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断魂崖 > 十六

十六

几十年来,他没有杀过人,此次,却破例的大开杀戒也挽救了百多条人命。

海萍疾飞中,凝目瞟探,却见那个老者还在挥旗扬鞭,驱人送死哩,不由怒火中烧,猛躬腰,斜着向他追去,人在空中,大喝道:“老秃崽子,看你还能活到几时……”

海萍出现空中,威厉懔人,老者一见之下,不由得心里接连打了两个冷噤,就这一怔神的工夫,海萍已飘落地面。

老家伙可见过海萍的本领,寒心中,右臂贯聚全力,抖手将那面红旗,照海萍打去,别看是一面旗,打自内家功力的手中,其力道也相当惊人,而且又是个猛然之势。

红光斜­射­,飕地一响,电光般的直奔海萍门面,海萍也是粗心大意,打斗的阅历终是太差,没想到对方会以旗当兵刃打来,等他发现,旗已到了胸前,他心头猛震。吸气往左一闪,顺势拍出一掌,饶他快捷异常,右衣袖竟被来旗打成一个大洞,心中一阵乱跳,杀气格外浓盛,他刚缓过气来,鞭挟劲风,刷地一声,当头砸到,又是一惊,身形再闪,鞭已落空。

老家伙先声夺人,一鞭落空,人已欺近,当当,横扫过来,拦腰而砸。

海萍手无兵刃,先机被制,显得吃了大亏,忙纵跃后撤,第二鞭又在胸前滑过,他连闪一旗两鞭,心火急冒,正发急无从还手,忽见第三鞭追踪点到,这次他却有了准备,隔空照鞭的中腰推出一掌,掌劲强猛,击中鞭身,当当一响,钢鞭中腰一软,前矛当即回撤。

海萍灵机突动,就在对方振臂抽鞭之际,他伸手照前矛一捞,哈哈!打法别致,居然让他一把捞住。

老家伙脸­色­铁青,黑筋直冒,急怒得贯力回夺,但他的真力没有海萍浑厚,连夺三次,却未动得分毫。

海萍冷笑一声,力贯单臂,喝声:“过来!”

嚓地一响,那条九节钢鞭,居中折断,两人立脚不稳,都后挫了两三步。

海萍握鞭在手,一垫脚,蹿奔扑进,抢鞭还击过去,他愤怒非常,用足十成功力,呼啸慑人,迫得老家伙后撤三步,不敢硬接,先机扳回,攻势凌厉,接连三鞭,老家伙头上就冒出了冷汗。

海萍是存了心不让他活命,鞭紧力猛,快捷万分,呼地搂头砸去,又快又猛,想躲闪都不可能。

老家伙钢牙一咬,使出平生之力,扬鞭上迎,硬接了一鞭,叭!噔噔噔……震得他臂痛心慌,虎口出血,挫退八九步之多。

海萍傲然一笑道:“功力不弱,再接少爷一鞭。”话落鞭到,罡风笼罩,当头压落。

老家伙身形乍稳,闪避不及,只好再提鞭硬碰。啪!巨响过去,手软鞭落,噗地一声,红光崩现,脑浆飞溅,连吭都没吭,就见了阎罗。

海萍倒提半节钢鞭,遥望广场,人群已逃走得空空如也。场的北面,穷爷左右扣住一个冒牌的沧海一奇,海萍大喜,晃肩抬步,疾奔过去。

“小子!论罪恶,这些魔崽子死有余辜,只是你杀得太凶了一点。”

海萍嘻嘻一笑道:“杀一个,少一个,留着也是为害人间。”

穷神脸上一层­阴­暗之­色­,但霎时即逝,转望两个蒙面人一眼心说:“这两人只怕难逃毒手,看他们的命运吧……”心念未了,海萍已走近了两人,伸手照脸上拉去,面巾顿除,原来也是两个五十上下,满脸横­肉­的汉子。

“你们是哪路人物?”海萍问。

“我们黑水四怪已被你杀了两个,多问什么?”

海萍被左面那人顶撞一怔,怒道:“我问你们和沧海一奇是什么关系?”

“朋友!”

“值得卖命?”

“沧海一奇武林圣人,义满江湖,我弟兄替他卖命,有什么不值?”

“他在何处?”

“不知道!”

海萍气得一哼,这当口,却听穷神笑道:“问完了,该让他们走吧!”

“杀他!”

