听这语气不善,可是确实是太对不住人家了,他把心一横,牙一咬,“任您发落!”
方德海冷冷的盯着赵成栋,“好!那就按咱们厨房里祖师爷定下的规矩来。不敬师长,私盗技艺者,挑去手筋废了双手!可这大过年的,我也不忍心见到太重的血腥,就砍他两只拇指,我就既往不咎!”
赵成栋吓得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这还真狠!可章清亭并不以为方德海真有这么绝情,知这老头子极是精明,是以一声不吭。
赵成材脸色变了几变,终于下定决心,“成栋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只是断拇指,方师傅还是网开一面,给你留了手的。明珠妹子,麻烦你去取把菜刀来!”
“哥……”赵成栋真给吓哭了,又不敢讨饶。只拼命叫哥。
赵成材虽是不忍,却仍是凛然道,“你的拇指没了,以后哥哥照顾你一辈子!可你今日要是不肯,就再不是我赵成材的弟弟!”
赵成栋闻言自知无望,号啕大哭,头磕得都快见血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方师傅,您饶过我吧!”
很快方明珠拿了明晃晃的菜刀过来,赵成材拉着弟弟的手搁在板凳上,作势欲砍。
方德海见赵成栋吓得心胆俱裂,几要昏死过去,这才发话,“停手!”
章清亭暗自白他一眼,这老头,非要这么吓唬人?不过赵成栋这小子,也要真受点教训才好!
方德海望着赵成栋道,“我若是剁了你的手指,那便承认你是我的弟子了。可你虽然叫我一声方师傅,却不算入门。这个刑罚你还不配领!不过,你既偷了我的东西,就算是上公堂,也是该判斩手之刑的。但你的大哥大嫂却都与我交好,真要是废了你,难免伤了我和他们之间的和气。可要是轻易放过你,我怕你这小子不知好歹,将来还要胡作非为!”
赵成栋涕泪滂沱,“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方德海对冷眼旁观的晏博文道,“阿礼,你去!把他两条胳膊都给我打折了!可不许打废!”
这个……晏博文很是为难。他曾立志不再伤人,可为什么方德海偏要逼他动手呢?
方德海道,“赵成栋,你记着,今儿是我要打断你的手,可不是阿礼!你要怨就怨我,可不许记恨他!阿礼,我知你习过武,下手知道好歹。你若是不去,那我就亲自拿棒子砸了,不过我老人家年纪大了,下手没个分寸,要是伤得过了,可就复不了原了。那赵成栋要是真残废了,可就是你做的孽了!”
有这么逼人当刽子手的么?晏博文很无语。
倒是赵成材听方德海这么一说,放下心来。乡下人时常有跌断手脚的,只要接得好,绝不至于落下残疾。只是那个痛,很让人难受。但若能求得方德海的谅解,给弟弟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确实也是值得的。
他上前恳求,“阿礼,那就请你动手吧!你放心,我们赵家绝无任何人会有半句怨言。”
晏博文一双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成栋,那你可忍着点!”
他迅捷的抓住他的双手往前平伸,运掌如刀,快速的“啪啪”两下,敲在赵成栋的前臂当中。
赵成栋耳边听得极轻微的“咯咯”之声,该是骨头被打裂的声音,随即剧痛汹涌袭来,疼得他眼前一黑,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晕死了过去。
晏博文稳稳的托着他平躺下来,再将那儿臂粗的枣木棍轻轻一折,顿时成了两半,一边一个,给他把胳膊又绑扎牢固,“你们放心!他这手绝不会废,只是要痛上一段时日,赶紧找个大夫敷些伤药,好好将养两三个月也就是了。”
赵成材看得瞠目结舌,这人是什么手啊?那么粗的木棍一下就折成两半?那要是打到人身上,那还了得?
章清亭吓了一跳,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方明珠是一脸崇拜,阿礼哥果然厉害!
只有方德海无动于衷,“行了!这事就这么了了,以后谁也不必再提!我也不留你们了,快带他回去吧!”
等他们走了,方德海才对晏博文道,“以武犯禁固然不对,但若是行侠仗义,伸张正义却是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人啊,不要总陷在往事里出不来!你空学这一身本事,难道真的就放着荒废?这耽误的可是你自己的人生!”
我还能有自己的人生?晏博文满心苦涩,却无法言说。
赵成材先把弟弟带到药铺,敷上了伤药才送回家。赵王氏一见之下,连病都吓得好了大半,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心疼得直掉眼泪。
赵成材指着昏迷中还痛苦的皱着眉,冷汗直冒的弟弟道,“娘,您瞧瞧,这就是您指使他去偷人东西的下场!人家还是给了咱们情面,没废他的手,只是打折了,给个教训。可若是落在旁人或是官府手里,您还能保他周全么?您再疼成栋都可以,只是让他去做什么事之前,拜托好好的想一想,就象小时候您教我们的那样,可一定要行得正,站得稳!别再捅这种篓子了!这丢的可不仅是他一人的脸,而是咱们老赵家的颜面!”
赵王氏既羞且愧,自在家照顾二儿子。赵成栋经此一事,吃了大亏,倒真是学了个乖,再不敢弄这些歪门邪道,人着实本分了些。
赵成材和章清亭再回了绝味斋,却见家里气氛有些异样。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PS:亲们真素太让桂子感动了!鞠躬感谢打赏、粉红和留言支持!还差6名小清亭就可以进这个月粉红榜的前20了,大家再看看有没有,有就支持一下哈!)
第二卷 (一二二)自己人生自己负责
(一二二)自己人生自己负责
张小蝶上前悄声对大姐姐夫道。“那个田福生刚才来过,想见玉兰姐,可她不愿意见他,躲在后院哭呢!”
章清亭脸色一沉,“那你怎么不去劝劝?”
“怎么没劝?可我这笨嘴笨舌也劝不好。她说她想自己呆着,我也没法子!”张小蝶一脸无辜。
这种事,就赵成材知道,也不大好出面劝说。章清亭想了想,自己过去了。
赵玉兰正一人坐在后院里发呆,没再哭了,但眼睛仍是红红的,脸上泪痕犹在。见章清亭过来,忙起身招呼,“嫂子回来了?”
“是啊!”章清亭上前拉着她的手,是想象中的冰凉,嗔道,“这才刚好一点,怎么经得起这么个冻法?走,到我屋里坐去!”
屋子里,赵成材把刚生得旺旺的火盆搬了进来,很是知趣的出去了。“我去厨房帮忙做饭!”
耳房很小,不一时,整间屋子就暖和起来,瓦解掉了外层的冰霜,让人的心情也不自觉的跟着融化开来。
章清亭笑问,“这两天挤在这儿还习惯么?咱们这里太小了点,只好委屈你跟她们先挤一挤。”
“已经很好了!”赵玉兰急忙辩解,“麻烦小蝶和张大婶倒是真的,弄得她俩挤一床,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章清亭一笑,“你呀,就是太为别人着想,太容易满足了。这样就算好么?依我说,一点都不好!这么巴掌大的小地方,转个身都转不开,一时半会儿的挤挤还可以,长期这样谁受得了?”
她语重心长的开导着赵玉兰,“这人啊,应该要懂得随遇而安,可是也不能太过随波逐流了!有些东西自己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赵玉兰听懂了,眼神却更加黯然了,声如蚊蚋,“我都这样了,还争取什么?只要大嫂你肯收留我,能在家里过一辈子便是很好了。”
“胡说什么呢?”章清亭小脸一板,“你见过哪家小姑子在嫂子这儿赖一辈子的?”
赵玉兰猛的抬起头。一脸的惊惶失措,“嫂子你……”
章清亭却又笑了,“我不是要赶你走!不过也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跟个老师太似的成天拉长个苦瓜脸,那还不如送你去尼姑庵得了!”
赵玉兰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低声道,“我其实……其实我……”
“你可别跟我说你真的想去!”章清亭打断了她的话,“玉兰,你才多大,就想着削发为尼?一辈子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念经诵佛,那是人过的日子么?若是你真的看破红尘,心如死水了,为什么连见田福生一面都不敢?”
赵玉兰给说中心事,又垂下泪来。
章清亭递了帕子给她,“看看,给我说中了吧?明明心里还记挂着人家,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
赵玉兰倚上她的肩泣不成声,“可是……可是我都……都这样了……”
章清亭一把将她扶正,正视着她,“你怎样了?你不过是嫁错了人,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见不得人了!是。对于女子来说,嫁错人确实挺惨的。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月,但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可你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么?别怪大嫂说句粗话,只要田福生不嫌弃,你们俩不是没有可能的!就算是跟他不成,日后你也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啊。干嘛要委屈自己,非得跟个小可怜似的,过得这么凄凉?”
赵玉兰使劲摇头,“那……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章清亭反问,“莫非你其实喜欢那个姓孙的,还想回去?”
“那怎么可能?”赵玉兰眼里只有仇恨,“杀了我也不会再回去!”
“那就是啊!既然你不想回去了,为什么要为那个姓孙的守一辈子活寡?让他有机会得意的四处炫耀,这赵玉兰就算离了我,也只做过我的女人!”
赵玉兰听得诧异,这道理竟是她从来没听过的。
章清亭忿忿的道,“别信那些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的鬼话!写那些书的全是男人,当然想着法子要求女人听他们的话。要不凭什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个……赵玉兰也答不上来,好象大嫂说的也挺有道理。
章清亭道,“若是遇上一个一心一意待你好的夫君,纵然只做一夜夫妻,你愿意为他守一辈子也是值得的。可是孙俊良值得吗?当然不值得!你这会子离了家,他不知在哪里寻欢作乐呢!他会不会惦记你吃没吃饭,穿没穿暖?当然不会!既然他离了你,还一样的风流快活,你干嘛就非得愁眉苦脸的怏怏不乐?这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赵玉兰似乎明白了一些,又不大明白,“可是……女子再嫁。是会……会被人瞧不起的!”
章清亭嗤笑,“谁会瞧不起你?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只要你自己过得开心,管他外人说三道四!难道你是活给别人看的?那真不用做人了,干脆贴墙上做张年画得了!”
赵玉兰给逗得扑哧笑了。
章清亭轻抚着她的秀发,“玉兰,你知不知道,你错嫁了姓孙的。不仅你一个人难过,象你哥、我、小蝶他们都是很难过的。特别是你爹娘,更不知怎么心疼呢!要不为什么你都回来几天了,你母亲还不来见你?她肯定是觉得对不起你,没脸见你!只有你将来真正幸福了,才会让我们放心。这并不是逼你一定要嫁给谁,你就是在家一辈子,你哥也一定会养活你的。只是那样的你,快乐吗?”
赵玉兰若有所思,章清亭在她心里点燃了一个小小的火苗,那是她非常期盼又从不敢真正大胆追寻的东西。自己真的可以么?
章清亭踌躇了一下,仍是道,“玉兰,有些话我一定要说,你可别嫌听着难受。”
“大嫂,你说!”
“你嫁给姓孙的虽然是你母亲一手造成的,但你自己也要负一点责任。你明知自己喜欢的是田福生。为什么要任由你母亲指哪儿就嫁到哪儿?你要是早能拿出投河自尽的勇气,说不定现在就完全是另一番局面了。你这性子好就好在柔顺二字,可坏也坏在柔顺太过。柔顺得太过,那就是懦弱了。”
“玉兰,你已经错失了自己的第一次幸福了,难道还要再错失第二次?过去的已经发生了,这世上也没得后悔药卖的。咱们只能往今后看,走好今后的路。你还年轻,将来的日子还长得很呢!你哥、嫂子再心急,也不能替你去过日子。自己的人生,还是要你自己来负责的。你将来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还得你自己拿出个主意来,我们才好帮你争取!你自己好好想想,可千万不要再任人摆布了。若说之前错了一次还情有可原,要是再错,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赵玉兰反复咀嚼着章清亭,竟似千斤重,苦苦的,涩涩的,却也发人深省。
翌日一早,晏博文就来了绝味斋,方明珠在家闲着无事,也跟过来学习,会同赵成材章清亭一道去了衙门。
赵成材把他们送到卫管事那儿商议重新规划建屋之事,自去找娄大人办理契约。晚上他抽空回去了一趟,赵成栋已经醒来,只是疼得难受,不住叫痛。
赵成材训了弟弟一顿活该,又故意把话说给一家子听,“成栋你瞧你闯这么大祸,你嫂子对你多好!你以为她昨儿让你跪那一日是罚你么?那是在帮你!帮你在咱们扎兰堡洗脱罪名,让大伙儿看到,你赵成栋虽然做错了事,还是条汉子,知错能改!知道她后来干嘛让金宝专打你脸?那是做给方老爷子看的,让人家手下留情!可别不知好歹,辜负了她的良苦用心!”
赵成栋这才恍然大悟,心下更是惭愧。
赵成材将从那边家里拿来的馄饨递上,“这些是娘子教咱们包的,娘您这些天不舒服,就下这个吃吧,又便利又省事。爹您也帮着操点心吧,别什么都指望着娘,她一人顾得过来么!”
这话说得赵老实也低下了头。
赵王氏见大儿子仍是顾惜着自己,心中更是酸楚,撩起衣角擦了擦眼泪问,“玉兰……她……她还好么?”
赵成材点头,“好多了。那边人多。可以照顾她,这边您就照顾好弟弟就成。不过,娘,有句话我可得跟你说在前头。妹子要是和孙家的亲事断了,日后她要再嫁,您可不能再横加干涉了!让妹子自己拿主意,您也别提那什么名声啊面子的,那全是虚的!没意思!只要妹子自己高兴,她过得开心,咱们又有什么可说的?”
赵王氏哽咽着点了点头,“那成材……你妹子可就交给你了!你跟她说……说……娘对不住她啊!”她哭得撕心裂肺,是真的又自责又难过。
赵成材叹了口气,点头应下,自回去了。
没几日,新胡同的设计样稿定了,剩下的,就是钱的问题了。
(PS:真谢谢亲们的支持!小清亭又往上爬了一名,25了!离目标更近一步,亲们继续帮帮忙啦!)
