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傲点点头。
田部长往他身后扫了几眼,又问:“你爸爸身体好点了吗?前阵子去医院看他,没想到他还搞了个拒绝探访。我知道他是怕有人钻着探病的空子给他送礼,可我又不是什么外人,他防的那么严密干什么?这回出了院,千万让他好好休养几天,你跟他说,他要是闷就给我打电话,我抽空找他遛鸟儿下棋去。”
冯家傲应的痛快:“成,田叔叔,到时候您只管去,让我妈做酥鲫鱼,我和程程坐陪怎么样?”
田部长哈哈大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沉下脸来问道:“唉,说到程程,前阵子她考上公务员为什么不去报到?”
冯家傲只是笑:“这我哪儿知道啊,我爸训了她一通都没问出来,要不您老亲自问问?”
说完,他伸手往冯程程的方向一指:“程程,看见田叔叔也不来打招呼?”
…
有那么一秒,冯程程几乎愣住,而站在田部长旁边的洛阳和赵敏如看见是她,也怔在了原地。
气氛一点一点地凝结起来,馆里似乎开了空调,她明明刚运动完,全身血液加速循环,却感觉仿佛有一股股冷风,争先恐后地往毛孔里钻。
她一直想等他们寒暄过后再出现,如今只得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蹭过去,极是乖巧地喊了一声“田叔叔”,踌躇了一下,才又低声叫了赵敏如一声“阿姨”。
田部长见赵敏如神色木然,笑着拍了拍脑袋说:“老赵啊,瞧我都忘了给你们介绍,冯家傲和冯程程,咱们市委冯书记家的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啊,聪明的很,就是这性子一个比一个拧。前阵子你看新闻没有?那个追着冯书记提问的小记者就是她。我们家老王还说,这程程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那可是他亲爹啊。依我看呐,她这六亲不认的性子就是跟她爸爸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赵敏如脸色不佳,洛阳也是面色如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面色僵硬地干陪着笑脸。
冯程程早就心烦意乱地呆不住,偏偏这位田部长还格外热情,一个劲儿地夸赞她能干,不娇气。她唯唯点头,不知如何应对,结果赵敏如却出人意料地摆出一张笑脸着附合着说:“是啊,真是难得。现在像她这样的高干子弟已经很少了。”
冯程程不由想起来赵敏如颐指气使地问她的那句话,忽然觉得讽刺,而洛阳那意味不明的目光更是让她急不可耐地想要逃脱开去。
她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稍有局促地说:“田叔叔,他们都在等我呢,您哪天到家里去,我再好好跟你说话。”
田部长点点头:“去吧,去吧。不过程程,你工作的事儿想好没有?虽说现在新招的公务员都已经分派到各机关单位里去了,不过你要说好了去哪儿,我还是可以安排的。这几天你再好好想想,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她如临大赦,转身就走,也不知道其他的女孩子们去了哪,只好往抽烟的男人堆儿里扎。
走了几步,绷紧的弦刚刚松开一些,忽然听见身后的洛阳惊急地叫了一声“妈”。她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不假思索地回过头去,看见赵敏茹半跪半摔地靠在洛阳身上,一脸惶色。
洛阳慢慢地把她扶起来,从包里拿出矿泉水来给她喝,她惊魂未定地接过来,却掩不去面上的尴尬。
田部长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说:“还不够六十就腿软?老赵啊,你得补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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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晚上,有人提议去听二人转。
冯程程曾在电视里看过小沈阳的表演,觉得挺好笑的,便跟着一起去,结果被场上的一个胖妹子露骨的语言和表演方式臊的面红耳赤,只好点了冰镇的饮料来遮掩自己的窘迫。
他们买的是高价票,位置靠前,再加上这一桌男的俊,女的俏,格外惹眼。而那胖妹子似乎对司家译情有独钟,每说一个段子都要往他身上扯关系。
司家译的兴致也格外好,竟然还妹妹长、妹妹短地,喊得那胖妹子扭扭捏捏,走起路来连全身的肉都跟着发颤,引得在场的观众哄笑不止。
起初,冯程程还担心苏慕染会不高兴,抬眼望过去,她却只是笑,丝毫没有半点恼怒的意思。
演出还在继续,那个胖妹子演了二十分钟还不肯下台。男人们歪叼着烟,眯着眼鼓掌叫好,女孩子们一个个全都捂着肚子,恨不得笑趴在桌子上。
冯程程一直忍着,终于被那胖妹子抛过来的一个飞吻给恶心到了,只觉得她厚重的脂粉浓艳媚俗,那鲜红如血的嘴唇,比起86版的《西游记》里的如来佛祖的来,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邵天扬弯着腰,绕到冯家傲跟前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走过来,拍了拍冯程程的肩膀,又指了指剧场的大门,示意让她出来。
外面的空气爽利了很多,冯程程大口呼吸着,脸上的燥热感稍稍降下去一些,她就开始抱怨起来:“票价这么贵,结果就跑来听一场庸俗不堪的脱口秀?”
邵天扬半嗔半笑地替她拉开车门:“你不爱看还不早说,要不是我,你想忍到什么时候?”
冯程程弯腰坐进去,面上有些讪讪:“你们看的有滋有味的,我哪好意思扫兴。反正满场里不止我一个女孩子,我就充耳不闻,只想自己的事就行了。”
邵天扬没有接她的话,反倒问她:“晚上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去吃点别的?”
她说了不去,但他还是把车开到小吃街上。
小吃街正是热闹,人山人海,灯火通明。几乎家家都在门外摆了烤串的炉子,成堆的肉串架在上面,还有人专门往肉上刷着羊油,油滴下来,落在炭火上,立即发出滋的一声响,烟薰火燎,呛的人直躲。
邵天扬熟悉地形,尽带着她在胡同小道里来回穿梭,绕来绕去,最后走进一家门面普通的小饭馆。
服务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看见邵天扬,熟稔地朝他一笑:“大哥,你来了?”
邵天扬点点头,毫不客气地说:“来盘海红,再来一瓶啤酒。”
海红其实就是一种贝类,用水煮过,每一个都开着口,鲜味十足。冯程程从没吃过,于是学着邵天扬的样子,拿起一个剜了肉蘸三合油吃。
三合油里有细细的姜沫,特别提味儿,每咬一下,就有一股汤汁窜进嘴里,鲜美非常。她连吃了几个,想起来自己对海鲜过敏,于是不敢狂吃,只是跟邵天扬说话,偶尔才肯动一动筷子。
小饭馆里很冷清,灯光也暗暗的,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吃饭。冯程程不禁有些好奇:“这里好像也不是很火,你是怎么找到的?看你和服务员挺熟的,常来?”
他剜了一只贝,蘸了三合油放进嘴里,嚼了几口才慢吞吞地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司家译偶尔发现的,带我吃过一次,我觉得不错,没事儿的时候就过来。怎么样,好吃吧?”
冯程程点点头,想起在剧场里戏谑非常的司家译来,又忍不住问:“司家译跟那个胖妹妹眉来眼去的,苏姐反倒笑的轻松,他们俩真有点怪。”
邵天扬满不在意地说:“男人逢场作戏罢了,苏慕染才不会当真。再说,他们俩情比金坚,真要是换了个美女来,她也不会乱吃半点洋醋。”
“为什么?”冯程程听了越发奇怪,“你怎么看出他们情比金坚来了?”
邵天扬拿餐巾纸擦了手,慢慢地给她讲了司家译和苏慕染的故事。(司家译和苏慕染的故事请看《溺宠》)她听的认真,眼睛涩涩地有些发胀,总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积在胸口。她一直以为这样的事,只有在小说里才能看的到,却想象不到,竟然会发生在身边。
最后,故事讲完,她还不依不饶地追问:“余晖有没有说,他是怎么把苏姐从德国劝回来的?还有,苏姐后来等了司家译这么多年,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邵天扬忍着笑:“我说大小姐,我又不是红叶先生,什么事儿都得打听清楚了记在本子上,改明儿你自己问他们去。”
冯程程什么都没问出来,只得略显示失望地住了嘴。邵天扬低头吃贝,她却心不在焉,一想到司家译和苏慕染受过的苦,她就觉得难过。
邵天扬拿了筷子在她眼前一晃:“想什么呢?有时间想想自己工作怎么办吧?你该不会真的给那个田叔叔打电话吧?”
冯程程眨眨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先找几天看看,要真找不到,也只能给他打电话了,反正总不能在家闲着。”
邵天扬眯起眼,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唉,要不咱俩一块儿干,你看怎么样?”
(今天因为有些事耽误了,抱歉这么晚才更新,尚未来得及修改,大家先看着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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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邵天扬眯起眼,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唉,要不咱俩一块儿干,你看怎么样?”
冯程程有点意兴阑珊:“你让我在饭庄里当服务员?”
邵天扬点起一支烟,笑着反问道:“你受得了那份罪?”
“那是干收银员?”
“敢情在你眼里,我就只能开个饭庄是吧?”
冯程程耸耸肩膀,没说话。
他又问她:“你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室内装修设计?”
她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明白过来,一定是冯家傲告诉他的,于是不再猜测,反问道:“是啊,有什么奇怪的吗?”
他总算敛了漫不经心的表情:“我打算开个装饰工程公司,你过来帮我怎么样?”
冯程程心里“轰”地一响,随即心虚地说:“我毕业之后一直没找着对口的工作,这些年也很少复习这些东西,专业知识都忘的差不多了。”
“忘了就重学。”邵天扬伸手拍拍她的脑袋,目光里又添了几分认真,“当记者这一套,你不也从零开始的吗?那些设计方面的东西,你有底子,现在捡起来也不难。”
他这么一说,冯程程确实动了心。其实搞家装设计曾是她的梦想之一,只不过学成之后,没有用武之地,才不得不半路出家,改行当了记者。后来干记者干的轻车熟路,也就不再去想什么梦想了。
如今,转正的希望破灭了,业绩突出的她被打回原形,表面看她似乎已经从失业的沮丧中走脱出来,实际上,她还是很迷茫,甚至不知道除了记者,她还能干什么。正愁无处栖身,邵天扬又适时地提了这么个建议,她怎么能不为之一动?
但是,细想之下她还是顾虑重重:“我还是再想想吧。”
…
半夜里,冯程程一个人在床上翻来滚去,辗转难眠。墙上的时钟滴滴嗒嗒,她的神经也跟着一跳一跳地,一闭上眼睛,就是苏慕染一个人在医院里绝望痛哭的那一幕。虽然她只是听道听途说,但这画面却生动非常,就像真的一样浮现在脑海里,让她百感纠结。
最后,她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把大学时候的书和笔记翻了出来,凑在护眼灯下看了一夜,结果第二天只能无精打采地顶着熊猫眼下楼。
冯家傲还没来得及笑话她,冯伟山倒是先发了话:“程程,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这副样子,一会儿怎么去上班?”
冯程程不能说破,只好避重就轻,说自己看了一夜的书。冯伟山对她的话未置可否,又反过来责问起冯家傲来:“你每天半夜回家,是去干什么了?别告诉我图书馆半夜二点才关门,你是看了书才回来。”
“没,我不是公司有点忙,谈业务了嘛。”
冯家傲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轻车熟路,根本不用打草稿。冯程程最佩服他这一点,于是趁着冯伟山不注意,顽皮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冯家傲却视而不见,继续发挥:“爸,您不知道,那些人一听说您的身份,那马屁拍的溜响。我都一直很严肃地跟他们说,我爸是我爸,我是我,咱们工作的事,那是为祖国四化作贡献,千万不能往人情上揽。”
听他这么说,冯伟山的脸色才算好了些。
早饭是油条、花卷和豆浆,冯伟山胃口大开连喝两碗,之后就不问世事,起身去逗弄他那只鹩哥。
冯伟山还没走远,冯家傲就开始实施打击报复,伸手拽着她的小马尾,似笑非笑地说:“程程,爸这几天在家休息,用不上车,我看你快迟到了,要不让小王师傅送送你?”
(马上开会,还没写完,所以先发这么多,散会再改。亲们多多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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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失业的事,冯家傲也知道,但兄妹俩却一直默契地瞒着冯伟山。冯程程觉得,如果自己再呆在家里,迟早会漏了底,于是,吃了早饭就匆匆上楼去收拾行李,打算搬回王珊珊的公寓里去住。
其实也没几样东西,不过是一些衣物和日用品,但她收拾的时候,特意把那些装修设计的专业书也放进了箱子里。
她拎着又沉又大的箱子,显然不堪重负,只好挺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下走,还好被随时待命的司机小王看到,抢过来给她送到门口。他一脸奇怪地问:“程程,你不是要迟到了,怎么这个时候搬家?”
冯程程一愣,回答说:“跟单位请了假,可以晚些过去。”
小王随即热情地说:“这么大的箱子,看来是装了不少东西,要不我送你吧,回头再顺便送你去单位。我的车快,而且有特别通行证,总不至于让你迟到太久。”
说着,他果然就搬了箱子,打算放进后备箱里去。
冯程程急忙推辞,他却以为她是害怕被冯伟山知道了挨训,跟她保证说:“没事儿,你爸爸不会知道的。”
她哪里是怕这个,却又说不出口,一时间急的面红耳赤,只差抢箱子扭头逃跑。幸好邵天扬的电话不期而至,她像抓了救命稻草一样,不问青红皂白,几乎是用命令地口气让他来接她。
邵天扬开着车子拐进别墅小区来,远远地就看见她在路边蹦来蹦去的,像只兔子一样,还有一下无一下地踢着石子,似乎无聊透顶。但他却觉得有趣,于是减了车速,不声不响地慢慢停靠在路边。
他坐在车里,点了一支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而她完全后知后觉,直到他一支烟抽完,她仍然一心一意地在原地踢石子,似乎还在比较着哪一次踢的比较远。
他皱皱眉眉头,简直哭笑不得,最后只好按响了喇叭。
声音近在咫尺,冯程程吓了一跳,因为有过差点被撞的经历,所以她几乎要炸起来。待弄清了情形,她委屈的直想发怒,邵天扬却跳下车来,眼疾手快地替她替她拉开车门,为了怕她撞到头,还用手遮着车顶,一脸讨好地说:“美女,请上车。”
她暂时压下怒火,悻悻地坐了上去,系上安全带,又想起正在院里擦车的小王,于是很有礼貌地对他说:“王师傅,我走了啊。”
小王伸出脑袋看了看,笑的难以捉摸:“去吧,去吧。”
…
一路上,冯程程都没怎么说话,只是疲惫地把头靠在车窗上,思考着什么。
邵天扬以为她还在生气,没话找话地问她:“唉,不过是开个玩笑,还真生气了?”
冯程程像是没听见,不理他。
于是他又另辟蹊径:“那干装饰工程的事儿,你到底想好了没有?要不一会儿我先带你去看看地方,你再决定?”
她惊讶地扬起眉:“地点都找好了?你还真是说风就是雨,下手够快的。”
“早就租好了,都装修的差不多了,只差挂牌子了。”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故做惊奇地说,“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才想干这个买卖吧?”
其实他没说错,她还真的这么想过,之所以犹豫着不肯去,多半原因也是因为这个。但她总不能实话实说,于是窘迫地扯了扯嘴角,失口否认:“没有。”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看不上我这地儿,只想上大公司?”
“不是想上大公司,而是对自己没信心。这两年干记者,脑子里根本就没想过别的,昨天把大学时候的笔记都拿出来了,还是觉得生疏。如果真的去了,业务一时上不了手……我不想白拿你的钱。”
“原来是为了这个?”邵天扬总算明白她的顾虑,不顾正在开着车,伸手就招呼了她一个脑瓜崩儿,“我长的就那么冤大头?这么跟你说吧,你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就出钱来跟我合股,利润加分红;要么就先在我那儿打工,试用期过了才转正入险,干满一年,还有公积金。怎么样,考虑考虑?”
这两个选择说的她心动,只差一点就点了头,但关键时刻,她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约定一个星期后给他答复。
…
到了王珊珊租住的公寓,邵天扬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搬出来,一直替她送到门口。冯程程掏了钥匙开门,岂料钥匙刚刚捅进锁眼里,还没来得及转,就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你们找谁呀?”开门的是个穿睡衣的男人,袒胸露怀,胸毛好像热带雨林一样浓密茂盛。他打着哈欠,似乎清梦被扰,满脸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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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到了王珊珊租住的公寓,邵天扬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搬出来,一直替她送到门口。冯程程掏了钥匙开门,岂料钥匙刚刚捅进锁眼里,还没来得及转,就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你们找谁呀?”开门的是个穿睡衣的男人,袒胸露怀,胸毛好像热带雨林一样浓密茂盛。他打着哈欠,似乎清梦被扰,满脸不悦。
冯程程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登时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走错了。邵天扬也没有料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吃了一惊,几乎出自本能,下意识地将冯程程拉回来护到身后去。
她偶尔马虎,但很少摆这样的乌龙,于是怯懦懦地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很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了。”
那人还没睡醒,也没怎么计较,悻恹恹地想要关门,里面却传来王珊珊的声音:“是不是收物业费的?”
她哈欠连天地拿着零钱从里面走出来,头发散披在肩上,身上还松垮垮地套着一件男士衬衣,扣子只是胡乱系了几颗,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看见站在门口的冯程程和邵天扬,几乎吓了一跳,愣了几秒钟之后便大叫着冲回卧室里去。
冯程程也没料到会是这个样子,倒是邵天扬临危不乱,情急之下,还记得把她的行李箱推进屋里,之后才拉了她的手往楼下跑。
她一直跟着他,脚步虚晃,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见耳边有乍呼呼的风声。阳光透过窗子照到楼道里来,被加了热的空气磨擦过皮肤,留下一片臊人的灼烧感。
回到车里,冯程程不经意地扫了扫后视镜,竟然发现自己从脸颊到耳根,全是一片绯红色,好像天际尽头那跳动闪耀的晚霞,许久之后才依依散散地褪尽而去。
她还是一脸窘迫,邵天扬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是真觉得好笑,于是眉眼舒展开来,笑的格外开怀。
她瞟了他一眼,嘴里咕哝道:“你还笑?”
于是他憋回去,但还是绷不住,嘴角一抽一抽的,好像得了面瘫。
冯程程懊恼地按下车窗,明明知道根本望不到什么,却还是抬头往公寓的窗口望了一会儿才肯坐回来,垂头丧气将身子地往椅背上重重一靠,原本极好的心情被扰得沮丧不已。
邵天扬安慰她:“不就是个撞破私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电影里这样的镜头多的是,你就当没看见。”
冯程程极力辩解:“什么叫私情?那男的肯定是珊珊的男朋友。”
“那就更没什么么大惊小怪的了,人家男女朋友,发生这样的事是自然而然。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我才不是什么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是什么?只有小孩子看见别人接吻才脸红捂眼。”
她说不过他,于是抿着嘴不吭声,思绪却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估计是想到了上一次的吻,呵呵。)
邵天扬开着车,载着她到处闲逛,途中,洛阳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因为是陌生号码,她接起来,结果知道是他,于是含含糊糊地应付了几句就挂了。
车子一直在街上绕,最后实在无处可去,邵天扬只好带她去私人影院看电影。
他本来找了周星驰的《少林足球》,结果她意外地发现《花木兰》,想起前段时间几乎铺天盖地的宣传来,便嚷着说:“我要看《花木兰》。”
其实冯程程一直不喜欢赵薇,觉得她口齿不清,演技一般。可这一次,她看的泪流满面,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震憾。特别是当她听到赵薇的那句“士兵可以叛我,将军可以弃我,但我花木兰决不背叛国家”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慢慢膨胀,慢慢炸开。
邵天扬坐在一旁,很郁闷,一部电影也能让她哭成这样。从认识她开始到现在,他似乎总是看见她的无奈与悲伤,她每一次流眼泪,都让他手足无措,招架不得,但每一次,又让他极想将她揽进怀里,百般呵护。
但这次不一样,纯粹是被导演忽悠了,他索性扔给她一包纸巾,然后坐在一旁掏出烟来,眯着眼睛一口一口地抽。
后来听到她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才觉得不对,回过头去看她的侧脸。她离他很近,他似乎可以看见她的毛孔正随着她的呼吸一张一合,而那淡淡地香水味,便由这样挥散开来。
明明是很普通的桂花香,但更像是沉年的酒,薰的他脑子发涨,神思恍惚。
他觉得应该提醒她,这只是一部电影,于是不假思索地喊她的名字:“程程。”
“嗯?”
她回过头来,脸上还挂着眼泪,在荧光下,泛着五颜六色的光彩。他心头一陷,昏暗中,只看见她的眼睛乌溜溜的,黑亮如漆,一眨一眨地,睫毛也好像两把扇子似的跟着一扇一扇,似有若无地扫在他的心尖上。(新文《妖妆》现代故事,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昧宠 正文 060
有那么一秒,他真的想就这么吻下去,尝尽她的每一分美好。
他确信,她知道他的想法。而他也了解,她因为受过伤,所以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傻傻地、不顾一切地一头栽下去……于是他甘愿在她身边这样慢慢地等,慢慢地熬,慢慢地消耗透支着最后所剩无几的一点耐心。
唯有那一次意外,他不受控制地把她按在车上狠狠地吻,饮鸩止渴般地安抚了心里最渴望叫嚣的蠢蠢欲动,却在无形中将原本唾手可得的爱情推向了更远。
他想起来,统统都想起来,仿佛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烧的他面红耳赤,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庆幸。他不敢再贸然急进,于是慌乱的掩饰着心头的异样,哑着嗓子说:“别看了,我带你去吃饭。”
她没有察觉出什么,反而因为电影看上了瘾,坚持不肯离开。他只好缩回去抽烟,黑暗中,荧幕随着剧情变幻莫测,而他手中的烟亦是忽明忽暗。
好不容易看到结束,片尾曲又被孙燕姿唱的萧瑟哀凉,而拓跋宏的离开,花木兰身后的苍茫和孤寂让她觉得遗憾,心里像是生了刺,总有一种悬在空中无处安放的感觉。
冯程程有点后悔,原以为最后会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可偏偏是这样殊途同归的结局。
本来烦闷的情绪,因为电影里的银盔铁戟、豪言壮语变得悲壮,幸好邵天扬带她去吃农家菜粥,她的心情才慢慢好起来。
农家菜粥其实很简单,也没什么特色,但邵天扬极力推荐,还亲手盛乐一碗替她端到面前来:“快来尝尝,这个很好吃。”
其实就是普通的白米稀饭,但里面放了红薯,被煮烂了混在米里,甜丝丝的,却又没有加了糖那样腻。
她吃相很好,即使再喜欢,也只是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
邵天扬已然没了平日里的优雅,似乎这粥是他的大爱,用筷子往嘴里扒了几口就见了碗底。然后看她小心品尝的样子,他又笑嘻嘻地指手划脚:“唉,你别跟小猫似的一口一口舔啊,吃农家粥就得像我这样大口大口地喝,这是特色之一。”
跟他一样?呼噜呼噜的跟猪似的?冯程程微微皱起眉,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但却真的开口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味道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这样大口吃,就会比较开心,胃口也好一些。她连吃了两碗,一直饱到撑不下,才终于放下筷子。
吃完粥,卖粥的大婶来邀请他们参观厨房。冯程程觉得奇怪,邵天扬却告诉她:“参观农家厨房这是特色之二。”
于是她便跟着大婶一起往后面走。后面有两进院落,并不算大,院子的地上晒着咸鱼干,角落里那里还有几个男人在劈柴,活生生一所农舍的样子。
走进厨房,她一眼就看见墙角边砌好的大灶,揭开锅盖,热气腾腾,里面便是他们刚刚吃的菜粥。
记得那时候常看《暖春》,而这里的山野气息差不多就是那样的情形。她环视四周,目光忽然被灶台上的一根半米来长的竹棍吸引,不由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卖粥的大婶笑着说:“你们当然没见过,这是烧火棍。”
她觉得好玩,拿起来放在眼前,当望远镜来看。对面是邵天扬,她极好兴致地从下往上地瞄,黑色的皮鞋、深色的西裤、然后是浅棕色的外衫,再往上便是一滚一滚的喉结,含笑若绽的酒窝,最后是眼睛。
她还想再往上去,邵天扬却突然抓住棍子,不肯松手,画面只好在此定格。
两个人隔着一根棍子对视着,有些滑稽。但不得不说,对面那只眼睛真是漂亮,漆亮乌圆,伴随着呼吸一眨一眨地,似乎凝了千言万语,欲诉无绪。
她另一只眼睛闭着,根本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却不知怎么脸就热了起来,于是她松开手,后退了几步:“光全被你遮了,什么都看不到。”
最后从厨房里出来,邵天扬去结账,找了零钱之后,那大婶又送他两包土茶叶,他毫不客气地拿了,结果被冯程程好一顿讥讽:“人家送你就要?这么喜欢占便宜?”