穷神一愣,愣神间,见海萍正待运功,心头又是一颤,不期然双手一松,放了剩下的两怪。两怪顿觉脉门畅通,忙一撤身,拔腿就跑。

海萍不知穷神会临时放水,见此情景,也略一错愕,再见二怪飞跑,方明白过来,他可不愿追去,心里另有主张。

这一见两人奔出一丈六尺,暗中贯力,抖手将半断钢鞭,照两人脑后砸去,鞭出如风,晃眼就到,噗地一声,答话的那人,已砸得头颅稀乱,倒地而死。

剩下一怪,却吓得两腿发软,想跑,脚不听指挥,真是屁滚尿流,灵魂出窍。

穷爷一声大喝,道:“还不快走!等死么?”

独怪心神突振,神智初明,再度拔步,鼠窜而去。

海萍望了穷爷道:“可惜!”

“可惜什么?”

“没有砸死两个,岂不可惜。”

穷神脸­色­一整,冷冷地道:“这群人虽是可恨,但他们是受沧海一奇所愚弄,总是有情有原,何必赶尽杀绝。”

海萍被他严词呵责,心里多少有些不愉快,可是,并未流于表面,却默不作答。

穷神哪有看不出来的,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别不高兴,老实告诉你,沧海一奇一天不除,你就别想安逸。要杀,杀八荒人物。你……”

海萍血气上涌,抢着道:“沧海一奇为什么不敢露面?却偏要找这些替死鬼呢?”

“这就是他的诡诈,叫你不知真假,难以捉摸,日子长了,你将会拿真疑假咧!”

“穷爷见过此人没有?”

“三十多年前,见过几面,他是个眉目清秀的长髯老翁,不过,也有人传说那是假的。”

海萍心中非常失望,黯然道:“如此说来,我的大仇就无从雪洗了……”

穷神又忍不住呵呵大笑道:“不要紧,到时候自会碰上他。”他说到此处,突然一顿,又道:“圣剑一直没有着落?”

“原说在白沙墩现形,我却没有见过。”

“是不是华宫那个鬼女人说的。”

“是的!”

穷神沉吟许久,方道:“鬼女人鬼才特高,如果她肯助你,倒不难找出真的沧海一奇和墨龙圣剑。不过……”他吞吐着故意停了一停,望着海萍神秘一笑道:“鬼女人别有用心,你可得小心,哈哈!”

这一笑,将海萍笑得满脸通红,急道:“穷爷,您别……”

“哈哈!别害羞。记住,那两个妞儿也不怎么好打发,你倒是艳福不浅哩。”

海萍真急了,大声道:“这么说,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见她了……”

“得啦!见她没关系,心里有数就行,这地方不可久停,咱们快走,别叫妞儿等急了。”

老少转身出堡,直奔客栈。

天已到五更,苑小玲和吕小芳一直未睡,她们担心海萍的安危,坐等几个时辰。一见海萍回来,欣喜中,也大大的一惊,因为,海萍浑身鲜血,全是血迹,乍见之下,不免叫人心惊魄移。

海萍很快的清洗换妥衣装,又显出俊秀潇洒,风流倜傥的气派。他落座之后,眼神瞟向两位姑娘,脸上也露出醉人的甜笑。他本想说话,一转眼,却见穷神望着他直笑,脸上一红,话就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穷神微微一笑,心想:“小儿女情意绵绵,我若横阻此处,该多倒他们的胃口……”思念至此,忙咳了两声道:“此镇东南两百多里地面,有个谷,名叫‘夺魂谷’,白沙墩铁塔魔君等人,已转往谷内。”

海萍笑态突敛,疾问:“这又是沧海一奇设下的陷阱?”

“不错,墨龙圣剑传说出现此谷。不过,那里的埋伏,听说较白沙墩更凶恶……”

“只要能报得亲仇,夺回圣剑,刀山剑林,晚辈也要硬闯。”

穷神沉吟一下,正­色­道:“苗疆那个鬼女人如能同行,许能减少许多危险。”

吕小芳笑了一笑,接道:“她说过,有我们到的地方,她必定要到的。”

穷神微笑点头道:“这些情况,只怕瞒不过她.有伍海萍在,她非到不可,你两个妞儿放心得下么?哈哈……”

这一笑,笑得两女一男,满脸红云,接道又道:“就我所知,她已施恩海萍和小玲,用心何在,实难判知,此去夺魂谷,小芳的宝剑,可得特别加意保护,免得中了人家的毒计。”

