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挥退仆众以后,独在空荡的院子里徘徊,神思不属,践踏了院中的大片菜地
不一会儿,隆隆的马蹄声震动大地,周江的身子一震停下踟蹰,仰头对着明月,一丝黑气正穿过月影2m
“时情已经变了,我并没有做错”周江脸上扭曲出自信与坚毅,一字一顿道:“上巫亦为我作卜,所为皆合天命,不合时的是你”
月晕无语,马蹄声里是慢慢跑来的十二个骑士,当先是个白色巫服中年,长须飘飘,衣袂翩然,直如神仙中人
紧随着的华服青年额刺一道纵线,右肩缝的一块斑斓虎皮上是只半人高的硕大夜枭,圆睁着一只金黄眼睛,不停地侧着脑袋冲后面骑士们扫来扫去
躲避着异种打量的骑士们,皆着墨色短衣,脚登草鞋,头带竹笠,腰佩青铜短剑,于鞍两侧挂犀皮轻盾与角弓铜矢,齐齐打马亭后,院子里立时充溢未骟成年雄马的汗臭
除去多出的一匹高大良骏是空的,其余一众骑士纷纷跃下矮马,俱在门口躬身为礼道:
“褒人祭仲拜见周伯”(“君上,臣等来迟”)
周江躬身还礼,先扶起那黑色巫服中年道:“区区小事,岂敢烦劳褒卿”
祭仲捋须微笑道:“适卜得兆,来相告时遇公子陌于道”
“哦?褒卿快快讲来!”
“戎事吉,家事否”
周江扫了眼那白嫩近侍与华服青年,两人俱是摇头,示意没有泄事于人,料他们还不敢在这等事上隐瞒,于是亦对祭仲微微一笑道:“褒卿卜中,还请稍待与寡人同归”
周江又招来阿土,接过长剑包裹,漫步走出院子道:“寡人押她们在此三年,以她们一孤零之身一庶出之身来讲,也算养护了三年,她们却只作为父守孝,而今脱出涪邑,能往哪去呢?”
周江拔出伏波金剑,转向那华服青年道:“陌,持寡人配剑,带一伍墨卫追上去”
“嫂嫂精箭术,性素刚直,臣弟恐……是否带上两伍更为妥帖?”
公子陌恭敬地回应,心中却是腹诽
〃庶出……先伯君夫人逝早,又闻季嬴夫人三年前暴毙,这下更没有对证,感情是小宗的脸丢光了都不要紧?)
周江并不理会这素来不安份的胞弟,只是看在其精擅侦查巫术与杀伤法术的份上容忍,他低头看土街细沙上的两行清晰辙迹道:“出南城,东至涪水桥,看车辙过桥向北,就追她们回来”
公子陌又不合地Сhā言:“北去需过潜水,通往褒地的古道又车马难行……”
周江面带微笑,半是解释半是自语道:“怕她们起了疑心,一直没告诉她们,褒地三年前就驱逐了南赵赵子协众出褒斜道,北归周原宗地”
自长兄“病卒”后,周江知道他剩下这些胞弟都缺乏脑子,想不到这才是背弃与先伯之约,转娶涪姜氏的最根本原因——失去母族临近支持的赵嬴氏,作侧夫人尚可,却是做不了大国的君夫人的;反之的话,一旦背约,就要面临现任赵子的怒火与战争
“她们回不了母族的!缀上去,千里迢迢渺无人烟,耗尽女儿家的力气不难,再拿小的作胁,大的自会屈服……但要记赚少一根寒毛唯你是问!”
公子陌肃神接过伏波金剑,然后苦着脸道:“车辙向南呢?”
“呵呵,她是极聪敏的女人,使脾气也就罢了,断不会把路走绝”
“车舆难越龙泉渡,然去宗地不远,不可不防啊长兄!那难缠的憨小子虽是病了,君夫人有天子亲赐彤弓在手,可真会下死手!”
“车辙向南,也追她们回来……生死不论”
“大的,也生死不论?”