他嗤笑:“吃农家粥的特色之三,不能让客人空手而回。其实这些东西的钱已经算到饭费里去了,说是“送”也无非是想讨个名声罢了。”
酒足饭饱后上了车,冯程程就靠在椅背上,开始打瞌睡。她没有午睡的习惯,而平时这个时间,也是在报社里忙稿子,之所以犯困,完全是昨天晚上熬夜留下的后遗症。
她觉得眼皮极重,只想闭起来,邵天扬却推推她:“程程,别在车上睡。”
她其实是想好好睡一觉,车上自然不是最佳地点,但她实在无处可去。有家不能回,王珊珊那里,也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过去,最后,她只能低眉细气地求他:“我去你家借地方睡一会儿好不好?”
她已经困极,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他拿她没办法,只好驱车往自家的方向开。
他名下有三套房子,y市两处,a市一处。a市的那处在大学路,离司家泽的那套公寓不过隔了一个楼口。当初他也只为了图个近,玩起来方便,再加上佘晖一直撺掇,所以才买了下来,但他一年也住不了一。两次,只好一直搁置着。
而y市的这两处也都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段,一处在城南,一处在城北。因为冯程程睡着了,他只好带她往相对较近的一处去。
到了小区楼下,他侧过身来打算叫醒她,却意外地看见她微微张开的嘴里,那殷红柔软的舌尖。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那个吻,唇齿间的碰撞,舌与舌的纠缠。
那种记忆一旦复苏,便不受控制地愈涨愈烈,好像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活跃,沸腾。
他摇了摇头,强抑着那丝心浮气躁,伸手把她拍醒:“喂,到了。”
冯程程睡的手指头都木了,脑子里暂时短路,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揉着眼睛坐了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下车,跟着邵天扬往电梯里去。结果看见电梯里的警示牌上赫然写着“花苑小区”四个大字,仿佛全身被电到一样,大吃一惊。
“这里的房子不得两万一平啊?你果然是有钱人。”
邵天扬不理她,只是表情木讷地等着电梯在16层停住,门打开后又径直往楼道里去。
她饶有兴致地追出去:“那你有没有遇到过贺子琳?听说她也住这儿。”
贺子琳出道将近三年,只拍了几部不温不火的电影,一直处于半红半紫的状态,但最近冒出来的“包养门”却让她屡上头条,随之遭到曝光的一处房产就是这花苑小区的一座公寓。
但问了之后,她又有些后悔,料想他应该没兴趣关注这些八卦。果然,他没好气儿地回答:“见过一次,在小区里。”
开门,换鞋,但她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那你们打过招呼没有?她是上镜比较漂亮还是本人比较漂亮?”
“冯程程!”邵天扬几乎头痛,她越是喋喋不休,他就越是想要吻她。他心烦意乱地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里竟然蕴了一丝怒意。
她缩了缩肩膀,瞪大了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他一直都是好脾气,就算她不理他,他也会笑眯眯的,可这一次,他沉下目光来,阴历的可怕,仿佛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事。
他脸色不佳,隔了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已经不困了?”
她当然困,而且困的要死,只不过在楼道里不能睡,才会找些八卦内容来说,现在进了屋,自然要找个地方好好地补一觉。
邵天扬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然后拿了笔记本电脑到客厅里去。他的床软的不成样子,人一躺上去,就好像是睡在了云层里,柔软舒适地她连翻身都懒得动。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等她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周围的一切都是混沌不明,幸好窗帘没有挂上,她侧过脸就可以望见窗外的月色朦胧和点点繁星。
她睡的口干舌燥,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出去找水喝。客厅里亮着灯,而邵天扬却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有些可怕,灯似乎被调过,也只是暗黄|色。她不好意思叫他,只好反客为主,自己去找水喝。一边喝,一边无聊地在客厅里欣赏装修。
她看的很认真,从装修到家电再到家具,甚至连开关上的蕾丝装饰都细细的看过一遍。邵天扬似乎真的很累,饶是她这样走来走去,窸窸窣窣,他依旧没有醒。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
茶几上有电脑,黑着屏但没关。她知道不该随便动别人的电脑,但她实在是无聊透顶,于是,蹑手蹑脚地坐过去,手不受控制地去碰了鼠标。
电脑刷地一下亮了,然而就在这一秒,冯程程的心猛然一紧,只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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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上,那个穿着淡粉色的紧身衣,正在吊杠上压腿的人分明是她!
她微微侧着头,把脸贴在腿上,额前还有几根碎散的头发落下来,稍稍遮着半边眼睛。似乎刚好听到什么笑话,正咧着嘴笑的肆无忌惮。
照片应该是在她练瑜伽的时候拍的,这几乎就是一张人像特写,布局和角度恰到好处。
她是干记者的,对镜头有后天的敏感性。在心里充分给予了极高的肯定之后她仍旧想不出这张照片的来历,至少她不记得哪天的瑜伽室里有男人进进出出。
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脑子里却又突然蹦出来另外一个疑问:如果邵天扬醒来,知道她看了电脑,那会怎么样?
她有些急窘,甚至想到了最笨的办法——关机,但她后来一想,关机音乐一响只会被发现的更快。幸好,过了几分钟,笔记本的电池耗尽,内置风扇转完了最后一圈,停止了工作,而电脑画面也迅速陷入一片黑暗。
她总算放下心来,过速的心跳略微平复之后,她才去拍他的肩膀。
他吓了一跳,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眼睛迅速往电脑上一扫,意识到是没电了自动关机之后,脸色才恢复镇定,笑着说:“醒了?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他站起来整理衣服,看样子是真打算带她出去。他那些衣服料子极好,任他在沙发上滚了这么久,竟然压不出一条摺子。
冯程程纠结了一下,还是说:“我给王珊珊打电话吧,问问她吃了没有,如果没有,我就回去陪她一起吃。”
不等他同意,她就拿出手机来,迅速找到一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但一直没有人接 。她极度郁闷,似乎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最后只好跟着他出去。
因为时间有些晚,冯程程也有些意兴阑珊,两个人只在小馆子里叫了两盘饺子吃。这一顿饭,她吃的心急火燎,只为了早点吃完好回家去。
邵天扬看着她的样子,嘴里还汁鲜流油地咬着饺子,手却伸出去拦着他:“够了,太多了吃不下。”
“那你怎么成了这副吃相?急着回去?”
她的意图太明显,不难被猜中,但她嘴上却对急着回去的真实原因只字不提:“我行李还没收拾呢,在说,不能回去太晚,免得让人家误会我又不回去……”
说到这里,她脸上一热,白天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一些敏感的词汇也随之跳跃出来。
男人、睡衣、胸毛、─夜情
吃完饭,邵天扬自然要送她回去。
小区里的路灯亮着,橘色的光蒙蒙淡淡,好像一个圆锥形的纱帐静静地罩下来。冯程程站在灯下,极客气地跟他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冲进楼道里去。
她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冲锋陷阵的老母鸡,豁着脑袋往前扎,邵天扬哭笑不得,顿生感慨:她怎么可以这么好笑?
早就想到会是多么尴尬的局面,看到王珊珊的那一秒,冯程程窘迫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个时候,更尴尬的应该是王珊珊才对,但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还亲手煮了咖啡倒给她喝。
电视里演的是冯程程一直不喜欢的“台湾狗血八点档”,但是今天晚上,她心事重重,所以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是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画面,一口一口地喝着咖啡发呆。
最后,王珊珊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道:“程程,今天的事……”
冯程程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提起,愣了一下,便伸手抓起了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到可以听见彼此间的呼吸声。客厅里只开了壁灯,光线很暗,两个黑漆漆的影子投在墙上,乍看上去有些骇人。但这样的气氛很适合倾吐心事,也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大学时期玩过的“真心话大冒险”来。
“那个男人叫陈志威,我们平时都叫他小陈……”王珊珊的声音小的可怜,仿佛在逃避什么。
陈志威,小陈……小陈?!
耳边一轰,一道晴天霹雳刺下来,仿佛能在她身上穿个血洞。她厉声低吼,五官几乎都挪了位ie:“你疯了?你以前不是说过他家有老婆!?”
王珊珊背对着壁灯,暗暗的光线投过来,将她身上的浅色薄衫的边缘映出一层亮亮的浮光。她的脸隽进一片黑暗之中,看不出是什么样子,但冯程程的表情却一幕不差的落在王珊珊的眼里。
她垂下了头,一字一嚅:“他离婚了,最近正在办手续。”
正在办手续,那不就是
冯程程仍然不敢相信,一向理智的王珊珊也居然会有被冲昏头脑的那一刻。曾经她陷在与洛阳的那份感情里无可自拔的时候,也是她时时刻刻地在旁提醒,可现在,她自己竟然一头陷了进去。
她问她:“那你爱小陈吗?”
“以前没觉得爱,天天和他在一起,他照顾我,我只觉得他挺男人的。可是今天之后,他和我表白,我忽然觉得我爱上了他。”
冯程程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理不出个头绪来。
而王珊珊的声音却越来越弱:“昨天我们老板请客吃饭,吃完之后又去唱ktv,我们都喝了点酒,一时情不自禁,就……”
她语无伦次,但冯程程却听得很明白,隔了好久才无不担心的问:“如果他离不成婚怎么办?如果,他临时变卦怎么办?如果他跟你说的一切,其实都只是在为那天的情不自禁做敷衍,你又该怎么办?”
王珊珊信心十足的摇头:“他不会的……”
冯程程叹气:以前,洛阳也不会的,可是到最后,他不还是选择了离开吗?
咖啡壶里的咖啡还在汩汩的冒着热气,她却觉得指尖冰凉,仿佛喝多少杯都暖不过来。
这一夜下了雨,雨线穿透了黑暗。打在玻璃窗上叮叮咚咚地响。
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继续客厅里尚未结束的谈话。女孩子们之间总不会隔了什么,似乎说说贴心话,什么烦恼都能在顷刻间抛到脑后去。
王珊珊讲了他和小陈的故事,冯程程说了他和邵天扬之间的种种,似乎有了共同的烦恼,他们就有聊不完的话题,最后连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冯程程被电话吵醒,而王珊珊早就已经不知所踪。她似乎走的很匆忙,被子掉在地上都顾不得捡,换下的衣服也皱巴巴的堆在墙角忘了收。
她揉着眼睛爬起来,从桌子上摸过电话,结果竟然是一家食品公司打来的,通知她下午去应聘。
她几乎忘了自己曾在某一天,在招聘网上“撒网式”地投了一堆简历,其实过程很简单,就是一种情绪上的宣泄,结果却等来了这个意外的电话。胡乱的做了顿早餐吃了,之后她就坐到桌子前打开电脑。
这件食品公司并没有什么名气,尽管给她打电话的那位小姐把公司吹捧的天花乱坠,但冯程程还是在网上查处了一些蛛丝马迹,继而根据这家公司生产的食品来判断,这是一家山寨公司。
超市里有好吃点,他们公司就生产好嚼点;市面上推出了香飘飘奶茶,他们公司的香喷喷奶茶就应时而出虽然她不大喜欢这家公司的投机取巧、借用某些知名品牌来提高产品知名度的手段,但急于找工作的她,还是衣装得体地如约去面试。
公司地处相对偏僻,似乎规模也不大,但办公室却盖得极其奢华。一进大门,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大厅里的水晶吊灯,偏偏晶莹剔透,用透明的丝线穿成一片,即使在白天,也依旧亮着,华彩炫目。
她很有礼貌的跟前台小姐说明来意,前台小姐也是一脸微笑地告诉她,经理在开会,请她稍等一会儿。
她做在椅子上,无聊透顶,于是抬头数着吊灯上的水晶灯柱。一颗、两颗……但那光亮互相折映,重重叠叠,数不过50颗就会数错。她只得耐下心来,重头开始。
数了一会儿,前台小姐总算走过来通知她可以进去了,还特意把她引到经理办公室的门口才离开。
冯程程化了淡妆,因为皮肤白,所以连粉底都没用,只稍稍扫了一点淡粉色的腮红,整个人便显得格外清丽。
她推门进去,礼貌地笑了笑:“经理好。”
那经理看起来不过40多岁,中等身材,挺着个啤酒肚,倒是有几分官相。看见她,眼前顿时一亮,从椅子上站起来,格外热情地请她坐下,还亲自替她倒了一杯水。
他笑眯眯地挨着她坐下,十分客气地问:“冯小姐,我看你的简历,感觉你的求学经历虽然不是拔尖,但也是不俗,怎么会想到要来我们公司当试吃员?”
冯程程一愣,并不记得打电话来的人通知她来面试试吃员,继而满脸尴尬地说:“对不起,其实是我投错了简历,我并不是想来应聘试吃员的。”
她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歉意,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连嘴角也弯的不大自然。
那经理面色不改,反倒伸出手来放在她的肩膀上,一边摩挲,一边暧昧非常地说:“没关系,其实,我们公司也招聘经理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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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程程大怒,只觉得像是被章鱼的软足缠上了肩膀,让人阵阵恶心。
她一把拍掉他的手,怒目直斥:“请你自重。”
那经理脸色一僵,却很快又缠上来,嘴里还讪讪地说: “别以为我认不出你来,不就是前几天上电视的小记者,本来应该风风光光的,要不是因为采访书记的时候得罪了人,你能沦落到到处找工作的地步,你好好想想,你这个样子,哪个地方敢要你,”
冯程程羞愤至极,不想再多废唇舌,站起来扭头就想走。
他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口气却已然软了下来,倒有几分讨好的意思“人要想开一x点,只要你点头,我不会亏了你的。”
冯程程挣扎了几下,想甩开他去,他却犹未死心,一直不肯放手,满嘴胡沁。拉拉扯扯间,她看见茶几上的那杯水,于是抓过来,想也不想就朝他的脸上泼出去。
其实那水已经不热,,只是这幺一泼下去,胸口的衬衣浸湿了一大片狼狈不堪。
经理瞬时就变了脸色,恼羞成怒,而她却觉得解气不少,顺势推开他去开,门扭头就走。
她一路小跑,看到后面没有人追上来,才总算停下脚步。她喘息未定,,心里却觉得难得的畅快,回想当初,不免觉得有点后悔,如果从总编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她也把那杯水泼出去,会不会就不会消颓那幺久?
无所事事,她决定自我慰劳,去kfc吃甜筒。
她吃的第一个甜筒是洛阳给她买的,其实那次她正在来月经,不能碰凉,但又-好直接跟洛阳解释,只好强忍着,一点一点把甜筒舔进去。后来她吃到肚子疼,晚上在寝室里滚了一夜,但莫名她就记住了甜筒的味道。
kfc里人声鼎沸,她竟然还无良地找了个座位坐下,一口一口慢慢地吃。吃完之后,她又独自坐了一会儿,想一世事情,下定决心之后才掏出手机给冯家傲打电话:“哥,我请你吃饭吧。”
冯家傲倒是意外不小:“哟,今天刮得什么风?”
她不介意,只是笑:“你到底来不来?这次请你吃河蟹。”
“去,去,去,铁公鸡终于肯拔毛了,我哪能错过呀!”
“谁是铁公鸡了?”她有不高兴,“你忘了去年,我还请你吃过肉饼。”
冯家傲嗤之以鼻: “肉饼才多少钱?哪能跟河蟹比?对了,你打算请我上哪儿去吃?”
“‘黄家河蟹’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黄家河蟹”在y市十分出名,本来是叫“黄家菜馆”,但因为河蟹做的特别美味,因此,人们干脆叫它“黄家河蟹。”
冯程程订好包间之后,又给冯家傲打电话。冯家傲极是不耐烦:“别催,现在是几点你又不是不知道,路上堵车堵的厉害,你再等十分钟,十分钟我准到。”
过了一会儿,冯家傲推门而入,不知道之前去了哪里,竟是一身风尘仆仆。他随意地把车钥匙住桌上上一扔,抱怨道:“提前半十小时从公司出来,结果还是赶上了堵车。现在国家停征养路费,家家都要车,其实那点儿钱留着存银行多好。”
冯程程哭笑不得:“只许你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不是堵车堵的太厉害吗?”
她又立即改词儿:“就因为怕堵车,所以不让人买?这叫因噎废食。”
冯家傲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少废话,叫服务员点菜。”
其实只有两个人,根本吃不了多少,但冯家傲下手很辣,七七八八地点了一桌子,还专挑贵的点。
冯程程心疼的几乎咬牙切齿,但还是满脸堆笑,亲自替他倒酒喝。帝王风范,一百八十八块钱一瓶,但冯家傲依然皱眉。
他一向挑剔,尤其是酒,一直都是喝高档的。冯伟山曾因为喝酒的事骂他豪奢,他却振振有词地说:好酒喝了不上头。
河蟹端了上来,冯家傲不客气地拿了一只剥着吃。最后,蟹壳堆了一桌子,菜也吃的差不多了,他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笑眯眯地说:“说吧,又是请客,又是摆酒的,到底什幺事儿?”
冯程程踌躇了一下,还是说:“哥,我想跟你借四万块钱。”
冯家傲慢吞吞地点着了一根烟,夹在手指之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用这么多钱干什幺?”
她老实交代: “我想和邵天扬合伙开装饰工程公司。他本来是想让我给他打工,但我才不给他奴役呢,所以我想入股。”
冯家傲意味深长地了她一眼:“你跟他混的倒是挺熟?”
顿了顿,他又憋着笑意问:“你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当然没有。”
“其实扬子这人挺好的,完全没有富二代的蛮横之气。我觉得你们俩挺配的,怎幺样,考虑考虑?”
她娇嗔一声,之后便默不作声。冯家傲隔着一团久散不开的烟雾看着她,黑眸如漆,隔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你呀,算了,我不管了。明天到我公司拿钱去,四万够不够?”
“够了,够了。”冯程程当即眉开眼笑:“谢谢哥。”
冯家傲满眼宠溺地笑笑说:“行了,行了,一点马屁都不会拍。对了一会儿我约了扬子他们打麻将,你去不去?”
冯程程扮了个鬼脸: “你结帐,我就去。”
这一顿饭吃进去600多,冯家傲结了帐,急着去混牌局,连找的零钱都不要。可她不但找服务员要了发票,还好兴致地拿硬币刮着涂层,最后当然什幺都没中,结果这一路上,光听她嘴里抱怨:“每次都刮不到奖,体彩也是,两块钱都没中过,看来我这辈子就没有发横财的命。”
没有人想到冯程程会来。几十大男人正跷着二郎腿,慵懒无状地抽着烟,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论着某个女明星的身材如何如何,结果看见推门而入的她,几乎都吓了一跳。
其实,她也吓了一跳,以为会有很多女孩子,凑凑热闹也无妨,没想到满屋子竟然是清一色的男人。
邵天扬率先反应过来,笑着和她打招呼:“程程,你怎么来?”
冯家傲一脸无谓地说: “晚上我跟程程一起吃饭,正好她也没什幺事儿我带她来见识见识。”
什幺见识?冯程程心想,赌注再大也不过是打麻将。
叔叔去世之后,婶婶经常去打,她看的了,也学会了。上大学的时候偶尔和室友们凑在一起玩,反倒是赢多输少。
有过这样的战绩,她自然有点不服气。结果坐在一旁看了两圈儿,她才不得不佩服他们。这人似乎都达成了“精”知道别人的手里有什么牌,宁肯把一对拆开打,也绝不肯放一张出去,明明很普通的麻将,被他们打的反倒多了几分趣味性。
邵天扬一直心不在焉,输了几把之后,叫冯程程来替他。冯程程觉得不好意思,司家译意味深长地扫了扫邵天扬,又回过头来笑眯眯地说:“你哥今天赢了不少,你上来挫挫他的锐气。”
冯家傲眉舒目展地哈哈大笑:“这才哪儿跟哪儿就杠不住了?战术性换人?那正好,我进天被她宰了六百块钱,怎么也得从牌桌上捞回来才够本。
众邀不暇,冯程程只好坐上去打。她手气不错,加上邵天扬在一旁指手划脚,倒真的胡了几把。几个人心有不甘地把钱甩过来,邵天扬就自动替她收着。
谭振伟开玩笑说:“程程真是好大的面子,连我们邵大公子也心甘情愿地给她当会计。”
邵天扬眉毛一弯:“谁叫她不会打?满桌就她一个女孩子,你们几个还下手这么狠,也真好意思?”
其实,冯程程用的是邵天扬的钱,她怕输所以格外紧张,耳根子都红了。邵天扬倒是无所谓,嘱咐她别有压力,只管放开了打。
他离她很近,声音就响在耳畔,其实他真的只是在看牌,但被有世人刻意一说,便显得不寻常了。
时间在一片说说笑笑中过的很快,冯家傲提议打通宵,而冯程程不用上班,自然也能豁出去奉陪到底,结果司家译倒临时出了状况,被苏慕染一个电话给叫了回去。
牌局就此解散,谭振伟找邵天扬去喝酒,冯家傲只好送她回家。
车子慢慢地驶向公路,汇进长长的灯河里。道路两边霓虹交错,好像一道道流光划过车顶。一路上,冯程程都很沉默,冯家傲却喋喋不休地跟她讲着自己摸的几把险牌。
最后,他突然冒出一句:“你跟扬子真没谈恋爱?”
冯家傲有世惋惜:“没有?那你怎幺还不找男朋友?还想着那个姓洛的?”
她一怔,仿佛指尖有风吹过,凉飕飕的。她嚅了嚅嘴唇,心虚万状地问“哥,你都知道?”
“废话。三年前你住院那几天,我可没闲着。”
她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时候,她半夜躲在被子里哭,第二天眼肿了,她也只说是输液输的。她一直以为没有人知道,却没想到他竟然瞒的这样好,毫无破绽可寻。
她忽然想到了什幺,又追问道: “那上次在壁球馆……”
冯家傲脸色沉了沉,眸光闪过一丝阴厉: “本来两个人谈恋爱,成与不成就是个缘份,我也没想怎幺着。但后来听说了你失业的事之后,我是真他妈的火了。那天打壁球,我是故意的,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他们要是识相,以后最好躲着我,别他妈的让我逮着什幺机会……”
正文63
这一夜,冯程程睡的很沉,又梦到小时候在院子里吃煮鸡蛋的情景。她和哥哥一人一个,比赛看谁剥的快。她嫩嫩的小手还带了点婴儿肥,笨笨的样子,什么都不管,就只埋头剥鸡蛋。好不容易剥好,刚想炫耀胜利,结果鸡蛋却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沾的到处是泥。
她既心疼,又害怕,小嘴一扁,正要哇哇大哭,冯家傲却走过来,把自己剥好的鸡蛋给了她。
她高兴坏了,坐在小板凳上,嘴里咬着鸡蛋,一张小脸笑的格外灿烂。而冯家傲则把地上的鸡蛋捡起来,拿到屋子里用水冲干净了,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其实那个时候不懂事,现在大一些了,连梦里都会觉得有哥哥爱护着,真幸福。(吃鸡蛋这个是小雨亲身经历,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很幸福。)
但似乎幸福过了头,总会有些倒霉的事发生。第二天醒来,她觉得身下粘粘的,坐起来一看,床上竟被染红了一大片。
她月事一向很准,这个月却提前了几天。害的她毫无防备,措手不及,等把一切收拾好,已经是中午了。于是,她简单地吃了些东西,然后出门。
理直气壮地从冯有傲手里接过四万块钱,冯程程习惯性地抽出一张,举起来迎着光去看水印。
冯家傲哭笑不得,伸手弹在她的脑门儿上:“至于这么看吗,我这钱上画的是总理?”
冯程程吃痛,呲牙裂嘴地揉了揉。把钱收进书包里,她又开始高视阔步参观起办公至来。
“这办公室真豪华,还有套间,你到底是来办公的还是来享受的?”
冯家傲不理她,她就又把目光落到红木书架上去。冯家傲收藏的书可谓五花八门,从经济学到厚黑学,从战争论到品三国,几乎无所不有。冯程程看的眼花缭乱,忽然就从繁杂的一堆书目看到一套《资冶通鉴》。
“这套借我看看?”