第二卷 (一二三)我是来借钱的 [粉红80+]
(一二三)我是来借钱的 [粉红80+]
赵成材拿着完工图纸。很是赞叹了一番。
新设计的胡同,光看图纸就比原先那个漂亮了许多。除了一个小学堂,两套自用的住宅,还有十六套小宅,皆是二层小楼。因为面积小了点,就尽量把里面做得高大通透些,显得气派敞亮。相信建成之后,便如鹤立鸡群,在集市中想不被人瞩目都难。
章清亭和晏博文都是出身富贵之家,审美情趣极高,在房子的细节上很是考究。务必在大方实用的基础上还要精巧雅致,每套房子虽然基本框架一样,但细微之处绝不雷同。按着春兰秋菊、夏荷冬梅,绿竹红枫,苍松翠柏等等,一套定出一个风格,各有千秋。
每栋之间有窄窄的通道隔开,错落着给两家开着角门。院墙之下是三尺宽两尺深的下水通道,用青石板间隙着铺陈,里外各占一半,不仅是雨雪之水。家用的日常废水都有了通畅的排放,若是哪里阻塞,打开这一块青石板就是。
就连那学堂,章清亭他们也一并做了改进。哪里是学生教室,哪里是老师休息室,哪处做长读班,哪处做短期班,一一都做了设计安排。方明珠还特别提到一点,若是有女学生想来就读怎么办?男女七岁不同席,总不能坏了规矩,让人笑话。大伙儿又合计了合计,开了个角门,另辟了一处清静小院落,既可以供女学生来就读,也可以灵活挪作他用。
赵成材听得此处,大加褒奖,他还真忽视了这个问题。到底女孩儿家心细,也一并考虑到了。
饶是卫管事从事这一行多年,也没见过这样好的设计,真真的赞不绝口。最后一估算,至少也得要二千两银子的本钱。这样除去自住的两套,摊到每套小宅院上,加上地价每套虽近二百两银子的本钱,不可谓太贵了。
但卫管事也说,若是能便宜点,他自己都想买一套这样的小院子住。因为这儿不仅自家舒服好看,连左邻右舍也一样齐整。整体环境非常舒适,那要是能住这儿,可是相当的有面子。
不过这个不好意思,章清亭断不会拿着这些房子做人情,连官府都按平价买,不管谁想要,都得依着规矩来。
这点赵成材点头称是,做人情也不能拿着还没挣到手的银子做,“卫管事掌管着那些材料采购,可是个肥缺,咱们家这么大工程,他少不得也能收不少谢礼,咱们最多等竣工时封他个大红包就完了。不过娘子,现在就该是钱的问题了。这笔钱数目可不小,你有把握能从贺家借到么?”
章清亭一笑,“总得去试一试吧!我又不是不还他,只要他肯借,算点利息都可以的。”
赵成材问,“那要不要我陪你去?”
章清亭摇头,“你倒是把那些零零碎碎的事再想一想,免得我有些忘了的。明儿我自己拿这图纸去趟贺家。”
章清亭原本以为。就凭她上回救了贺玉华那份人情,贺家多少也会帮这个忙,没想到,出师不利,还没进门就碰了个不冷不热的钉子。
贺玉堂出去办事了不在家,章清亭便打听,“那贺小姐在家么?”
守门的家丁斜眼觑她,虽然衣饰尚好,但着实面生得紧,有些不大信得过,“我们家小姐也是随便见客的?”
章清亭一笑,递上几文钱,“劳烦小哥进去通禀一声,就说绝味斋的老板娘来了,她自然肯相见的。”
那家丁掂了掂手中的钱,脸色缓和了些,“那你等着,我进去找个人传话,不过小姐见不见你,可另说!”
章清亭笑着道谢,心想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话真是不错!想来过去自己家中的家丁不也如此么?只不过那时都是别人求见她,哪象今日,自己求见别人家的小姐?
她正在那儿感叹,等了约摸有一盏茶的工夫,里头才出来个传话的小丫头,“是哪位找我家小姐?”
章清亭忙上前道,“我!”
那小丫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赔了个笑脸,“您就是绝味斋的老板娘?”
“正是。”章清亭见这丫头神情和气,想来有门了。
那小丫头似是有些不可置信,“我家小姐常念叨说你很不错,有女中豪杰之风,还以为是怎样泼辣厉害的人物呢!原来竟也是这般秀秀气气的女子!根本不象那传说中的杀……”
杀猪女!章清亭很无语,那个前任张蜻蜓还真是芳名远播,妇孺皆知。
“随我来吧!”小丫头冲她招了招手,行至无人处,悄声赔了个礼,“对不住,我小孩儿家口没遮拦的,您可不要见怪!”
章清亭微微一笑,并不介意。不过见这小丫头伶俐懂事,想来贺家门风还是不错的。
贺家宅院阔朗明净,简洁大方,没有孙俊良家的前俭而后奢,不伦不类,更不如薛子安的奢华富丽,便是普通的北方中上等人家,不骄不躁,无一丝多余的装饰,严谨实用又隐隐带着点富人之气。
这一户房子就体现着主人的性格。章清亭在小花厅里一面等,一面端详着四周的布置揣摩着。
过了一时,听得门外隐隐有脚步声,还夹杂着环佩叮噹,她连忙起身,迎向门口。
来的不止是贺玉华,还有贺夫人。带着一众仆妇,笑意盈盈的进来。
“哪位是我女儿的恩人?”贺夫人很是热情的上前招呼着,“你就是那人人赞扬的张家大闺女?”
这是一位看起来很是慈祥的母亲,但章清亭分明从她的眼角眉梢看出一份世故与精明。她不过是求见贺玉华,为何这位夫人要亲自出马?定是怕她挟恩来索求回报。女儿一人不好应付吧!
章清亭心中隐隐有些不快,我救你们家女儿时可没想过这么多!
怪不得那贺玉堂对她有意时前思后想那么多,这太过注重实用反而失了几分应有的大气,怪不得贺家只能算得上是中等偏上人家,而做不到更好了。
她落落大方的回了一礼,“正是。不过小女子已经出阁,夫君姓赵,是位秀才。”
“听说了!秀才娘子嘛!”贺夫人上前执着她的手,满面春风里透着一点虚伪的热情,“快坐下说话!看茶!”
茶是早已上了的,但一旁丫头听夫人吩咐,又赶紧换了杯新的来。
贺玉华也上前跟她见过了礼,便退坐到母亲身后,脸上微红,似是有些赧然。想来是有母亲作主,觉得怠慢了,很是不好意思。
贺夫人笑眯眯的道,“我们玉华可一直惦记着你的好!这大过年的,本该由咱们上门向你拜年来着,却一向家事繁杂,兼之亲戚往来,一直不得空,今儿倒劳你尊驾亲自过来了。怎么样?家里过年都还好么?上回你跟我们玉华出的那主意可真不错,回来她就找裁缝按你说的做了,真都挺好看的,这丫头还舍不得穿!”
“家里都好。贺小姐喜欢就好。”章清亭言简意赅,心里头凉了半截,绝味斋的事情全扎兰堡恐怕没有不知道的,这贺夫人摆明是装糊涂,净扯些家常,不想让她有机会开口。
那自己难道死乞白赖的在这坐下去?章清亭真是想敷衍几句就告辞了。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走了,上哪儿再去找人借钱?只要是借钱,恐怕上哪家都不会太容易。
今儿虽见不着贺玉堂,但瞧这贺夫人也是能当家作主的,何不就大大方方的跟她说说?免得二回还得来找贺玉堂,那若是再不拒绝。可就真真的没脸了。还显得他们之间似乎余情未了似的,自己毕竟已经是已婚妇人了,要注意名节,找贺玉华总好过找贺玉堂。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章清亭暗暗给自己鼓气,若是拉不下面子,还能办得成什么事?再说了,自己虽是来求贺家的,可也没给贺家带来什么损失,还有利息收的,为什么不敢开口?
章清亭主意已定,便开始把话题往这方面绕。
“贺夫人年下可好?家里事情忙不忙?”
“可别提了!我们家人多口杂,亲戚又多,从腊月一直忙到这会子,估计真真得过了正月才得消停呢!”
这就是要赶我走么?章清亭心中暗笑,直接把话题导向正题,“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夫人这么忙来前来打扰。那我也就不耽误你们了。”
贺夫人正想挽留两句然后送客,却见章清亭从袖中掏出图纸,在她面前展开,“之前承蒙贺大爷对小女子关照颇多,我这儿正好有桩生意,便也想投桃报李,问问贵府可有兴趣?”
贺夫人一下愣了,这是何意?
章清亭简单扼要的给她介绍着,“我和人合伙买了市集后头的这条胡同,眼下正准备动工,可不巧手里头还缺点银子,想问下贵府可否相借?我们可以地契作抵,一年内定然归还!至于要多少利息,夫人可以斟酌着给个价。”
贺夫人虽料到章清亭多半是来借钱,可还真没想到刀子竟然如此自然的就把此事情说了出来。
(PS:谢谢亲们的支持!先把粉红加更送上,再是今天的更新。差4名上前20,亲们可不可以帮帮忙,支持下啦!上去了小清亭就相当于得到一块和氏璧,虽然奖品不大,但是个光荣。偶会努力加更回报大家的,用力顶吧!表客气!)
第二卷 (一二五)悟空和八戒
(一二五)悟空和八戒
贺敬忠了然笑道。“这条胡同整个建起来,恐怕也就是二千两银子的事。赵夫人此时是什么境况,全乡人都心知肚明。若是要建房,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等到真正开了春,到了梅雨季节,那整个工程又得耽误下来,忙完了春种是夏暑,官府征役便得去加筑堤坝,然后又得等到秋收过了,才有空闲来给你建房,这一拖便是大半年的时间。若是要做,当然是趁这年后开春之前,抓紧时间整个建起来才是。赵夫人,你说是不是?”
章清亭听得暗暗心惊,这老狐狸真够狡猾的!一下就捏住了她的七寸。
她当然也是听卫管事说了这些,才急急忙忙的想借了钱动工,且不说赚大钱,他们自己手上的一点钱都全给娄知县送礼了,一家子又没个进益,要是拖到明年冬天,那不止是她们一家。连方家祖孙都得喝西北风去!
贺敬忠就是看准了她非尽快借到钱不可,才生出这个心思。他还有个要求,“既然这学堂是我家出资建的,虽然地方是卖给了官府,那能不能把这学堂的名字就叫做飞马堂?马到功成,一马当先,意头都很好嘛!不行也得给我们个褒奖牌匾什么的。”
你也真好意思提!章清亭暗自翻了个白眼,连官府要建名声的东西都敢往自己头上扒拉,还想千秋万载,永垂不朽,真是做梦!除非你肯把白建个学堂送给官府再说,那时,纵叫贺氏学堂都没人管你!
她心中有了几分恼意,面上仍淡淡的,“多谢贺老爷替我们想得周到!不过这学堂更名可是大事,小妇人可做不了主,总得跟官府商议一下才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小妇人也不便打扰,请将图纸还我,等问妥当了,再给您回话吧!”
贺敬忠老于世故,当然瞧出她的不情愿,“赵夫人,你不着急建房么?你都能说动官府开学堂了,就这么区区一个牌匾就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定是可以打动县太爷的。你要是同意,咱们今儿就可以订立契约。我立即调集银两,准备开工,可要是过了今儿,我明儿可就要出门探亲戚了。”
想威胁我?这扎兰堡可不是你一家财主!章清亭心中冷笑,“虽然急,也没急到那个地步,贺老爷尽管忙您的去!”
见她这态度,贺敬忠面上也冷了三分,“这扎兰堡能拿得出这笔钱的人不少,可愿意借出这笔钱的想来也不会太多吧!”他又似是自言自语般补了一句,“我若是不在家,玉堂可也调不了这么多银子!”
“告辞!”章清亭嗤笑,收了自己的图纸,再拜一拜,决然转身,再不停留。
倒是又去给贺夫人及贺玉华见了个礼,方才离开他家。
那贺夫人见事情没谈成,便要送她份重礼,章清亭有些轻蔑的讥诮,“夫人,我只是来拜年。正正经经谈生意的,可不是来打秋风的!多谢贵府的好意,心领了!”
一句话把贺夫人噎在那里,脸胀得通红。
赵成材今儿回家,却见章清亭面色不善,一人在屋里生闷气,偷问弟妹怎么回事。
张小蝶轻声道,“从外头回来就这样,谁都不敢言语。”
赵成材心知定是借钱之事不顺利了,想了一想,在外头又转了一圈才回来。
章清亭今日还真是气着了。
从贺家出来,她又走了几家钱庄,包括找了福兴楼的蒋掌柜以及之前打过交道的几家大酒楼的老板,可没一人愿意借钱的。有的推说手上没现银,有的连话都不愿听她说完。着实看了不少白眼,受了不少窝囊气。
最后还是蒋掌柜跟她隐约提点了一句,“你第一间铺子弄成那样,又是自家出的问题,这大过年的,要我怎么说服老板借钱给你?”
章清亭明白了,这做生意之人都讲究个吉利,爱捧高踩低。你生意越是红火大伙儿越愿意跟你合作,你越是低迷大伙儿就越是离你远远的,生怕沾染了你的晦气。纵是有再好的主意,人家也信不过你的运气了。
累了一天,嘴皮子都快说干了,大病初愈后的身子还是有些吃不消,章清亭正在那儿郁闷着,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动静。
“大师兄。你又在烦恼什么?”
是谁在那儿捏着嗓子说话?章清亭抬眼一瞧,窗户缝里伸进来两个小面人。一个是手持金箍棒的悟空,一个是大腹便便的八戒。
那捏着悟空的手动了动,“你这呆子!当然不知我的烦恼,这取经路上满天是妖,遍地是怪,打之不尽,灭之不绝,难道不该烦恼么?”
八戒道,“可是大师兄,咱们不是每次都能斩妖除魔,逢凶化吉么?”
悟空训斥着八戒,“你以为容易啊!每回都是我冲在前头,你们跟在后面捡现成的便宜!尤其是你,贪吃贪睡不干活,回回总落在妖怪手里要我去救,二回你再落到他们手里,就等他们把你蒸了下酒吃去!”
八戒连连讨饶,“师兄我错了!我错了!二回我再不贪吃贪睡不干活了,我只贪点小便宜,看点漂亮妖精行么?”
噗哧!外头不止一人在笑,连章清亭也有点忍俊不禁。
悟空更加生气,作势追打着师弟。“你这夯货还敢说嘴?且吃俺老孙一棒!”
八戒抱头鼠窜,“大师兄,你打妖怪其实也有好处啊!”
“什么好处?你以为打得不累啊?合着你们被抓都有理了,我该去救你们的?”
“你听我说!这妖怪打得多,一来可以强身健体,二来让你声名大振啊,你不瞧只要你出马妖怪就闻风丧胆,落荒而逃?这也是佛祖在考验你!要不,你看怎么就你成了斗战胜佛,我只是个净坛使者呢?”