“蜀周家有某就够了,或放归宗地,纵其割据?”
周江笑容越发柔和,细长的眼睛金光一闪,不经意地瞟了这素有野心的同胞弟弟一眼道:“背向而叛,未闻有侥幸之理,还是说七弟你怕了她”
嘎——夜枭瑟缩在公子陌肩上,硕大的金黄独眼紧紧盯着周江
“臣弟……”
公子陌心里发寒地深深低头,旋而想起荆娘凛然莫可侵犯的涅,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道:“谨诺!”
轰然马蹄声沿辙迹西去,长街空荡荡的,似还带走了什么东西,周江下意识地伸手欲挽,又一轮觥筹交错之声从远处朱门后传来,僵硬了他的动作
“莫如祭仲也跟去?”
“不必!氐人日盛,传书将马市北移至土费之墟,涪君疑其将欲背盟,明晨大军就要北上再度会盟,而秋获与祭祀在即,褒卿需留下筹备,莫要为此分神”
周江跨上装饰华贵的良骏,留意到街上另外两道车辙,忽然心中一动,今夜谁还来过?
周江眯了眯眼睛,将夜间之事回想了一遍
周江本来算定,根据荆娘往日的表现,乘醉拿捏住那族弟性命,今夜定会如意
待到良宵过后,推说是醉后失德,她身子都给了,还能怎么办?知道是假也得信,**岂不就和谐了
现在清醒后才发觉,荆娘今夜一开始的表现就不对头,她不是善于伪饰之人,言语多有泄露,只不过周江当时忽视掉了种种异状,才造成结局的不可挽回
会是谁?
周江冷笑着眯了眯细眼,心中忽然浮现出一张娇媚的圆脸,顿时一凛,把当众质问吞回肚里
就算真是她,又能如何呢?
人尽可夫,父一而已,夫亲莫如父亲,涪君尚在,难道还能以妒废其女?
有些事情就算国君也是不可妄为的
周江遗憾地打马掉头,再记不起那青梅竹马时光,再不去想山盟耗柔情
曾经痴迷的容颜褪色后,原来不过是寻常的清秀,最多带点英气,有点心计,这样的女人不要太多
〃有些是该结束了……抱歉,荆娘,是你要的太多)
……
城门南,血腥弥漫,一齐整一杂乱的两方人马对峙
“可悲,可叹,前日共饮,今夜再见,戏兄已落得如此下场……”
公子陌拨弄了两下血染的铜冠,与冠下的鱼泡眼对视一会儿,随意地丢掉这颗人头道:“戏兄放心吧,你的娇妻美妾,自有我来善养”
公子陌安抚了夜枭对血腥的躁动,盯着戍卒十人队的首领,若不经意地问道:“这么说,公子戏醉中战死,你带一什人,清醒地尽降于一女子?”
“是……”满头白发的老什长一脸羞愧惶恐,毫无破绽地将男贼换成女贼,也不知是何用意
嘎——夜枭又叫了声,炸起脖子上的羽毛,既畏惧又兴奋地紧盯着这老人
老什长惶恐地低下头去,眯着昏黄的眼睛,求饶的话刚刚脱出,他身后畏缩着的一个高壮小兵被旁边人推了把,突然涨红了脸道:
“不是的!都是我胆鞋先推了什长一下,他膝盖上受了伤,就……”
“小石子,闭嘴……公子,是我疏于防备城内,又将手下尽遣去城西缺口巡查,”老什长回头瞪得侄孙们低下头去,继续满口谎言,心里忽然一寒,一双大手反射式地一抬,又瞬间放回
嘎,嘎——扑!扑!
光影交错中夜枭扑叫,让小石子下意识抬头,就撞见鲜血横流的一幕,顿时目眦欲裂:“阿叔!你这恶……”
老什长捂着鲜血横流的右眼眶,钻心剧痛中浑身颤抖却一声不吭,单手钳住小石子爆发的凶劲,青铜般稳定,这是顶级弓士才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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