冯家傲皱皱眉:“你刚刚不是急着去扬子入股吗?这会儿怎么又不急了?”
“我不是没参观过嘛。”
但他的态度实在惹人怀疑,于是她又放下书,调皮地去拉套间的门,还一脸促狭,窃笑嘻嘻地说:“急着赶我走,是不是里面藏了什么人?”
可惜,套间的门是锁住的,于是她厚着脸皮向他要钥匙。
冯家傲几乎头大,恼怒地瞪起了眼:“你再不走,我就找你算利息。”
她耸耸肩,只能扫兴而回。
齐欣然光着脚惶急地从套间里跑出来,几个脚趾头微微翘着,小巧玲珑,十分可爱。冯家傲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双高跟鞋,她接过来就急匆匆地穿上。
“都是你,大白天的,还是在公司里。幸好程程敲了门,要不多尴尬?”
她的脖子上还泛着一丝可疑的潮红,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半遮半掩,倒是让人浮想联翩。
冯家傲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窄窄的门缝里,幽幽地伸进来一颗小脑袋,动作像是偷窥,但一双眼睛又滴溜溜的转个不停,落在某人的身上,反倒光明正大地笑了起来。
“哥,你 果然在里面藏了人啊?欣然姐我又不是不认识,你干嘛还保密?”
齐欣然的脸已经红透了,好像初熟的苹果,鲜透煞人,羞只差找堆沙子把脸埋起来,哪里还敢抬头。
冯家傲黑着一张脸,郁闷至极却发不出半点脾气,只好问她:“你又回来干什么?”
她一脸委屈:“你得找人送我呀,我包里这么多钱,哪敢在大马路上瞎晃呀。”
冯家傲派了司机小赵给她,先是去银行取了积蓄,最后又去鲤鱼门找邵天扬。
她把钱一沓一沓地拿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桌子上。
邵天声皱了皱眉,一脸迷惑:“这是什么?”
“钱啊。”她一边说,还一边刻意地往他的手边推了推。
“我还没老眼昏花到不认识钱。我问你拿钱干什么?”
“我想入股。”
他嗤笑出声,笑的连手里的烟都跟着哆嗦。
她却误会了,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是不是不够?我只入十万块钱,分额少一点也无所谓。”
邵天扬眯了眯眼,伸手把钱挡回去:“我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啊?我拿谁的钱也不能拿你的啊,这不是寒碜我吗?”
她固执地摇头:“我入股,当然要拿钱。你不要就算了,我回去给田叔叔找电话。”
说完,她扭头就走,邵天扬反倒绷不住,又跑出去拉着她:“成,这钱先放在我这儿,总行了吗?以后你要用就吭声,随时可以拿回去。”
公司筹办的一切顺利,冯程程几乎没操什么心,唯独起名字的时候,她和邵天扬着实费了一通心思。
其实给公司起个好名字非常重要,既要稳重,又要大气,还要有寓意,博个好彩头。但两个人冥思苦想地列了几个,都不尽满意,最后,邵天扬灵光一闪,拿声拿气地从屋里搬出笔墨来,写了“扬程”两个字,寓意“飞扬的前程。”
她觉得不错,于是,公司的名字就定下来。叫“扬程装饰工程有限公司”。
开业那天,公司门口花团锦簇,鞭炮齐鸣。邵天扬结交广泛,三教九流都有往来,结果花篮多的放不下,排了十几排,还差点延伸到马路上去。
一群人更像是众星捧月似的把邵天扬围在中间。了左右逢源,一一招呼,一对剑眉英挺非常,酒窝深旋,像是盛满了诱人的红葡萄酒,满脸的春风得意,那情景倒是让她想起鲜满楼开业的那一回。
司家译和苏慕染姗姗来迟,下了车之后,司家译忽然顿住脚步,抬头指着公司的名字笑了起来,还语带戏谑地说:“染染,你来看,这也太明目张胆吗?”
苏慕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抿着嘴轻笑,眼角倒多了几丝娇媚。
谭振伟说:“嘿嘿,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这叫枝附叶着,耳不离腮。”
一群人哄然大笑,邵天扬则丢开众人挤上来,笑骂道:“去,去,去,你丫就没点正经的。”
这一天成了百无禁忌,众人欢闹到半夜,还打了几圈麻将才散了。冯程程累到不行,几乎倒头就睡,结果第二天还是按时起床,早早地走了公司。
其实公司里就三个人,两个老板,一个工长。工长姓孟,手底下有几支施工队,邵天扬答应按月支付一定的工钱,他才答应长期留守。
但毕竟是新开的公司,手上根本就没有业务。冯程程每天除了打扫一下卫生,就是拿着以前的书复习专业知识。
邵天扬则更是无聊,光顾着抽烟,偶尔打游戏,眼见着钱像流水似的往外出,却一点也不着急。这一天,他竟然还张罗着从花卉市场上搬回来几盆绿叶植物。
颐指气使地指挥几个人把植物摆好,他又献宝似地“变”出一盆仙人掌来,放在她的跟前邀功:“吸幅射,吸二氧化碳,放在桌子上对身体好。”
邵天扬听出她口气不对,这才敛起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说:“我最近不是在弄资质吗,没有资质,谁敢把工程给你?但现在还差几个造价师和造价员,没人不要紧,关键得有证,我正求人搜罗呢。”
“很难弄?”
“还行。”邵天扬轻描淡写,“这些事儿你甭管,安心看你的书就成。”
中午吃饭的时候,在快餐店里遇见多年不见的师姐。当年在学校,师姐没少关照她,两个人好久不联络,乍一碰面倒格外亲热,干脆拼在一起吃。
“师姐,你毕业之后就没回来看过我们,真没良心。亏我们还整天师姐长,师姐短的,处处以师姐做标榜。”
师姐说:“那你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说起这个,冯程程就没好气:“本来我把你电话记手心里的,结果一出汗全没了,为此,我懊恼了好一阵子。”
她的样子几乎没变,沮丧起来微微嘟着嘴,十分有趣。师姐笑了一会儿,想起来问她:“你最近在忙什么?在哪儿工作?”
“跟人合开了个装饰工程公司,刚开业,还没拿到资质。”说到资质,她眼前一亮,“师姐,我们还差几个造价师和造价员,光要证儿就行,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结果下午的时候,师姐就打电话来,告诉她一切搞定,证书已经快递给她了,让她注意查收。
半个小时以后,快递送了包裹来,冯程程签收之后,立即打开,几个红色、蓝色的小本子就从袋子里滑了出来。
她有些小小地兴奋,捡起来一一查看,结果有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出来。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仔细地看了看,又核对了一下照片,果然是洛阳。
她愣了愣,思绪越渐渐飘忽,嘴唇被牙齿咬的白无血以却依旧未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她给师姐打了个电话:“师姐,怎么会是洛阳?”
“他是造价员啊。”
“能不能退还给他?”
师姐在电话里吞吞吐吐,极是为难:“证书是洛阳亲自送过来的,我怎么好再拿回去?要不,你自己给他打电话吧。”
正文64
冯程程犹豫了很久,还是给洛阳打了电话,约他出来碰了个面,地点是一家东欧风格的咖啡厅。
其实这家并不正宗,咖啡的尾音有点糊味,像是煮过了头。但她很喜欢这里简练的色彩、冷静的基调以及偶尔出奇的创意。
冯程程先到,实在等的无聊,只好先点了咖啡,一边喝,一边欣赏墨色的茶几上,白色的陶瓷瓶里Сhā着的几枝五颜六色的蝴蝶兰。
花瓣薄如婵翼,脉络清晰的近乎透明,感觉像是纸做的,但那光泽倒更像是丝袜,背景音乐是小提琴独奏,音色细腻、阴柔,仿佛有谁在娓娓诉说一段隔世晃年的传奇故事。
她听的有点入迷,手里还捏着勺子,却许久没有动,直到侍者领着一个人走过来,她才惊醒。
洛阳穿着白色的衬衣,干净整洁,脸上还是挂着那副淡淡的微笑。他在她对面坐下,点了同样口味的咖啡,打了了侍者之后才问她:“程程,前几天给你打电话,还那么不耐烦,今天这么急打我,有什么事?”
冯程程从包里拿了暗红色的一个小本子,轻轻地推过去。
洛阳皱了皱眉,明白了她的意图,不禁有些沮丧:’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公司的资质证够了,所以,我特意拿来还给你。”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倒不如直接对我说,洛阳,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的东西。”
冯程程不置可否。其实看到这本资质证的时候,她是这么想过,但她家教严格,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于是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去,继续捏着勺子搅动着咖啡。
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甲也修的很整齐,明明骨节都突了出来,却还是觉得软若无骨。他有些怔住,这双手,他以前一直握在手里,却从来不曾注意过,它竟然是这样的漂亮。
气氛有些冷,两个人半晌无话。过了一会儿,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慢慢积结的沉默:“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只有一个名额,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那么做。”
她轻描淡写,摆出一脸无谓地样子说:“没关系,我现在跟人合伙开公司,也挺好的。”
他一脸自嘲地轻笑:“很恨我吧?”
“不会。我大哥说,两个人谈恋爱,成不成就是个缘份,咱俩没缘,也不够相爱,所以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有些心不在焉,背景音乐逐渐变得欢快起来,她就放下勺子,翘着手指,跟着音乐节奏在桌子上一点一点地,发出轻微的砰砰砰的声音。
仿佛那一下一下都敲进了洛阳的心里。暗暗地灯光下,他隔着花瓣去看她那白脂般的柔荑,只觉得心跳加速,竟然鬼使神差伸出手去,握住。
“程程,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我现在就他妈的像个小丑,但是我还是恳求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她动了几下,没能挣脱,索性就任由他那么握着,忽然心生感怀。自己曾经一直期盼的那句话,如今被他三翻四次拱手奉来,而她去觉得形同牢枷,一味地想要摆脱开去。
她说:“我有男朋友了,他叫邵天扬……对了,上次你还撞了他的车,结果你妈妈以为我在傍大款。他那车挺贵的,我忘了问,你那次赔了多少钱?”
“别说了!你的谎话一点也不高明。”他终于打断了她,“程程,我知道你一时无法原谅我,但是,我们中间有很多的误会。再说,你爸是冯书记的事,你不也一直在瞒着我?”
冯程程觉得讽刺,笑起来依旧如花灿烂,却不难看出嘴角的冷意。
他心慌意乱,仍然坚持去看她的眼睛,只听她一字一句地问:“洛阳,你是想告诉我,我们一比一扯平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的连手都开始颤抖,他看着她,近乎绝望,最后只能一点一点从她的手上慢慢滑脱下去。
从咖啡厅里出来,已见暮霭。邵天扬打电话来,无比欢快地说:“程程,孟师傅都跟我说了,真有你的,才一下午的功夫就搜罗了这么多。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犒劳你。”
冯程程笑了:“还没赚钱,就学人家请老板餐?行,把孟师傅也叫上吧,让他挑地方,今天非得狠狠地宰你一顿。”
最后去吃了涮活鱼,邵天扬亲自挑了鱼,眼看着服务员从鱼缸里捞出来拎进厨房去。
六月底,天已经很热了,这个时候吃涮活鱼,简直就是受罪。桌子上支了锅,里面是又香又辣的浓汤,再加上燃了明火,烧开了就汩汩地往上沸,热气蒸的人汗透涔涔。
偏偏又开不了空调,纸巾大把大把地用,最后,孟师傅叫了两瓶啤酒,两个男人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孟师傅的话渐渐多了起来:“等资质一下来,就得多活动活动了。建委、各大工厂企业的基建科、建设部、工程部……该拉关系的就得拉关系,该打点的就得打点了。”
冯程程不屑:“不靠着这些就不行?反正大的工程得招标,我们在标书上下点功夫不就成了?”
孟师傅嘿嘿一笑:“傻丫头,你以为这么简单?招标不也得是人家给你发邀请函,你再递标书上去?竞争公司那么多,如果人际面上不熟,人家只怕连个机会都不给你。”
孟师傅说的就是实情。冯程程问了冯家傲也才知道,他的公司设有专门的公关部,平时的工作就是和一些相关部门打交道。
其实,这就像是找工作,面试通过了,才给你试用期,才能让别人在试用阶段发现你的潜在能力。
想明白了,于是她也开始着手去主动联系一些企业的部门的头头脑脑,争取试用机会。
但她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又从来不肯扯出与冯伟山的那层关系,所以,她给人家打电知,大多都是无功而返。
那份无处宣泄的热情和信心大受打击,每次挂断电话。她都是一副灰头土脸。最后,她终于发牢骚说:“这些领导怎么那么多会要开?是不是真像马三立说的,买脸盆都得开个会才能决定啊?”
邵天扬噗嗤一笑:“这点儿打击算什么?女强人要那么好当,还有我们男人的立足之地吗?”
见她不说话,他又开始安慰她:“行了,别郁闷了。找找上班的感觉,过过瘾就得了,以后这些事儿都交给我来办,你就好好地复习,顺便管钱算帐成不成?”
冯程程点点头,看了拿了车钥匙,问:“现在可是上班时间,你又打算上哪儿去?”
“我一朋友今天来y市,我去机场接他。”
邵天扬走了没多久,XX厂的要处长竟然亲自打电话来,问他们的资质认证情况。此人她打电话联系过几次,都被委婉地拒绝了,于是更加觉得机会难得,好说歹说要请李处长吃饭。
敲定了饭局,她和孟师傅打了个招呼,就打车往鲜满楼去。
冯程程在门口等好了一会儿,李处长才到,领着一群男男女女,有说有笑地下了车。冯程程暗暗数了数,一共来了八个人,感觉有点像吃大户,但她还是客气周到地跟李处长握了手,而后带他们往包间去。
服务员先是倒了茶水,随后又递上了菜单,有个小姑娘接过来,却立即送到李处长的手里:“李处,您点菜。”
又有人说:“还是李处点吧。点菜可是一门学问,我们都不懂,您见多识广,我们也是跟着您沾光不是?”
几个马屁拍的李处长心花怒放,于是他也不再推辞,翻了菜单点了起来。
不得不说,李处长的确是吃过见过,菜价都在中等偏上的水平,但每一样菜都是特色。最后点的差不多了,他把菜单递过来,笑着说:“剩下这个酒,咱们还是让冯小姐点吧。客随主便,冯小姐说了算。”
其实真的是肉疼,请冯家傲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瓶大帝王,可为了今后的那点工程,她咬紧了牙,要了三瓶五粮液。
李处长显然很高兴,嘴里直夸她懂事,爽快,还亲自给她倒了一杯。
冯程程进退两难,沿着桌面扫了一圈,没想到,李处长带来的几个女孩子全都倒了满满一杯,只等着李处长发话开敬。
她觉得头大,但还是主动端起杯来:“李处长,承蒙您赏光,我先敬您一杯。”
这杯酒李处长喝的很痛快,似乎是因为酒好,他一口就喝进去三分之一。接着,其他的人也纷纷地端起酒杯来,东敬西劝,一片酒色融融…
她是第一次和这群人打交到,又怕说错话,又怕冷落了人,即使不会喝酒,也还是找着机会敬了李处长几次。
辛辣之气在叫喉间来回烧窜,感觉像着了火,连喘气都带着烘燥的热度。幸好没人注意到她,她吃了几口菜压了压,这种感觉才逐渐消散。
最后,她看准了时机,把话锋一转就引到了工程项目上来。
“李处长,我们公司的资质也下来了,眼下正打算接几个工程。您看,是不是……”
“哎呀,冯姐,工作的事要在工作的时间谈嘛,酒桌上咱就谈酒。”说话的,是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长的一脸清秀,却是难得的豪爽,“来,我敬你一杯。”
冯程程哪里招架的了,只好又抿了一口。这下她成了掉进鱼池的香油饽饽,鱼儿们争先恐后地朝她游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稀里糊涂又被劝着喝了不少。
酒劲一点一点儿地拱上来,她觉得头昏脑胀,双腿发软,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于是找了个空子钻出去给邵天扬打电话。
电话一直没人接,她以为是机场信号不好,于是又哆嗦着手指头给他发了短信。再回去的时候,三瓶酒已经见了底,还有人的杯里正空着,于是又叫服务员上了一瓶。
鱼端了上来,李处长一筷子夹在了鱼头上,立即又有人说:“李处长真是行家,吃鱼就得吃鱼头。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个故事,是这么说的:土匪掳了一个少女,却在勒索赎金的时候犯了难,最后,山寨的老大说,做条鱼给那个女孩吃,如果她先夹鱼头,说明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赎金要多一些,如果先吃鱼肉,说明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赎金就少要一些。可见,会吃的人都是先吃鱼头。”
冯程程已经醉态微露,但意识尚在,于是用一支胳膊撑着桌子,半握着拳头托着腮,听着那人讲故事。喷嘻笑间,包房的门被打开了,她回过头去,看见风尘仆仆的邵天扬,如同看见了救星,连忙站起来给李处长做介绍:“李处长,这位就是我们的经理,他刚下飞机,就直接赶过来了。”
邵天扬脸色不佳,明明是去机场接人,却被她说成是“刚下飞机”,再看李处长那一脸“理解万岁”的表情,火气腾地一下子就拱了上来。他狠狠瞪了她一眼,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冯程程脑间一空,直到被拖出去好远,才渐渐恢复意识,只认为他的火气来的莫名其妙:‘你不招待客人?拉我出来干什么?”
他不吭声,只是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拖着她大步流星往后院里去。
“邵天扬,你说话,到底怎么了?”她感觉气氛不对,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惴惴不已,慢慢地又开始恐惧,最后拼命挣扎,“你放开我!不说清楚就放开我!”
“闭嘴,别不识好歹!”
邵天扬推开休息室的门,几乎是抡着把她推进去。她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就扭过头来迎上去:“谁不识好歹了?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手底下握着好几个工程呢,你算没算过,失了他们等于失了多少钱?”
“我邵天扬这辈子最他妈不缺的就是钱!”他怒气滔天,伸手指着她的鼻尖,一字一句,声音森冷至极,“冯程程你给我听着,我宁肯让你在公司里给我沏茶倒水,收工打杂,也不许你底三下四陪人吃饭,替公司揽工程!”
正文65
邵天扬的眼里闪着两团火焰,熊熊而窜,将他整张脸映的格外明晰。英拔的剑眉、挺直的鼻子、深邃犀利的目光和棱角分明的嘴唇,似乎都随着胸腔的起伏而变得生动。
他怒气未平,而她却犹不在乎,反倒上前一步。
她竟然还敢挑衅?
他微微皱眉,铁青着一张脸瞪过去。
她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里带着酒气,却混了一丝丝甘甜,似有若无地拂扫在他的脸上。酒劲发上来,她脸颊红的像是簇了一团似血杜鹃,微微一笑,竟然碧眼盈波,顾盼生神。
他恨的牙痒痒,几乎是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来:“冯程程!”
她依旧是笑,身子却贴了上去,踮起脚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慢慢地贴向他的嘴唇。
那片温热柔软覆了上来,猝不及防。他只觉得全身的血迅速上涌,有一股力量在身体里炸开。血液风卷残骸,一路沸腾,最后涌进脑子里,掀起惊涛骇浪,卷着漩涡将一切摧毁消溶。
他僵在原地,神同蜡像,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她在干什么。他用力地推开她,但她的身子软的像一条小蛇,摇摇晃晃了几步就又顽固地缠了上来。
他的神经一突一突地跳,只觉得全身的火越烧越旺,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行”。
他再一次艰难地推开她,她果然没有再缠上来,却站在原地,垂柳摇姿地给他讲故事:“今天我约了洛阳,他问我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我说,我有男朋友了,他的名字叫邵天扬……”
不等她说完,腰间便多了一股力量,几乎像强盗一样蛮横,一把将她搂了过去。
他紧紧地搂着她,吻她的脸,耳朵……贪婪、急迫,带了点怒意,但更多的是惊喜。他渴求般地吻着,最后终于寻着她的嘴唇,狠狠地压了下去。
贝齿轻启,他探寻而至,一路吸吮,一路掠夺。她略显生涩,笨拙地回应,但却正是因为这股生涩,让他更加兴奋。
他的大手捏着她的腰,温暖从他的掌心如电流一般传递而来。她觉得呼吸困难,身体里异常浮燥,仿佛有什么想要破茧而出。这种感觉太陌生,陌生到让人无所适从。
但他却不肯给她喘息的时间,一路穷追不舍。她被他吻的全身的毛孔都扩张开来,眼皮微阖,身子软的站不住,酥若无骨,只好将全部力气都依靠在他的身上。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吻着她,带着她一路向内间里去。开门、关门、上锁,轻车熟路,最后将她压在床上。
因为喝了酒,倒在床上之后她一直迷迷乎乎的,整个人猛地被什么撕裂开来,一下一下地疼,仿若凌迟。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她全身的力气早已消耗殆尽,像是被车轮碾过,两条腿又酸又痛,颤微微地放平,再也顾 不得其它,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一缕阳光划破了黑暗,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越来越多,直到半个太阳从天的尽头升起来,才终于迎来第一声鸟鸣。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将空气里的灰尘照的粒粒可数,好像是谁抓了一把细碎的金子洒在时光里,光粼辉闪,一切都美好的不尽真实。
床上的两个人睡的很沉,毫无戒备地靠在一起,淡淡地呼吸,似乎可以这样一生一世,无人相扰。
偏偏此时,手机不识时条地响了起来,如同催醒的起床号,打破了这一秒的寂静与和谐。
冯程程皱了皱眉,终于翻了个身,习惯性地往枕头底下摸过去,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她实在是困,懒得去管什么,于是一动不动,继续睡觉。
四周又静了下来,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察到好像有一股风吹在脸上。真实她以为是错觉,全然不理,但当那股风再次幽幽而至的时候,她总算意识到,那不是风,而是另一个人的呼吸。
大脑有几秒钟的短路,接着,如同有一道天雷滚滚而至,劈开了她所有的记忆。于是,昨夜里那娉影缠绵的影像就像是电影回放似的,一幕一幕,接踵而来。
她记得是自己行吻上去的,记得自己跟他说的每一个字想起这些,她羞惭不已,恨不得问问老天,为什么不干脆来一场地震,将她砸死在残垣废瓦里,免得还要爬起来,面对这丢人尴尬的一幕。
捶胸顿足地想了一会儿,她微微睁开眼睛,偷偷地瞄了瞄身旁的人,看他似乎并没人惊醒,于是赶紧爬起来,从脚底下找到胸罩,迅速套在身上。
她挺着身子系背扣,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可那该死不死的手机却又于一次不识相地响了起来。
这一次,邵天扬果然醒了,看见冯程程那光洁如丝的祼背,竟然脸不红,心不跳,不紧不慢地坐起来伸手帮她。
背扣扣好了,她犹如一条受惊的小鱼,又缩回到被子里去,窘迫万分地说:“能不能……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手机在她的裤兜里,而裤子在床底下。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伸手捞了上来,然后笑眯眯地递给她。
电话是王珊珊打来的,她转过身去,才一接通,对面就劈头盖脸地传来一声狮吼:“冯程程,你竟敢彻夜不归?”
她压低了声音,唯唯诺诺地说:“你小点声,我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跟哪个男人混在一起?”顿了顿,她又忽而惊呼起来,“邵天扬?”
她身子一凛,脸又爬上了一层红晕,还迅速蔓延到耳根,连带着脖子也漾起一片浅浅的绯色。
“现在不方便说,我回家再给你解释。”
“程程……”
“先这样吧,我一会打给你。”
敷衍着挂了电话,她就面对着墙壁,用指甲抠着枕头,逃避似的不去想那些事,闲闲地研究起这上面到底涂的是什么牌子的漆。
邵天扬知道她不好意思,于是凑过去,嘻皮笑脸地问:“程程,你不饿?起来去吃早点吧。”
早点?亏他还想着吃早点。
但这的确是个不用尴尬的方法,于是可怜兮兮地说:“ 我想吃老街的馄饨。”
“行,咱就去吃饱。”他心情大好,又低下去亲她的脸。
“哎呀!”她正不好意思,哪里还有心思与他亲热,于是烦躁地弹开他,“快点,我饿坏了。”
他不依不饶,作势又要扑过来:“饿坏又不是饿死,怎么也得先亲一个再说。”
“邵天扬!”
她几乎皱起了眉,但还是被他抓住,搂在怀里:“嗯?有事儿?”