“你以为佛是这么好当的?我让给你,咱俩换换!”
“那可不行!”八戒晃着肥头大耳。拍拍自己的大肚子,“你瞧你瘦的,你要是做了净坛使者,那么多的好吃的东西装到哪里去呢?太亏!太亏了!”
外头人哄堂大笑,章清亭也不禁抿嘴笑了起来。外头一群弟妹在起哄,
“姐夫,你干脆去说书得了!比他们讲得还有趣!”
“就是!以后每天给我们来一段吧!”
“行啦!”章清亭起身开门,横了众弟妹一眼,脸色却着实和缓了下来,“晚饭做好了么?没做好都帮忙去!再闲着就把刚才说的那些写下来,晚上给我瞧瞧,你们究竟认得了多少字!”
众弟妹顿时作鸟兽散去。
赵成材嘿嘿笑着,低头走到章清亭面前,递上两只小面人,“送你!”
“我不要!”章清亭白了他一眼,“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赵成材脸上微红,抓耳挠腮的很是不好意思,“那不是……看你生气么……”
章清亭自进屋坐下,赵成材也犹犹豫豫的跟了进来,“真不要啊?其实还……还挺可爱的!”
“不要!”章清亭其实心里有几分喜欢,嘴上仍犟着,“我又不是唐僧,收这俩徒弟干嘛?”
这话倒把赵成材逗得扑哧笑了,大着胆子开她玩笑,“你可比唐僧厉害多了,他就管三人一马四个徒弟,你算算咱们家多少人?你那小脸一沉,可比他念紧箍咒管用多了!”
章清亭闻言不禁有些气恼,“我沉我的脸,谁要你们看来着!难道我就不许有个心情不好,发个脾气的时候?”
“我不是那意思!”赵成材急忙辩解,“不是瞧你心情不好,家里人都不敢吭气,想逗逗你们开心么?”
“是啊!就我脾气不好,你会逗人开心,那你出去。出去逗他们开心去呀!”
“你看你!一说又急了!”
“我怎么急了?”章清亭越发使起小性子。
“好啦好啦!”赵成材把两个小面人往她跟前一递,笑着打趣,“到底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这两小子给你打抱不平去!”
“不要!”章清亭伸手一挥,没想到赵成材手上也没捏紧,两只小面人跌在地上,悟空断了胳膊,八戒掉了耳朵。
赵成材脸色一变,闷声不响的拾起两只小面人,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章清亭心中暗自后悔,想出言叫他,又不好意思。
侧耳听了一时,外头也不见动静。仔细想想,好象确实是自己无理,人家好心好意来逗自己开心,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把东西给摔坏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在屋里转来转去,到底有些过意不去,悄悄把门开了一缝,却见弟妹都躲在对面厨房伸长了脖子在向她这里张望。
这还真是越发活回去了,躲猫猫哪!章清亭冷着脸猛地拉开门,众弟妹顿时龟缩了回去。
章清亭左右一瞧不见秀才,心中纳闷,那他人上哪里去了?
赵玉兰见她神色,猜出那意思了,往后门指了指。
章清亭有些讪讪的过去,却见赵成材一人背对着门蹲在地下,手里一左一右的拿着那俩小面人嘟囔。
她忍不住悄悄站定偷听,这秀才到底会说她些什么坏话。
(PS:呃,看了一下,这月要上小粉红20名好难哦,目前是位大神站在那儿。算了,小清亭退而求其次,给点打赏让偶欢喜欢喜就行了。下月再努力!)
推荐一本好看的书:大当家 作者:粉笔琴 书号:1620510
简介:传奇杀手变身不良主母!(作者说:不虐女主!)
第二卷 (一二四)老狐狸不好对付
(一二四)老狐狸不好对付
听章清亭直接说出要借钱之事。贺夫人很是费了一番思量。
绝味斋倒闭之事,她当然早有耳闻,家里人原本商议着,年前就打发贺玉堂去给她家送份厚礼,就算把救贺玉华之事给了结了。
可贺玉堂却不同意,他当初允诺章清亭,是她有困难时,出手相助。可章清亭上回因救了贺玉华,又招惹上了薛子安,他可是一点忙也没帮上,本来就觉得够对不起人家的,若是再趁人之危,拿个一二百两银子就摆平此事,实在显得贺家太小家子气。就算要资助,也得等章清亭自己找上门来才好。
可贺敬忠却大不以为然,他本来就对章清亭没有好印象,虽蒙她救了贺玉华,但那个薛子安毕竟是她自己早就得罪的,追根溯源,也算不得自己女儿惹的祸事。他倒是想早点把此事料理干净,从此再不跟章清亭有所瓜葛才好。免得日后还招薛子安的暗下毒手。
可贺玉堂却坚持认为那样做太不仗义了,明明薛子安就是地方一霸,他们不说去锄恶铲奸,起码也不能太过示弱。
就为了此事,年前父子俩还争持了几回,闹得很不痛快。
所以连带着贺夫人对章清亭也没好气,难得她今日自己送上门来,想来肯定是有求于已。他们方才一家三口在屋内闲聊,听说她来了,幸好贺玉堂不在家,贺敬忠当即皱眉,吩咐夫人出去,送她份厚礼,把她打发走就完了。
可贺夫人却没想到,章清亭来借钱都毫不脸红的,还象给她们家占便宜似的谈起了生意。这要断然拒绝,实在有些让人下不来台。万一章清亭心怀私怨,出去乱说他们家忘恩负义什么的,那可是让贺家颜面尽失!
再有,贺玉华虽然是被人调戏,也没有吃到什么亏,但若是传扬开来,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败坏女儿清誉。而贺玉华正当择婿之龄,贺家已经托媒婆择选,有意把女儿许给官宦世家,结门好亲。可越是大户人家越是重品德言行,在这个关键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一点纰漏。
贺夫人当真为难了,捧着那图纸象捧着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趁她一时踌躇,还没想好应对之策,章清亭赶紧宣扬自家胡同的好处,“夫人请看,我们这条胡同位置绝佳,况且又免五年的税赋,想要卖个好价钱绝不是难事!您瞧我们这新建的房子,样式就不用说了,在这扎兰堡绝对找不出来第二条这么漂亮的!全是上下两层,外头用来开做商铺,里头自家居住都是极好的。这旁边还要开办官家学堂,以后这人气可是没得说!”
她口齿清脆,嗓音动听,噼里啪啦说起来,不觉累赘,反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抑扬顿挫的很是好听。不仅贺夫人。连贺玉华一时听住了,开口问道,“还要建学堂?”
“是啊!”章清亭笑道,“这是娄知县为咱们当地百姓办的一件大好事!办了学堂,以后各家的孩子都可送来读书识字,免得四处请私塾。日后咱们扎兰堡文风昌盛,根基就是从这儿打下来的了!这一块地方,他们官府已经定了。就连这次施工建设,也全由衙门掌管,全按着官府建房的要求来,那可跟咱们普通民房不同,要求高着呢!若不是如此,我们手上也不会差银子,随便哪儿招不到人?街坊邻居们一帮忙,一栋房子也能起来,那能花得到几个钱?我们随便凑凑也就出来了,哪敢登门冒昧请求贵府呢!”
见贺夫人听得入耳,她又添了一把火,故作神秘道,“这条胡同啊,他们官府也想做成咱们市集日后的一个新门脸!夫人若是有心,也买上两套搁着,自己经营或是转卖出去,这可全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贺夫人有几分心动了,“那你要借多少银子?”
章清亭微微笑道,“若是别人府上,想来也没这些,但若是贵府,估计也不放在眼里。我只借这个数!”她伸出两根手指头。
贺夫人和女儿面面相觑。不敢确定,贺夫人使个眼色,贺玉华试探性的问道,“二百?”
二百两银子?打发叫花子还差不多!章清亭隐隐不悦,却忽地灵机一动,点头承认,“到底是贺小姐,果然是慧质兰心,便是只要二百两。”
贺家母女刚刚放下了心,却听章清亭又补充了俩字,“金子。”
那可就是二千两白银了!贺夫人吓了一跳,这么大事,她可不敢贸然作主。
章清亭主动建议,“虽然贺大爷不在家,但不知贺老爷是否在家?若是在的话,夫人可以进去商量商量,看可否行个方便?这也不止是为了我们这一已私利,对府上来说,可也算是捐资助学了,这可是桩大大的功德呢!”
贺夫人想了想,“老爷倒是在家的,那你稍坐,我去去就来。玉华。你在这儿陪着秀才娘子!”
待母亲走了,贺玉华才又给章清亭行了个礼,低声赔个不是,“张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听说你们家出了事,我真是早想来看你来着,无奈上回出事之后,父母管束甚严,一星半点空都不得离开,万望恕罪!”
章清亭大度一笑。对这小姑娘当然没有意见。不过有些该说到的话却必须说到,让她说给她父母听去。
“贺小姐说哪里话来?有你这份心就好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铺子倒了,以后再谋别的生计便是。我当初救你之时,可连你姓名也不曾问过,真是没想过要你回报什么。若是如此,那救人也不是善心,更当不起你的念想了!若是我做了什么,让府上有什么误会之处,那才真是让人惭愧呢!”
她故作讶异,“啊呀!府上不会以为我来借钱便是挟恩图报吧?那我可连坐都不敢坐了,赶紧拜别才是正经!”
这话说得软中带硬,棉里藏针,贺玉华听得越发的面红耳赤,相较于她的大度,更显得自家人斤斤计较,小人之人了。
“张姐姐说的哪里话?真真是折煞玉华了!我怎么会疑心你另有所图呢?断没有这样的道理!不过这银钱之事归父母兄长掌管,可容不得玉华置喙半句!”
“那是当然!”章清亭笑着给她解围,“你一个清清静静的大小姐,哪里能为这些俗事烦心?比不得我们这些市井小妇,成日要为家计奔波。纵然商量,也该是令尊令堂和贤昆仲之事,女孩儿可是家里的娇客,你呀,就该安安心心的安享尊荣才是。”
见贺玉华窘迫之色稍减,她换了个话题,“对了,方才令堂提及你新裁的衣裳,到底是怎样的好货色,能拿出来让我开开眼,长长见识么?”
这个当然可以。贺玉华忙命丫头去把她新做的那几件衣裳取了过来,果然如章清亭之前所说,一一做了,非常漂亮别致。
章清亭仔细一瞧那面料,顿时笑了,“这料子原名合欢锦,是南康国的吉祥斋专为婚嫁织造出来的。共有五样红色。当中最著名的当数合欢醉,那料子纯然大红,只暗暗的织着合欢花,不仔细看不出来,要到洞房花烛夜,用红烛一映,才显出上面银白色的花纹来。故此又有个名儿,叫红烛艳!你这色名叫蔷薇金,活泼俏丽,很适合你。”
女孩子听这些东西都是特别欢喜,贺玉华无限神往,“那是怎样的好料子?真可惜无缘得见!”
章清亭抿嘴笑道,“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家里有谁再上趟京城,就能买着呢?”
贺玉华摇头,“那可真不容易!咱们北安国不产丝绸,织制裁剪都比南康那边差一大截。况且冬长夏短,穿裘皮更多,锦锻甚少,纵然有好料子来,识货的人少,买的人少,进货的也少了。我爹说,当年上京时,也不过见这一匹好料子,京城中人尚且如此,何况我们这些小地方?纵是见了也不认得的。对了,张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章清亭正想随口扯个谎打发过去,却见贺夫人过来,笑道,“秀才娘子,我家老爷请你过去相见。”
哦?那是有机会了?章清亭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贺夫人一共去了另一间客厅。
贺敬忠正对着她那张胡同图纸仔细端详,方才贺夫人把图纸送来,给贺敬忠大致一说,他当即来了兴趣。在商场中打滚多年,贺敬忠当然看得出章清亭这图纸背后的商业价值和潜力。他还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上回见到的那个狼狈不堪又有几分疯癫的丫头居然能折腾得出这么大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老爷,秀才娘子来了!”贺夫人出言提醒。
章清亭盈盈下拜,“小妇人赵张氏见过贺老爷。”
贺敬忠回过头来,当即愣了。这还是上回见到的章清亭么?怎么完全象换了个人似的?且不说她的衣饰,只说这女子的言语行止,整个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也不是他自谦,比贺玉华都强上数倍。
这衣裳脂粉可以掩饰一个人的本来面目,但绝不至于能提升一个人的气质,那个非得要时间的锤炼熏陶才可以。那究竟是他上次看走了眼,还是并不是同一个人?
“你是……赵夫人?”贺敬忠不敢肯定了,小心翼翼的探询。
章清亭点头微笑,“正是!上回有幸,曾和贺老爷还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回小妇人因遭奸人陷害,形势急迫之下,多有失礼,让贺老爷见笑了!”
贺敬忠点了点头,这才相信贺玉堂的眼光,若是当初就把她这么带到自己面前,恐怕十有八九会同意他们的婚事。
虽然心下不喜,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章清亭确实有商业天份,就看她那么短的时间折腾出一个绝味斋,还把生意做的如此红火,就知这女子必定不简单。
可是现在,她却早已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再说那些,毫无益处。
贺敬忠很快便收起杂思,专注于眼前之事,“方才夫人过来,跟我说起你想借钱建房之事,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夫人传得多有不清楚之处,能不能麻烦赵夫人再详细阐明?”
没问题!章大小姐当即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优势条理清晰的摆了出来,最后笑道,“贺老爷您放心,我既然敢借,这笔钱就一定在一年之内能够归还,否则您收了我的地契,您也绝不损失一钱半文!”
贺敬忠点头,心里却打着自己的算盘,章清亭说得对,她那块钱买下来就得两千之数了,再借她两千确也不妨。可是他也是生意人,是生意人总想赚得更多。
踌躇了一下,他心中主意已定,却不想太快答应,想拖延时间,争取更好的筹码,便道,“这笔银钱数目可不小,还得容我仔细琢磨。要不这样吧,你这图纸放下,过几日再给你回信。”
老狐狸!纵是走,我这图纸也绝不能留下!经过秘方泄漏之事,章清亭知道,对这些重要资料还是很注意保护的,赔笑道,“贺老爷说笑了吧!就这么点大的事值得再三商榷么?您是不是瞧我年轻,信不过我?那请您尽管放心!虽然这胡同我只有一半的地权,但这些事我还是能说话算数的!您有什么想法,尽管跟小妇人道来。您千万别见怪,我虽是个女子,却是个急性子,咱们能敲定就尽快把事情敲定了,免得我这回去牵肠挂肚的,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贺敬忠心想,这丫头还真不简单啊,单刀直入,痛快淋漓!若是自己再这么推三阻四的,倒显得比她这个小女子还不如了。
便也笑道,“赵夫人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颇有男儿侠气!那行,你要这二千两白银没问题,更多一些也无妨。不过,却不是借,而是入股!”