语惊四座,海萍大感讶异,忙道:“她与我只数面之识,谈不上什么恩德……”

“哈哈!没有她,你能脱出绝涧之危!小子!­色­不迷人人自迷,你小心啦!”怪杰一看天­色­。晨光已露,站起来笑道:“我该走啦!在这里多碍眼。呵呵……”穷神猛瞪怪眼,很认真地道:“你们说良心话,是真的想留我不走么?哈哈……”

人影晃动,已穿窗而出,眨眼不见,这里剩下海萍小玲、小芳,互相瞪了瞪眼,不禁噗嗤大笑,渐渐地笑成一团。

夺魂谷在江湖上还没有人知道,这是沧海一奇布下的又一道魔网,他要一举发动歼灭武林群雄,几乎每个设置的陷阱,都是经他亲手布置,而不宣扬江湖。

但他做梦也未想到三十年后的今日,会出现一个|­乳­臭未­干­的伍海萍,更未料到伍海萍独独对他万分照顾,而踩平了他好几处重要关卡,进而要索取沧海一奇之命。

夺魂谷是穷神查探出来的,因此,伍海萍不顾生死,照样的要闯,他和苑小玲、吕小芳三人,在客栈足足住了两月之久,小玲方全部复原。

这段长时期相处,两位姑娘简直情同骨­肉­,形成了专门对付海萍的联合阵线。此际,他们已离开客栈好几天,正行走在奔往夺魂谷山野途中。

又过去了两天,是个晴空万里,风和日暖的中午,距离夺魂谷只不过两百里之遥,忽然间一声“无量佛!”路旁出现一位六十开外,神采外露的老道。他将海萍打量了许久,缓言道:“小施主敢是玉书生伍海萍?”

海萍和两位姑娘心头一惊,扬目看去,却不认得这个老道是哪路人物,不禁非常纳闷。

海萍心念急转,反问道:“阁下是……”

“昆仑前座执法飘尘子是也!”

海萍暗中心火一冒,也冷冷地回道:“我就是伍海萍,有何贵­干­?”

“小施主是赴夺魂谷的么?”

“不错!”

“飘尘子恭迎大驾进谷。”

“什么意思?”

“进谷便知!”老道冷冷回答。

“哼!”

海萍冷冷一哼,望了两位姑娘一眼,喝声:“请!”

飘尘子嘿然冷笑,提步当先而行。

“弟弟!这个老道不怀好意,你要当心。”苑小玲轻声告诉海萍。

海萍毫不在意,点点头,和二女尾追而走。

刚走了十五里路,道旁又闪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冷笑两声,问飘尘子道:“道兄!他们来了吗?”

“在后面。”飘尘子脚步加快,转眼隐入山林中。

那老者脸­色­相当凝重,见海萍到了,忙道:“阁下就是玉书生伍海萍?”

“然!阁下是……”

“青龙帮内堂执事,神州判官迎驾。”

海萍心里似乎有点明白,但却不敢断定,只冷笑了两声,道:“嘿嘿!哪来这许多臭规矩,请!”

小玲、小芳可就诧异极了,夺魂谷分明是沧海一奇的地盘,怎会出现昆仑青龙两派的人物?她俩又不便多问,紧随海萍身后而行。

十里刚过,路旁树荫下盘坐一位白髯飘胸的老和尚,他一眼瞥见神州判官,问道:“人带来了?”

“在后面。”

“不错吧?”

“你问他吧!”

神州判官急闪入林,海萍也正好走到。

老和尚立掌合十,口念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是玉书生伍海萍?”

海萍哈哈一声狂笑,他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心中一喜,大声道:“不错,在下正是伍海萍,哈……哈……哈……”他又是三声大笑,突然一顿,眼中喷­射­两道电光,冷冷地道:“我正要找你们九大门派算账,只是沧海一奇久不露面,延误了我找你们的时刻,这一路直达夺魂谷,大概是你们九大门派的人把守,不用废话,请!”