他望着她,一脸促狭。
“你……”
“我什么?”
她急窘不已:“别闹了行不行?”
“行。”他回答的斩钉截铁,“但是必须亲一下。”
最后,他还是霸道地压住她,亲了又亲,直到真的听见她肚子里咕噜一响才肯罢休。
幸好休息室里有浴室,她裹着床单,抱着衣服逃进去。慢慢地把床单从身上绕下来,她面红耳赤地对着镜子,满身满脸地寻找“传说中的草莓”。
还好他口下留情,只在胸口的地方有一处可疑的痕迹,用衣服可能遮住,于是她放下心来,打开花洒,开始清洗一身的汗湿粘味。
浴室不大,但设施一应俱全。牙膏、牙刷、剃须刀,还有一瓶男士洁面|乳整整齐齐地放在洗理台上,柜子里还翻出两条全新的备用毛巾。
冯程程才不管这些是新的旧的,男士的不是女士的,除了牙刷以外,理所应当地先拿来用。最后她清清爽爽地出来,邵天扬也已经穿戴整齐,还得空把狼籍不堪的休息室收拾干净了。
因为以前学过礼仪,所以执招待李处长的时候,她特意化了些妆。如今把脸上的残妆艳色洗掉,便格外的清透盈润。
他喜欢她这样脂色不染,干洌纯净的样子,于是拥着她往外面去。服务员已经前前后后地忙碌开了,看见他们亲密无间地从休息室里走出来,都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冯程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大伙儿反倒冷静的多,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既定的事实,见怪不怪,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情,视若不见。
路过收银台的时候,一个小服务员拿着一个皮包送上一来:“冯小姐,你的皮包昨天落在包间时,我们服务员一时找不到你,所以暂时替您收了,您看看东西有没有少。”
冯程程客气地接过来:“谢谢你们。”
说到包间,邵天扬蓦然想起李处长那副居功自大的样子,心里冷冷一哼,没好气儿地说:“昨天那一桌帐单拿来我瞧瞧。”
服务员看见他面露不悦,心虚万状地把帐单呈上来。冯程程伸头一看:“四千多?都点什么了?这么贵?”
邵天扬看了她一眼,平静地交待:“入帐。”
66
从鲜满楼出来,邵天扬果然把车子开到了老街,从手包里拿了些零钱,跳下车来就拉着她去牌坊对面吃馄饨。
“这家馄饨店有近五十年的历史,祖辈三代都在这条街上卖馄饨。据说就连青黄不接的年代,他们能把野菜剁成馅儿,现包现卖。”
冯程程半信半疑:“野菜馅的也能叫馄饨?”
他嗤地一笑:“你怎么这么笨呐,我说个笑话你也当真?”
他们这群人说话一向没边没沿,也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只好无奈地撇撇嘴,跟上他的脚步。
馄饨上来了,一个个肥溜溜的,汁鲜肉嫩,她原本饿的不行,但如今却用勺子一个一个舀来舀去的,食难下咽。
邵天扬觉得好笑,替她放了下佐料,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了,还生气呢?”
她吸了吸鼻子:“我哪有那么多气生。”
“那就是心疼?”
她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问:“四千多块钱打了水漂儿,你不心疼?”
邵天扬嗤笑:“我现在心情可是好的很,4000块钱换一个老婆,多值啊。”
“谁是你老婆?”
“你敢说不是?那昨天…”他挑了挑眉,故意把声调拖的极长,尾音还微微扬起来,满是戏谑。
冯程程知道他在说什么,悄悄扫了一眼他那副春风得意的表情,只得把头埋的更低。
吃完早点,两个人回公司,一如既往地无所事事。冯程程照例埋头看书,邵天扬则拿着水壶去浇花,嘴里还哼着荒腔走板的《沙家浜》。
孟师博也察觉出气氛不对,于是笑呵呵地问:“怎么样?昨天的事儿谈成了?”
冯程程垂丧着脸,摇了摇头。
“那他怎么这么高兴?还唱两嗓子?”
邵天扬抢着说:“那是因为我中奖了,心情好呗。”
“嗬,那得恭喜你。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也买体彩。”
邵天扬瞅瞅低头脸红的冯程程,咧开嘴,油腔滑调地说:“唉,程程,你说我那是不是应该属于福利彩票啊?”
冯程程哪里还敢搭话,一头羞进了书里。
一上午,冯程程都有些怔忡,书上的字根本没看进去几个。她暗暗地为自己的少女生涯哀悼了一会儿之后,思绪还是落到李处长的身上来。
从昨天被那天扬拽着离开,自己就一直没出现过,这样冷落了客人,只怕以后,人家必定不会再与扬程的任何一个人打交道了。但扬程开业这么久,一点工程都联系不上,真不知道何时才能改变眼下这入不敷出的局面。
正在郁闷之际,手机短信声音响了起来,她打开一看,竟然是邵天扬发来的,只有简短的三个字“想我吗?”。
她抬头一看,他正像模像样地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似乎在避人耳目。她觉得好笑,他却忽然歪过头来,瞟了瞟她手边的手机。
她最讨厌他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于是收回目光,拿起手机回过去一条:看来你是真的很闲呀。
他犹未在意,只是低低一笑,又发来一条:没闲着,光想你了。你也动动脑子,想想咱中午吃什么?
她实在觉得无聊透顶,于是搁在一旁不加理会。无聊至极,便拿着笔尖在本子上点了无数个“麻子”,却在点最后一下的时候,猛地想起一件格外重要的事来。
她慌头慌脑地拿过手机来,发短信给他:咱俩的事,你先别和我哥说。
他不满地瞟他一眼,随即发过来:怎么着?嫌我丢人,还是怕你哥反对?
她知道他想的太多了,于是好脾气地耐下性子,一字一句地同他解释:我想等过阵子稳定了再说,不然我们半路上分道扬镳,我哥肯定要发脾气。
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你有前科。
邵天扬终于瞪起眼来,她也不示弱,同他对峙。无影的刀叉剑戟早就在空气中厮杀了n个来回,气旋一波一波蜂拥而来,火药味越渐浓重,而孟师傅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犹然自在地坐在一旁喝茶看着报纸。
最后,邵天扬妥协,发来短信说:那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冲他点点头,于是短信又紧跟着发过来:你昨天跟洛阳真的是那么说的?
洛阳一夜宿醉,赵敏如替他请了病假,而后端了稀饭去敲门:“洛阳!
起来吃点东西!”
其实他一直是半醉半醒的状态,胃被酒精灼的难受,可他不想起来,也不想动,眼前一直都是冯程程那纤腻的手和大学时那如花笑靥的脸。
时光似乎又回到过去,那个春暖花开的下午,他带她去广场上滑旱冰。
她是第一次滑,鞋带不会绑,连站起来都要他抱着。于是他帮她做好一切,扶着她一步一步地蹭着走。她害怕地抓紧了他的手,每艰难地迈出一步都要打一下滑,可是她仍旧信任他,听着他的鼓励,一步一步地勇往直前。
广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男女老少,高手云集,如同一条条滑溜戏浪的小鱼,嗖嗖嗖地从她身边穿梭而过。她满眼流露羡慕之色,于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却一时没有掌握好平街,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了过去。
他来不及思索,下意识地紧紧抱住她,结果她摔下去的力量太大,脚又刚好顶到他的鞋,他一个站不稳,也跟着一起栽了下去。
他整个身子几乎压在她的身上,姿势暖味非常,惹得几个小孩子跑过来哇哇地起哄。
他还来不及脸红,便看见冯程程躺在地上,紧紧地闭着眼,一动也不动。他吓的几乎三魂七魄都飞出了窍,立即把她抱起来,一边摇晃着她的身体,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喊:“程程?你怎么样?你醒醒啊?”
他担心的快要哭了,她却忽然睁开眼睛,俏皮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他气急,恨不得一把掐断她的脖子。她竟敢和他开这样的玩笑,不知道他会担心?
于是,干脆别过头去,不再理她,可她却仰起脸,笑成了一朵向日葵,嘻嘻哈哈地喊他的名字:“洛阳,洛阳…”
聆动悦耳的声音渐渐变得苍老刚劲,慢慢地又合二为一,最后变成赵敏如在门口的一声一声低唤。
终于,洛阳翻了个身,不耐烦地说:“妈,我不吃了,我要睡觉。”
但赵敏如还是推门进来,把稀饭放在桌子上,拍拍他:“跟妈妈说说,昨天到底怎么样?你不是说约了小冯吗?怎么酒气熏天的回来了?”
洛阳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她就继续喋喋不休:“是不是她还不肯原谅你?你不是说你们感情很好吗?怎么会这样?我就说,现在的女孩子,哪有一个不贪钱的。你看她,还不是跟着那个百万富翁跑了?你那么急着跟小曼分手,我以为你有什么把握,现在倒好,闹了个鸡飞蛋打。”
“妈!”洛阳终于回过头来,“您少说几句行不行?是我先对不起程程,人家不理我也是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我怎么养了个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呣子俩吵架的声音越来越高,终于,向来不问世事的洛志平放下了老花镜,从书房里出来踱出来。
“你说你大清早的,烦不烦?洛阳不舒服,你让他清静清静!”
赵敏如稍稍一愣:“你嫌我烦?洛志平,我告诉你,儿子都是跟你学的,连个对象都搞不定,一点出息都没有。”
“他怎么没出息了?”洛志平耐下心来劝解道,“孩子大了,自己能作主了,你偏偏东一杠子西一榔头的添乱。今天嫌程程没工作,明天嫌小曼太会来事儿,出门招风,这会儿,听说人家程程的爸爸是市委书记,你又巴巴地想贴上去?你把你儿子当什么?”
“我是为了他好!”
洛志平冷冷一哼:“你那是势力眼!”
赵敏如脸色一变,随即勃然大怒:“我势力眼?我就是势力眼又怎么了?你不要忘了,当初要不是我这个势力眼上下打点,让你从工转学当了教师,你能这么安心静气地在屋里看报纸?一个月拿那么多的退休金?说不定啊,还窝在哪个工厂车间里抢锤子呢,运气不好,下岗也说不定!”
洛志平眼睛一瞪:“说孩子你又扯到我头上?我怎么了?我们工人阶层地位高的时候,你不也只是个臭老九?那会儿我不也是不在乎阶级地位,顶着压力娶了你?”
被人戳到痛处,赵敏如眼圈一红,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你说的没错,那个时候要不是因为你们工人阶级地位高,我怎么会嫁给你这个窝囊废?
洛阳,我今天就搁下这么一句话,你听好了,要么,就去把冯程程给追回来,要么,你就回去劝劝小曼,否则,你就别再认我这个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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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下班后,邵天扬带冯程程去吃日式。冯程程以前吃过韩国馆,但一次也没有吃过日式。
邵天扬替她把芥末汁调好,亲手给她夹了一片加吉鱼,但她似乎吃不惯生鱼片,拧眉皱眼地吃了一口就再也不碰了。尝尝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只有烤鳗鱼和酱煮乌冬面合她的口味,于是,连邵天扬的那份,也被她理所应当地霸占。
房间里点着灯,但房里多余的那扇覆着半透明樟子纸的木格拉门的后面,还是有几点烛火掩透而来,人影落在墙上和拉门上,颀长摇曳。靠在墙边的深色条几上,摆着一架十三弦古筝,加上周围的绿竹枯枝、花草掩映,让这方角落充满宁静与自然的味道。
冯程程不禁有一种错觉,似乎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一个穿着深色花底儿和服的妈妈桑跪在门外,轻轻地拉开拉门,而她后面则是一位抱着萨摩琵琶,白面红唇、躬谦贤涩的歌姬。
气氛格外的好,用三味线和尺八合奏的日本民谣袅袅动人,两个人坐在榻榻米上,相饮对酌,别有一番情调。
清酒的味道极淡,尾音还有一种隐隐的甜,但冯程程不胜酒力,连喝了两杯之后,一抹淡淡的红晕便悄悄爬上了她的脸颊。
邵天扬总是很周到体贴,又适时地替她倒了一杯。
她摇摇头:“不能再喝了,昨天的酒劲还没散,我到现在还头疼呢。”
他看着她的表情,眉眼舒展开来,哈哈大笑:“你今天倒挺懂得适可而止,昨天怎么那么豪气冲天?”
冯程程不理他,反倒兴致勃勃地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
邵天扬神色一紧,愣了几秒之后,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笑着说:“甭瞎想啊,谁暗恋你了?”
“那你干什么偷Pāi我照片?还…”
话还没说完,冯程程蓦地住了嘴。但邵天扬还是从中捕捉到到了重要信息,竖起了眉,不假思索地追问道:“什么偷Pāi照片?”
说漏了嘴,已经无法再找什么理由岔过去,于是,她绞尽脑汗,用最恰当的语言把那天动了他电脑,看到照片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最后还格外强调了一句:“我真不是故意的,也没想偷窥你的隐私。”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纯属意外?”
邵天扬像不认识她似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她的脸,目光越发地高深莫测,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冯程程实在难在捉摸他的真实想法,只好抿着嘴,一声不吭地等在一旁“听候发落”。
过了一会儿,他又叹了一口气,说:“冯程程,原来你早就知道,却一直跟我装腔作势?如果不是昨天,你打算跟我瞒到什么时候?”
“我不是想装,主要是,你们这群人前科太多,就连说话都是真一句假一句的,我敢信谁呀?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把照片放电脑上让我看的,等我上了钩,你再扔我个几十几百万,然后拍拍ρi股走人?”
邵天扬被她说的几乎恼怒,眉头纠结在一块儿,坐在桌子对面一言不发,只是吃饭喝酒。
冯程程意识到自己说的过份了,多少伤了他的自尊,于是主动陪笑:“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不该以点盖面,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但我那不是因为不够了解你吗?”
他独自喝了一杯酒,依旧不吭声,似乎思绪飘到了万里之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越是沉默,她心里就越是惴惴,倒不是怕他就此翻脸无情,而确实是自己说的那些话让人难堪。
忍了一会儿,她终于绷不住那根弦,不得不老老实实地交代:“其实,我对你也不是完全没感觉,但就是对自己不自信。像你这样的,找个明星女朋友都绰掉有余,我要什么没什么,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你究竟能看上我什么?”
邵天扬总算放下了酒杯,看了看她说:“吃完了?那就走吧,以后咱不来吃日式了。”
他刻意避开话题,站起来就走,冯程程也只好跟着他一路出来。
这里的老扳是个日本人,结帐的时候特意送了他们一盏孔明灯,还用蹩脚的中文说:“欢迎下次光临。”
上了车,两个人依旧无话,冯程程闹不明白邵天扬到底意欲何为,于是用头抵着车窗,在道路两侧的流光掠影之下,看着车内的玉制平安符静静地发呆。
她其实是真的不自信,当年洛阳抛弃了她,她打击颇重。后来想想也对,上学的时候谈恋爱,大多比较单纯,不会去顾及太多,但是毕业之后,谈恋爱就是以结婚为前提,这里面涉及到的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要多出甚多。
这也是为什么大学里的情侣,一但毕业就难逃分手结局的原因了。
车子缓缓开进小区里,最后在楼口处停下。冯程程尴尬地推开车门,邵天扬却忽然伸手拉住她:“程程!”
她僵了僵,还是回过头来。黑暗中,邵天扬的眼睛漆光流转,似盛波澜,看的她呼吸一窒,于是心跳砰砰地静待下文。
“其实真正应该自卑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我之前一直犹豫着不跟你坦白,其实也是怕你只当我是个靠老子吃饭的二世祖,看不上我。程程,真的,谢谢你不嫌弃我。”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认真的态度和她说话,虽然含蓄,但冯程程一字一句地听着,直到上了电梯,脸上还在发烧。
最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把心事一吐而快,而邵天扬却始终没有说,电脑上的那张照片是怎么拍的。
大概是真的被他说的心花怒放,开了门,换好鞋,冯程程的嘴角微微上扬着,脸上依旧是掩不去的春色。
王珊珊端着咖啡,故作知性地慢慢从卧室踱出来:“冯程程,我等你很久了。”
她脸上的表情一僵,光顾着欣喜,倒忘了该如何跟王珊珊解释昨天彻夜不归的事情来。
“说吧,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儿?”王珊珊坐下来,依旧是慢条斯理,但确实是给了人很大的压迫感。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横下心来坦白:“我谈恋爱了。”
王珊珊像是中了彩票,眸底一闪,失口而出:“邵天扬?”
她轻轻点了点头,想到了临分手时,在车里的那个纠缠激烈的吻,心里的甜蜜又微微地荡漾开来。
“昨天你们睡在一起?”咖啡还汩汩地冒着热气,她用纤长的手指捏着杯把,毫不避讳地问,“上床了?”
她问的太直接,冯程程觉得难为情,沉默不答,但她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冯程程等着王珊珊高兴雀跃,因为这是她一直期待的结果,但她却没有如她预期的那样抱着她欢呼,反而格外冷静地问她:“避孕了吗?”
一盆冷水泼下来,又准又狠地砸在她的头顶。难得王珊珊可以这么冷静,否则这个绝对不能疏忽的问题,就要被她粗心大意地忽略过去。
“没有。”她的声音低到了极点。
王珊珊抬头瞄她一眼,不声不响地进屋去,过了一会儿,又出来,甩给她一个小盒子,上面印着“毓婷”两个字。
冯程程吃惊地看着她:“你还备着这种药?”
“废话。虽然说是谈恋爱,但我们自己也得懂得保护自己,万一弄到上医院刮宫,那就没什么必要了。”
抠出一粒就着水吞下去,这是冯程程仅有的几次“吃药不皱眉头”之一。
吃了药,王珊珊才拉着她继续问长问短。除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细节,冯程程把事情从头到尾地叙述了一遍。
王珊珊一直吸着气,满眼羡慕,听到某处,几乎惊讶地跳起来:“冯程程,我没听错吧?竟然是你这个陈腐的大木头,主动吻了他?”
“珊珊,我是真的感动了。”
那个时候,她主动凑上去吻他,却并非因为醉了酒,行为失控。她其实也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被琼瑶、席娟这些人用文字熏就了一身酸骨,心底那股“追求真爱,生死不离”的浪漫因子被如数激发,自然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虽然他发了脾气,但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好像是言情小说里面的情节,浪漫的不尽真实,仿佛离现实很远,直到第二天回忆起来,她仍然觉得亦真亦幻,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差距。
王珊珊亦是同样感慨:“是啊,想想就觉得激动,你说邵天扬这样的极品,怎么就让你给碰上了呢?”
冯程程皱皱眉:“你这是什么口气?难道我很差?”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王珊珊果然识趣地站起来,打着哈欠往卧室里去:“哎呀,不说了,我都困了,可行李还没收拾呢。”
“收拾行李?”
王珊珊笑着说:“明天我跟阿威去香港,请好了假,机票都订好了。”
冯程程会心一笑,心想:这么快从小陈变成了阿威,看来王珊珊也很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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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感情在慢慢升温的同时,邵天扬通过一些关系,从政府揽了一些挂宣传广告牌之类的业务。虽然不是什么大工程,但总算结束了入不敷出的局面,也是值得欣喜的事。
这一天,邵天扬忽然提醒她:“程程,你的保险是不是该续缴了?”
其实他不说,冯程程也一直在考虑着这件事。邵天扬给她开出了很优厚的政策,她想了一会儿,决定抽空去nn报社转关系,打算开始续入保险,正式办理公积金。
正午时分,阳光灿烂,道路两旁的玉簪花也渐渐地露出了骨朵,果然如同美人发髻上的白玉发簪,垂吊在嫩蕊之间,准备择时绽放。
nn报社的楼体刚刚被粉刷一新,门口操场上的蓝球架也换了新的,原来的水泥地面还打了一层户外地胶,一派新气洋洋。
周围有几个小孩子拿着篮球跑来跑去,嘻笑声一片。冯程程打算看一会儿,却有人在她耳边惊喜地喊:“小冯,是你吗?”
冯程程回过头来,原来是张敬芳和于宏。
“哎呀,小冯,怎么感觉你胖了点呢?忙什么呢?”
冯程程笑笑说:“我还不是老样子,跟人合伙开了间公司,目前还挺清闲的。你们呢?也不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很忙?”
张敬芳说:“我们快忙死了,你走了之后,所有的工作都分摊到我们这边来,我现在都没有一天正点下班过。”
“邓淼呢?她不是转了正?”
于宏苦了苦脸:“她呀,估计快当上副主编了。”
冯程程笑了:“你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副主编得熬资历?”
正说着,一辆奥迪轿车缓缓驶入,在报社门口停了下来。几个人从车里下来,有社长、主编,还有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子,冯程程仔细一瞧,那不是邓淼还能是谁?
张敬芳凑上来,压低了声音说:“瞧见了吗?人家中午陪领导吃大餐,我们只能在外头吃盒饭。以前我还真没较真儿地想过什么叫天壤之别,最近,我可算是弄明白了。”
冯程程愕然:“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当初她用不正当的手段夺了你的名额,现在,这套东西又明目张胆地拿出来了。你还别说,这一套管用的很,走到哪里都吃的开,现在社里多了很多业务,广告客户也多了几个,社里拿她当人才培养呢。
于宏也Сhā上一嘴:“你记得孙炎珍吧?除了主编,资历最老的就是她,她以前多傲的一个人,以为副主编板上钉钉就是她的,现在也被邓淼打压的傲不起来了。”
其实,办了公司之后,冯程程对各行各业中的潜规则早就见怪不怪,但是像邓淼这样的例子,也确实罕见。
进了办公室,她一一和大伙儿打招呼,最后去找主编。一切事情办妥之后,去了趟洗手间,结果在洗手间里碰见了邓淼。
她似乎刚刚吐过,满脸是汗,头发也乱糟糟的不成样子,精致的妆容浮起来,像是被泡起来的一层皮,又花又腻。
冯程程洗了手,刚要离开,她却主动叫住她:“冯程程!”
冯程程觉得讽刺,似乎前不久她还是冯姐长,冯姐短地喊她,现如今,一下子就变成了“冯程程”。看来这人情事故,邓淼玩儿的挺有水平,她无求于她,也正值春风得意,不想多费唇舌,所以“冯程程”三个字比起别的称呼来算是言简意赅。
但她也无意纠结于此,于是回过头来,淡笑着静待下文。
邓淼是真的喝多了,目光呆滞,似乎也站不稳,一只手撑着洗理台,满眼鄙色地说:“我知道,我抢了你的正式编制你不服气,但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呀。不关我表姐的事,你凭什么勾引洛阳?”
冯程程有些恼怒,但还是笑笑说:“邓淼,你抢了我的编制,我当然不服气,因为你没有真材实料,而我的业务水平远在你之上,我有不服气的资本。另外,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光想着钻空子,走捷径。我现在有男朋友,我们很幸福,我没必要去勾引洛阳,我也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去针对报复你们每一个人,所以,我希望你说话的时候,能够注意言辞。”
邓淼哈哈大笑,表情也越发凌厉骇人:“得了,你那是什么男朋友,我听我表姐说了,你在傍大款。冯程程,你比我高尚不了多少。”
可能是酒精使然,邓淼的样子近乎疯狂。外面已经有人试探着打开门,但见邓淼那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又纷纷缩了回去。
冯程程对她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气得全身哆嗦,却又不屑同她争辩,很明显,她现在说什么,邓淼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最后,她只有严肃地告诫她:“邓淼,我告诉你,我冯程程行的正,走的直,不是你一盆脏水想泼就泼的。多说无益,你好自为知。”
从nn报社里出来,白晃晃的太阳下,邵天扬竟然靠在那辆辉腾上抽着烟等她。也许是因为觉得委屈,急着想去撒娇,于是她对他笑了一笑,几乎是扑着扎进他的怀里去。
邵天扬拍了拍她的肩膀,满口戏谑地问:“怎么了?不是这么会儿功夫不见就想我了吧?我记得你以前上我的车,跟搞侦察似的小心翼翼,现在不管不顾了,急着投怀送抱?”
冯程程被他逗的面红耳赤,最后总算噗嗤一笑:“你不是说有事儿吗,怎么来了?”
“办完了,所以就来接你了。”
“下午咱俩撬班吧,我想看电影。”
邵天扬摆出一脸吃惊的样子:“唉哟,今天太阳果然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呀。一向严谨,连我迟到一会儿都颇有微词的人,竟然主动要求撬班?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冯程程强颜欢笑,闪烁其词。
“不对!”他像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于是敛起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甩开她,“冯程程,你要么和我说实话,要么我就进去问。”
他那个阵势不像是开玩笑,她也知道他们这群人虽然平时不胡来,但仗着那点家势背景,也是什么事都敢干的,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我说还不行吗?”