章清亭当即明白了,这老头子厉害啊!见有利可图,便想来Сhā一脚了。
(PS:今日第一更送上,现在爬去码二更!小清亭借钱不易,大家送点粉红票支持下吧!周末愉快哦!)
第二卷 (一二六)送上门的钱不要
(一二六)送上门的钱不要
章清亭站在后头。就听赵成材一人蹲墙角嘀嘀咕咕发着牢骚:
“你以为你是猪八戒啊?你比猪八戒还不如!瞧你,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
“人家就算是孙悟空,也不搭理你这只死肥猪!”
“知道为什么?”
“笨死了!因为人家是杀猪女!”
章清亭又好气又好笑,凉凉的回了一句,“杀猪女怎么了?”
赵成材吓得躲避不及,一ρi股坐在地上,大是尴尬,“你……你怎么来了?”
章清亭小嘴一撅,“我要不来,你就继续说我坏话啊?”
赵成材心虚,眼神闪躲,“没……没那意思!”
章清亭纤手一伸,“拿来吧?”
“什么?”
“你不说把那面人送我么?”
“可这……都摔坏了!”
“补补不就行了!”
“这补得回来么?”
章清亭白他一眼,“补不回来,搁小盒子,下回你就接着说书。讲悟空怎么扯掉了八戒的耳朵,八戒怎么打掉了悟空的胳膊。”
赵成材笑了,“你不生气啦?”
章清亭冷哼一声,“本来就没生气,就是你非说我生气!”
呃……这个好象与事实严重不符,不过瞧她心情好了。赵成材也不再追究下去。
正好银宝叫了一嗓子“开饭了!”二人自回去吃饭。
等吃了饭,赵成材鼓捣着章清亭说说为什么不高兴,“就是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何况咱们一大家子,纵是出不了主意,听你说说,替你排解排解也是好的。别什么都一人扛着,全憋在心里,咱们也该出点力的!”
这话说得章清亭心里很舒服,便把今日借钱不顺的事情说了。
原本只愁她一个,现在可就愁一窝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没钱怎么盖房子?一家子听得愁眉不展,眼看着马上就是十五了,过了元宵节就该开工了,原以为很容易的事情谁知道又生波折。
张发财道,“闺女,这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就让那贺家人加进来算了!”
“不行!”张小蝶当即反对,“那家人也太没义气了!上回咱们救了他闺女,就这还跟咱们讨价还价,动那歪心思,要是真搅合在一起,不定日后多少麻烦事儿呢!”
章清亭听得眼前一亮,“小蝶可以呀!开始动脑子想事情了,真不错,有进步!那你倒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能借出钱来?”
这个……张小蝶没辙了。
章清亭叹道,“就算明知道那不是个善茬又能怎样?若是逼得不行。也只好找他借银子去。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一家人跟着叹了口气。
张金宝听大姐赞妹子,自己也怕落后,赶紧寻思着琢磨了个主意,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也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
张金宝期期艾艾的道,“我瞧上回……那个……那个姐夫的小妹子的那个姨妈……象是有钱人的样子。”
章清亭摇了摇头,“你们可别小瞧她,那牛姨妈和贺老头可是一丘之貉,不分伯仲。”
元宝问,“大姐,你那后头两个词又是什么意思?”
章清亭懒得解释,“问你姐夫!”
赵成材一直紧拧着眉头在琢磨呢,没注意他们说话,此时元宝推他,才反应过来,给他们把字写下,又讲解了意思,才道,“娘子,我觉得姨妈那儿也不是完全行不通。她人虽然精明小气。但上回能想着来看咱们,多少也有三分情义在。她也是个生意人,若是真的手上有多余的闲钱,为什么不借咱们呢?咱们又不是白要她的,一样给利息。反正现在总不是找不着好门道,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去碰碰运气,万一她肯呢?”
章清亭摇头,“可我上回隐约提到过这个意思,她也没表态,估计够呛!”
赵成材想了想,“那这样吧,你把那图纸给我,我明儿早上去趟衙门,下午看能不能告个假,过去试试。要是成自然好,要是不成,回来再想别的法子。”
“那要我跟你去么?”
赵成材摇头,“你面皮薄,既然提过一次,就不要再去了。我一人去就得了!”
章清亭心下有些感动,读书人最是清高爱面子,这个秀才居然肯为了她的事情低三下四的出去求人,“那真谢谢你了!”
还没等到赵成材客套,旁边张金宝倒叫起不平,“大姐你谢姐夫干嘛?这本来就是姐夫该干的嘛!你俩干嘛总这么客气,谢来谢去的?”
二人听得都是大窘,张小蝶白了哥哥一眼,“说你又不懂了吗?这个就叫那个什么相敬如宾来着!人家讲礼的夫妻。连吃个饭还要举案举眉呢!”
张金宝皱眉,“读书人就这点不好,太客气了!这么活着累不累啊?”
“行了行了!”章清亭冷着脸把话题打断,“还有完没完了?你要这么闲着没事干,把那算盘好好学学,等到开始建房了,要算账的地方可多着呢!”
张金宝老实下来,不言语了。章清亭又把这胡同的优势给赵成材细细讲了一遍,让他好去说服牛姨妈。
次日晌午,赵成材果然告了假回来,匆匆忙忙吃完了饭,就雇了辆马车上路了。
章清亭本说打点两样礼物让他带去,赵成材却没同意,“姨妈知道咱们的底细,没必要破费。况且她不大讲究这些,上回她可也是空手来的,咱们送轻了让人瞧不起,重了自己受不了,没那个必要。”
章清亭想想也就算了,只拿了一盒从方家拿来的糕点,“那就把这个带上吧,给她儿子尝尝,多少是个意思。”
这个赵成材倒是接了。满怀众人的期盼走了。
等到天黑还没回来,张发财道,“这到底谈没谈成呢?会不会留他住下了?”
章清亭也不知道,“咱们先吃,把饭给他留着!”
吃了饭,又等了半天,一家人都哈欠连天,准备闩门睡觉了,赵成材才披星戴月的回来了。
一看他那脸色,章清亭就知道没戏,“算了。明儿我再去找找几家城中的商户,看有没有人愿意借钱。你吃饭了没?家里还给你留着呢!”
赵成材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吭声。
翌日等他们各自都出去忙了,绝味斋却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张小蝶看着有点面善,却一时想不起来,来人自我介绍,“我叫贺玉峰,是贺玉堂的弟弟。”
啊,张小蝶想起来了,这人曾经跟他妹子来过店里一次,可一想起贺家昨日给大姐的嘴脸,她把门一堵,横眉冷目,“你来干什么?”
贺玉峰略显尴尬,“请问,张大小姐在家么?”
张小蝶重重哼了一声,“本姑娘就是现在的张大小姐!你找我有事?”
她也没说错,章清亭嫁了人,张小蝶可不就荣升为张大小姐了?贺玉峰自知语病,急忙改口,“呃……那我找赵夫人。”
“赵夫人不住这儿!她住那市集边上!”张小蝶说的是老赵夫人。
这个……贺玉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我找你姐!”这总该只有一个了吧?
“对不起,我姐没空!不见客!”
贺玉峰急了,“我真的找她有事!”
张小蝶刺了他一句,“又想让我姐去救你们家人么?对不起,我们没那个本事!”
贺玉峰脸微红了,心想这丫头还真是个小爆竹,一点就着!他不再啰嗦,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包银子,“听说你姐最近遇到点难事,这儿有三百两银子,是我哥让给你大姐。钱虽不多,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吧!”
昨儿章清亭去了贺家借银之事,晚上他们哥俩回家就听妹子说了。贺玉堂当即就跟贺敬忠顶撞了起来。埋怨他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想着在里面赚钱,这也太落井下石了。
可贺敬忠却认为在商言商,如果有赚钱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呢?
父子俩理念不合,谁都说服不了谁,贺敬忠气得一早还真就带着妻女出去走亲戚了。这贺家虽然是交贺玉堂当家了,但大宗银钱却还是老爹在掌管,贺玉堂纵是有心帮忙,也使不上力,只好把自己平日的积蓄全取了出来,让弟弟送来,看能不能帮到章清亭。
贺玉峰觉得自己哥哥是一片好心,却没想到这一举动却激怒了张小蝶,只见她双手叉腰,大眼睛瞪得溜圆,虎虎生气,“你们到底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啊!这钱给我们什么意思?是借我们呢,还是看我们可怜送我们?”
贺玉峰瞠目结舌,“这个……是送你们!”
“什么?”张小蝶嗓门一下子提到了八度。
“不过可不是可怜你们!只是觉得你们有难处,所以想帮帮你们,没其他意思,你可千万别误会!”
张小蝶道,“我们是有难处,可还没到要你们救济的地步!银子拿回去,我们可不是讨饭的!就是要讨,也不到那些忘恩负义的人门口去讨!”
贺玉峰是越描越黑,百口莫辩,这送钱上门,还没人要?什么世道!
**推荐**
书名:《古代剩女的春天》
书号;1751983
作者:短耳猫咪
简介:剩女咋了?咱们也能找到自己的春天,宁愿当后妈,死不做小妾!
第二卷 (一二七)忽悠也是一种本事
(一二七)忽悠也是一种本事
面对送上门的钱。张小蝶也不要,让贺玉峰很是无语,“我们真不是瞧不起你们,也谈不上什么救济……”
小爆竹噼里啪啦又炸了起来,“你不是这意思干嘛无缘无故拿银子给我们?若是说为了我姐救你妹子那事,那大可不必了!我姐说了,她救人时可没想着让你们家回报的,这是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你们爹要这么对我们,那也是你们爹心胸狭窄,那个……见利忘义!我们可不要跟你们学得一样没出息!”
贺玉峰羞愧难当,他确实也觉得自己爹有些过分了,“那……那这钱算是我们借你的好么?”
张小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行啊!那我们就借二千两,一文不要多,一文不要少。你有钱就借,咱们立马就给你写借据,没钱就拉倒!”
这个……贺玉峰再不好意思说什么了,把钱揣回兜里,又灰溜溜的回去了。
贺玉堂得知之后,也自惭愧。觉得自己此举确实有欠思量,你既然解决不了人家的问题。拿个几百两银子又有什么意思呢?唉!他真是没脸来见章清亭了。
赵成材今日在衙门里料理完了公务,抽了个空,又出去了一趟。
目标直奔——李府。
李鸿文今日家中正大摆筵席,请了不少亲戚朋友。进得门来,只见高朋满座,笑语喧哗,还特意请了台戏班子助兴,可着实热闹。
赵成材一见这场景,犹豫了一下,正想着是不是换个时间再来,却见李鸿文已经带着几分酒意迎了出来,“哟!成材兄?今儿是哪阵香风把你给刮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赵成材赔笑着道,“真不知你们家今儿宴客,我先告辞,改日再登门造访!”
“咳!有什么呀!一起进来玩玩吧!”李鸿文倒是会看人眼色,低声问了句,“有事?”
赵成材点头,“方便借一步说话么?”
李鸿文爽快的应了,“行啊!你跟我先到前头转一圈,咱们再到后头说话去!”
这是应该的!赵成材随他到了厅中,给李老爷等一众长辈拜了年,然后就随李鸿文去了他的书房。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道,“鸿文兄,实不相瞒,我今儿来。是有求于贵府的。”
李鸿文酒是喝了几杯,但还不至于糊涂,“你先说说看,要是帮得上,我一定帮你!”
赵成材这才娓娓道出来意。
原来他昨儿去牛姨妈那儿借钱没借到,却意外的得到一个意见。
牛姨妈细瞧了他那图纸后道,“这房子是没话说,地方也好。但就有一样,究竟能不能卖得起价还不知道。所以上回你母亲子问我,我也没吭声。这钱,我是拿得出来,但若是借了你们,盖了房子却卖不出去,我便是收了你这地又如何?我也还是得把这些房子卖出去的。我虽亏不着,但从这地价和房价来说,我也觉得心疼。况且咱们是亲戚,我又是你们长辈,真要收了你们的地,还不得让你母亲冲来指着我鼻子骂没有人性啊!”
牛姨妈最后摇了摇头,“成材,不是姨妈不帮你们。实在是不好出这个手。”
赵成材心灰意冷,收了图纸就准备告辞。
“不过呢!”牛姨妈倒是给他出了个主意,“你这工程不是包给官府去做了么?既然是官府的工程,拿这点子东西出来垫垫应该不要紧吧?何况还有个官办的学堂呢!”
赵成材摇头,“官府办事得有程序,一手交东西才能一手交钱。”
牛姨妈摆手,“你没听明白我这意思!我举个例子,你看我这粮米行,也有供应衙门里的差使,全是只拿货不给钱,年底才给我关账!他们这生意找上门来了,我还不能不做!你这建房子不也不一样,让官府先从各处赊来,把房子建了。等你这房子卖出去,不就可以把账结了?”
“可这是我们的私产,毕竟不是官用的东西。”
“差不多一回事!外人哪里搞得这么清楚?你听姨**,回去就找衙门里的人商量商量,应该不难办。现在还是正月,要是抓紧点时间,五月前就能赶着完工。先不说别的,光这学堂卖给官府就能回一笔钱来。你就可以一边卖其他的,一边还账了。”
赵成材点头,确实好象也能行得通。这不就相当于全部先赊欠回来再说么,只是数额有点大了。
牛姨妈还点拨了他一下,“这房子的事可不比别的,纸上画饼的东西可充不了饥,你就这么拿着画儿,画得再好也难找人出钱。除非等你真的出了货,人家眼见为实了才愿意来花这个钱。若是事成。到时记得通知姨妈一声,要是真有你画的这么好,我都想来买两套呢!”
“那先谢过姨妈了。”赵成材虽然没借成钱,但听了这番话,感觉找着了新方向,越想越觉得有理。
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找某个人借钱呢?那个数额大又要现银,一般人都不肯拿出来。但若是象姨妈这么说的,那就相当于找所有的供应商和干活的劳工们借钱了,化整为零,这样欠每个人的就少了,他们也不一定就不能接受。
可要赊欠这么大数额的东西,肯定得找人担保。赵成材首先想到的就是娄知县,他要肯以官府名义作保绝对没问题。
但是未免有官商勾结之嫌,赵成材想着行不能,自己又摇了摇头,再说娄知县在这条胡同上已经帮了他们很大的忙了,他都是要走的人了,再要开口就显得有些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了。
赵成材思前想后,还就是跟李鸿文相熟一些,便想问问李家能不能给他当个保人。
李鸿文看了图纸,又听了他这想法,沉吟片刻。忽地击掌而笑,“你自己便可来当这保人,又何必一定要来寻旁人?”