老和尚愣了一愣,冷笑道:“好狂……”

话未说下去,海萍昂然不睬,即和两位姑娘大踏步直往前行,老和尚气得哼了一声,忙起身直追。

十里路刚过,海萍又碰上了雪山和华山两派两个五十余岁的怪人,这两人一见海萍和两位姑娘,不由都怪异得紧,贼眼滴溜溜乱转,却死盯着两位姑娘。海萍只是冷笑,不屑多话,昂步直闯。

身后紧走的老和尚大声说道:“两位施主,那正是玉书生伍海萍,贫僧交差了。”

这两人一是雪山派的­阴­煞手,一是华山派的追魂吊客,忙笑道:“大师请便!”

老和尚闪身山后而去,­阴­煞手和追魂吊客尾追海萍,继续奔走。

果然,海萍的预料不差,一路上,他再度闯见邛崃派的开碑手,点苍派的催命阎罗,少林寺的慧仁禅师,和最后守候的武当神拳。不过,九大门派这次到夺魂谷的,虽不是掌门或帮主,但也是江湖上一流高手。

沧海一奇故技重施,再度掀起江湖之乱,燃起三十年前的大屠杀。夺魂谷之会,纵不能除去伍海萍,也将迫使海萍结怨九派,然后集各门各派的高手,而杀海萍。

这种借刀杀人的毒谋,的确够得上辛辣­阴­狠。海萍已判断出九派人马齐出,可是,他却不知道是沧海一奇的毒计,反正他要完成师父的遗命,最起码要逼使他们齐到断魂崖凭吊恩师,俯首认罪,因此,他反倒镇静安详,毫不以为意。

沿途上,他和两位姑娘谈笑风生,直奔夺魂谷,他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使得在暗中监视的人,个个都心惊神动,也恨恼万分。

正走之间,眼前倏地一黯,海萍脚下未停,抬目看去,两旁直壁入空,乌云袅袅,敢情已进入谷道。

这谷道刚好两人并行,设若在这种地方设下埋伏,倒是不易防备,但海萍并不因此而停步,继续前进。

片刻间,谷道已至尽头,景物倏然明朗,一大片密茂的原始森林,横挡在三人的面前,右面的山头上,竖着一面非常醒目的木牌,上书“夺魂谷”三个红字。

海萍冷笑一声,带着两位姑娘往右边转进,刚经过那座山头,一阵震耳的狂笑,传入三人的耳中。

海萍脸­色­骤变,杀机顿展道:“这笑声像是上次劈伤我的沧海一奇,快走!”

三人脚下加紧,晃眼就走出了半里之遥,又是几声狂傲的大笑,格外宏亮,紧走几步,来到一座山头之下,定目看去,吓!

三个蒙面怪人,十分魁梧的横阻去路。

“伍海萍!还认得劳某人么?”

海萍哈哈一笑,大声道:“少爷虽未看出你的本来面目,但你的声音却瞒不过少爷的耳朵,你就是沧海一奇劳人涛!”

“不错!”中间蒙面人冷冷回答。

“不是伪装?”

“货真价实。”

海萍脸­色­冷得像冰,大喝道:“少爷今天要追你之命。”

“嘿嘿!老夫要你埋骨夺魂谷。”

“哼!”海萍一声怒吼,疾逾飘风,猛可里扑进,举掌连劈了三掌。

劳人涛冷笑两声,顿时六掌齐出,狂飙卷空,轰然一声狂响,海萍却后挫两步。

耳听对面三人同时大笑,喝道:“姓伍的,你永远报不了亲仇,哈哈!”

海萍一提天罡真元,一声清啸,大喝道:“小爷就不信邪……”

邪字乍落,二次举掌,威厉万端的又猛攻过去,他报仇心切,出掌竟用上了十二成真力,劲力奇猛,见者心寒。

陡然间,沧海一奇猛挥手,和另外的蒙面人,突地撤退三丈以外,抹头就走。海萍白费了这大的功力,不由火上加油,他冷冷一哼,掠身赶去,快如闪电。

眼看他要追上沧海一奇,忽地九股奇猛的劲力,从三面攻到。海萍身形一挫,挥掌反拍,嘭嘭嘭……响声一落,人影闪动,面前现出了九个僧、道、俗、各种不同的人来。

海萍杀机闪动,嘿嘿两声冷笑道:“先杀沧海一奇,再找九大门派……”话未落,身临空中,疾向沧海一奇追去。

但九条人影,照样的飘空拦截,九股雄浑的掌力,迫使海萍再度下落。

他目光紧盯着沧海一奇劳人涛,大喝道:“劳人涛,有本事你来和少爷拼个死活!”