好话说尽地把邵天扬哄上了车,让他把车开出去,她才敢把在洗手间里发生的事儿简单厄要地说了一遍。
邵天扬沉默着不说话,忽然就调转了车头。冯程程吓了一跳,意识到他想干什么,急的不行,拼命地拉他的胳膊:“你别去,邵天扬,你要是敢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邵天扬眯了眯眼,终于把车停在路边:“冯程程,你畏首畏尾的怕什么呢?”
“谁怕了?我不是告诫她了吗?再说,你一个大男人,跑过去跟一个醉妇一般见识,不嫌丢人啊?”
邵天扬看她说的真切,这才肯顺坡下驴,开着载着她往私人影院去。
冯程程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的布置十分熟悉,打开门之后,一眼就看出里面多了个冰箱。
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冰箱上漂亮的电子触摸屏,好奇地问:“邵天扬同志,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在这里放个冰箱吗?”
邵天扬看着她,故作神秘地说:“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在他的鼓励下,她打开冰箱的门,却意外地发现,冷藏室里的架子全被抽走了,只有一个白色的深凹瓷盘,里面生着一束淡粉色的风信子。
风信子已经开花了,娇蕊嫩施,婷婷婀娜。每一片花瓣的中间颜色略深,慢慢地往两侧淡去,好像戏子逐渐化开的眼妆,层次感玲珑分明。
冯程程又惊又喜,捧出来坐在沙发上仔细地看,随即又有些不甚理解:“为什么放在冰箱里?”
他挤在她的旁边坐下,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我又不懂养花,刚从朋友那儿要过来,又怕它凋谢了,所以干脆放冰箱里。”
她只见过蓝色的风信子,一直嫌它的色彩太重,却不知道还有粉色的风信子。心里像是被铺了一层蜜,却又因为他这份用心的礼物被一点点化开,心里的郁结一下子就散消全无。
“程程,喜欢吗?”他凑上来亲她的耳垂,如蜻蜓点水一般,似触即碰,淡淡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里,痒痒的。
冯程程怕痒,笑着躲开,他却穷追不舍,揽着她的肩膀,像是乱撞的苍蝇,没头没脑地寻上去。
“为什么送我风信子?”
“我觉得它像你。”
“像我什么?”
“光鲜煞亮,看着就想咬一口……”
他终于扳过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后半句话被吞进嘴里,像是即将断开的琴弦,已经走了音,却格外清晰刺耳。
他的手在她的身上到处游走,像是着了火,抚摸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染上了一缕绯色,灼人地发烫。
她被他吻的意乱情迷,意识渐渐模糊,混乱中,犹记得把风信子放在地上。
但风信子还是倒下去,球茎一头翘起来,根须凌乱地交杂着,被挑起来附着其上的水珠却越发明亮,映着沙发上,两个人相互交叠的一幕动人景象。
(暴风雨前的甜蜜,多给他们一点奢侈的时间吧,哈哈!「行淮蠹抑С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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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的余温渐渐散去,两个人都累到了极点,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艰难地动了一动。
沙发上窄窄的空间里挤了两个人,如果不抱紧便会有一个人掉下去。冯程程伏在邵天扬的胸口上,听着有规律的心跳声,思绪万千,最后竟然纠结在“两个人是怎么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嘿咻嘿咻的”这个问题上。
邵天扬似乎比她想的更多,一会儿亲亲她的脸,一会儿又挠她的肚皮,总是引得她发笑,像条小鱼一样在沙发拱来拱去地躲避骚扰。
她越是躲,他就越是闹的凶,结果反倒被某人从沙发上踹了下去。
冯程程吓了一跳,也没料到自己会在混乱中扬起这么一脚,本来还有点歉疚,刚想说几句好话,结果邵天扬哎哟了几声之后爬起来,抱怨道:“你这是谋杀亲夫!”
她扬起眉:“谁是亲夫?我怎么没看见?”
他伸手来刮她的鼻子,一脸坏笑:“可不就是我吗?”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她倒也笑了:“自作多情。”
“哟嗬,你还会来这一手?”他笑着凑上去咬她的耳朵,“翻脸不认人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笑间,他又寻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两个人起了一会腻,才终于从沙发上坐起来。
风信子倒在地上,显然被邵天扬狠狠地压过,花瓣掉了好几片,根茎也变了型,满地的花草残垣,着实让人觉得可惜。趁着冯程程整理自己的时候,邵天扬又开始“抢救”这株曾为他博得美人一笑的“功臣”。
一切都收拾妥当,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于是两个人开车又往公司里去车子开的极慢,邵天扬似乎有在意地拖沓时间。冯程程倒也不急,两个人刚腻乎完,那点暖昧之气还没散,如果面含春色地回公司,一定会被孟师傅看出来。
虽然他不会说什么,但老用那意味不明的眼光看他们,那也是很尴尬的。
路过市场的时候,邵天扬忽然说:“程程,你的朋友不是去香港了吗?
晚上,咱去你那儿吧?”
“干嘛?”她一脸戒备。倒不是不敢把他带到家里去,毕竟两人相熟到如此地步,也实在没什么可防的。只是他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她反倒琢磨不透他究竟意图何在。
结果他指着对面的饺子馆说:“我想吃饺子……老冯说,你包的饺子很好吃。”
原来是馋了。冯程程笑呵呵地指挥他把车开到菜场附近的停车场去,然后进去买食材。
说到饺子,冯程程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初学那会儿,要么就是馅太大,捏不上,要么就是好不容易包上了,一下锅就破了。经过反复练习,她终于学会了这门手艺,在回家之后,偶尔展示了一把,结果冯家傲大赞好吃,一个人吃了将近两大盘,撑到睡不着觉,后半夜还在卧室里溜达。
想起这段糗事来,她只觉得好笑,更没想到,冯家傲竟然还敢说出去张扬。
物价飞涨,好久不转菜市场,冯程程几乎生疏,听着商贩报菜价更是皱起眉头。邵天扬见她犹豫,便主动砍价,二块八一斤的菜,他能砍到二块五,那商贩倒也满口答应,还忽悠着他们买这买那。
买了食材,放在车里,干脆连公司也不去了,直接回家包饺子。
厨房里有个弹簧称,挂在钩子上,冯程程顺手拿出来称了称,结果不出所料,缺斤短两,硬是把那三毛钱给榨了出来。
她把面倒进盆里,加了些水准备活面。邵天扬洗了手,要来帮忙,她推开他:“什么都不会,一边呆着去!”
他恭敬地喊了一声“喳”,而后绕到客厅去看电视。
冯程程一个人忙,活面、擀皮,然后将一个个包好的饺子摆放整齐。忙了一阵,她忽然意识到,某人似乎过于安静,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一看,他竟然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发呆。
“真好看。”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眼神极亮,如同黯夜里骤然划过的流星,璀然一闪,转瞬即逝,美好的抓不住,却又被这短暂的几秒吸引。
冯程程羞的脸色发红,微微垂下头去,结果他又说了后半句:“甭瞎想,我说的是饺子。”
她气结,忽然捏了一个面团朝他扔了过去。他笑着躲开,而后三步两步地跑过来,从后面拦腰抱住她。
他和胳膊很有力,似乎用尽了温柔,淡淡的气息喷洒在耳根,吹的毛孔都慢慢地扩张开来。灯光静静地洒下来,罩着两个人,镜头仿佛在这一秒钟突然定格。
她手上有面,怕沾到他的衣服上,只好伸在前头,老老实实地任他上下其手,最后,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才把饺子全部包好下锅。
望着锅里来回沉浮打转的饺子,冯程程觉得有些恍惚。水一次一次地沸腾,蒸发起来,佛人面首,仿佛每一颗小水珠里都聚着一缕幸福的味道。这小小的锅里,滚的就是这一辈子的时光,煮的就是这一生一世的承诺。似乎千帆过竞,急流争先的背后,永远都只有这样一只锅,最温暖,也最真实。
饺子捞起来,装进盘子里,邵天扬欣喜非常,捧着盘子放到桌子上去,还主动张罗着摆碗筷。
结果还没容空吃上一口,忽然接到李处长打来的电话。
冯程程意外连连,及客气地说:“李处长,您好。”
对方是一副公式化的口吻:“小冯啊,我们这边有个装修工程,明天招标,你们做不做,如果做的话,马上来拿图纸。”
冯程程放下电话,喜悦慢慢地在心里浸透,好半天才醒过神来。
她把李处长的话如实地反应给邵天扬,邵天扬却慢慢地皱起了眉,似乎并没有多大的热忱:“程程,你想过没有,明天就招标,我们只有一夜的时间,标书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很重要的问题。邵天扬也几乎是个外行,而她也只看过标书的大概内容,却从来没做过。如果强行上手的话,她大概也只能做做资信这一环节,技术方面由孟师傅来负责,那么商务这方面,几乎是没有人。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块肥肉,却还没有吞下去的本事。冯程程觉得头痛不已,不由奇怪:“招标都是提前一天放消息的吗?”
邵天扬沉了沉脸色:“怎么可能?我猜李处长是故意的。”
“故意?”
“他上回吃了你四千,你忘了?”
他这么一说,冯程程也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李处长是怕落人口实,所以,才不得不推了个工程过来还人情。
但时间短促,他们未必能按时做出标书,如此一来,不是他不给机会,而是扬程公司并没有能力和实力去竞标。
“程程,你说,我们做不做?”
冯程程思索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做!干嘛不做?如果真的做不出来,我就放弃了。”
两个人打定了主意,也顾不上吃饺子,拿了钥匙就往外走,先去xx厂的工程部拿图纸。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但工程部的人似乎还在为明天的招标做着什么准备,办公室里忙忙碌碌,似乎有一场大阵仗要打。
李处长自然也没有走,坐在办公室里抽烟看文件。
敲了敲门,邵天扬和冯程程进了办公室,同李处长客气寒暄了几句,便从他手上接过图纸来。
冯程程看了看,是会议厅的改造和装修工程,似乎并不是很难,于是满脸含笑地同李处长道谢。
李处长自然也是很客气,还不忘提醒她说:“小冯啊,这次机会难得,你们回去要好好做。还是那个原则,价低者得,不过,明天上午九点就要招标了,这对你们来说,可能有些难度。”
冯程程点了点头:“李处长放心,我们会努力的,这是我们公司接的第一个正式工程,虽然时间仓促了些,但我们总得努力争取一下才行。”
李处长弹了弹烟灰,笑的格外殷切:“那好,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明天上午九点招标,别迟到!”
从xx厂出来,两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往公司赶。冯程程给师姐打了个电话,临时请她来帮忙,而孟师傅也被急招而回。
冯程程手脚麻利,打字速度快,语言组织能力也强,资信部分很快就搞定了,而孟师傅以前做过这一套,技术方面也难不倒他,最后师姐做好了预算等内容,再由冯程程全部整合成一份完整的标书。
忙了一夜,甚至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终于在早上八点的时候,打印机里打出了标书的最后一页。冯程程赶紧拿起来,装订好之后放进一个档案袋里。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疲态尽显。师姐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上班,孟师傅就坐在角落里抽烟解乏。
邵天扬拿着标书准备去竞标,冯程程也想跟着去,他却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乖,你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招标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
公司里寂静无声,冯程程睡不着,只好用眼睛钉着墙上的挂表指针,一格一格地跳。时间过的很慢,如果不是窗外的太阳渐渐地挪了位置,她真会以为时间已经悄然静止。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问孟师傅:“您说,咱们会中标吗?”
孟师傅抽了口烟,半晌才应道:“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因为好多工程都是内定的,招标也不过是找几个同类的公司假意递个标书,陪衬一下,走个过场。咱们昨天才拿到图纸,我估计十有八九也是给人当陪衬去的。”
担忧如潮水般涌上来,狠狠地将她所执信的一切拍散,残骸卷进黑暗的旋涡里,漫漫地沉入海底。
冯程程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一点一点地抽空|派派妙の灵手打,转载请注明|
正文 070
等了许久,邵天扬还是没有打电话来,冯程程终于按耐不住,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熟悉的音乐响起,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她意识到什么,抬头一看,邵天扬正站在门口。
他的眼圈周围尽是暗色,仿佛疲倦到了极点,风尘仆仆,满身萧瑟,在看那副无精打采的表情,似乎没有带来好消息。
本来,没必要非得接这个工程,但为了她的急迫,为了她的急功近利,几个人豁上了一夜,换来的却只有满脑子的失望和身体上的疲累。
她实在心疼的不行,赶紧迎上去安慰他:“没关系的,竞标本来就是有输有赢,我们是新入行,没有经验,不成功是理所当然的,你也别太在意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邵天扬看着她那副剜心切肝的表情,忽然噗哧一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扫之前的阴霾之色:“程程,我们成功了,我们的第一个标,中了!”
冯程程几乎不敢相信他说的呃一切,表情瞬间僵住,欣喜几乎穿透了整个身体,无限膨胀,最后连四肢都麻木到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一样。
欣喜过后,又有些小小的心酸。
从为了揽工程给李处长大的第一电话开始,一直到彻夜不眠不休的奋斗……从头到尾,一幕一幕,如电影回放一般在眼前反复清晰播映。所有的艰难困苦,荆棘载途,似乎都从高不可攀的崖端矮了下去,那些渴求而不可唾得的东西,竟然在几个小时之后,被命运的双手捧送而来。
扬程公司中到了第一个标,自然是要好好庆祝的。司家译打电话来,头一句话就是:“扬子,你得请客啊。”
邵天扬哪里招架得了,只好点头应承,地点自然是鲜满楼。
邵天扬和冯程程因为忙公司的事,起去的稍晚一些,刚上二楼,就听见包间里传来司家译戏谑非常的声音:“老余,我怎么说来着。扬程公司不出两月准能揽上工程。你偏不信,非要打赌,瞧瞧,这回输了不是?赶紧把赌注交出来。”
余晖满不在乎地说:“输了就输了,不过是一块民国老玉。再赌一场怎么样?赌注还是它,我就不信,我赢不回来。”
有人好奇:“你们还打算赌什么?”
司家译眯起眼,自信满满地说:“我就赌扬子搞不定冯程程。”
余晖抬杠:“我说,冯程程早晚上扬子篓里的鱼。唉,你们在场的都给作个证明啊,免得这小子输了不认。”
司家译瞪起眼,笑骂道:“滚你丫的,我什么时候不认账过?”
邵天扬在外面听着有些慌神,冯程程倒是苦笑不得,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冯家傲说:“你们几个收敛收敛啊,我还在场呢,就敢拿我妹妹设局?”
余晖不知死活,哈哈一笑:“老冯,你搀和搀和不?要不咱弄个赔率啥的。大伙都跟着赌几把得了。”
结果冯家傲眉头一皱,顺手就把筷子扔了过去。
几个人还在嘻嘻哈哈哈,最后邵天扬实在听不下去,推门而入,看见在坐的男男女女皆是满面春风,似乎仍未尽兴,又气又笑地骂:“嘿,说什么?说什么呢?屋里这么多女孩子,不注意点影响?再说,外头人来人往的……”
众人看见邵天扬和冯程程进来,均是一愣,再听他的口气,料想是全部听见了,干脆也不再避讳,更有人探头说:“外头人来人往的又怎么了,又不是入洞房,怕人听壁角啊?”
话音刚落,一群人哄笑起来,还有人鼓掌叫绝。
邵天扬无奈之下,也只得狠狠地瞪他们几眼,然后转过身来跟冯程程解释:“甭理他们,丫就是一群流氓!”
这顿饭吃的格外轻松,几个大男人幽默风趣,惹得席间频频传来笑声。一群人更是把矛头对准了邵天扬,轮番上阵,一杯一杯地劝他喝。邵天扬自是来者不拒,但也不肯暗亏,一会儿拉这个陪一杯,一会儿又忽悠那个多喝一点。
这群人简直就是酒仙,喝酒跟喝水似的。冯程程着实不明白,这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琼浆玉液”多么美妙的一个词用在它的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寡难敌众,这群人分明是存心的。几杯酒过后,邵天扬便眼角生波,侃侃而谈,把这次招标的过程大肆渲染,偶尔隔着桌子看过来,目光深切非常。
冯程程怕露了马脚,假意没看见,只顾着和坐在旁边的苏慕染说话,结果有好事之人,硬是把话锋一转,矛头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来,咱们敬敬功臣。”不等冯程程反应过来,余晖一仰头,半杯白酒就这样喝了下去。
冯程程只好跟着抿了一口,但他又嫌少,生生看着她又补了一口才肯作罢。
这些人平时关系好到不行,只差穿一条裤子,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打招呼,全是自来的默契。余晖刚坐下,司家译又端起来了酒杯。
苏慕染悄悄捅了他一肘:“程程不会喝,你们就不能饶了她一次?”
“这场合,有饶酒的吗?”他眨了眨明亮精奇的眼睛,笑的更加的暧昧,“再说,某人巴不得想替,我也得给创造个机会不是?”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邵天扬,似乎都在等着他主动提出来替酒。邵天扬从善如流,迅速举起杯来:“今天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哪天麻将桌上见分晓。”
好好的一顿饭成了赛酒会,好在这些人酒量还可以,都是喝了七八瓶白酒还能数绕口令的主儿,吃完饭,竟然还有人提议去打台球。
鲜满楼附近就有一个台球酒吧,一行人兴致勃勃,纷纷各自上车。
邵天扬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室,冯程程一愣:“你想让我开?”
“教了你一个多星期,不想开开试试?”
“我没本儿、”
他笑:“有我这个师傅,要什么本儿啊,这儿人少车少,一会儿你最后一个走,慢慢开,我在旁边指挥,绝对没问题。”
结果上了车,她几乎是手脚冰凉,感觉上了刑,四肢无措,连呼吸都找不着节奏。
在邵天扬的指导下,冯程程慢慢地起步、换挡、拐弯儿、停车,两个人在路上磨蹭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把车停进了车位里。
到了台球酒吧,余晖大电话来,告诉他们没有包间了,只在大厅里凑合凑合。邵天扬挂了电话,便带着冯程程往大厅里去。
大厅里音乐弥漫,环境比较好,不像外面那些廉价的台球厅那版乌烟瘴气,但也是烟雾缭绕。周围极暗,有无数道彩色射线扫来扫去,唯有一张张深绿色的台球桌上,有几盏灯罩下来,将绿油油的台面照的清晰无比。
冯程程以为这群人只会打麻将,却想不到,他们中间还隐了位台球高手。放眼望过去,司家译已然成了焦点。
这群人原本就生的好看,而司家译是个中翘楚,打起台球来,姿势潇洒,又稳又准,特别是一球进袋之后,他直起身子,用壳粉蹭着球杆的时候,总会露出一脸近乎邪媚的笑容来。
女孩子们被他迷的心花怒放,尖叫声不断,而司家译似乎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完全不受影响,依旧笑若春风。
冯家傲带着齐欣然在另开了一张桌子,一板一眼地教她握杆的姿势,丝毫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倒是齐欣然笨的可以,教了几次都不会,干脆甩了球杆,再也不肯学了。
冯程程只觉好笑,似乎哥哥也只有在老爸和齐欣然的面前才端不起架子来。
邵天扬见她心情不错,于是提议说:“程程,咱俩包张桌子,我教你?”
冯程程看的手痒,于是点头。占好了桌子,立即有球童上来摆球,邵天扬就趁这会儿功夫带她 去挑球杆。一根球杆被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还摆了姿势瞄了瞄,挑了最满意的两根,才回到球台前。
冯程程虽然没打过,但偶尔在电视上懒丁俊晖打球,再加上领悟能力比较强,邵天扬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她就学会了握杆和击球。
“压低身子,手端平,出杆的时候手不要抖。来,打!”
在邵天扬的指挥下,母球砰地一声被击了出去,却撞在前方不远处的粉球上。冯程程一脸的失望地皱了皱眉:“怎么会打到粉的呢?我明明瞄的着红球的呀。”
她的样子很好笑,眉头皱成一团,嘴巴也微微嘟起来,好像一个够不到糖罐的孩子。邵天扬觉得心里痒痒的,如果不是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他大概早就吻了上去。
他晃了晃神,总算收回心猿意马,又耐下心来示范了一次给她看,还用手指在台子上,虚划了一条线路来给她讲击球点和球的走位。
冯程程按他讲述的要领按部就班,刚刚打顺了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那声音格外响亮,直冲耳膜,而后又有个声音说:“洛阳,这次评职称,你肯定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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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仍旧穿一身白色的衬衣,干净整洁。他似乎正值春风得意,一脸和煦如沐的笑容,只是嘴里还在谦虚着说:“千万别肯定的这么早,头儿可是说了,择优评定。咱院里人才济济,我倒瞧着自己挺危险呢。”
那人摇摇头:“你呀,就是太过小心谨慎了,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在院里肯定一个字不提。你也别绷的那么紧,放松,今天这台球算我的,等你评上了职称,我们大伙儿再狠狠地宰你。”
“没问题!”
冯程程听着他们的你来我往,正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打招呼,洛阳偏偏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侧过脸来,目光恰好落在她的脸上。
他几乎怔住,愣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走过来同她打招呼:“真巧。”
其实真的是巧,而且巧合这个东西有时候很微妙,似乎越是不想见到谁,谁就越会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跳出来。
她一直知道洛阳不喜欢打台球,而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模过,虽然他曾经说过好多次要带她去台球酒吧里看一看,但每一次都因为其它的事而逐一夭折。
最后,她极度郁结地抱怨:“怎么每次想去打台球,都要有什么事,害的我们去不成呢?”
他就笑呵呵地说:“那是因为老是有人怕你学坏,所以每一次都故意安排了这样那样的事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因此,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台球无缘。偏偏这一次,两个人竟然在同一时刻在台球酒吧里偶遇。当年的心态已然不在,而原本消遣娱乐的事,也变得尴尬起来。
但她还是很客气地同他点头:“你也来了?”
“嗯,和同事吃了饭,来这里打一局。”
就在打招呼的这一瞬间,气氛已然不大对劲了。平日里一张张嘻笑怒骂的脸仿佛一下子全都变得陌生起来,透着一丝难言的古怪。
冯家傲放下球杆,神情凛然地往她这边走过来,而司家译他们几个人,也都察觉到了什么,呈包围之势慢慢地往这边靠,似乎只等某人的一个眼色,一群人就会默契十足地扑将而上。
洛阳的朋友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有硝烟的味道,于是捅了捅他的腰眼,有意解围:“洛阳,快点吧,这都几点了,打完了还得回去呢。”
而邵天扬却出人意料,摆出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说道:“别急着走啊,都是朋友,较量一杆?”
其实他只是随口挑衅,似乎不嚣张一下就对不起他这个富二代的身份,但洛阳却真的挑了一根球杆来,招呼球童摆了球,弯腰一击,将摆好的球打散。
“洛阳,你不是还有朋友吗,来我们这边凑什么热闹?”
冯程程急了,眼前的邵天扬让她觉得陌生,那些玩世不恭、温柔体贴在这一瞬间便如潮水一般退去甚远,匆忙之下,她连一丝一梢都抓不到。
或许他现在的样子才是他最真实的自己,但她无力去顾及这些,只想让洛阳能够全身而退。
可是,局面已然不由她控制,一些好事的人看到这里有戏可看,都不再打球同,纷纷围了过来。这些看客们唯恐天下不乱,有的抽烟,有的吹口哨,皆是一脸兴灾乐祸的表情。
男人大都好面子,如此一来,便不容许谁再退缩,于是较量正式开始。
几乎每一杆都像是上了膛的子弹,带着怒火,狠狠地戳在母球上。白色的小球飞速前行,撞在目标球上,发出砰地一声,而后,目标球也以极快的速度向球袋的方向旋转而去。
像他们这种形同打架的比赛,可看性远远不如那些国际比赛,两位“选手”的范儿似乎也比那些大师们差了许多。
他们水平相当,比分咬的很紧,冯程程看得心惊肉跳,每到小球即将入袋的一霎,她的呼吸也跟着停滞一秒。
两个人轮番上阵,几次下来,台面上只剩下最后一颗彩球。
胜负只在一瞬之间,所有的人都摒气凝神,而冯程程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面,一只手轻轻捂着胸口,似乎承受着万载千斤的重量。
音乐声叫嚣起来,密密麻麻的射线变幻着色彩投射下来,慢慢地互相吞噬,溶合。冯程程忽然觉得心软,不想看到结局,尽管她知道这场比赛因何而起,但谁输谁赢似乎都太过残忍。在她的心理,已经分定了胜负,可此时此刻,却又对某人同情起来。
关键时刻,她终于挺身而出,毫不犹豫地将台面上的小球握进自己的手里。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望向她,隔着灯离碎影,满眼的迷茫。而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累了,想回家。”
她是真的很疲倦,走出去之后被风一吹,才发现全身冒了一层汗。酒气发上来,脚步有些虚浮,而身后似乎也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她不想理,只是踉踉跄跄地往马路上去,结果下一秒钟,胳膊就被人从后面拽住。一辆运货的卡车由身边呼啸而过,带起一阵热风,燥哄哄从皮肤上狒过,刺耳的鸣笛声几乎和邵天扬的声音重叠。
“冯程程,你究竟什么意思?”