我?赵成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又没钱又没地,怎么可能当得了这个保人?
李鸿文却好生思忖了一阵,然后胸有成竹的笑道,“这件事我来帮你办,不仅要办成,还要办成当地一件风雅之事!让咱们也都跟着沾沾光,让万民颂扬!”
这是何意?
李鸿文附耳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赵成材脸色是由惊愕转为惊喜。到了最后深施一礼,“鸿文兄若是能玉成之事,自当重谢!”
李鸿文笑道,“不必客气!走,咱们现在就去找人!”
“那你现在走得开么?会不会太失礼了?”
“咳!这些事情算得上什么呀?你一会儿听我到厅前怎么说。不仅不失礼,还得夸咱们呢!这呀,就是在大地方呆的好处,我以前在京城里可也听说过别的地方有类似的事情呢!”
赵成材听得未免心生羡慕,自己总以为他到了京城只是浪得虚名,可在那种大地方,一个人的眼界却着实可以开拓不少。相比起来,自己才真的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了。
他心里也隐隐生出个念头,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什么时候他也能出去走走?
这一日,章清亭又是空跑了一天。
回到家是又累又渴,刚泡了杯茶端到嘴边,忽见赵成材激动万分的跑了回来,“娘子!娘子!不用借钱啦!胡同可以开建了!”
章清亭吓了一跳,一个不妨喝得猛了,茶水烫到嘴巴,痛得她呼呼吹气。
赵成材大惊失色,“烫到了么?我帮你吹吹,吹吹!”
两人离得本来就近,他还嘟着嘴巴吹气,感觉两个人就象亲亲一样。
身后忽地响起两声干咳,张小蝶在他们身后忍着笑,两眼望天,“这天黑了么?”
章清亭大窘,这才意识到失态,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子,把赵成材一把推开,又羞又恼,连他方才说了什么都忘了。
张小蝶可没忘,“姐夫,你说不用借钱了?你借到钱啦?”
赵成材讪讪的回过头来,却仍是掩不住脸上的笑意和得色。“嗯!这钱啊,不用借了!”
一听这话,章清亭脸上红晕顿时消褪了大半,“不用借了?什么意思?”
赵成材笑得跟只偷到鸡的狐狸似的,满脸兴奋,拉起她的衣袖,“你快随我来!去看了便知!”
“我也要去!”张小蝶也不想当这个闷葫芦。
赵成材心情很好,想让大家见识见识他的丰功伟绩,“想去就一起去吧!玉兰,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地方不远!”
好啊!一家子都好奇了,除了张罗氏没啥兴趣,留下来做饭,就连张金宝也拿根拐棍跟着出来了。
就在他们这条集市旁的一家酒楼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在围观,李鸿文在二楼栏杆处慷慨激昂的正开始发表又一轮演说,
“各位父老,各位乡亲!有一个好消息要向大家宣布,我们扎兰堡要建学堂啦!这学堂是给咱全乡老百姓开的,地方就在集市后头的胡同里。那条烂胡同,我不说,大伙儿也都知道,是出了名儿的下雨必淹,下雪必垮!”
这话逗得众人都笑了。
李鸿文故作正色,“大伙儿笑什么?不信自己瞧去!有多少屋顶开了天窗,多少墙倒屋塌?又脏又破,泥泞不堪,别说住里头的人难受,就是咱们打那儿路过都难受!你们说,是不是?”
这是大实话。
李鸿文导上正题,“可是呢!咱们本乡的赵秀才,人家心地好哇!他娘子刚做了生意赚了点钱,就把这个烂胡同买了。他买这条胡同可不光是为了自己住,而是想咱们全乡的孩子建个学堂。这件事,咱们的县太爷娄大人都已经同意了,那契约就签了!以后这学堂不仅要配上博学的老师,连学费也收得特别便宜。甭管您钱多钱少,都能送得起孩子来念书。”
这个李鸿文倒真是敢吹,有的没的都敢说。不过章清亭暗自点头,他这么一说,倒把她们这条胡同的商业味儿抹去,显得更象是为百姓做好事了。
只听李鸿文接着忽悠,“有人就要问了,这为什么要送孩子来念书呢?我种了一辈子的地,放了一辈子的马,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不也活过来了?难道这念书就能长两斤肉不成?”
下头又是哄堂大笑。
李鸿文自嘲了一句,“要我说,这念书不仅不能长肉,还得掉两斤肉!要不怎么都说读书人是手无缚鸡之力?”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章清亭却有些佩服起来,这人虽然别的本事不清楚,但这一张嘴皮子功夫着实了得。又敢于拉得下面子,懂得人的心理。对着这些百姓一点儿也不卖弄文采,说的全是实打实的大白话,不仅让人听得懂,还听得进去。
“但是这念书的好处却着实不少!大伙儿想想,若是自己识了字,不论你将来再学什么,是不是就记得更清楚了?就说个门,走到哪儿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啥也不认得。有时路上运气好,遇上个好心人问问,可若是没遇上人,或是跟你一样不识字的,那可怎么办?迷路还不知迷到哪里去了!若是想寄封家书报平安,也不用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了。再说句不中听的话,万一遇上点事,要订个契约啥的,起码也能认得自己的名字,晓得大概的意思。这该按的手印可以按,不该按的手印可千万不能按!要不,被人卖了还傻乎乎的给人数钱呢!”
这话说得在理,好多人在下面开始窃窃私语。有年轻人问,“那学堂,我们也能上么?”
“当然能!”李鸿文满口应承,“这学堂有长年班、季度班,还有白班和晚班,你要是白天干活没空,晚上来读也行啊!可别不好意思,晚班不收孩子,只收大人!”
这倒是个好主意!章清亭眼睛一亮,这样学堂就能吸引更多的人气了。
赵成材却是早已知道,只含笑示意她听后面的关键内容。
“可是这么好的事情,现在偏偏遇上点难事!绝味斋的事情我想全乡人都没有不知道的,秀才娘子现在没了店,手上也没钱,啥也干不成!”
听到这儿,章清亭已经约摸猜着七八分了。又惊又喜的看了赵成材一眼,目光里全是肯定!这酸秀才是怎么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PS:秀才说,看在偶这么努力为小清亭分忧解难的份上,亲们再送点粉红啊打赏的好么!拍之,你想追人家不得卖力气啊!嘻嘻!)
第二卷 (一二九)名声坏了
(一二九)名声坏了
赵成材一回来就见章清亭有些不悦。正在那儿皱眉反省,银宝元宝却热情的扑了上来,“姐夫回来啰!姐夫回来啰!”一左一右的拉他进门。
“姐夫!你真是太棒了!”张金宝喜笑颜开的当胸就给了他一拳,“你是怎么想出来这好主意的?”
赵成材却有些承受不住这份热情,身板一晃,差点没摔着。
张小蝶嗔道,“哥你下手轻点,姐夫可是读书人!哪象你这么五大三粗的?以后少动手动脚的!姐夫你快坐下,吃饭没有,要喝茶么?”
赵玉兰含笑已经递了杯热茶上来,“都这个时候了,肯定吃过了吧!”
张发财老干巴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女婿啊!你这事干得好哇!连咱们都跟着你脸上沾光!你瞧瞧,家里这多少东西,全是人家送来的!”
赵成材这才注意到,屋子一角堆满了各色礼物,有鸡蛋、面粉、年糕、腊肉、腌鱼、泡菜……林林总总,摆了一地,虽都是些日常用的小东西,但这么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也蔚然可观了。
“这……这些哪来的?”
章清亭白了他一眼。“这全是人家听了姓李的那番谣言送来的!劝我不要跟你吵架,让你建学堂!哼!干嘛偏把我编排得这么坏?”
一家子嘿嘿闷笑。
张发财往后一指,悄声对赵成材道,“后院还有个孩子送来只小狗,让你媳妇别不建学堂了,人家想上学!”
众人听了这话笑得更大声了。
张发财索性老着脸道,“我说闺女,你也别恼,这不过就让人说两句,你瞧赚了多少好东西?咱们家这一个月的嚼用都有了!”
章清亭横了大家一眼,“敢情不是说你们,你们都无所谓是不是?赵成材!你明儿就让姓李的赶紧把那说词儿改过来,凭什么让我唱白脸?”
全家人哈哈大笑,“就是我们唱白脸也没人相信啊?姐夫也不会听我们的!大姐算了!反正话都说出去了,收也收不回来了。到时这胡同建起来,不也是你省心?”
“就是!”赵成材赶紧表功,又把晚上商议的事情跟章清亭一说,“如此一来,咱们可又能省下好些费用呢!”
章清亭仍是不悦,撅着小嘴,“那我的名声呢?全给你们败坏了!”
“咳!”赵成材知道她现在又是在使小性子了,温言哄着,“真等盖房子的时候,你成天不得去工地上晃悠啊?到时见你忙里忙外的,大伙儿自然知道好歹了!这名声不就回来了?”
嗯,这还差不多!章清亭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就是心里别扭。要人顺着毛摸摸。赵成材现在跟她相处得也有经验了,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心里却在暗自叹息,怪不得古人说女人难养,你不仅得帮她把事办好了,还得让她把气顺了。要不,你就是干了好事也白干!
张罗氏忽地问了一句,“那咱们明儿可以好生过个节了吧?”
对哦!明天就是元宵佳节了。
张发财一拍大腿,“这个年之前真过得憋气!老想着这个铺子,还有那个破胡同,一直都没心情。咱们明儿也该好好的乐一乐了,多做些好吃的,晚上都去看灯,玩个痛快!”
“什么破胡同?”张小蝶很是不满,却学会了在长辈把话说完后再接话,“咱家这胡同以后可就是全扎兰堡最好的胡同了!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的?”
“风水宝地!”赵玉兰笑吟吟的接了。
“对!就是风水宝地!”
张金宝在章清亭身边磨蹭着,“大姐,那你是不是……啊……”
章清亭瞪着眼睛,“是不是什么?”
元宝还记得,“买爆竹啊!你答应的,大哥要好了,就给他买好多爆竹!呃。能不能也分我一点儿,好不好?”
众人扑哧乐了,章清亭爽快的应了,“行!明天多买点爆竹,每个人都放个够!咱们哪,把不好的通通放掉,过了年,就都该打起精神好好干活了!”
全家人都重重的点了点头。想起未来,都是充满希望。
到了第二日,新建学堂之事传遍了扎兰堡的十里八乡,愿意来帮忙干活的人就更多了。
建屋所需各种轻重粗细工匠的名额很快就招满了,到了最后,大伙儿工钱全都不要了,还源源不断的有人来,弄得卫管事不得不派人专门解释:实在是人太多了也不好做事,大家的好意都心领了,实在愿意捐的,就捐资兴建学堂吧!
那头,赵成材和李鸿文也赶紧的行动起来,筹备开办学堂的各项事宜。
这捐资来势更加汹汹,很快就突破千两大关了。为免留名的实在太多,首先就定死了,在十七日动工之前捐资的才能刻碑留名,之后的就只作助学金了。本来李鸿文说要捐资十两银子以上的才留名,但赵成材不同意。
“对于有钱人来说,十两银子不过九牛一毛,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穷苦人来说,也许十文钱就是他家全部的积蓄了。若是单凭贵贱而论,未免有失公允。不如让那些捐了十两银子以上的名字做得大些。刻在中间,捐的少的,刻在上下两头,弄得小些也就是了。若嫌人太多,咱们索性就弄一面墙出来。这对于咱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捐助之人来说,却都是一个鼓励。”
这话说得很是,李鸿文也赞同了,“那若是再之后捐助的,咱们也不能什么都没有,不如就颁发一个奖励文书,再写个一个捐助簿子,放在学堂里存底。再誊抄交衙门一份,咱们读书人,还是把这些银钱之事算清楚的好,免得日后还有损咱们的清名。”
赵成材点头称善,二人又开始根据报名人数,年龄大小,男女有别进行分班,并制定课表,直忙到日头偏西才喘上一口气,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李鸿文笑着摇头。“我这真是自讨苦吃!”
赵成材笑道,“别叫苦叫累了,我的李大老师,到咱们桃李满天下时,再想想今日,这扎兰堡的第一所学堂可是从咱俩的手上建起来的了!多荣耀!”
“你这话说得真是!”李鸿文深有感触的道,“象我爹,从小就骂我是个只会花钱的败家子!好容易考了个功名,他才不骂了,却又老嫌我学业无成,花钱无数。可这回咱们办了这么大件事。可结结实实把他嘴给堵上了!这些天亲戚朋友们全涌上门来赞他养了个好儿子,老头嘴上不说,心里乐呵着呢!瞧,这月又多给了我二两银子月钱!”
“这就是了!你有这么好爹就偷着乐去吧!”
李鸿文见左右无人,冲他挤眉弄眼,“那你呢?”
“我?”赵成材一怔,“我可没你这好爹,没人给银子!”
“谁问你爹啊?我问的是嫂夫人!”李鸿文笑得贼眉鼠眼,“你昨儿回去该是软玉温香抱满怀了吧?”
赵成材听得脸都红了,皱眉急道,“胡说什么呀!”
“还不承认?跟自己老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帮她解决这么大难题,她不该投桃抱李,回家好好侍侯侍侯你?”
“不跟你说了!你不回家,我可回家过节去了!”赵成材忿忿的扭头走了。
李鸿文在后面吃吃的笑,还故意哼着小艳曲,“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赵成材越走越快,脑子里却不可避免的出现他搂着章清亭的香艳场面。他使劲摇了摇头,狠狠批评自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不过……偶尔想想,是不是也不算作奸犯科?
回了家,见天鹅不在,他很奇怪,“天……娘子呢?”
张小蝶道斜睨着他笑道,“一回来就惦记着我姐!偏不告诉你!”
赵玉兰笑着上前道,“大嫂上外头买东西去了,方老爷子他们今儿都过来了,晚上要一齐看灯,大姐就留他们在这儿住一晚,还得再添置点东西。哥,恐怕今晚得让你委屈一下,算了半天,铺不够用,大嫂说让我们几个女的挤那小屋去。空出这边铺来,匀给你们几个男的。”
“这算得上什么?要我现在收拾么?”
“不用了!”张小蝶抢着道,“该干的我们都干了。你晚上是带银宝睡还是元宝睡?”