“小子,你不是狂言杀净九大门派中人么?劳大爷今天不须动手,自有人收拾你啦……”

话说完了,人也隐身在山谷之内。海萍心中大急,提步又往前追去,刚走两步,迎面又是三股掌劲,猛劈过来,海萍身形被阻,前进不能,只好抬手拍出两掌,响声乍落,九个人影横排路中,脸­色­都非常难看。

这一来可就将海萍的真火逼出来了,只见他目中血丝陡增,杀焰凌人,横扫眼前的九人,略停片刻,忍不住傲然大笑道:“你们九大门派自愿听命沧海一奇,横阻小爷的去路,这后果不知想到没有?”

居中的是武当掌门师弟,神拳云真强忍愤怒道:“什么后果?”

“血洗九大门派!”

点苍派的催命阎罗肺都气炸了,大怒道:“小子,你还不配……”

少林派的慧仁大师赶忙一拦,笑对海萍道:“为什么要如此?”

“你们放走了沧海一奇。”

神拳云真冷笑道:“沧海一奇和你有多大仇怨?”

“这个请你少管,我只问你让不让开?”

“不让呢?”

海萍眼中­射­出冷电光芒,喝道:“你们替他抵命,然后血洗各派各门……”

邛崃开碑手抢身而出,不言不语,照海萍凭空就劈出一掌,方喝道:“满口胡言,小子先接我一掌。”

海萍一声冷笑,掌起人飞,砰地一声,开碑手震退两尺。开碑手身形未稳,心头方惊,白影已到,劲道立到,一声蓬——血箭喷­射­,人影飘闪,当时一阵大乱,齐往开碑手那面飘去,却见开碑手在地上挣扎两下,当时就吐血而死。

要知海萍此刻心境恶劣,恨透了这九个江湖高手,出手之下,用的是十二成真力,开碑手纵然了得,也难吃得住他汶一掌。

八派高手,脸­色­­阴­沉,杀机大展,缓缓的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海萍。

慧仁禅师沉声说道:“心狠手辣,邛崃派只怕容不得你!”

海萍纵声长笑道:“我不管这些,只间你们走不走开?”

“哪有那么方便!”神州判官喝声方落,双掌连拨,强风猛劲,迎卷海萍。

海萍又是一声冷笑,怒道:“我说过要你们抵沧海一奇之命……哼……”

天罡真元,陡然推动,势如地动山移。波!波!巨响一过,神州判官蹬蹬后挫,两臂酸痛,脸­色­发白,显然已受震伤。

海萍杀心已起,哪容他缓气,纵身扑去,隔空补劈一掌,迳奔神州判官,众人大惊,抢救都来不及了,一声惨嗥,五脏皆裂,立即吐血而亡。

他两掌劈死了邛崃和青龙两派的高手,只不过举手投足,简捷异常,于是,七派的高手,都有些胆战心惊,十四道眼神,露出了迷惑的光芒,打量面前这位俊品人物。

“呔!你们让是不让?”

群豪顿然惊觉,互相对了对眼­色­,只见少林慧仁禅师慢步而出,冷冷地道:“老僧来接小施主几掌。”

“用不着几掌,两掌取你的命。”

“施主好大口气。”

“一言九鼎,你试试……”他抢制机先,双掌齐出,直奔慧仁。

老和尚心头一凛,疾速运功相抗,砰地一声,慧仁急退五步。

海萍哈哈一笑,喝道:“第一掌过去了,再接我第二掌……”

狂涛怒吼,应声而发,慧仁强提真气,挥掌拨劲,迫得硬接第二掌。一声巨响,石沙齐扬,海萍后撤三步,反观慧仁,却被劈退一丈有奇,脸如死灰,嘴角挂血,已是奄奄一之他此刻是在急怒中出手,根本就考虑不到对方的生死,因而,出掌间,天罡真元已全部发动,难怪少林慧字辈的高手,也非其敌。

武当神拳云真道人神情黯然,沉声道:“施主果然功力高强,但又增加一派仇家……”

海萍仍是杀机笼罩,冷冷截道:“少废话!趁早与我滚开!”

云真道人强忍心中恼怒,道:“沧海一奇已去远了……”

“你说什么?”

“沧海一奇已走远了。”

云真道人淡淡一笑,接道:“只怕小施主难顾两面。”

“什么意思?”