她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无聊。”
他扬起眉:“你是怕他输,还是怕我输?”
说完,他放开她,点了一支烟歪头抽了起来。一吐一纳,一燃一熄,在那微弱的火光里,她竟然摸不清他的半点儿想法。
她不回答,他反倒咄咄逼人:“冯程程,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
冯程程忍不住冷笑:“你说呢?”
“你和他之间的事儿,我差不多看了一路,你每一次情绪失控,都是因为他。现在他后悔了,跑过来追你,几句甜言蜜语,装装可怜,你的心就活分了,是不是?冯程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我对于你来说,就是个浮木,是个跳板?”
听了他的话,她几乎愣住,一盆冷水浇下来,整个身子都凉透了。
她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那颗黑色的小球,情绪上来,想也不想就朝着他扔了过去。他自然没有接,那石球就“吭”地一声砸在水泥地面上,跳着滚到黑暗里去。
她气的扭头就走,他追上来拉她:“你给我说清楚。”
她挥手弹开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车子开出去很远,冯程程才发现自己的腿一直在发抖,她捶了捶小腿,已经软的毫无感觉,只是一味地抽搐,止也止不住。
她侧过脸,看着窗外的飘忽不定的灯影,觉得讽刺至极。
不久之前,那隔着酒桌的情愫暗浮,眉眼相授的暧昧一下子被打散了。
原来,曾经的耳鬓厮磨、相扶相携,在信任面前也终究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回到家,她累的仿佛被人抽了骨头,胡乱脱了鞋,整个人就埋进了沙发里。
王珊珊从卧室走出来,拿了礼物给她,是从sasa店买的化妆品。她接过来,皱皱眉:“从香港回来这么久,才刚想起来给我?”
“你这些天没黑没白的忙,进屋倒头就睡,我哪敢叫你呀。”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冯程程的脸色,终于发现一丝异样,于是抱了抱枕凑过来,问:“程程,你怎么了?”
她想到邵天扬那乌漆发黑的脸色,心里又是一阵阵郁结,咬牙切齿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仍然觉得不得开释。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王珊珊竟然站到了邵天扬的阵营里去,满脸无奈地教训她:“冯程程,我算服了你。邵天扬和洛阳又没仇没怨的,他这样不也是想替你出口恶气?这个时候,你应该毫不犹豫地和邵天扬一条心,同仇敌忾才对,怎么能同情心泛滥呢?洛阳以前那么对你,你还同情他个什么劲几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知道为什么别人老是欺负你吗?就是因为你实在是善良的没道理。再说,男人都在乎面子,他替你出头,你倒弄的他脸面尽失,你说你……唉!
王珊珊重重地叹着气,情绪似乎比她还要激动。冯程程心思极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分析谁对谁错,唯一介意的,无非是他误会她对洛阳余情未了的那句话。
无精打采地洗了个澡,然后缩到床上去,心里像是爬满了蚂蚁,说不出来的难受。翻来覆去、左右辗转,她终于在酒精灼胃之前想通了一切。她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又不想主动向他道歉,想起让人百体生寒的那句话,她决定趁这次机会,考验一下两个人的感情。
窗外渐渐亮了起来,闹表也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响,王珊珊已经起了床,在外面忙了一阵之后,开门离去。而冯程程依旧眯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平生第一次有了不想上班的念头。
她一会儿闭着眼,一会儿又看着屋顶发呆,一直躺到头疼,才终于肯爬起来煮方便面。
面熟了,她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吃。吃到一半,抬头看看表,已经是十点半了,而邵天扬竟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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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冯程程好像丢了魂,不出门,也提不起兴致干这干那,只是守着手机,恨不得每过五分钟就要看一眼。
时光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时候,刚和洛阳分手,她也是这样坐在灯下空守着电话,心里期待着什么。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患得患失,惊慌无措,偶尔会紧张,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安放在何处。
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屏幕上却跳动着“洛阳”两个宇。空欢喜一场,她有点失望,于是想也不想就按了拒接,但洛阳并未死心,还是把电话追了过来。
音乐一遍一遍地响,她觉得心烦意乱,调成振动,也还是嗡嗡地响个不停。她舍不得关机,最后只好接起来,就听见洛阳在对面稍带兴奋地说:“程程,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你有什么事?”
她饱受其扰,早就存了一肚子火,声音自然有些生硬。但洛阳似是未察,仍然兴奋地说:“一起去看个电影吧。”
“不想去。我在等电话,你要是没急事,先挂了吧。”
“程程…我排了很久的队……”
“我真的有事。”她忍不住冲他发泄,“洛阳,我昨天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并不是对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所以,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好吗?另外,你那两张票是不是应该去哄哄邓淼她表姐?免得让人以为我一直在勾引你!”
挂断电话,并没有觉出一丝痛快。邵天扬一直没有动静,她的心也随着即将落山的太阳一直不断地往下沉。
王珊珊下班回家的时候,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发呆,知道她是心病,于是撺掇她主动给邵天扬打电话。
她承认自己有点冒失,现在闹成这个局面,只怕是真的要走到终点,一拍两散了。拿起手机,翻出号码,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放下了。
王珊珊无奈地摇头:“怎么样,没辙了吧?如果你不服软,像邵天扬那样的男人,一旦拿起劲儿来,就算拿一百八十匹马来拉他,他也不会回头的。”
冯程程苦了苦脸:“我要是打电话了,该怎么说?我怕我说不出话来。”
王珊珊疾言怒色地皱起了眉:“靠,你跟你爸闹了那么多年,采访他的时候,也没看你咬了舌头。怎么才跟邵天扬冷战一天,你就嘴皮子不利索了?”
她无言以对,王珊珊给她倒了一杯水,重重地往桌子上一墩:“不想打也没关系,那就等。如果他在乎你,估计也熬不过这几天去。运气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看你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运气不好,你们俩可能真的就没戏了。”
其实无非是两个选择,但她愿意赌一赌,如果实在不行,再厚着脸皮打电话也未尝不可。打定了主意,她收起手机,转身往屋里去。
这一夜,她还是失眠。有一句话,王珊珊说的很对:以前,她还能装装样子,一旦在邵天扬的床上滚过一遍,她就注定输了一半,再也不能进退自如了。
第二天,她爬起来,决定趁着太阳好出去跑步。王珊珊笑她说:“跑步呀?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万一有个情圣捧着花在楼下守了一夜,正好感动你这块大木头!”
她正在换鞋,听她这么一说,抬头笑嗔道:“去你的!”
清晨的空气清新怡人,冯程程一边甩着胳膊,一边大口地呼吸,惬意非常。太阳从楼缝之间冒出来,红彤彤的一个大圆球,似乎是漏了底的油彩罐,将周围的天空也染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人们常说,哪个地方风景如画,她却觉得,世界上最好看的风景莫过于这晨暮霞光。
绕着楼群跑了两困,长时间不运动,她几乎累到小腿抽筋。最后买了早餐上楼去,结果才吃了两口,就接到苏慕染的电话。
“程程,扬子住院了。”
冯程程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响:“住院?他怎么了?”
“昨天,他和家译两个人……”
她几乎没有耐性听下去,于是打断她,急切地问:“哪家医院。”
“一附属。”
她挂断电话,随便换了件衣服就往外跑。到了医院直奔住院部,在护士站问清了病房号,便往楼上去。
楼道里站满了人,冯程程一一扫过,竟然都是认识的。看来邵天扬人缘不错,医院里不许抽烟,这些人就真的不抽,在外边守着、熬着,眼圈都红了。看见她来,所有的人都默契地让出一条路来,只有苏慕染站在病房的门口,招呼她赶紧进去。
这样的阵势让冯程程觉得恐慎,好像他真是病的不轻。她忽然想起爸爸住院的那个夜晚,现在的心情和那天简直如出一辙。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歉疚,一股脑儿地涌上心来,瞬间拧成一股麻绳,紧紧地勒在她的脖子上,一点一点地收紧。她腿软的几乎站不住,幸好有苏慕染扶着,步子才显的没有那么艰难。
从病房的布置上不难看出这是高级病房,设施一应俱全,只比高干病房少个套间。邵天扬已经醒了,靠坐在床头,手背上还扎着吊针,有些颓废,有些狼狈。他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病号服,但整个人却像在酒里泡过,尽是酒气。
冯程程看他醒着,还能坐起来,悬起来的心才渐渐放下来,原本冰凉的手指,温度也开始慢慢恢复。
“他……到底怎么了?”才一天不见,精神十足的人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实在想象不出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酒精过量。”苏慕染叹了一口气,“昨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约家译出去喝酒,结果喝到胃出血还抱着酒瓶子不放。家译急着送他去医院,半路上还有人找茬儿,他一怒之下跟人动了手,结果被人家围起来打,现在正鼻青脸肿地输液呢。”
听了苏慕染的叙述,冯程程明白了人大概。这人,再大的事儿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她又气又怒地放眼瞪过去,结果他却面无表情地发呆,自始至终连看都没看过她一眼。
他的态度或多或少让她有些心灰意冷,但一看他苍白消瘦的脸,她的心一下子又软了。
她刚想靠过去,苏慕染忽然拉住她,满脸恳求地说:“程程,我不放心,想过去看看家译。另外,大伙儿也都在外头守了一夜了,我叫他们先回去休息,扬子就先交给你照顾,行不行?”
冯程程点点头,苏慕染这才放心地离开。
不知道苏慕染和大伙儿是怎么说的,只听见楼道里陆陆续续响起了脚步声,不到半分钟,十几个人便一哄而散。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冯程程又心疼又尴尬,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于是拿了盆接了些热水,主动拧了毛巾替他擦脸。
他微微抗拒了一下,却还是任凭一股热气扑在脸上。
她像是在哄小孩子,一下一下仔细认真地替他擦,脖子、耳朵,处处不落。最后,她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去买些粥?”
他不吭声,她就数了些零钱,然后端了饭盒出去。
为了投其所好,她特意打车去买农家菜粥,卖粥的大婶听说是买了给病人吃,特意多盛了一些给她。她笑眯眯地道了谢,又坐车回医院里去。
似乎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来过,桌子上多了一篮水果,但邵天扬依旧是刚才的姿势,动都没有动过。
他似乎一直在等她,看见她拎着饭盒回来,眼底里流过一丝光彩,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便掩进那漆黑如墨的眸底里去,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她抬头看看输液的瓶子,还有大半瓶,于是盛了粥,亲自喂他吃。
他一眼就看出是农家菜粥,但仍是不肯吃,她固执地把勺子顶在他的嘴边,他却黯眸一闪,忽然伸手捏在她的手腕上。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去,但他越握越紧,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细细地打量,似乎在探询着什么。
勺子里的粥撒的到处都是,而她的手腕也疼的厉害,似乎稍一扭动就会骨折。她承受不了,终于皱着眉低喊:“邵天扬,你放手!”
邵天扬眸中的光点越来越多,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终于咬牙切齿地迸出几个宇:“冯程程,你为什么?”
她听得迷糊,颤着嘴唇问:“我?”
“你说,你是什么意思?可怜我?如果你是觉得愧疚,想补偿,或者是打算等我出了院,可以不拖不欠地跟我谈分手,那你大可不必这样做。你以为你是谁?天仙?没了你我就活不下去?告诉你,我邵天扬从来不是泥腿,只要你想走,可以一个字都不用说,直接从这个门口出去就行了。”
心里像是有什么,砰地一下爆裂开来,声音清晰地让人忽略不掉。指尖微微一松,勺子掉在他的病号服上,弹了一下,又落到地上去。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扎进皮肤里,顺着血液迅速蔓延。
全身的力气被一股无形的东西一下子吸走,一块巨石从天而降,落在胸口上,压的人连呼吸都施不出力气。
她觉得委屈,但在他眼前,她又似乎没什么资格委屈。她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甚至不知道如何才能掩示自己的情绪,如何才可以不用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悲惨,慌乱之下,只想快点逃走。
她含着眼泪,转过身去,跌跌撞撞地往门跑。邵天扬却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想也不想地拨掉输液器,三两步地追上来,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厉声大吼:“冯程程,你敢走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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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天扬,你就是一个混蛋!”
眼泪不受控制地一倾而下,冯程程几乎是拼了命,用力地挣扎开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跑,结果一不小心撞到了什么,整个人向前栽倒下去。
“程程!”
邵天扬胴眸微缩,电光火石之间,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抓住她,绝不能让她摔下去。他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及时捞住她的腰,但他毕竟还病着,腿底下一软,便和她一起倒下去。
他迅速撑起身子,想把她抱起来,但他刚伸出手,她就开始挣扎、抗拒。起初,他还让着她一些,怕弄疼了她,但她不顾一切,像发疯一样,丝毫没有半点犹豫,仿佛下定了决心,再也不肯听他说一个字,只想从他的身边逃开消失。
他的耐心如同灰烬里的星星余火,坚持到了最后,还是湮灭在一片焦灰绝望里,于是,他不再犹豫,施了些力气同她厮扯起来。
她一味地想逃跑,他就死死地拉着他,不让她挣脱。最后,她实在甩不开他的束缚,情急之下,竟然俯下身子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似乎恨极了他,毫不留情,狠根地咬,他痛的皱眉,但仍然固执地不肯松手。她咬了一会儿,忽然冷静下来,松开嘴,看见他手背上深深的齿痕,忽然绝望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心疼地想抱住她,她却攥了拳头,胡乱地往他身上捶下去。
“邵天扬,你这样算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你不确定什么,你可以问我啊?你不问,还毫无根据地给我定了罪。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先把我推开的,是你自己认为我想抛弃你的,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邵天扬抱着她,任她的拳头劈头盖脸、毫无章法地砸下来,只是沉默地承受着。她哭的很伤心,一口气提不上来,整个脸都憋成了紫色。
最后,她哭的没了力气,只能坐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抽泣。他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盛光满载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低沉地告诉她:“程程,我推开你,是因为我不确定你爱我。我不让你走,是因为,即使你不爱我,可我还是不受控制地爱着你。”
一切逆转的太快,抛开平日里的吊儿郎当,他脸上满是严肃认真,深情款款。冯程程一时反应不及,只觉得眼花缭乱,还有一些疑问在心里盘旋纠结。她收住眼泪,刚想开口,结果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哟嗬,两个人谈情说爱谈到地上来了?”
声音不大,却犹如雷惊。冯程程抬头一看,是司家译和苏慕染,不觉脸上一红,立即推开邵天扬的手,慢慢地爬起来。邵天扬也意识到了什么,也赶紧爬起来回到床上去。
因为事先强行拨了输液器,邵天扬的手背上流了血,蹭的衣服上到处都是。吊针还在空中悬挂着,药水顺着管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整整一滩水渍。
苏慕染叫了医生重新给他扎了针,然后,又把地面清理干净,这才坐下来,看着冯程程和邵天扬,暗暗地发笑。
“扬子,行啊,背着兄弟们来这一套?昨天还装的跟什么似的,原来,你们俩早就暗渡陈仓了啊?”
司家译满眼戏谑,兴致盎然地在一旁起哄。他昨天刚和人打过架,顶着满脸的乌青淤紫,那模样倒像是一只“满脸淫邪”的大熊猫。
冯程程悄悄瞄过去,只觉得滑稽,刚要笑出声来,他却抢先一步说:“甭笑啊。我为了革命友谊献身一回也才是个外伤,结果反倒被你俩那酸不啦叽的‘你爱我,我爱你’给整的差点吐血。反正刚才那段话我一个字没落全都记着呢,你们俩谁要是敢笑,我立马编成短信给大伏儿群发。”
邵天扬笑的倒是轻松:“你要是想把那块民国老玉再输给老余,你就尽管发,倒省的我挨个通知。”
司家译瞪了他几眼,不客气地拿了一根香蕉,剥开了,一边吃一边说:“我输了我乐意。不就是块玉嘛,怎么也比不上那句‘程程,我推开你,是因为我不确定你爱我。我不让你走,是因为,即使你不爱我,可我还是不受控制地爱着你’来的经典吧。”
司家译似乎在门外听了格外仔细,竟然一字不落地念了出来,声调拿捏极好,只是表情夸张的不行。
邵天扬坐起来,伸出一脚踹过去:“你丫就欺负我是个病人是不是?”
这件事被司家译撞破,自然就不再是秘密,冯家傲给冯程程打电话,也是贵问连连。冯程程哭笑不得地说:“哥,不是你说他为人不错吗,还劝我考虑考虑,怎么这会儿,你又是这副口气?”
冯家傲冷冷一哼:“怎么?我问问都不行?这才几天呐,你就偏帮着他,以后只怕连哥哥都不要了。”
冯程程琢磨过来,立即谄笑着说:“哥哥对我最好,我怎么舍得不要啊。”
“这还像点话。”冯家傲语气一缓,笑着说,“程程,过几天爸爸过生日,你别忘了回家。老爷子今年兴致挺高,还嚷嚷着要和你下棋呢。”
冯程程笑的厉害:“放心吧,这次我有数,不就是多让爸爸几目吗?”
这些天,冯程程除了琢磨着给冯伟山准备礼物,还得忙着照顾邵天扬。
邵天扬的病并不重,大夫说出院养几天就好了,可他又恢复到往常玩世不恭的样子,躺在床上当大爷。冯程程稍有抱怨,他就唉声叹气地捂着肚子喊胃疼。
最后冯程程终于不耐烦,扬起眉看他:“你打算赖到什么时候啊?公司不要了?”
他不满地坑议:“一个大好青年,毫无利己的动机,放着公司不管,把负责冯程程下半辈子幸福的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这是牺牲小我的精神,这是舍生取义的精神……”
冯程程恼怒,抓起枕头扔过去:“你以为你是白求恩?”
他死皮赖脸地笑:“我想吃饺子,上次没吃成,我亏死了。只要你肯给我包顿饺子吃,就是让我当黑求恩,我也认了。”
上次的饺子的确有些可惜,她在公司忙完一切之后,才忽然想到饺子还放在桌子上没有收,因为长时间在盘子里冷着,都粘在了一起,隔天拿出来煎着吃,结果有点变味,只好全部倒进了垃圾筒。
冯程程被他磨的无奈,只好洗了手去包饺子。
厨房的东西是现成的,她和了面,待了皮儿,然后用筷子挑着馅一个一个地包。等水沸起来,她就把饺子放下去,用勺子贴着锅边搅,最后砸了几次冷水,然后才捞起一个装进碗里,拿进屋里去让邵天扬尝。
邵天扬正在看书,是仓央嘉措的诗集,看见冯程程端了碗进来,倒是乐得当试吃员。
饺子还是韭菜馅的,他乐滋滋地夹起来咬了一口,细细地嚼,然后皱着眉说:“熟是熟了,就是肉放多了。”
吃现成的还挑。冯程程懒得理他,飞身回到厨房里关了火,把饺子都盛出来端上了桌。等她再回去拿碗筷,邵天扬却已经洗好了手,正用手捏了一个偷吃。
她笑呵呵地说:“慢点儿,好吃吗?”
邵天扬点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切,好像你以前吃的都是神仙饭似的。”
冯程程不以为然,拿碗倒了些醋给他,他接过去,却不吃,只是含笑看着她,目光温柔的仿佛春天里的微风,轻柔的让人一下子就陷进了恍惚里。
幸福仿佛从被揉碎时光里挤出来,暖暖的,粘粘的,有点甜,但更像是胶,越来越多,一点一点地将细小的裂痕粘住,慢慢地结牢,再慢慢地掩盖,直至再也看不见一丝一毫。
吃过饺子,冯程程收了碗筷去洗碗,忽然想到冯伟山的生日礼物,于是探出头来说:“一会儿陪我出去逛逛吧。”
难得他不犯懒,提前穿好衣服等着她。
这是他们第一次光明正大,手挽着手地逛街,虽然大街上的情侣多是如此,没什么稀奇,但还是有一种难言的感觉在心口溢开。
步行街两边都是品牌服饰专卖店,明显没有适合冯伟山的东西。两个人又到古董店里转了一圈儿,倒是有几样东西看的上眼,但价格也贵的令人咂舌。
绕了一大圈儿,礼物没买到,小吃倒是吃了不少,眼看着天快黑了,她才真正犯起愁来。最后经过一家书店的时候,邵天扬拉她进去,拿着一本棋谱说:“这个怎么样?你爸不是迷上下围棋了吗?这个肯定合他的心意。”
冯程程只觉得欣喜,几乎想也不想就买了下来。出了书店,她一巴掌朝他的肩膀拍下去:“你太坏了,早就胸有成竹了,就是不跟我说,净看着我着急。”
“巴结未来的老丈人,心里总得有个谱不是?”邵天扬沉了沉脸色,忽然正儿八经起来,“程程,你爸过生日,我去不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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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程程心念一动,觉得是个很好的提议。但冯伟山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想带人回去,必须先征得他的同意,于是,她不敢耽搁,第二天就回家去“请旨”。
果然是家里的氛围最温馨惬意。不知道冯家傲从哪里买来的地砖,只听说是进口的,要几百块钱一块。爸爸说他烧钱,而妈妈更是倍加小心,不但严格要求大家进进出出换拖鞋,每天还“不遗余力”地擦的光可鉴人。明亮的灯光落下来,反起一片绒丝丝的盈光,恰好映着电视里的光闪影晃。
冯伟山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冯程程给他削了个苹果之后,就钻进厨房里,和妈妈一起忙的热火朝天。
菜炒好了,她端出来放在桌子上,正恰冯家傲下楼来,一把揪住她的小辫子,笑眯眯地问:“程程,爸爸明天才过生日,你今天怎么就回来了?”
冯程程像是做了亏心事,几乎不敢和他对视,犹豫了一下,才把冯家傲拉到一旁,小声问:“哥,明天欣然姐来不来?”
冯家傲一愣,看着她谨小慎微的样子,笑道:“她能不来吗?今天下午还给我打电话,说是挑了礼物,沉的抱不动,让我明天一定得去接她呢。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冯程程觉得不好意思,便没有吭声,一步一步地走开去。过了一会儿,她又缠上去问:“那你第一次带欣然姐回家的时候,是怎么跟爸爸提的?”
冯家傲总算明白她的动机,于是挑着眉,笑着逗她:“怎么?你想带扬子回家?”
她吐了吐舌头:“我是想着人多可以热闹一点嘛。”
“想都甭想。”冯家傲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忘了,当初我想带欣然回来吃个饭,楞是提前铺垫了大半年,结果刚一提,爸爸就沉了脸色,我一看不能急功近利,不得不又拖了三个月。最后那次,不知道妈妈磨了多少嘴皮子,吹了多少枕边风,爸爸才勉强点了头,答应让我带回家来见一见。你现在的情况还不如我呢!你是女孩子,他们的担心本来就多一些,而扬子在咱爸妈面前又等于是个黑户口,现在突然提起来,他们肯定又要忧心多虑的。”
冯程程有点失望,突然变得无精打采起来:“那是不是我也得先铺垫啊?”