“这个随便!你们安排吧!”
元宝听见跑了进来,“姐夫,咱俩带小白一起睡吧!”
小白?赵成材愣了愣,首先想到的是著名的历史名人齐桓公。
“就是那只小白狗!”元宝把小狗召唤进来,“瞧它多可爱!可他们都不肯让我带它睡!”
赵成材扑哧笑了,“咱俩这么大个,挤这么个小床就够呛了,你再带着它,那不是心疼它,是委屈它了!不如找个旧筐子,再弄个棉垫子,给它做个狗窝吧!”
元宝拍手称赞,“还是姐夫最好!”
赵成材还真就开始动手,想找只旧篮子,可惜这儿没有,但赵家却很多,猛然想着今儿元宵,也不知爹娘弟弟是怎么过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
(PS:二更送上!亲们晚安!有票的投票!有钱的打赏哦!嘻嘻!)
第二卷 (一二八)秀才的人品
(一二八)秀才的人品
被章清亭毫不掩饰的赞赏目光注视着。赵成材只觉心里乐开了花,浑身轻飘飘的,连骨头都似轻了几斤。
只听李鸿文还在上头忽悠,“秀才娘子的绝味斋关门了,这胡同当然也就没钱建了。既然没钱,干脆把这胡同卖出去不得了?这块地这么好的位置,不可能卖不出去。可秀才不同意,小两口还为这个吵了好几次。”
章清亭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怎么成了只图私利的市侩商人?
李鸿文继续给赵成材脸上贴金,“秀才为什么会不同意呢?因为他是读书人!若是把学堂随随便便卖给其他人,他们肯建学堂么?就是肯,能建得这么好么?大伙儿可以瞧瞧,这楼下就贴了学堂的样稿,多漂亮!要真建起来,可是造福咱们全乡人的大好事!”
“我在这儿说这些,也不是要大家出钱,只是想让大伙儿明白这个理儿!这建学堂不是他赵秀才一人的事,应该是咱们全乡人的事情!众人拾柴火焰高,大伙儿有力的都应该来尽一份力。咱们可不白要大家出这个力,全都是算钱的!”
“要是哪家正好有做这工程里需要东西的,都可以来报个名。咱们到里面详细谈!等房子建好了,卖出钱来,该付多少就是多少钱,一分一文也不短大家的!反正这会子猫冬,大伙儿帮着在开春前把房子建了,自己也能有个进益的不是?只是请大家包涵,这钱要晚些时才拿到手,但决不至于赖账!”
“大伙儿要是不信,可以上衙门打听打听,这工程可是衙门的营造处负责的。卫管事今儿也来了,就在里头。这件事,赵秀才已经签了保书了。在下不才,连同几位咱们乡里几位德高望重的师长们一起联名作了证。所以大伙儿尽管放心,我们全乡有功名的读书人可都看着呢!难道我们的人品大家还信不过么?”
这么多读书人一起作保,下头百姓很是信服。有人就问了,“我亲戚家是做木匠的,可以来干活么?”
“要泥瓦匠么?算我一个!”
“那我不会干那些,能不能来帮忙干个小工,搬砖挑土?”
“欢迎之至!”李鸿文往下一指,“全部都可以在下面报名!不过要是真来了,可不能光耍嘴皮子不出力哦!”
有年轻人不好意思,“那我不要你们的钱,到时不收我上学的钱行么?”
“好啊!”李鸿文慷慨允诺,“凡是出工干活不收钱的,一律可以折算成学费,可以给你自己或是自家的孩子们来上学。啊!还有一点,要是想送闺女来识字的也可以。学堂里头还专门另辟了个地方是收女学生的!”
这么一听,来报名的人可真就多了。
赵成材在后头小声对章清亭笑道,“方才卫管事还在说,照这么个弄法,连役工都不用征了,直接用这些人干活就足够了!不过让咱们到时也得准备几个人,管上两顿饭,也不要太好,有馒头稀粥就成!这伙食费还可以从工钱里头扣。我想咱们那铺子里,炉炭全是现成的,一家人动手帮忙干干也就成了,这可又省了一大笔。”
章清亭更关注一个重要问题,“那些砖石木材油漆呢?有人肯供应么?”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赵成材悄悄把她拉远些,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事里头有油水,我交卫管事全权掌管了,咱们只负责验货和付钱。你可别心疼,他在这方面可着实门路广得很,当即一听就找了那些专给官府和大户人家盖房子的大作坊老板们,那价钱什么的都是有底的,我在官府里的报税文书上都能看得到。所以他绝不敢欺瞒咱们。多少肯定也得让那些商户赚一点,但绝对保证比市面上咱们自己去买的便宜。至于他交给谁家来做,在当中抽多少好处,咱们也就不过问了。另有,他听我这么一说,也悄悄答应了在官府这块工价上给咱们弄个最低的,咱们事后也不必再给他谢礼了。整个算下来,咱们可一点不吃亏!”
章清亭点头,这要人办事是必须给好处的。光凭他们这几个人,确实也不可能这样面面俱到。卫管事办事老到,这后头施工让多有让他出力之处,反正自己也没钱打赏,不如给人家一个捞外水的机会,他干得也才有劲儿。
上回绝味斋的倒闭可给了章清亭一个绝大的教训,那就是一人赚钱,不如让跟着你混的人全都能赚钱,这样大家才能真正死心塌地的给你卖命。光你一人得道,鸡犬不能升天,那绝对要后院起火。
她还想到一则,“那这回这么多读书人帮咱们作了保,要不要给他们谢礼的?”
赵成材点头,“这个是必须的,但不用现在,等房子盖好了再说!”
他们正在这儿小声嘀咕着,忽然听得街上鸣锣开道,“迴避!迴避!”
是县太爷亲自坐着官轿过来了。两边百姓呼啦啦一下闪开,让出道来。
赵成材赶紧迎上前,打开轿帘,“娄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娄大人呵呵笑道,“我能不来么?你们在这儿弄这么大动静,我要不来那才是不象话呢!”
李鸿文早在楼上瞧见,和几位老秀才们忙忙的一齐迎了出来施礼问候。
李鸿文甚是机灵,一见这架式,就得给父母官一个与民亲近,大出风头的机会,抢着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娄大人有话对大伙儿说!”
那酒楼掌柜的也有眼力劲儿,赶紧就吩咐伙计搬了几张矮几出来一拼,很快给县太爷搭了个演讲台。
见县太爷都亲自出来了,那周遭的百姓可全都轰动了,各家各户全都挤过来听父母官要说些什么。
娄知县很是满意,登上高台,先一合手,“各位父老乡亲们,本官在这儿先给大家拜年了!大家新年好哇!”
“娄大人新年好!”一群秀才领着头带着百姓们一起呼应。
这成百上千的人一齐喊来出来的号子,可是声势动天!娄知县当官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跟这么多百姓同时近距离接触过,看着这么多人同时向他问好,甭管是不是真心。但自个儿当时那就是心潮澎湃了,当官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各位乡亲们都已经知道了。我们这儿将要建一所新的学堂!为什么要建学堂呢?这道理方才几位秀才都已经跟大伙儿都说过了。”
“本官在此为官多年,始终有一大憾事!便是咱们扎兰堡从来出过一位金榜提名的学子!不要说高中三甲了,就连举人也没有一位!这不仅是本官的耻辱,更是全扎兰堡人的耻辱!”
“难道真是咱们这儿的人天生就不如人么?非也!难道是咱们这儿穷得读不起书么?更是荒谬!咱们这扎兰煲虽称不上大富之乡,但好歹比国中许多穷乡僻壤还是强得多。那为什么我们这儿就是出不了能为全乡人争光的学子呢?全是因为咱们这儿没有好学堂,好老师啊!象是中了秀才的人,若是还要上进,全都得离乡背井,上郡里京城求学去!这样一代一代传下去,那我们扎兰堡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本官心中深感不安,常想为此做点什么。这赵秀才虽然年轻。家资也不富裕,但难得的有想法,他也是个读书人,深知本地求学的艰难,故此向本官建言开设学堂,并愿意让出家中自购的地方,即使家逢巨变也痴心不改,这等情怀着实让本官动容,更让本官欣慰!”
“大家请看,这些,全是我们扎兰堡的读书人,他们今日齐聚在此,甘心押上比自己身家性命更加宝贵的名声来为这所学堂作保,图的是什么?图的不是名,不是利,是咱们一方水土日后的文风昌盛,图的是咱们的后代子孙的人材辈出啊!”
这番话说的,把这群读书人捧到天上去了。连张家人都觉得姐夫在当中,是倍儿有面子!
“本官在此向大家宣布,若是自己或是愿意送子女送上学堂的,官府每位学生每月补助一份纸张笔墨!若是成绩好的学生,还有额外奖赏!每季度考核之后,就在胡同之外张榜公布!要是将来咱们这儿出了秀才、举人、进士甚至状元,咱们官府皆有重赏!”
“好!”这回不用秀才们带头,所有百姓自发的鼓掌喝采!
秀才们又带头施礼,“多谢娄大人!”
看着黑压压一大片百姓皆向自己行礼,娄知县的心里,那是无限自豪与感动,这就是为民办事的好官儿呀!
他的情绪也被带动了起来,当即又回了酒楼,便跟几位秀才商议请他们来教学之事。
这种情势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全都答应了,连李鸿文都决定不去京城,留在本地了。再要进学,便到郡里去听听大课就好。
娄知县点头赞许,又加了一条,若是以后有秀才愿意留在本地教书的。由官府出资送他们去郡学深造。
“至于成材嘛!”娄知县也给他谋了个好差事,“你做事踏实稳重,李贤侄才思敏捷,我瞧你二人配合得倒是相得益彰,不如今后这学堂就聘你二人做个管事的,照应诸位师长接送授课,安排课表,打点学生入学等等杂务。你们二位如此年轻,自当多出些力,诸位以为如何?”
这个好啊!那群老学究们乐得轻松,他们只要来上上课就有钱拿,平时有什么事也多了两个年轻人支使,不用事事都去找县太爷。
赵成材和李鸿文也都觉得相当光荣,这可相当于新学堂的第一任校长了。李鸿文是好大喜功爱面子,赵成材却是窃喜,不用担心陈师爷回来失业了。
娄知县说得兴起,又派人召集了衙门里的相关负责人等,就在这儿一起开了个碰头会。主要意思就一个,就是要大家齐心协力,务必将建学堂的事情当作目前重中之重的工作来抓,齐心协力,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把它建成建好!
他这马上就要离任了,当然要让扎兰堡的百姓们记住,是他,娄某人,在这儿建的学堂,这份功劳可不能记在旁人身上!
当官的张张嘴,办事的全部都积极行动了起来。
而门口,闻讯而来报名干活的乡亲们是越来越多。有些人还表示,家里还有些树啊石头什么的,要不要,他们情愿送来捐建学堂。就是什么也不给,也愿意帮忙白干。
李鸿文多精呀!一见这态势,马上找人回去把他爹请了来,联络了几位相熟的富户,带头表示愿意捐钱兴建学堂。
赵成材听得是心花怒放,有这么些人帮忙,自家的胡同不也跟着起来了?
娄知县更高兴了,专门设置了个捐助处,记录这些名单。
有个老秀才就提出来,可以学那庙里,到时把捐助人的名单全部立块石碑,刻在学堂的院墙上。要是再有多的钱财,就留着做助学之资。
这个主意真好!赵成材就提出来,若当真是家计艰难,一贫如洗,只要愿意,也可以来申请参加一段时日的免费学习了。
此时外头又有差役来说,已经有许多百姓想给自己或是自家孩子报名了。人数众多,这教室恐怕就不够用了。
这个简单!统统建二层楼!
娄知县摆手,“要建就建三层楼,要让百姓和来我们此地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咱们这儿最好的就是学堂!”
反正有人资助,他也不在乎花费了,只求把此事办得漂亮!
卫管事忙不迭的又去改图纸,这个现场会议一直开到快二更天才散。人人还精神振奋,意犹未尽。
临走的时候,娄知县很是高兴的拉赵成材到一旁伸了个大拇指,“成材,你这事想得好,办得真漂亮!”
“全托大人的福!”赵成材谦虚的送走娄大人之后,自己也喜孜孜的回了家,却不料全家人都没睡,正灯火通明的等着他呢!
只见章大小姐小脸阴沉着,赵成材就纳闷了,我这又做错什么了?
(PS:快月末了,桂仁现出真身,滚来滚去求粉红,求打赏!下月的粉红亲们给小清亭留着哈!)
第二卷 (一三O)元宵收徒 [粉红100+]
(一三O)元宵收徒 [粉红100+]
赵成材想起家中的父母。有些心神不宁了,“我还得家去一趟瞧瞧!一会儿给元宝带个篮子回来给小白做窝。”
赵玉兰忙道,“哥你等等!嫂子方才出门时说她会多买些东西回来,让你带回家去的。元宵这些咱们都包好了,我还蒸了些包子馒头,你一齐带回去吧,娘不病着吗?有这些她吃起来也方便。”
赵成材随妹子到厨房拿东西,低声问,“玉兰,你不怪了娘么?”
赵玉兰轻轻的摇了摇头,“嫂子说得对,这事不能全怪娘,我也有责任。不过哥,你也替我跟娘带句话,今后……今后我的事,能不能让我自个儿也试着拿个主意?”
赵成材终于放下心来,温柔笑道,“玉兰,你真长大了。”
赵玉兰脸一红,“那要谢谢嫂子……”
正说曹操,曹操就到。章清亭陪着方家老少拎着些花灯啊爆竹啊什么的回来了。今儿一早,她亲自上方家报喜。
用这么好的法子解决了这么宗**烦,方老头听得喜笑颜开,“你这相公还当真不错!有几分本事!”
大伙儿现在心情都好,章清亭就请他们一起过来,晚上观灯。
方家祖孙没意见,晏博文却说要留下来看家。
无奈方明珠十分不肯,“就这穷家,有什么可看的?阿礼哥,咱们一起去玩玩吧,还有舞龙呢!”
方德海也道,“你这么大个小伙子,怎么比我个老头子还闷?等这胡同开工了,你想歇都没时间歇了,有得你出力的时候!今晚一起去玩玩,大伙儿都高兴高兴!”
