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绕来绕去就想说，最坏的结果是两败俱伤而一事无成，阿姊被夺走，你我被处死？”

〃我认同处死这一句，但前一句，夺走……你小阿姊已经嫁人了，是绵伯江合法妻子好不好？或者你有恋母情节？）

“？！”

〃不必大惊小怪，老人家好歹活了六七十年，对心理学有点研究，又懂点望气与相面，退休前在飞船上给手下小姑娘们算过命来着，当然现代体系是讲究模糊信息认知论，老人家就来收集下原始信息……嗯，自幼失母，年长三岁的小阿姊一手带大，十岁时偷偷……）

“求——别——说——了！‘老爷爷’！”

……

片刻后，视野一阵模糊，那少年心目中小阿姊温柔坚强的身影，从往昔记忆走入鲜活生命，与‘他’面前这少女害羞倔强的涅，重叠融合……

两种人生两种视角两种需要，于面前共鸣为一

­精­神天地中轰然炸开成一片混沌，鬓发斑白面带从容的青年，携手羊角童发恼羞成怒的少年，俱融化在身体里

这方天地瞬间如同春来，云收日照，万花齐发

宛如一次重生

‘他’——此时该叫周旭了——也瞬间明白了刚才的那种少年心思，输赢的关键，最后实质一击竟是那罐汤的滋味

纵是早有算计，如愿完成一次“老爷爷”的上位逆袭，周旭心底也为此叹息：世界变迁，却总有动人之情，使一代又一代英杰倾心无悔，非一句红颜祸水所能蔽之

“阿姊……”

周旭咀嚼了下这熟悉又陌生的名词，古老又新鲜的韵调，又如一名舰长对清秀的导航副手小姑娘那样要求道：“请停在这里吧，他一时追不上来了”

荆娘看了眼后头，在城南关门停下，她无视城上­骚­动，静静垂着眼帘道：“从西面缺口可以出去的”

“这里近，承器给我”周旭跳下敞式车厢，接过荆娘的剑，行云流水般挽了个剑花

记忆里当世的神秘知识认为，人息有律，金有律，人息与金交感，在剑质节奏­性­变化中取益之时出招，取损之时收招，恍若人与剑瞬息相通，是为睫，其极者被呼为剑仙，却没有多少人见过

周旭也不知做了此剑多久的介，熟悉此剑的每一处震动规律，此时使来，就有种如使臂指的熟稔，当下豪兴顿起，胜过了舰长的正统思路

周旭踩着内墙台阶，又像朝气少年那样蹭蹭蹭的，大步向二丈城头的火光中奔去，还叫道：“阿姊为我压阵！”

荆娘顾不上尴尬地哎了声，没叫赚她又忍着灼痛开启弓囊，就听城头众戍卒们发一声喊：“有贼人！捉……”

“交出门钥！不然有若此石！”

喀嚓……砰，砰——

伞盖一震，脑袋大的土垛滚落在车旁

削口平滑，褒地得天外陨铁打造的承器确实是把宝剑，切向纹理顺无瑕疵，却更显剑技的可怖

〃小妹习的是先伯重剑之道，以力大威重之双手剑技取胜，单手剑技只能说是一般，何时竟进于斯？）

荆娘这样呆了一下，又听上面一个发抖的年轻声音道：

“门钥不在我这，门钥在什长那里！”

“小石子你个胆小……”

“嗯——”

“侠士饶命！门钥在此，在此！”

荆娘账折情，最后那什长的声音很有些耳熟，似是她认识的，但职位不对，说出的这种话也不对头……

“谁在外面喊？吵醒了……贼人！快与公子拿住——”

噗……砰，砰——

伞盖一震，血淋淋的脑袋滚落在车旁

高贵铜冠与黄泥土垛为伍，厚粉妆扮下的鱼泡眼犹自不瞑

〃打起来了）

荆娘霍地立起，正要跳车去相助，高大伞盖上扑的又是一震，人影矫健地攀着盖缘翻下车来，隐入门洞

前头黑暗中绞车嘎嘎作响，月光映照过来，辉衬了那熟悉而陌生的背影，健壮身形与风发的意气看不出尚未成年

一人横剑，群敌伏首……荆娘抿了抿­干­燥嘴­唇­，重新坐下，扬起缰绳，清脆的马蹄声再度响起

疾驰出城的瞬间，周旭翻上车来，躺在她膝上惫赖一笑，拎了个罐子，叮咚一晃道：“阿姊，猜！”

荆娘皱着瑶鼻嗅了嗅，含笑的眼神中略带好奇

“酒？”

她猜着接过承器Сhā回腰后绞，忽然若有所觉地回头，却见城头空无人影

〃是您暗助么？）

……

月下长街，一时空余辙迹如霜

这是新涪城中唯一的主街，北城的宫殿开口也在街中央，贵族们的府邸则散落在长街的东头西头，往往彼此之间是些酒肆茅屋，甚至大片荒地，需要用马车代步来节约时间，但终归是比南城繁华的

不少黑影就在长街东西两面，跑过来探看动静，又咋呼着缩回去，长街上最近的几家灯火辉煌的高门朱户里，觥筹交错的宴饮声就是一停——这可是君夫人逃婚，还是月下夜奔啊

纵国君之位，也压不住人臣汹汹八卦之心

纵防暴民之口，却不可因末节自伐卿老世臣这一统治根基

“去追！”

周江脸­色­憋屈到铁青，定神吩呼仆从道：“快去追，深夜不见开关令符，她们叫不开城门！”

从后巷赶到的四五个面白无须汉子讷讷着要说什么，却是在君威下没这血气，阿土庆幸地摸摸颌下美髯，缀在周江身后小声提醒：“君上，上月暴雨，西城墙塌了百步，尚未及修缮”

周江咆哮宣泄道：“夯个土墙，从夏天到秋天！役人吃白饭啊”

阿土贴在周江耳边私语道：“君上，上次征发的人力借与涪君，随商队去巴地贩米买盐，尚未返回”

周江怒气在脸上涨了涨，还是又忍了下来，在随后陆续赶至的白面寺人中仰头大笑道：“蜀北无战事，城西又不直面接敌，为节约民力延至秋后稻收，某一时心焦却是忘了，哈哈哈……”

周江笑似极为欢愉，望着圆圆的明月，半晌后蓦然道：“老鼠都没了？”

阿土瞅了瞅街上，作为那些鬼祟黑影曾经的同行，不由咽了咽口水道：“回君上，都没了”

周江笑容就像这街道一样冰冷下来，低头退开一步，露出袍底沙土上两道深深剑迹：

合|先

族|伯

老|在

幼|时

‖|，

问|问

你|谁

养|借

活|力

】|？

质问自右，往左，分指背约根源的软弱歪曲

周江一脚踩裂冰冷剑迹，脚上金光一闪而逝，沙土四面激出十丈远:

“传金令！”

“召墨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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