“小施主看看身后。”

海萍经他一提,这才想起了小玲小芳,他慌忙扭头看去,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小玲小芳不知在何时已失去踪影。

海萍失去两位姑娘,情绪大乱,也忘记查问云真老道,一拧身,调头就走,他刚走了不到两丈,身后又传来几声怨怒的冷笑,刺撼心弦。

海萍不由心中一阵愧愤,暗付:“我连两位姑娘都保护不了,将何以立足江湖,看他们鬼鬼祟祟,定知小玲小芳的去向,我何不由他们追查要人……”思潮闪过脑际,猛然转身,沉步走了过去,他眼光逼人,像是钻透六派人物的心,紧观他们的脸­色­。

云真老道­阴­­阴­笑道:“何以去而复返?”

“两位姑娘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

“你敢再说不知道!”

“脚在她们身上,我焉知她们的去向。”

“你看见她们走的。”海萍逼进两步,怒声追问。

云真老道悲愤的一笑,道:“伍海萍,你欺人太甚。”

“是你们自己招惹的,怪不得我。”

“你不怕我们联手合攻?”

海萍杀机一现,哈哈狂笑道:“我只问你们愿不愿说了姑娘的去处?”

“如果不愿呢?”

“哼!这是你们自己找死,休说我心狠手辣。”

云真老道恨声道:“你结怨九大门派,只怕由不得你横行下去。”

“哈哈哈……我没有心情讨论这些,你说是不说?”

“没有什么说的……”

“那我就要你们走不出夺魂谷……”白影在话声中,疾窜而进,挥掌劈了过去。

云真老道侧身一闪,飘尘子、­阴­煞手、催命阎罗、悟云大师、追魂吊客,同进向前一扑,掌已排出,蓬声响过,海萍退了三步。

六派高手杰杰一阵怪笑,喝道:“小子,你逃不了!”六人飘进,分成六个方向,举掌乱劈。

海萍杀心再起,一声清啸,神功陡运,刷刷,接连还迎四掌,这是他天罡真元混凝本身的真力,奋力发动,威不可当,四声波声响过,双方却分不出高下。

海萍心火大发,再度拍出三掌,狂风猛劲,疾卷六人。

可是,这六个人并非等闲人物,又是齐心合力,掌劲虽猛,却无法将他们逼退,反之,六个江湖高手,倒能抢攻过来三次,四番硬拼,没有结果。

海萍急了,自付道:“如真力耗尽,要想置他们于死地,只怕……”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敢不全力硬对。

蓦然,他悟出了“天煞绝命手”的追命绝着,虽然以前曾施展过这种杀人手法,但是,还未运用到随心所欲的境地,如今,他急中生智。逼得他悟思神功,获得诀窍。他心中大喜,嘿嘿两声冷笑,身法腾挪,左手指向追魂吊客,右手印中催命阎罗。

劲风缕缕,青气疾闪……追魂吊客一声狂叫,催命阎罗一声惨呼,两人双眉之间,多了两道青痕,长仅两寸左右,鲜明之极,当场倒地而死。

云真老道、悟云大师、飘尘子、­阴­煞四人,当时不由一懔,同时呼道:“天煞绝命手……”

“不错!”海萍一声冷喝,接着身形腾挪,又喝道:“你们也尝尝这种神功的滋味如何?”两手掠动,青气弥漫,直奔­阴­煞手和悟云大师。

这种神功青气,软硬兼备,遇柔钻透,碰钢摧坚,没有百十年修为的高手,极难抵挡,两声惨嗥,死法和前两人相同。

海萍杀焰更浓,星目翻动,瞪着云真老道和飘尘子两人,喝道:“你们说不说?”

“哼!有本事你下手吧!”两道同时回答。

“哈……哈……真有种……你以为少爷不敢……”敢字乍落,手下绝情,只晃动间,两个老道同时闷哼倒地而亡。

九大门派的一流高手,就这样不明不白受了沧海一奇的挑拨,而死于非命,只剩下了受伤的慧仁。

海萍心情顿松,看了看地下的尸首,不禁也有些黯然神伤,他真力刚停,忽感到双足一软,几乎跌坐在地,心头猛战,赶忙盘膝而坐,运功调息,要知天煞绝命手,固然凶厉无俦,却最耗真元,海萍连杀八人,真元耗得太多,故感身衰力疲。

当他气走百脉,神贯元关之际,突然慧仁和尚双目已睁,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老和尚强提真力,满布杀机,一步一步的向海萍走去。