就这么着,生拉硬拽的把他给拖来了。
先去找卫管事看了看新画的图纸,又到张家简单用了个午饭。方德海兴致颇高,便说晚上要亲自指点几个菜,要上集市再采买些食材回来。
章清亭想着今儿过节,一会儿赵成材肯定还是得回家去看看,这大节下的,不带些东西回去着实说不过去。她虽对赵家呣子仍有些疙疙瘩瘩的,但好歹赵成材成功的给她解决了这么大难题,也算是将功折过了。就算是谢谢他,也别做的太小家子气。赵王氏要照顾赵成栋,肯定没空出来张罗。况且自己也答应给众人买爆竹的。捎带着给他们家买上一份也就是了。
于是便让俩妹子在家继续搓元宵,她带着张发财张金宝也一起上了街,打点了些家用之物。又把街坊们送的东西匀出一份儿来,让赵成材拿回家去。
这么一清理,杂七杂八的东西还真不少,赵成材一人拿不了,干脆带着银宝元宝一起过去了。
赵成栋两只胳膊已经好了许多,只要不动就不痛了,人也就有了精神。
他们虽在家里,可赵成材兴建学堂之事却是办得轰轰烈烈,传得街知巷闻,一家人既觉自豪,又感惭愧。
赵王氏使个眼色,赵老实讪讪的问到时他们能不能也去帮忙。
赵成材却回绝了,“人已经够多的了,再多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添乱。你们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赵王氏赶紧接了一句,“其实……你弟弟好得差不多了,家里也没多少事了。”
“那到时再说吧!今儿那边还请了客人,我就不多说了。这些东西全是娘子买的,都是家里用得着的东西。娘也就不用往外跑了!”赵成材把功劳全记在章清亭身上,就准备走了。
赵老实挑了一个新编的大篮子给元宝拿去当狗窝。
赵王氏心里却有些美滋滋的,既然是章清亭送她的东西,是不是就表示她不再跟她这个婆婆怄气了?如此一来,她心中那个好管事的弦又绷了起来。
这胡同不管怎么说也有自家的一半,这自家要盖房子,她这个当婆婆的怎么能不去盯着呢?要不还真让人以为她和大儿子分了家呢!正好在盖房子的时候多出点力,不就把之前的都了结了?等那新房子盖起来,肯定还是要住一块儿的,老这么两地分居实在是太不象话了!赵王氏自己打着如意算盘,是决意盖房子时一定要去监工的。
赵成材要是知道他这一番好意又惹来这样麻烦,那是打死他也不会说的。可事情没发生前,谁长了后眼呢?
回家路上,街上已经挂出不少花灯,只还没点蜡。有些性急的人家已经开始放起了鞭炮,节日的气氛甚是浓厚。
闹元宵闹元宵,过元宵就讲究一个“闹”字!赵成材满心欢喜,晚上一定要带全家出来好生热闹一番。
在方德海的指导下,这个元宵晚宴办得可真是丰盛。一共整出了十八个菜二个汤,除了食材普通了一些,几乎可以媲美酒楼了。
席间方德海盛赞赵玉兰,“这丫头心细勤快,肯学又有耐性,当真是个当厨子的好料子!”
章清亭打蛇随棍上,“那我把这小姑送您当徒弟行么?不用您倾囊相授,您那绝活藏着教明珠就行了!只把些能教的手艺教教她,日后咱们全家可就都有口福了!”
方德海撇撇嘴,“我方德海的徒弟能是成天在家里烧饭的黄脸婆么?美得你了!等你请得起管家,再来聘厨子吧!”
章清亭小嘴一撅。“那也不是没可能啊!我连您都请得动,请您徒弟怎么不成了?”
方明珠一旁撺掇着,“爷爷,要不您就收下玉兰姐姐吧!这样我也不用天天被您念叨了!”
众人哈哈大笑,赵成材很是实诚,“傻丫头,你爷爷的衣钵当然还是要你来继承的!这是多么大的福气,你可别小小年纪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哩!”
方明珠冲他扮个鬼脸,“姐夫,亏你还要到学堂当先生呢!这传艺又不用只传一人的,多教几人又有什么关系?爷爷,我只爱做糕点和研究那些香料,您再多收一个徒弟,也好将您的手艺发扬光大啊!”
“这话说得是!”章清亭趁热打铁,半是打趣半是威胁的道,“方老爷子,您瞧您自个人孙女都不妒忌,您别再这么小气巴拉的了!您要不收,以后别上我家来了!”
方德海呵呵直笑,“我这不收徒弟,还成罪过了?那行吧!玉兰,你能吃得了苦么?金宝可知道,我凶起人来可厉害得很呢!”
章清亭赶紧推赵玉兰跪下磕头。“那还有什么话说?只要是学手艺,再苦也不怕!玉兰,叫师父!”
众人纷纷叫好,这还真就玉成了一对师徒。
赵成材甚是感激,妹子若是真的能学到方德海一星半点的手艺,这也真算是有一技之长了。这对她自己将来不管是居家过日子,还是弄个小饭店什么的都是大有好处的,他赧颜道,“只是现在手边也没有什么象样的拜师礼,我改日准备了,再给您老送去!”
方德海哼了一声。“这事是你媳妇提出来的,你甭管,我自找她收礼去!”
章清亭咯咯直笑,“我这白送个徒弟给您,还没找您收谢礼呢,您怎么反过来找我要礼?说吧,又想要什么好处?”
方德海莫测高深的一笑,“先记着,日后有你还的时候!”
一家子热热闹闹吃着饭,见天色渐黑,外头爆竹声声不绝于耳,银宝元宝早坐不住了,匆匆忙忙扒完了饭,就到外头放起了烟火。远远的听得锣鼓阵阵,是表演的队伍快要来了。
大人们的心也给弄得痒痒的,反正吃了个半饱,都不太饿了,索性撤了席,一起出来玩。
整条街市上已然是张灯结彩,金光璀璨,五颜六色,煞是好看。章清亭也吩咐将自家门口新买的一溜彩灯全部点上,顿时就有个喜洋洋过节的气氛了。
听得远处红光冲天,笑语喧哗,银宝元宝想追过去玩,张发财却拦着他们,“一会儿要过来的,你们慌什么?仔细晚上跑丢了!咱们这儿是市集,最是热闹,咱们先放了烟花,再到前面那路口占地方!”
张金宝和赵成材抱了烟花出来,又拿了香给众人一一分发。
赵成材要去帮章清亭放,章清亭才不要,“我自己能放!”她挑了一只大烟花摆在地上,欢欢喜喜的过去放了。
她从前多少回梦想着能亲手去点回烟花,可那些是不合规矩的,不合规矩便是不能做的。要是兄弟们还能上前去玩一会儿。女孩子们是绝对不可能的。每回过年,只能眼看着丫头小厮们在那儿放,她们只能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章清亭老在想,这到底买了烟花给下人们玩还是给主子们玩?今儿难得有机会,她可也要玩个过瘾。
瞧她玩得这么开心,赵成材由她自己玩去。他自己随便放了两个,还惦记着提醒众人注意安全,仔细烧着衣裳,炸伤手了,颇有几分家长风范。
一时见晏博文拿着香只是淡淡笑着站在一旁,有些格格不入,正待上前拉拢,方明珠已经故意拿了烟花给他,“阿礼哥,这个声音好大好吓人的,你帮我放好么?”
晏博文知道她是一片好意,不忍拂逆,也就随和着一起放烟花。玩了一时,也渐渐的被带进这欢乐的气氛里,嘴角的笑意明显加重了些,脸上终于有几分喜气。
赵成材看得心中却暗自叹息。
(PS:这是加更的,再去码今天的7K,偶滴天!龟速桂仁迅速爬下去码字!)
第二卷 (一三一)牵到手了
(一三一)牵到手了
赵成材是真替晏博文可惜。此人一瞧便是书香门第,家教甚好,却不知当年到底是因何犯事,居然弄得从贵族沦为庶民,还带着案底,实在令人扼腕叹惜。
虽说赵成材也妒忌过他的见多识广,特别是和章清亭的相谈甚欢,但他也不至于卑劣到丧失做人的良心。
平心而论,赵成材知道自己比不上晏博文,但是现在自己还有个秀才功名,他却从天之骄子变得连平民都不如,终生打着罪犯的烙印,未来也永远定格在这个身份上了,想来定然甚是难受的。
这也无怪乎他的眼角眉梢总是抹不去的淡淡愁意。其实他若是能想得通,早日为自己另辟蹊径该多好,就凭他这一身本事,不愁没有用武之地。何必非老吊在过去的树上半死不活的?下回有机会开导开导他吧!
赵成材正出着神,却听张发财高声道,“快快快!舞龙的来了!”
街上的人群已经全都自发的往市集中心一处宽敞的十字路口上涌去,已经听得到锣鼓喧天,锁呐吹打着喜庆的小调。步步逼近了。
“拿上鞭炮!”赵成材话还没说完,人都跑光了。
他自摇摇头,在后头收拾着,待他再追赶了上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拥护的人群,才瞧见张发财已经率领着一大家子抢占了位于高位的有利地形。
本来还嫌他来得慢,待见他兜着的一大串鞭炮,换了说词,“呵呵,还是姐夫最心细!”
章清亭忽地想起来,“呀!这家里可没人了!门锁了没?”
“放心!有姐夫呢!”张金宝笑嘻嘻的接了鞭炮,“他肯定忘不了,是不是?”
赵成材笑骂,“二回我就也忘一回试试!”
“要是连你都忘了,那咱家可就乱套了!就是都指望着你和大姐,咱们才能什么都不用操心。你们说,对不?”
一家人都笑了,秀才也有点沾沾自喜,自己在家里还是蛮重要的嘛!
“快看!”银宝一声惊呼,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远处,已经瞧见高高的几个人走来了。只见比寻常人足足高出一倍有余,身穿五彩霞衣,甩着长长的水袖,手执道具,扮成八仙模样,随着下面锣鼓的节奏缓缓而来。这踩高跷的便是整个队伍的前奏了,百姓们都自发的鼓起掌来。在一旁放起花炮,迎接他们的到来。
高跷不过吸引人的视线,后头是一对活灵活现的舞狮却是极有生气。张牙舞爪,憨态可掬,逗得人哈哈大笑。有那调皮的小孩子就冲到前头去逗他们,狮子也不生气,就势追着小孩儿们玩。引得那些小家伙儿们又避之不及,看得旁人更是开心。
张发财把自家两个皮小子一推,“你们先去玩玩!”
俩小子一到关键时刻便露馅了,畏缩着不敢上前。
章清亭在后头推他们一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看人家多小的孩子都敢上去,你俩倒不敢了么?去!”
在大姐的威吓之下,两个小子冲上去了,却又傻傻的站在场中,不知干什么好。两只狮子来了神,逗着这俩小兄弟。
张金宝高声道,“让我家弟弟们玩玩吧!”
那两个戏狮子的童子把手里的绣球往两孩子手中一塞,“你们上前玩会儿!”
这两兄弟反正也下场了,便也豁出去了,学着那童子的样儿戏着狮子,可他俩笨手笨脚的。狮子没戏到,两人倒自己背对背撞一块儿了,各自疼得揉脑袋。两只狮子就势蹲地下摸着肚皮作捧腹大笑状,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两个童子见气氛正好,翻几个筋斗从他们手里又抢回绣球去,引得两只狮子玩了个叠罗汉的高难度动作,赢得众人一片喝彩。
再往下,就是身披彩贝,挥舞着绸带的仙女们出来了,且行且舞,曼妙多姿,这个最吸引男人的目光,女人们的品头论足。
后面跟着是玩杂耍的,有拿着细细的棍子顶盘子的,有手里拿着几个圈子丢来丢去的,还有不时口里能喷出火来的。
看得章清亭大开眼界,她还真不知道,民间竟然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最后来了跑旱船,到了这儿,前头的队伍全部亮相完毕了,集中在一处,热热闹闹玩了一阵,逐渐退开把场地空了出来。
章清亭不解其意,百姓们都知道,这是火龙要来了!
蓦地就见后面不知哪来突然亮起火把,引着一条身长达百余米的巨龙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号子,冲进了场中。一来便是摇头摆尾舞得跟旋风似的翻江倒海,这一下可把全场的气氛都点燃了!连章清亭都不顾形象的使劲拍巴掌叫好。
龙是用稻草扎成,由几十个上身赤膊的精壮汉子舞动。龙头上一双金光闪闪的大眼。龙背脊上Сhā满了长寿香,星星点点,在黑暗之中煞是好看。就见它随着当前一人的火把,或是腾云,或是探海,引得众人叫好不迭。
忽见一声号令,旁边百姓开始拿点燃的爆竹往龙上方扔。
章清亭瞧得吓了一跳,“这什么意思?不得炸坏人么?”
赵成材笑着解释,“这是让火龙神保护我们这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这些舞龙的汉子可是最勇敢的,你以为轻易的谁都能去?再说咱们用的都是最小的爆竹,伤不到多重。”
张金宝还补充道,“这只有伤到了,才是最勇敢的男子汉!”
“那你怎么不去?”章清亭反问了一句。
张金宝讪讪的不好意思,“我这块头不行!姐夫不也没去么?”
赵成材听得微有些赧颜,他个读书人,哪有力气干这活?同样身为男子,这是他的短处,最怕人揭。
章清亭见他老实不言语,不悦的训斥弟弟,“你拿什么跟你姐夫比?他有功名,你有么?”
张金宝一缩脖子不敢吭气了,和两个弟弟也拿了爆竹往龙身上扔。
赵成材听章清亭维护他。心里正觉一甜,章清亭却又嗔怪起他来,“你也别太老实了,有时候该说的话也得说!要不,在外头可受人欺负!”
这一家子有什么好计较的?赵成材大不以为然,不过还是在心底里乐开了一片花儿朵朵。瞧章清亭,对他多关心!
火龙如急风暴雨般舞过一阵,渐渐舒展了开来,动作也慢了,此时两边就有年轻人冲了出来,从爆竹声声的龙身底下钻过。众人还不断鼓掌叫好。
“这又是干什么?”章清亭今儿真是城里人下乡,瞧见什么都稀奇。
赵成材已经习惯了她的缺乏常识,耐心解释,“这是钻龙,有勇气钻过去的人,也会获得一年的好运!”
银宝元宝两人被推到场中玩开了,不用人叫,就和一群胆大的小孩子们跑去钻龙了。回来时一脸兴奋和骄傲,“我们钻龙了!我们钻龙了!”
张发财年纪虽大,但自恃跑得快,哧溜一下,他也冲下去了,正好人群中甩出一挂鞭炮在他头上炸响,吓得他一缩脖子又往回跑。
旁人哈哈大笑,“老伯,您这么大年纪就别出来现眼了!伤了您,咱们都不好意思!”