“那是。要不今天在饭桌上你先提一提,看看爸爸的反应再说。”
“那你可得帮我说好话。”
冯家傲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好笑地说:“为什么?你们俩的事,我才不掺合呢。”
“哥,你知道爸爸对富二代有偏见,我一说他肯定不同意。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她软下语气,双手合十,碎碎念地求他,“帮帮忙,帮帮忙吧。”
她似乎只会弄这一套,平时趾高气昂的,有的时候还给冯家傲下些小绊子,使些小坏,但她一求他,马上就会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来。
偏偏冯家傲又最吃这一套,几句好话甩过来,他就临阵倒戈了。
吃饭的时候,冯程程特意讨好冯伟山,主动给他盛了饭,而后就居危正坐地端着碗,斯斯文文地细嚼慢咽。
冯伟山心情不错,吃饭的时候,嘴角还微微带着一丝笑意。冯程程觉得机会难得,于是不动声色地悄悄伸出脚去,顶了顶冯家傲的脚尖。
冯家傲暗暗瞪了她一眼,随即笑眯眯地转过头来,像模像样地说:“程程,你是不是在跟扬子谈恋爱?”
冯程程正在喝汤,结果听到他这么直白地脱口而出,大吃一惊,喝进去的汤差点吐出来。
果然,冯伟山放下了筷子,脸子一拉,眉头紧紧地皱起来,沉色威颜地问:“程程,你交男朋友了?”
冯程程心里一虚,结结巴巴起来:“没……嗯……”
“到底有没有?”
“交了。”
冯伟山神色凝重地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什么情况?知根知底吗?”
“她叫邵天扬,爸爸是做水管生意的,他自己开了饭庄,还开了公司。”说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哥也认识他。上次您住院,我脚葳了,也是他大半夜地跑来接我,又马不停蹄地送我去医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大概是紧张的,还稍稍有些语无伦次。
冯伟山不说话,一口一口地夹菜吃。她小心翼翼、察颜观色地看了许久,也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最后倒是妈妈想起来:“那小伙子我见过,挺好的,在医院里,跟着守了一宿,天亮了,还带着得程程去看脚,我看他对程程挺上心的。”
可想而知,又是一阵沉默。
晚饭做了冯程程最爱吃的菜,虽然她故做轻松地吃了不少,却味同嚼蜡。她紧张的不行,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七上八下地跳着。她不敢大口呼吸,甚至连夹菜都小心翼翼,只怕冯伟山恼怒之下摔筷子走人。
就在她等的耐心全无,觉得希望渺茫的时候,冯伟山突然咳嗽了两声,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明天带回来让我看看。”
“爸!”冯程程和冯家傲几乎同时出声,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似乎冯伟山答应的太轻松,过了一会儿,冯家傲才反应过来,想到以前的待遇,悻悻地哼了一声:“偏心。”
冯程程得了持许,眉开眼笑地拿出手机来给邵天扬打电话。
邵天扬接起来,还没应声,她就兴高采烈地汇报:“明天爸爸过生日,他答应让我带你回去吃饭了。不过…”
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压低了声音说:“明天就看你的表现了。另外,不许空手来。”
其实不用她嘱咐,邵天扬自然会面子、里子细致全面,考虑周全。但是,当他拿出礼物送给冯伟山的时候,冯程程几乎当场石化。
psp?他竟然给冯伟山买了一个psp。冯伟山平时连存个手机号都是秘书代劳,要么就是冯程程和冯家傲一手操办,他就是再思想进步,也绝对到不了用psp出神入化的境界啊。
果然,冯伟山脸色阴沉,几乎是碰也不碰就放在了一边。冯程程埋怨地瞄了邵天扬一眼,一怒之下就进了厨房。
冯家傲一脸同情地看看冯程程,然后摇摇头,催促着齐欣然去厨房帮忙,然后故意拿出围棋来缓和僵局:“爸,要好久才吃饭,先下会围棋吧。”
冯伟山不置可否,一ρi股坐到桌子跟前去。冯家傲亲自把棋盘摆好,笑笑说:“扬子,你陪我爸下一盘?”
邵天扬谦虚地摆摆手,煞有介事地说:“不行,不行,我不太会下,哪敢在伯父跟前献丑?”
冯伟山听了,总算微微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地说:“下一盘试试吧。
见冯伟山松了口,冯家傲喜滋滋地拉了一把椅子来:“我观战。”
邵天扬似乎真的不会下,每走一步都要想很久,但是,每落一个子,总是恰到好处,几手下来,围追堵截,几乎把冯伟山逼上了绝路,芶延残喘地支持了一会儿,还是输了九目半。
齐欣然听见战果,缩回头来,小声地问:“程程,扬子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这么不开窍啊?”
冯程程忧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啊。”
饭菜端了上来,冯伟山还在和邵天扬下棋。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兵,身上总有那么一股不服输的劲儿,非要赢他一盘才肯罢休。但邵天扬平日精明的很,知进知退,关键时刻却怎么都不肯让他一让,卯足了劲儿,下手根辣,步步真招。
眼看着这一局,冯伟山又要输,冯家傲赶紧熄了烟,伸手把棋局一椽:“爸,扬子,别下了,先吃饭吧。”
这顿饭,冯程程吃的索然无味,心里暗暗埋怨邵天扬行事不色,也为两个人未知的前路感到担忧,最后,连切蛋糕的时候,手也在隐隐地发颤。
邵天扬虽然积极向冯伟山敬酒,但冯伟山很明显是敷衍了事,只有冯家傲怕冷场,似察未察地左右逢源,夹在中间和稀泥。
吃完饭,邵天扬和冯家傲陪着冯伟山去看喂鹞哥。这只鹞哥是冯伟山从鸟市上精挑万选买来了,胆子持别大,不怕人。邵天扬扫了一眼,总算投其所好地说了一句:“嘴根宽,眼睛又大又鼓,脖子长,头顶沟也深,伯父,您养的这只鸟可是个上品啊。”
“哦?”冯伟山听出点门道,果然来了兴致。
邵天扬伸手一指:“您看,它全身的羽毛颜色较浅,头上的肉垂也小,一看就是只雌鸟。雌鸟灵活好学,声音圆润,最适合教它说话了。”
“小邵啊,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懂这些?”
“嗨,我爸就好养个花儿啊鸟儿的,我打小跟在他身边看着,就粗学了些皮毛。到您跟前班门弄斧,还怕您笑话我呢。”
冯伟山脸色好了很多,表情也不再生硬:“走,咱们到客厅里说话去。”
三个人踱着步子又回到客厅,但氛围已然轻松了很多,冯程程审时度势,赶紧给他们沏了茶,暗中给邵天扬施了施眼色,然后又缩回去陪着齐欣然说话。
几个人坐在沙发上,从花鸟鱼虫到饮茶抽烟,话题渐渐多了起来。邵天扬见冯伟山高兴了些,趁机说:“伯父,今天是您老的生日,别老在家里闷着。我给您老安排了一点娱乐节目,您老去了,要是不满意,尽管拧了我的脑袋当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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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邵天扬带着冯伟山去了哪里,整整一个下午都不见踪影。回来的时候,冯伟山心情好到极点,满脸喜悦,还隐隐地带了一股英气勃发的感觉。
冯程程给他端了水,他竟然没有喝,反倒迫不及待地招呼邵天扬:“小邵啊,你跟我上楼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冯程程极是意外,不过才几个小时,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逆转了过来。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脑袋上忽然挨了重重的一弹。她痛极,反射性地一捂,眉头微微皱起,刚要发作,邵天扬却从她的身后闪出来,似笑非笑地朝她眨眨眼,而后就得意洋洋地跟着冯伟山上楼去。
冯家傲好笑地摇摇头,悠闲地坐下来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而后开始犹自喃喃:“这个扬子,真有一手,竟然把爸爸的脾气禀性摸了个透。”
冯程程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听了他的话,轻轻地揉了揉仍在隐隐作痛的脑袋,好奇地凑过去,问:“哥,你们下午去哪里了?爸爸怎么会这么高兴?”
齐欣然也觉得奇怪,于是也跑过来凑热闹。
他笑笑说:“扬子带我们去了靶场。这小子是有备而来,光那几把枪就把爸爸哄的晕头转向,后来真枪实弹地比划起来,他输了十来环,还硬要自罚唱什么《打靶归来》。虽然是荒腔走扳,但却对了爸爸胃口,结果他老人家乐的跟什么似的,也跟着哼了一路。”
顿了顿,冯家傲又故作神秘地说:“程程,你猜爸爸后来悄悄地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冯程程睁大了眼睛,满眼兴味。
“他说扬子下棋的时候敢赢他,说明他这个人有胆识,有原则,有担当。”
冯程程听了几乎傻眼。冯伟山输棋时的那副“包公”脸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午,害的她一直惴惴不安,跟齐欣然说话的时候也频频走神儿,心思甚远,不知道飘到哪里去,还被齐欣然嘲笑了两回。结果一转眼,却成了她在杞人忧天了。
冯伟山和邵天扬不知道在书房里说些什么,笑声不断地传出来,冯程程站在楼梯口,既好奇,又欣喜,嘴角弯弯地傻笑。
由于齐欣然在厨房帮妈妈做饭,冯家傲不用陪着,闲来无事便拿她取笑:“有那么不放心吗?难道还怕咱爸吃了他?”
她哭笑不得:“我又没说爸爸是老虎。”
“嘿,别装啊,你瞧你汗都快下来了,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吗?”冯家傲推了推她,“不放心就上去瞧瞧,怕什么?”
她有些着急,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于是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我就是好奇,他们在干什么能笑成这副样子。”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展示爸爸当兵那会儿攒的那些“宝贝”?”
想到那些所谓的宝贝,冯程程觉得有点头疼。冯伟山的宝贝是一个陈旧的皮箱,里面装满了旧物,像是被甩成半截儿马鞭,旧的水壶,用过的子弹壳,被烧掉大半的老照片虽然每一件东西都有来历,但都是老桥老段,她和冯家傲早就听的耳根生茧,哪里还提的起半分兴致。但冯伟山有“当兵情结”,似乎那段时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念念不忘,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把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缅怀一阵。
于是,她和冯家傲一见势头不对,就脚底抹油,溜的极快,惹的冯伟山大骂他们俩是兔崽子。
看来,今天邵天扬带他去打靶,又让他想起了往事,于是心血来潮地又把那些旧物翻出来,一个个地如数家珍。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直到饭菜摆上了桌,妈妈招呼大家吃饭了,冯伟山和邵天扬才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
邵天扬极自然地挨着冯程程坐下,还是主动开了酒给冯伟山倒了一杯,但气场却和中午的时候完全不同。
“伯父,尝尝我特意给您买的茅台。”
“奢侈!浪费!”冯伟山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却已经端起杯来,小抿了一口。
“人们都说茅台酒有保健的功效,再说,我这不是想着……贿赂贿赂您吗?”
邵天扬特意把“贿赂贿赂”这四个字说的极轻,还带了点自嘲的意思,表情看起来十分诚恳,声调拿捏起来也颇有分寸。
冯伟山却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恼怒,反倒笑眯眯地“批评”他:“你小子,知道我的脾气,这话你也敢说?我可告诉你,别以几我喝你几口酒就能被你绕糊涂了,想娶我闺女,没点本事可不行。”
邵天扬听了,脸色一收,忽然跟宣誓似的喊了一句:“随时接受上级的考验!”
他喊的声音有些大,也过于严肃庄重,结果大伙儿都愣了一下,只听见冯伟山哈哈大笑地说:“喝酒,喝酒。”
冯程程从来没有看见冯伟山这样高兴过,她还记得自己正式搬回来住的那一天,冯伟山也只是喝了点酒,然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哪像今天这样,红光满面,酒意连连,十分尽兴。
妈妈看了一脸欣慰,齐欣然也很高兴,冯程程更是兴奋,于是应景凑热闹地拿着酒杯敬起酒来。
邵天扬和冯家傲一唱一喝,哄的冯伟山频频开怀大笑。过了一会儿,他却突然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盒子上,饶有兴致地问:“小邵啊,你给我买的那个游戏机……”
谁都没有料到他会忽然提到psp上来,包括邵天扬。但他脑子活络,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伯父,我可不是拿来让您玩俄罗斯方块的,那里头……可有好东西啊。”
听他这么一说,冯伟山兴致大起:“什么好东西?”
邵天扬故意玩儿悬念,不吭声,脸上却笑意更深。
冯伟山耐性全无,哪里还有心思猜,干脆放下筷子,大声喝道:“快拿来,还跟我卖关子?”
他只好站起来,慢吞吞地去拿psp。开机,调了几下,然后捧到冯伟山的面前。
冯伟山端起来,仔细地盯着屏幕,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不消逝不见,脸色倒越渐深沉。
冯程程好奇地凑上去,结果就看见psp上的老照片。邵天扬一下一下地帮他按,最后在一张大合影的画面上定了格。
这张照片,冯程程见过,爸爸每次拿出来都会看好久。但她不明白,邵天扬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气氛有些凝固,那些一直埋藏在冯伟山记忆深处的画面,又一股脑地冲上来。他看的很认真,眼中华光烁烁,明亮万分,似乎很激动,很感慨。
最后,他平静了一会儿,仰起脸,仔细地审视着邵天扬:“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邵天扬伸出食指,按在屏幕上的某一处,一字一句地说:“他是我爸爸。”
筷子似乎总在扮演失重落地的角色,持别是在人激动的时候,而这一次,它依然不例外。
冯伟山哗地一下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邵天扬。他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凝在喉咙里。
时钟嘀嘀嗒嗒地响,短短的几分钟,仿佛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岁月飞逝、光华韶衰,好像盛开的半树梨花,这一瞬间点点碎碎地集中到他鬓角上去。
冯伟山愣了半晌,才终于吐出几个字:“他还好吗?”
邵天扬点点头,只是笑:“我给我爸打电话,说是要来正式拜访您,他很激动。他跟我讲了很多过去的事,还说明年一定要回来看看,到时候来跟您喝几杯呢。”
“好,好,你一定要让他来。”
谁也没有料到,邵天扬的爸爸竟然和冯伟山是战友,而且还是爸爸经常念叨的救命恩人。
气氛越发地融洽,吃过了饭,全家人又热热闹闹地围在一处,看邵天扬和冯伟山下了一盘棋,之后,才各自散了。
冯程程上了车,看着眼前的窗外的满城流光,也觉得亦真亦幻。感慨之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早知道这层关系,为什么不告诉我?害的我今天白担心了一场。”
邵天扬笑:“早说出来多没意思?这样意外的惊喜,胜算才大。”
“狡猾。”她笑骂着说,“我回去得提醒我爸爸,免得被你骗了。”
“好不容易开创出来的局面,你舍得吗?”他笑容更甚,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全身颤抖,眉眼也舒展开来。
她瞪他,却仍然挂着笑,口是心非地说:“你看我舍得不舍得。”
他笑了一会儿,忽然抓着她的手紧紧地握住:“程程,今天晚上去我那,别回去了?”
虽然是试探的口气,却已然等于默认。这种事情,自然是心照不宣。
前路似乎已经畅通无阻,好像还隐隐地透着一点光亮。冯程程长吁了一口气,忽然心生微漾,扭过头看着邵天扬硬朗的侧脸,只觉得有一股蜜在心间慢慢地融化开来。
他今天喝了不少酒,但却没有醉意,眉梢眼角都带了飞扬的光彩。车里有一股淡淡的酒气,却又染了一种奇怪的香,熏的人全身发软,仿佛掉进了沼泽里,一点一点地陷下去。但她不想挣脱,只想溺在里面,永远都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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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程程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明亮耀眼的灯光。光线本是一束一束的,被囚在一个透明的纱罩里,溢的满满的,拢又拢不住,于是挤作柔和的一团,将整个屋子照的亮堂堂的。
这张床大的很,床单被她拱的皱皱叠叠,混着浴室里传来的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格外暧昧。
爸爸满意的笑脸仍在脑子里盘旋,她甚至有点恍惚,只怕这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好像被孙悟空打了一棍,所有的一切景象都被打回了原形。
想着想着,她竟然打了一个哆嗦。屋里开着空调,大概是温度设置太低的缘故,于是她随手抓了床上的一个薄单子盖在身上。
邵天扬洗好燥,从浴室里走出来,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裕巾,毫不避讳地露着六块若隐若现的腹肌。
其实,他的身材真的很好。记得很早的时候,一个减肥茶广告里有个滑扳冲浪的男模,小麦色的皮肤,比例匀称的身材,最显眼的就是那六块刚硬的腹肌和脖子上带的银光闪闪的吊坠。那个时候,冯程程就一直听人夸那个模特的身材好,是黄金比例什么的,现在她突然发现,邵天扬和他比起来也不相上下,用王珊珊的话说,还是挺有看头的。
邵天扬擦着头发,忽然把毛巾往椅背上一搭,踹了拖鞋就爬上了床,挤在冯程程的旁边躺下。
她往旁边挪了挪,他就跟着过去凑了凑,还把手伸进薄单里去到处乱摸“怎么了?冷了?我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冯程程好笑地拍掉他的手:“发烧要摸头,你往哪儿摸?”
“不摸头,专摸肚子。”
明知道是假的,她还是配合着问他:“肚子怎么摸?”
“想学?这可是独门秘技,只能身教,不能言传。”他笑的万分邪肆,一对剑眉微微挑着,眼若流星地格外迷人。
她笑:“你是不是还差了三个字?祖传的?”
他也跟着露出一口白牙:“错,是从我这辈开始往下一代一代地传。这可是我研究了半辈子的心血,改明儿有时间,我就写成一本书,等我儿子长大了,亲手传给他,继承并且发扬光大。”
他说的极是认真,但却没一句话靠谱儿。冯程程知道他的贫劲儿又上来了,干脆转过身去不理他。
他伸手抱住她的腰,在她的耳朵边亲了亲,这才认真了一些:“程程,你今天是不是担心了?”
听他语气有变,她才肯转过身来,哀声连连地说:“你事先也不说明白,害的我第一眼看见那个psp的时候,只想着把它扔出去才解气。后来,你跟爸爸下棋,也不知道让一让,看着爸爸脸色都不对了,你说我怎么能不急?”
其实他又怎么看不出来?当时她那张煞白小脸上满是怒色,而冯伟山的脸绷的比鼓还紧,态度又冷的像一座冰山,有好几回,他都快沉不住气了,不过是想着最后的惊喜才坚持下来。不过,也值得,似乎劫后重生的效果比预期的要好的多。
“这不都过关了吗?以后,咱俩可以光明正大了,而且,还有借口上你家蹭饭吃,多好啊。”
她缩在他的怀里,额头上的流海绒绒地碎浮着,拂在他的胸口上,有的疼,有的痒,极是难受。他推开她,看着她波光流转的眸光,忽然又换了一副腔调,理直气壮地问道:“我都见过你爸妈了,你什么时候上我们家去呀?”
冯程程一愣:“哪有那么快?再说,你家人都在国外……”
“国外怎么了,机票不都是现成的吗?只要你点头,我打一电话什么事儿都办了。”
其实她是很想去,但又不知道冯伟山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今天颇是高兴,但毕竟是当着邵天扬的面,有些话还是不大好说的。
顾虑重重,她不想立刻答应,但他一直望着她,似乎在等着答案。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说:“我再想想。”
“还想什么?”他不解:“唉,我可提醒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反正想登堂入室的人多的是,错过了你可甭后悔。”
“我可是真的后悔了。”冯程程微微嘟起嘴,一下一下地捏着他,“你这个人,和一开始一点都不一样,以前是又温柔又细心,现在变得又贫又讨厌,还爱吃醋。”
“你不也不变了?从前跟我保持距离,什么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上回亲你一回,还躲我好几天。现在,不也敢我撇娇耍赖的?”
冯程程不接茬儿,犹自说着:“我后悔了,不要你了行不行呀。”
邵天扬哈哈大笑:“上次让你走,你不走,机会就一个,过期作废。”
说完,他就扳过她的身子,迫不及待地吻了下去。
他吻的很认真,先是蜻蜓点水一般,似触非触,直到她的眸底渐渐地染上迷离之色,才终于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吻下去。开始是嘴唇,后来又是额头,耳垂,脖子,最后又辗转到了胸口。
他几近贪婪,只觉得太阳|茓上一拱一拱的,像是有什么在催促着他。
她的双手被压住,他每落下一个吻,都让她觉得痒。她笑着想要躲开,但他不许她动,还故意在她的耳边呵气。
她的皮肤战栗起来,隐隐地浮起一层细腻的小疙瘩。身上燥热难挡,密密伏伏地出了一层汗,裹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甜甜的,像是某种花的味道。
他掠夺一般地吻着,不够,还不够,他想要的更多,于是放开她的手,开始在她的身上揉搓。她的皮肤极好,又滑又嫩,软的像是充满水的海绵。
他的气息越来越重,心里空空的陷进去,似乎用什么都填不满。
他的手心很烫,像是点了一把火。她觉得被烤的难受,却又挣脱不开,只好任由愉悦的感觉在身体里慢慢升腾,四处流窜。
她被他摆弄的全身没有力气,灵魂似乎脱了窍,好像自己被什么包围着慢慢托上了云端。空气越来越压抑,呼吸也渐渐地困难,总有一种念头,想要冲破一切阻碍,往更高的地方去。
还没进入主题,身下忽然一阵潮涌。冯程程猛地睁开眼,脑子里瞬间被一道雷电劈开。
不是吧?这么巧?
她细微的变化,邵天扬浑然不觉,依旧缠着她不断地索吻。而她的心思已经很难集中,眉头微微皱起来,只觉得一阵难堪。
她不得不推开他,随意抓了件衣服就往洗手间里去。果然,不该来的东西来了。
刚才的事显然不能继续,不知道某人会上什么反应。但更丢脸的是,三更半夜的,要她去哪里买卫生巾?
她郁闷地坐在马桶上,直到外面的邵天扬等不及来敲门,她才拿了些卫生纸应急,而后苦哈哈地站起来去开门。
“怎么了?真病了?”
邵天扬看她脸色不佳,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她烦躁地侧过身去,问道:“附近有没有还在营业的商店?”
“这么晚了,你想买什么?”
他看着她吞吞吐吐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什么,笑着打开抽屉,翻出一盒安全套扔在床上:“放心,我知道吃药对身体不好,早准备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想把她拉到床上去。她全身一抖,身下又是一股热流。
她惨兮兮地看着他,一直望进他疑惑不解的胴眸里去。没有比这种情况更丢脸的事了,她一张脸红到了底,只差找个地缝钻进去。
终于,邵天扬没了耐心:“冯程程,到底怎么了?”
她僵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坦白:“那个……来了……”
“那个……哪……”他总算反应过来,表情也是一怔,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你在家里呆着,我出去买。”
邵天扬穿好衣服,抓了车钥匙出去。冯程程难堪地追出来:“那个,买苏菲410,棉柔的。”
他瞪她一眼:“回床上躺着去,别光着脚踩地扳,小心肚子疼。”
冯程程几乎想哭:这个男人,懂的还挺多。
冯程程坐立不安地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结果邵天扬回来的时候,还额外买了“月月舒”。她如获至宝,狼狈地拿着卫生巾钻进洗手间里去,一切收拾妥当出来,邵天扬已经替她沏好了药。
她肚子根本就不疼,再加上不喜欢吃药,所以皱皱眉,干脆爬到床上去。邵天扬也不逼她,只是把空调关了,又替她把被子盖好,转身离开。
她朝他眨眨眼:“你干什么去?不睡觉?”
“我睡客厅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冯程程一脸不解:“我特意买了苏菲410,不会弄脏床和被子的……”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邵天扬似是被她问的不耐烦,忽然变了脸色,瞪着她,咬牙切齿地低吼:“冯程程,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或者……你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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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程公司日渐进入正轨,工作量加大,人手明显不够。冯程程和邵天扬商量了一下,决定重新租个大些的写字楼,再招几个人。周亦然听说之后,硬是要把他妹妹寨进来,还戏言说:“我就是赔工搭钱也得让她找个工作千干,免得她在外头跟着不三不四的人瞎混。”
邵天扬碍着人情,自是答应的爽快,但却仍是一脸顾虑。冯程程笑他小题大做,他却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愿吧。”
周媛媛来报道之前,周亦然特意打电话来说:“程程啊,媛媛就拜托你了。她现在娇纵惯了,狂的不行,得根根地磨砺磨砺,放别处我也不放心,所以,只能给你和扬子添麻烦了。不过,事先得说好了,该说该骂的甭看我面子,绝对不能惯着她。”
冯程程笑着应下,想想自己,比起周媛媛来,倒是让冯家傲省了不少心。
邵天扬喜笑颜开地凑过来,趴在桌子对面,笑眯眯地看着她,腻声细气地说:“唉,看你接电话的样子,真有老板娘的范儿。”
冯程程抬眼看看他春风满面的样子,故意板起脸来:“这间公司我有股份,我是半个老扳,不是什么老板娘。”
她故意咬重了“不是”两个宇,刻意把自己和他划分开去。他却把两个酒窝深深的旋起来,戏笑连连:“哟,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是不是变相着让我娶你呢?”