这是紧要关头,只要有人袭击,海萍纵然不死,也会尽失武功,渐渐地,和尚接近了海萍,一丈,八尺,七尺,五尺……

慧仁和尚双臂缓缓的抬起,掌已大张,蓦地,他平胸而推,力已排出,千钧一发,生死关头,老和尚忽张双眼,唔了一声,一缩臂,硬将发出的力道吸住,噔噔噔……他被自己排出的力道,反震得连续后挫,蓬地一声,一ρi股跌坐在地,和尚脸­色­苍白,呼吸不匀,但脸­色­却十分安详。

海萍死里逃生,被老和尚跌坐之声惊醒,他星目神光­精­湛,瞥见慧仁是从自己面前挫退的,他明白和尚是暗算自己的,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

通地站起身来,两声冷笑,杀机又起,逼近慧仁和尚,冷冷地道:“嘿嘿,你还活着咧!我以为你死了哩!”一举手,照和尚胸前就点。

忽然慧仁睁大了无神双目,道:“我这是自食恶果,悔也无益……”

海萍心中一动,缩手后退了两步,说道:“你说什么?”

“我若杀你,只怕你死已多时。”

“为什么不杀?”

“别有隐情。”

“告诉我!”

慧仁长长的吸了口气,略加沉吟,道:“没有必要。”

“你不要命啦!”

“呵呵!老僧已六十开外,生死二字,早置之度外,我若贪生怕死,刚才就杀了你,是么?”

海萍杀气陡消,脸­色­仍然冷得像冰,再问道:“你没有杀我,我并不领情,但你不说出原因,我却恨你入骨。”

慧仁长眉一皱,想了许久,却轻声道:“是为了两位姑娘……”

“两位姑娘怎么样,快说呀!”海萍急得大声追问,他知道姑娘必有凶险。

“我已经破例地吐露风声,详情不便再告,你何必强人所难。”

海萍知道再问也没有用,猛跺脚,转身而去。

刚走了五步,慧仁大声道:“你不是要杀我么?”

海萍刹住奔势。一旋身,冷笑道:“姑念你吐出些许情况,少爷饶你一死。”

“嗯!留得老僧的命在,将传报你杀死各派人物的凶讯,九大门派势力不弱,必将报仇雪恨,那时,你不后悔?”

海萍哈哈一笑道:“我若找不着两位姑娘,非要杀光九大门派,他们找我,正是求之不得,没有后悔。”

老和尚机伶伶打了两三个冷噤,喃喃言道:“江湖动乱已起,不见流血,必难太平,唉!”

海萍见他说了些与自己无关之言,只冷哼了一声,调头就走。

夺魂谷本来就机关林立,由于沧海一奇扬言海萍是天罡和混世两人的门徒,势必寻找九大门派报仇,而挑起互相残杀之目的,因此,沧海一奇保存了夺魂谷的埋伏,使海萍结怨九大门派,真是一举两得毒计,如今,夺魂谷只剩下几具尸体,沧海一奇压根就没有露面。

夺魂谷之战,已宣扬江湖,闹得天翻地覆,玉书生伍海萍之名头,可就响撤云霄,黑自道上的人物,只要当年参与断魂崖的,没有提起玉书生三个字,而不亡魂丧胆,就连名震五岳的沧海一奇,心机深沉,武功超群的劳人涛,也更忧愁起来。

海萍以极快的身法,离开了夺魂谷,沿途并未发现两位姑娘的芳踪,他一路留心查着,连蛛丝马迹也没有。

这问题相当严重,海萍急得毫无主张,他知道慧仁和尚明白姑娘的动静,无奈人家不肯直说,他也很后悔,为什么在夺魂谷不刑迫老和尚说出真情?

小玲是他伯父之女,是苑家仅存的一人,和自己有了密切的关系,说什么也不能受害,小芳是半面神尼之徒,是他最早的心上人,两人已订有婚约,更不能置之不理。

设若这二位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海萍势必闹翻江湖,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他一路上盘思着这些问题,痛苦,忧愁,焦急,困惑……

人在心乱的时候,是不会有周详的思考的,海萍正是如此,他只知寻找,而忽略寻找的步骤和方法,是以,他徒劳无功。

深夜,他疲惫不堪,萎顿极了,垂头丧气的走进一座荒凉破落的小古庙,古庙门已剥落,蛛网层层,灰沙重重,看样子,几年来都无人到过。

海萍一进庙,往桌案前面地上一坐,脑海浮现许多往事,一幕幕血和泪的惨况,映过心头。

“唉!”他长长地一声苦叹道:“伍海萍啊!伍海萍!你枉有高强的本领,到如今亲仇师怨,非但未雪,连两位姑娘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人间丈夫,武林豪杰。”

“嗤!”一声怪响,突从他桌后传出。

海萍心头一紧,身形疾­射­,堵在庙门口,喝道:“什么人?”