张发财可经不起奚落,一转头又冲回去了,迅速的找个空档钻了过去,得意洋洋道,“瞧见没?我还不老呢!”
旁人纷纷鼓掌,“老伯!好样的!”
方明珠看得眼馋,“阿礼哥!我们也去吧!”
晏博文有些心动,却还是有点犹豫,方明珠却一把拉着他的衣袖就往外走,顽皮的笑道,“你可不要让我被鞭炮炸到哦!要不我就赖你了!”
晏博文终于笑了,带着她也下到场中,他是习武之人,动作极快,看准了方位,带着方明珠倏地一下就穿过去了。
方明珠高兴得直拍巴掌,“再来一次!我要再来一次!”
“好啊!”晏博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年轻人该有的热情和朝气,带着她穿了一次又一次。
张金宝鼓动着台上的章清亭,“大姐!你和姐夫也下去钻嘛!我这是腿没全好跑不利索,要不,我也去了!”
“就是!”方德海也道。“你们小两口真该下去!瞧明珠和阿礼都下去了,这新的一年,都要沾点好运气的!”
张小蝶一拉赵玉兰,“玉兰姐姐,咱们也去!”她俩也跑了。
看起来似乎还真挺好玩的!章清亭怦然心动了,却仍是自恃身份,有些不好意思。
赵成材瞧着她那表情,他的心思也跟着活动开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癞蛤蟆可以亲近天鹅的大好机会。不说多,起码自己能有机会正大光明牵着她的小手了。
他主动邀请,“娘子!我们也下去玩玩吧!沾沾好运气,一年可就一次呢!”
章清亭还在犹豫,赵成材却不给她机会拒绝了。鼓足勇气伸右手拉着她的左手,牵着她就往外走。
章清亭只只觉脸上一热,隐在暗处不敢抬头。这死秀才!居然问都不问就敢牵她的手?可待要甩开,赵成材却抓得甚紧,似是怕她跑掉似的,怎么也不肯放手。
他背着身走在前头,章清亭瞧不见赵成材的脸,其实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果形容章大小姐是晕生双颊,那人家也快红透耳根了。这么个大冬天,背心里,连汗都快下来了!
他还从来没这么大胆,主动牵过一个女孩子的手。章清亭的手精心保养了快半年,原本的老茧逐渐淡去,恢复了女儿家该有的细皮嫩肉。她的手型修长,并不是能够盈盈一握在掌心的纤柔。但是,赵成材却觉得和自己在男人中略嫌单薄的手交握在一起,却恰好有一种奇异的般配与合适。那种感觉,就好象是一只桨找到了可以与之协调的另一支浆,是可以相互支撑,相互协助,并肩前行的伙伴,让人既踏实又安心。
他是这么想的,可她呢?
赵成材根本不敢回头看章清亭的表情,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得跟打鼓似的,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惶恐,还有些不知后事如何的忐忑与不安。脑子里乱烘烘的,如兵荒马乱般纷纷扬扬。
一时觉得这样是对的,追求女孩子嘛,本来就应该脸皮厚一点。一时又觉得这样是错的,很怕章清亭翻脸不认人,从此再不理他。
虽然之前他有想过,也说过要放章清亭离开,还她自由的生活。可人的情感怎么能完全随理智而转移呢?若真是如此,那便是超凡入圣了,哪里还是有血有肉的人?
男女之情,这便如飞蛾扑火、倦鸟投林,春天到了花会开,秋天到了要结果,全是自然的规律,让人怎么能够违背?
管他什么道理,今儿全都抛之脑后了!赵成材现下只记得一句话: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赵成材的心意,章清亭不会不知道,要说她对赵成材一点没有好感,那是假的。只是,要不要接受呢?要不要接受呢?章大小姐是心乱如麻,只想得过且过。
他们下到场中的时候,来钻火龙的人更多了,扔鞭炮的也越发的肆无忌惮。
好不容易瞅准一个空档,赵成材把章清亭一拉,“娘子!我们走!”
不用多说,章清亭也知道他指的是哪个方位,默不吭声的随着他的步伐加快了脚步,往那个空档快速钻去。
离得近了,才觉出火光映红了满脸,舞龙的汉子们手不停,脚不停,长时间的运动让他们精赤的身上逼出了热汗淋漓,那股炽热的气息带着浓烈的男性体味,烫人鼻息。
章清亭有些本能的畏惧,查觉到她的不安,赵成材男人的勇气被激发了出来,把她的手紧握在胸前,带着她快速的冲了过去。
刚刚庆幸钻过来了,却突然不知从人群中哪儿扔出一串鞭炮,好巧不巧的扔到章清亭的头顶上,噼啪炸响。
吓得章大小姐花容失色,这要是伤到颜面,还要不要见人的?她两眼一闭僵在那里不知闪躲。赵成材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回护着她,一把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任那无情的鞭炮落在自己身上。
(PS:真是龟速,汗颜!继续码第二更去,鞠躬感谢送小粉红、打赏的亲们,狂亲!)
第二卷 (一三二)好一下,吵一架
(一三二)好一下,吵一架
如此亲密的接触。不似上回醉酒后的胡闹,让章清亭可以清晰的闻到赵成材身上的气息。比起那些粗豪汉子,他身上的味道明显清淡多了,没有那么迫人的野性,让人安心。虽然这个肩膀不够宽阔,不够强硬,但是,足以容纳着她,护卫着她了。
章大小姐的脑子里不知怎地,突然蹦出了一句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无论这世上的好男人有多少,一个女子最终所需的,其实只不过是一个人,也只要他的臂弯里,只容纳得下自己一个人。
那这个秀才,会做得到么?
等那鞭炮炸完了,硝烟味儿里还多了股糊味儿,也没来得及细想,赵成材先把章清亭拉回到一旁安全的人群里,一脸的关切。“你没事吧?”
章清亭摇了摇头,还在为刚才的想法而暗自脸红。你一个女孩儿家,瞎想什么呀?害不害臊的?
旁边有人笑了起来,拍拍赵成材的肩,“兄弟,你衣裳烧了!”
再往后看,赵成材棉衣那右肩处,烧了老大一个焦黑的洞。赵成材可真是心疼!这件衣裳可是章清亭亲手做的,总也没舍得穿,就是过年才上的身,刚刚半个月,居然就烧了,这也实在太对不起她了。
旁边还有人油嘴滑舌的落井下石,“兄弟,这就是你不够心诚了。要不,这火龙肯定得直接烧在你身上,烙个疤多光彩!”
赵成材是君子讷言,不好意思跟人争辩。章清亭却当即小脸一沉,这大过年的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不是怵人家一年的霉头么!
她当即驳斥,“火龙要是不觉得咱们心诚,干嘛不落您这儿,偏落我们这儿?您要是不服,现就拿一件棉衣去,也未必能接着一点火种呢!”
那人给呛得说不出话来,章清亭也不理他,自拉了赵成材往外走,故意把话说得大声。“相公,这可是福星高照!咱们这么多人,就你一人接着了火种,来年一定红红火火,顺顺当当!”
等避开那起子人,她才嗔道,“你呀!刚还说你太老实了,不知道辩驳,要是自家人也就罢了。怎么外人面前也是如何笨嘴笨舌的?要是我不在,难道就听人说那些闲话去?”
赵成材得她回护,心中着实甜蜜,笑着受了教,又来道谢。
章清亭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谢的?在外人面前,你可是我相公!你要是被外人说三道四的,我跟着脸上有光么?二回,你给我硬气点吧!”
这面的话赵成材爱听,最后一句有点刺耳了。嫌他不够硬气?那岂不是觉得他是个软骨头?这个道理必须讲清,可不能给她留下这等印象。
“若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好歹,但咱们跟那等俗人有什么好计较的?要是跟他们认真计较起来。倒显得我们不明白事理了。这成天得有多少生不完的气?他不过是随口说了句,是福是祸自在我们心中,岂凭他一句话就能定论的?若是如此,那他也算是未卜先知了。你细想想,有可能么?”
“好好好!算我多管闲事!”听秀才在这讲大道理,章清亭不爱听,气鼓鼓的哼了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瞧你!又生气了!”赵成材忙忙解释着,“我也不是说你不对,只是说若是真为了这种人生气实在不值得!我可还记得你提醒过我,在外头为人处事得谨言慎行。若是遇到该争的大节我自然会去争,可若是此等口角之事,让我一个读过书的大男人卖弄口舌,跑去跟没读过书的人争辩,你说这不是对牛弹琴么?纵是争赢了又在什么光彩?”
“哦!那你就是说我跟人争辩不光彩了?”章清亭又使小性子了,曲解他的意思。
“当然不是!”赵成材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护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不光彩?”
章清亭脸上微微一红,“谁护着你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赵成材觑着她那神色反问了一句,“那你若不是为了护着我,咱们在这儿吵什么?你现在又在这儿气什么?”
“我气的是你不知好歹……”归根究底好象还是为了护着他,章清亭脸上更红了。
这死秀才!坏秀才!对付外人没本事,对付起自己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她狠狠剜了赵成材一眼,扭头就走,再不理他了!
赵成材一把将她扯住,“你上哪儿?”
“我回家!你管得着么?”
赵成材闷笑连连,“你有钥匙么?”
门是他锁的,他不回去哪有钥匙开门?章清亭气得无法了。干脆踹了他一脚,以消心头之恨。
她这一下子当真不轻,赵成材痛得直吸气,“你轻点!踹坏了还得付药钱呢!”
活该!章清亭仍是忿忿的不理他。
赵成材呲牙咧嘴的拉扯着她的衣袖,“行啦行啦!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要回家,也得跟大伙儿一块回去,咱俩先走,那算怎么回事?”
听他这么一说,章清亭更为光火,怎么好象弄来弄去,成了自己无理取闹了?还把人家又打又骂的,那不成泼妇了?
不过这讨厌的秀才有句话说对了,若是真的自己先跑回去了,其他人该怎么想?这大过节的,还有方家人在呢,实在不理智。
见她不吭声了,赵成材才松了口气,拉着她又回了自家人那边。
他们还正打算去找二人,“可算是回来了!方才一错眼就瞧不见你们了,还怕你们给挤丢了!”
赵成材呵呵笑道,“怎么可能?这么大人怎么会丢?丢也不过是市集上。难道还怕回不了家?”
方德海瞧章清亭脸色不好,撅着小嘴不吭声,倒是笑了,一针见血道,“看来丢是没丢,小两口跑哪儿吵架去了吧?”
“才没有!”这老爷子实在是太精明了!赵成材当即赔笑着扯个借口,“我们刚才去钻龙,一不小心让那爆仗把我衣裳给烧了个大洞,这是娘子亲手做的,才上身没几天的,她就心疼了。这全怪我。太不小心了!”
众人呵呵笑了,“这个确实该生气,再烧什么,也不能烧她做的衣裳啊!”
赵玉兰瞧着衣裳上那大洞心疼,“真是可惜,这么好的新衣裳给烧了,这要是打块补丁上去,也太难看了。”
张小蝶笑道,“找大姐啊!大姐手巧,再想个什么心思配配,说不定就又是一件新衣裳了!”
章清亭恨得直磨牙,还让我给那死秀才补衣裳?
赵成材却想把此事快些了了,就势把她那话给堵死了,“娘子,那就还是劳烦你了!改日我自当再奉上礼品,向你赔罪。”
他都道歉了,这当着众人的面,章清亭也不好回绝,勉勉强强算是同意了。
方德海腆着脸故意打趣二人,“这衣裳烧了可是好兆头!这火种落你身,今年就该她生!到年底添个龙子龙女,那才热闹呢!”
轰!这一下,赵成材和章清亭的脸全都成了大红布。这老头,还什么话都敢说!
赵成材是满腹无奈,这夫妻还没得做,哪来的孩子?章清亭也再不敢生气,却又平添了十分羞恼,全怪这死秀才!瞧瞧这惹的叫什么事?
瞧她羞得头都抬不起来,赵成材只得老着脸转移话题道,“这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去吧!一会儿散场的人多,又不好走了。”
反正今儿大家都玩够了,也不争这一时了。回了家,各自洗漱睡下。
赵成材左手摸右手,似乎还能感觉到章清亭小手的余温。心里美滋滋的,一夜好眠。
章清亭却翻来覆去把赵成材骂了个遍,可一时想起自己在他怀中的感觉。心里头是说不出的异样。一时右手摸左手,总觉得还残余着那个坏秀才的味道,暗下决心明儿还得再洗洗,好生洗洗!
十七就得动工开建新胡同了,十六这日可着实事情不少。
早上小两口相见虽仍有些讪讪的,但赵成材和章清亭二人却很快都抛之脑后,专心投入到各自的事情当中去了。
赵成材自是上他的衙门里忙活他的学堂和兼职师爷,章清亭、晏博文和方明珠就跟卫管事一道查验施工和部分材料准备情况。方德海腿脚不便,留在家里指挥剩下的人临时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出来,把那几口大炉重新架起,预备第二日起就要熬粥蒸馒头。赵玉兰还想到,既然要干活,喝水必定也少不了,这大茶壶还得添置几把,定时上工地送水。这个活轻松,反正路也不远,张发财拍着胸脯带着两个小儿子承包了。张金宝现在虽干不了重活,但给他们看炉子烧茶还是行了。
米面这些也全赊回来了,堆在厨房里,塞得满满当当。这些天不用说,张家人自己也是不会再开火了。所有的人都得帮着干活,工地上吃什么,他们也就吃什么。
忙忙碌碌一天回来一汇兑,基本上都差不多了。思前想后,确实也没什么大的遗漏之处了。纵有小的,那也是不可避免,到时再说吧。
奠基仪式定下来由娄知县亲自主持,所有捐助过的百姓也都会亲临现场捧场。这一块赵成材干脆就交衙门全权操办,让她们两个女地主到时做个陪衬,风头让娄知县一人出去。这个章清亭和方明珠都没有意见,据风水先生说,十七那日一定是个大晴天,让大伙儿放心开工。
那么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PS:真辛苦,写到现在,大家看桂仁这么半夜不睡更文的份上,来点打赏和小粉红吧!嘿嘿!)
第二卷 (一三三)给女人送礼是学问
(一三三)给女人送礼是学问
正月十七。
扎兰堡开天辟地第一所官方小学堂终于破土动工了。那是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光大红的爆竹都整整炸了三大卷,落的红灰都积了寸许。
县太爷亲自主持开工大典,洋洋洒洒说了很大一篇官话。老百姓大多听不懂,只见那些有学问的人不住点头,他们便也觉得够高深有水平。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