明明是他故意气她,她却羞红了脸。她使劲瞟着他,一副不屑地样子说:“想的美,你以为我就非嫁你不可?”
他不以为然,继续犯贫:“像我这样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小伏子上哪儿找去,你算桧大便宜了,还拿劲?再说,你爸不也答应了吗,你敢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正你跑不了是我媳妇,叫几声老板娘多贴切呀。”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冯程程表情一敛,把一堆资料往他手上一塞,“一会儿周亦然要来,你还没个正形?明天应聘人员的资料看了吗?”
邵天扬碰了个钉子,只好把话锋一转,提醒她说:“程程,等周媛媛来了,千万别提司家译三个字。这小丫头自尊心强的很,放低了身段去求他,他都没答应。那一回被伤的狠了,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理他呢。我倒不是怕别的,就怕她那“姑奶奶脾气”犯上来,白让你受着吃亏。”
冯程程早就听说过周媛媛追司家译的事,觉得很有意思。由于以前当过记者,有深度挖掘的习惯,便多问了几句,结果邵天扬怎么也不肯继续往下说,还怂恿她去问苏慕染。
她自然不可能去问,但想想司家译那张脸,轻易迷倒个小姑娘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听说周媛媛一条心扑在他身上很多年,好奇心便越发地严重。
她眨了眨眼:“我没你说的那么多事吧?不过我挺佩服她的,要换了是我,碰了几回壁,大概也就知难而退了,真不知道她怎么能耗那么多年。”
“一物降一物,周媛媛发起火来六亲不认,偏偏对司家译格外赔着小心。反正感情这东西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你呀,也别操这份心了,有那个时间,想想去见我爸妈的事儿。”
一听这话,冯程程又愁眉苦脸起来。她有过一次见家长的经历,其过程让人惴惴不说,结果也让她大受打击。虽然明知道邵天扬和爸爸和自己的爸爸是战友,彼此知根知底,但她心理阴影极大,只怕自己表现不好,又出什么乌龙笑话,又怕那些台湾狗血八点档的事再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邵天扬目光错杂地看着她,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我爸妈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呐?我不管你怎么思想斗争,反正最晚到今年十一,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冯程程刚想说什么,偏偏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邵天扬接起来,却霎时变了脸色。他嗯嗯啊啊,含糊其辞地打完电话,伸手抓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唉,”冯程程叫住他,“周亦然带他妹妹马上就到了,你干什么去?”
邵天扬收住脚步,迟疑了一下说:“程程,我有事儿得出去一下,周亦然你也熟,你安排就行了。”
邵天扬还是给周亦然打了电话,所以周亦然只把周媛媛带上来,交待了几句话之后就走了。
周媛媛打扮的倒是中规中矩,清秀的脸庞上,闪着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看上去和某人叙述里的浓装艳抹,幼稚狂傲大相径庭。
她高中毕业,和家人闹性子,怎么也不肯念大学,书本上的知识尚且不精,对这些装修工程更是一窍不通。冯程程不知道从何教起,也自认没有那个耐性,于是给她安排了一张桌子,让她练习打字,只想着以后可以让她打打文件什么的。
但她毕竟是在外头野惯了,并没有陌生的拘束感,开了电脑,打了一会儿字,觉得无聊,于是转过身来一脸好奇地问:“我哥说你是扬子哥的女朋友,是真的吗?”
“怎么?”
“他们这帮人里头,就扬子哥从不滥交女朋友,听说有个女的经常给他打电话,可他就是一颗石头心,怎么也软不下来,我还以为他对女人没兴趣呢。”
冯程程但笑不答,翻出咖啡罐子来问她:“你喝咖啡吗?”
周媛媛往罐子上瞟了几眼:“我喜欢喝苦一点的。”
其实只是雀巢的速溶咖啡,冯程程一直喝这个牌子,以前工作累了就靠它来提神,现在到了公司里,也把这个习惯带了过来。
孟师傅因为要去出工,经常不在,而邵天扬偏好喝茶,所以整罐咖啡她可以喝好久。
冯程程沏好了两杯,把没有放糖的一杯递给她。
周媛媛接过来,拿着小勺子搅了几下,又说:“扬子哥干嘛去了?”
“他有事,出去了。”
她点点头:“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和扬子哥的事?”
冯程程摇头拒绝:“现在可是上班时间。”
周媛媛嗤地一笑,满脸不屑地说:“全公司就你跟我,上什么班?你不说也行,反正我兴趣也不是多大。”
她一边说,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照着整了整头发,而后懒洋洋地站起来:“呆会我哥要是打电话查岗,你就说我正忙着呢。”
说完,她扭头想走。冯程程自然拉住她:“你又想干什么去?”
“约朋友逛街不行啊?你这里又没工作,又闲的无聊,我当然呆不住。”
冯程程总算体会到邵天扬的顾虑和无奈,但又无心和这个狂傲的大小姐计较,于是叹了口气,拉住她说:“你坐下,我说还不行?”
其实,她和邵天扬的那些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一讲起来,一幕一幕好像昨天才发生过,又如同电影片段,每一个细节都清晰的仿佛是拿了放大镜下去欣赏。
周媛媛听的格外认真,偶尔还会小纵一下眉头,偶尔会端起咖啡喝上一口,之后就会听见杯子与杯碟轻微碰撞的声音。
咖啡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浮,时间好像细沙一点一点地从指间流过,阳光普照,透过玻璃射进来,将整块地板割裂成几块亮晃晃的光潭,仿佛漫画里的时光随道,一脚踏进去,就会被卷到过去,或者是某个无知的时代。
冯程程讲了一个下午,几乎口干舌燥,随着嘴里发出的最后一个宇音,总算把故事完完整整地讲叙述了一遍。但她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从来不知道,那些美好的事情,回忆起来竟然会有一种甜蜜和感慨。
但她发现,周媛媛似乎在走神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周媛媛眨了眨眼:“没事儿,就是觉得你们俩太酸,而且还土的要命。”
冯程程笑:“你谈过恋爱吗?不酸不土的恋爱是什么样的?”
她一怔,随即歪过头去:“不就是个谈恋爱?追我的人多了去了,但我一个也看不上。找不到我喜欢的那把伞,我宁可淋着雨。”
冯程程心生感慨,总觉得她像以前的自己那样固执,于是抓起她的一只手说:“这句话原本不是这样说的。以前我和你一样,固执的可笑,直到后来遇到了扬子,我才明白,雨伞没有喜欢与不喜欢,只有适合不适合。以前的伞或许很漂亮,但它已经破了,不能再遮风挡雨,你再拿着它,不仅毫无意义,反倒成了累赘。不如趁早买一把新伞,你会慢慢地发现,其实新伞也不错。”
周媛媛抽回手,极是不屑:“你爸是市委书记,当然要什么有什么,你根本想象不到,喜欢一件东西而得不到的心情。”
她抬头指了指墙上的挂表,悻悻地说:“到时间下班了,我先走了,明天再跟你讨论雨伞的问题。拜拜!”
周媛媛走了,邵天扬却还没有回来。冯程程给他打了个电话,却是无人接听,无奈之下,她只好一个人下班。
锁好门,一个人下楼来,忽然有个人影如鬼魅一般从角落里跳出来。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弹了几步,差点喊出声来。拍着胸口定睛一看,竟然是洛阳的妈妈赵敏如。
“小冯,可以和我谈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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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程程想了想,还是带她上了楼,拿钥匙开了门,请她到办公室里去。
赵敏如似乎在外面等了很久,出了汗,脸上的妆容浮起来,用纸巾擦的一块一块的,好像是被压折过的毛皮大衣,在光亮下显得深浅不一,极是狼狈。
冯程程请她坐下,又特意拿了邵天扬的茶叶,沏了一杯水给她。赵敏茹迟疑了一下才接过去,似乎有点受宠若惊。
她坐下来,镇定自如,面带微笑地问:“阿姨,您找我有事吗?”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还肯这样喊她,赵敏如觉得羞愧难当,脸埋的极低,手指极不自然地捏在弯如月钩的杯把上。
她似乎有点激动,也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小冯,我知道以前对不住你,生生地拆散了你和洛阳。其实我们家洛阳对你,一直是有感情的。你们分手那阵子,他天天闷闷不乐,后来是我强逼着他跟小曼在一起的。他们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小曼的家里急的催了几次婚,但洛阳就是不答应,一开始说相互不够了解,再后来说是等自己的事业稳定了再说。我知道,他是还想着你,所以才一直拖着。后来,他提出要和小曼分手,正好赶上邓淼要转正的事,小曼就说,只要洛阳能帮着找个关系,帮邓淼转正,她就同意分手。洛阳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根本不知道,帮了邓淼就等于害了你。这件事,全怪小曼,她这一招太狠了,即达到了目的,还能让你恨着洛阳一辈子。可是,小冯,我们洛阳真的有点冤呐。”
冯程程心平气和地听完,依旧面带微笑:“阿姨,其实我已经不恨洛阳了。我哥说的对,感情其实就是个缘份,我和洛阳没有缘份,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另外,转正的事,我也不怪他了,如果不把我挤出来,或者我到现在还没能收获我的事业和我的爱情。其实想想看,我倒是应该感谢他才对。”
赵敏如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其实,赵敏如还是比较有教师气质的。她一向注重形象,加上自己会打扮,派头拿捏的极有分寸,总是给人一种德高望重,桃李天下的慈母严师的感觉。
但冯程程受过那样的待遇,虽然表面依然客气,心里却已经无法再对她产生任何好感。她肯和她坐到这里来,也不过是出于礼貌。
赵敏如又同她说了一些闲话,她应对自如,过了一会儿,赵敏如才吞吞吐吐地说到了主题:“小冯,我这次来,是有个事儿想求你。”
赵敏如一直很强势,据说人脉关系也可以,有什么事能求到她?冯程程觉得好笑,更觉得奇怪,但她不吭声,只是静待下文。
“洛阳最近在单位评职称,但是竞争激烈,前景不太乐观。他们院长也找他谈了几次话,有点试探的意思,一直都在说年轻人机会多。看来,他的希望真的不大,小冯,你能不能帮帮忙,托托关系?”
“我?”冯程程眨了眨眼,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她还记得曾经在壁球馆里看到的那一幕,她和田叔叔如此相熟,怎么又来求她?
赵敏如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顿了几秒,又局促地笑了笑:“我本来是想去找田部长的,可他最近病了,正在家里修养,打扰他总是不太好。事情紧急,我就想到了你。小冯,这事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只要冯书记肯出面,随便打个招呼就……”
“阿姨,”冯程程皱了皱眉头,脸色倏地沉了下来,“这件事情我无能为力。”
“小冯?”赵敏如只当是冯程程拿架子,脸上又多发几分哀色,“你帮帮洛阳吧,这次如果评不上,他就又得再等三年,他浪费不起啊。”
冯程程看了看赵敏如,心里堵的难受,本想客气地敷衍了事,偏偏此刻连半点耐心都提不起来。但她还是笑笑说:“我爸爸一向廉洁奉公,从来没有做过徇私舞弊的事,眼下,他就快退休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做这些事。而且,爸爸教育我们一向严格,最反感这一套,就算我真的去求情,他也不会管。”
赵敏如心里“咯登”一声,脸色骤变,似乎还有一丝恼羞成怒。
“小冯,你怎么这么绝情?洛阳为了你,不计后果,那么决绝地跟小曼分手了,我不奢望你还能回到他的身边,但是你就一点旧情都不念?你别忘了,你们公司需要资质证的时候,他可是第一时间就给你送过去了。他把一颗心都掏给了你,你就这样对待他?”
冯程程觉得可笑之极,她冷冷一哼,情面不留地说:“本来,看您是长辈,我不愿意撕破了脸,让您下不了台,但您却屡屡发难,事事相逼。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您会来找我,为什么就认定了我会帮洛阳,难道我就真的看起来是一副没心没肺、任人宰割的样子?我和洛阳之间的事,您最清楚,如果反调过来,换成是洛阳受了这样的委屈,您是不是恨不得找遍关系,打压的我抬不起头来?我坐在这里,客气地和您说话,已是不计前嫌,如果您还觉得我无情无义,那我也无话可说。”
“小冯……”
赵敏如从没见过她恼怒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慌张,急于解释。但她却并不给她机会,只是一味地摇头,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们,就连我自己的事,爸爸从来都没有Сhā过手,而我也不屑去找什么关系,不然,怎么会有让你们三番四次欺负我的机会?阿姨,我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力去帮助洛阳,让我借爸爸的名头去拉关系的事,我也坚决不做。如果您不想大家太难堪的话,诸不要再强人所难!”
赵敏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化万端,她并不甘心,但似乎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最后,终于涨红着的张脸,拂袖而去。
这场谈话极不愉快,特别是赵敏如竟然还想让她去找爸爸说这样的事。
这人,真是嚣张惯了,当真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冯程程觉得极累,绷紧的身子突然放松下来,只想找个地方靠一靠。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这里的一陈一设,从装修刷漆再到挑桌选椅,每一样都是她和邵天扬一起张罗的,这间公司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从入不敷出到现在的声势渐大,比起她当起者来的努力要困难的多。
她不禁感叹:原来奋斗就是这样的,可以有起初的豪情壮志,可以有中间的因难重重,可以有成功后的举杯庆祝,也可以有现在这样的感慨万千。
都说人生如戏,但她的这一生,有了这样的失望和那样的惊喜,也有了一个人,可以分喜解忧,已然精彩。
休息了一会儿,冯程程又想起邵天扬来。他不知道去忙什么,整整一个下午不知所踪,连个电话都没有。她拿出电话来刚要拨过去,邵天扬的电话却像是得了什么信号,也刚好打过来。
心有灵犀,冯程程的脑子里一瞬间就划过这样一个词。
她笑了笑,迅速接起来,就听见邵天扬的声音:“程程,你在哪儿?”
电话里很乱,似乎是个餐馆,但又好像是某个街边,还偶尔传来小孩子的嘻闹声,纷乱嘈杂。
她如实回答:“我还在公司。你在哪儿?之前打电话怎么没接?”
邵天扬的声音略有沙哑,听起来带着几分疲惫,却语调未光 “怎么了,想我了?”
她的确是想他,但脸上一红,脱口而出的却只有口是心非的三个字:“谁想了?”
他大概料到了她的窘态,仍是不依不饶,戏谑非常地说:“没想给我打什么电话呀?怕我不老实,查岗?”
冯程程一时无语,邵天扬却在对面笑的格外恣意:“查就查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明儿给你颁个准查证儿,我这电话二十四小时开着,随时恭候。”
她听着几乎笑喷,半怒半嗔地骂他:“又犯贫。”
隔了一会儿,她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去吃农家菜粥吧,我想那个味儿了。”
他沉了沉声音,忽然恢复正经:“我在外头呢,这边儿有点事儿,一时半时回不去。你…自己回去行不行?”
她想起白天的那个电话,和他那副沉敛阴收的表情,整颗心莫名地就悬了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很严重?”
“没事儿,就是一朋友出了点儿事,我在这边跟着忙活呢。”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程程,你自己回家要小心,好好吃饭,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冯程程点点头,刚要挂断,他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又喊了她一声:“程程。”
“嗯?”
“亲一下。”
冯程程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还玩萌?初中生才玩的。”
邵天扬说的更干脆:“我不是初中的时候没玩过吗,再说,电话里头,别人又听不见。快点啊,以后你就是想亲都没机会。”
这样丢脸的事,她哪里肯,拖延了半天,刚想就范,结果他却忽然说:“程程,我先挂了,晚上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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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程程等到很晚,也没等到邵天扬的电话,最后实在无聊,于是拿了片面膜来敷。她一直用玉兰油的面膜,其实效果不是很明显,但因为广告铺天盖地,价位适中,所以,她才选了这款。
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面膜太舒服,她竟然握着手机躺在床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面膜干巴巴地糊在脸上,好像是涂了一层浆糊,极是难受。
她爬起来去洗脸,精华沾了水之后,又变得滑腻起来,她刻意没用洗面奶,而是用香皂把多余的精华洗掉,这才感觉清爽了一些。
幸好脸上没起什么反应,倒还白了不少,于是她拍拍脸,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才去翻冰箱,准备做早餐。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熟悉的铃声,在宁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更像是催起的起床号,聒噪难闻。她迅速跑过去接起来,结果是他:“程程,快点下来。”
她趴在窗子上向下望去,楼下果然停着一辆车。她赶紧换衣服穿鞋,抓了书包出门。
从楼道里出来,邵天扬正慵懒无状地靠在丰门上抽烟。看到她走出来,他似乎有些意外,目光顿了一顿,才笑眯眯地说:“女孩子不都得打扮打扮吗?这么快就下来了?就算是老夫老妻了,你也得顾着点我的审美疲劳啊。
以后好歹化化妆,一张脸成天素着,哪像大公司里的老板呐?”
“大清早的就犯贫。”她嗔笑了一句,径直朝他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他笑着拉开车门:“睡醒了,忽然就特别想带你去吃老街馄饨。怎么样,去不去?”
“好啊。”她上了车,笑着系上安全带,“其实我早就馋了。”
他开着车拐到老街上去,那家馄饨店已经人满为患,他们坚持等了一会儿,才终于排上一张桌子。
他亲自去端了馄饨,然后又拿了勺子给她。她对他过分的殷勤备至极不适应,但还是接过来,一口一口地舀汤喝。
“程程,昨天我没给你打电话,没生气吧?”
冯程程摇摇头:“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你有事情忙。但就是有点担心,不知道你那朋友出了什么事,拖到那么晚。”
“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邵天扬含糊其辞,顺手捞起一个馄饨吹了几下,热气登时像是被风吹起的雾霰,一扑而散口阳光斜斜地从格子窗外照进来,那团雾气就像是在金粉里滚过一圈,瞬间变的朦朦亮亮的,慢慢化在进空气里。
她没有再问,继续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吃馄饨,表情很满足,似乎这一生一世,她只想要这一碗馄饨。
吃完馄饨,他载着她往公司里去,结果在门口碰见周亦然和周媛媛。两个人似乎在闹别扭,周亦然脸色铁青,而周媛媛也是一副不服输的表情,剑
拔弩张地瞪着他。
邵天扬指着他们反笑起来: “程程,你看过斗鸡吗,基本就是这副德行。”
他这么一出声,那两个人几乎同时往这边看过来。周亦然瞪眼:“你丫就没一句好听的。”
邵天扬不怒反笑:“跟你还用的着说好听的?”
“你就诚心气我吧,反正我被这小丫头气的半死,也没多余的力气应付你。”
“生气还用力气呀?”邵天扬坏笑着由下往上地打量他,“不是昨天晚上累着了吧?哥们悠着点啊,运动做多了当心腰肌劳损!”
“哟,说我呢还是说你自己呢?”周亦然不动声色地瞟了瞟冯程程,而后眯了眯眼,笑的暖昧非常。
冯程程脸上一烧,哪里还好意思再呆下去,于是主动拉了周媛媛的胳膊往公司里去:“你们男的吵架,我们就不掺合了,昨天和媛媛讲好要讨论雨伞的事,恕不奉陪了。”
邵天扬又和周亦然在楼下寒暄了几句,才上楼来,结果就看见冯程程和周媛媛坐着喝咖啡聊天,不由好奇地问:“怎么才一天的功夫,你们俩就好成这样了?”
周媛媛笑笑说:“扬子哥,你是不是嫉妒啊?没事儿,我台球技术不错,要不要比一局呀?”
邵天扬一愣,意识到她在暗指那天在台球酒吧和洛阳比赛的事,不由挑起了眉:“我说程程,这事儿你都告诉她呀?咱保密纪律得加强啊,这才一天,她就把我军内部情况探了个底儿掉,这以后,还不得翻了天去?”
他说的有板有眼,好像真有什么机密要闻怕人知道。冯程程和周媛媛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于呵呵地笑起来。
有了邵天扬的幽默风趣,氛围轻松了不少,冯程程让周媛媛学习五笔输入法,她倒也能安下心来。但这种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个电话打乱了节奏。
邵天扬接了电话,依旧只是嗯嗯啊啊,神秘非常。
挂了电话,他仍是要出去,打了招呼就往外走。周媛媛却折了个纸飞机,嗖地一下扔出去:“扬子哥,你有点怪啊。”
“怪?”邵天扬收住脚步。
“看过冯小刚的《手机》吗?”
“嗯?”冯程程一脸不解。
周媛媛笑了笑,绘声绘色地表演起来:“你开会呢吧?对。说话不方便吧?啊。那我说你听。行。我想你了。噢。你想我了吗?嗯。昨天你真坏。
咳。你亲我一下。那我亲你一下,听见了吗?”
冯程程笑的肚子疼,好半天才气喘不定地说:“媛媛,我看你应该去当演员。”
邵天扬面色古怪,再看她一脸窃笑的表情,只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好你个周媛媛,诚心毁我是吧?看我不给你哥打电话,让他关你三天,再狠概也教训你一顿!”
周媛媛往后缩了缩,几乎岔气儿:“我错了还不行?开个玩笑,至于吗?”
一连几天,邵天扬都不在公司里,开始还每天来点个卯,但很快又被一通电话叫走,后来,干脆就直接给冯程程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有事不来了。
好在周媛媛比起初来时沉稳了许多,也没了第一天来时的盛气凌人,两个人相处的不错,日子倒是过的不咸不淡。
这天,王珊珊突然告诉她,她要和陈志威结婚,问她愿不愿意陪她去选婚纱。王珊珊是她最好的朋友,感情终于修成正果,她自然欣喜,恭喜了几句之后,立即点头答应。
婚纱城的导购小姐热情周到,不厌其烦地给她们做介绍,什么韩国时尚、英伦风格、米兰激|情……似乎每一件都有来历,每一件都有其独有的特色。
大多数女孩子对婚纱都有一种梦幻般的憧憬和向往,冯程程仔细地听,认真地看,那洁白的缎面裙子,在璀璨瑰丽的珠宝的映衬下,光彩夺目,让人爱不释手。
王珊珊挑了几件去试,立即有工作人员鞍前马后地跟去服侍,冯程程只好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来看。等的百无聊赖,几乎犯困,王珊珊才总算在几个工作人员的前呼后拥之下,从试衣间里走出来。
她试了一件白色的束身鲤鱼裙,将她的肢体曲线裹的玲珑有致,长长的拖尾,还有肩头耸立起来压着褶的扇形的纱拢,配上淡淡的妆容,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秀窈窕。
导购员一脸惊喜:“小姐,您看,您穿上这件多有气质呀?这件衣服的尺寸偏小,很多人看中了都穿不上,您穿上却这么合身,太难得了。”
她说的天花乱坠,王珊珊也是一脸得色,她在镜子里照了几圈,扭过头来问冯程程的意见:“你看怎么样?”
冯程程笑笑说:“你一共挑了几件?都试试吧。”
其实她穿上是真的好看,但这里婚纱那么多,总得多试几件比较比较。
王珊珊又拖着长裙子进了试衣间,冯程程又只好坐回到沙发上去。细心地导购员给她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坐下来对她说:“小姐,我们这里的婚纱是最全最新的,这是我们的名片和联系电话,如果有需要,直接和们联系。”
冯程程拿起来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寨进了书包里。
那导购见她并不排斥,于是又热情地拿了些婚纱杂志给她讲解。她觉得有点烦,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于是借口打电话到外面去透气。
天气正热,柏油马路被烤的几乎冒油,一股燥气由地面上拱起来,将远处的景物蒸的模模糊糊。
冯程程站在门口享受着免费空调,看着对面卖冰碗的小贩车上Сhā着的彩旗发愣。
忽然,街边跑出来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眼馋巴巴地指着小贩手里的冰淇淋,大声喊着:“妈妈,我要吃这个!”
冯程程顺势看过去,却忽然僵住,只觉得心里一陷,犹遭雷击。全身血液倾刻间颠覆、倒流,两只脚钉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那小男孩的妈妈是一名孕妇,肚子微微隆起,步履缓慢,见他顽皮的模样,笑的格外灿烂。而跟在她旁边,拎着袋子,主动掏出钱夹来,一脸宠溺,笑意盈盈的男人,不是邵天扬,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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