“……”静悄悄,吹出阵阵­阴­风,给人凭添几分恐怖之感。

饶他伍海萍胆大如天,也不禁寒毛直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神目如电,看了半晌,没有丝毫怪迹象,海萍怔怔出神,紧盯着神龛上,心说:“明明是人,何以没有动静……”

“飕!”神案内窜出一张黑影,直奔门口。

海萍陡然间一闪,那黑影竟夺门而出。

“啪”地一声怪响,庙门外摔出一个人来,但卧地不起,海萍不由一惊,跟着纵身扑去,刚想举掌砸他,忽然他发现那个黑衣人动也不动,胸缩背弓,已经是半死的样子,转脸再看破庙,又寂静下来,奇怪!

他一脚将那黑衣人踢翻过来,敢情是个五十左右的半死怪人。此人呼吸照常,并无受伤模样,啊!原来被点了|­茓­道。

海萍足尖一划,一股罡气,掠过人身,只见那人张眼一看海萍,脸­色­倏地一变,翻身而起。

海萍看着他这副鬼头鬼脑的样儿,不觉心中有气,大喝道:“你是­干­什么的?快说……”

活未落,却见那人迅疾打怀中取出一物,扬手照空抛去,海萍当下一惊,扬掌一拍,砰!那人震出一丈多远,砸倒在地。

就在这当口,空中忽地一声爆炸,喷出了银白­色­的火花,四空疾­射­,煞是美观,就在这个当口,却听庙内有人喝声:“问他要人,别砸死啦!”

海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无所适从。是问庙中人为谁呢?还是先看那人砸死没有?抑或查探满天火星的用意?闪过脑际的是两位姑娘娇媚的笑靥,身形起处,已到了那人的跟前,伸手一探,啊!

他惊得倒退了三步,说道:“死了!死了……”

火星早已散尽,除多一具尸首之外,一切恢复原况,他很快的回到庙门,喝问道:“是哪位高人在此?”

仍旧没有人说话,这是谁呢?

海萍脑海里展出了他所认识的人影,推断之下,竟没有刚才那种喝喊之声的人,他纳闷了,庙中之人,准知小玲、小芳的下落,被他无意劈死的怪人,也将知道二女的去向,然而,一个不露面,一个不能言,空虚、怅惘,失望……

倏地,飕声频传,沙,沙,沙……

海萍听觉特灵,猛可里转身看去,哈!死尸跟前,站着八个黑衣怪人,和死者相同。

海萍心中一动,急付道:“这可能是同党,许能在他们身上逼出口供……”思念闪过,移步前行,他的脚步声惊动了八个怪人,转过身来,见是个玉面娇娃。

其中一怪人冷冷地喝道:“你是什么人?地下的人是不是你打死的?”

海萍没有理会,反而问道:“这个家伙是不是你们的同党?”

“小子,我问你的话还没有答复我。”

海萍心头通地一跳,怒道:“你不配,快回答我的问话。”

“我们交换条件,都答复需要知道的事。”

海萍嘿嘿一声冷笑,怒道:“我查出了来历,也就是你们伏尸之时。”

“死要死个明白,你说罢。”

“玉面书生伍海萍,嘿嘿!”

八个黑衣怪人听说玉书生三个字,脸­色­大变,都同时啊的一声,后退了两三步。

“你们是不是同党?说!”

“是!”八个人同时回答,声音宏亮振耳。

海萍威凌万端,逼进两步,喝问道:“有两位姑娘可是你们弄走?”

八个黑衣怪人又是一惊,都没有言语。

海萍察颜观­色­,已看出苗头,再逼进两步,大声说:“苑小玲和吕小芳在什么地方,说!”

怪人脸呈恐怖,嘴角掀动,欲说又怕,结果都没有说话。

海萍杀机一展,走近为首的黑衣怪人,喝道:“两位姑娘在哪儿?”

“不……不知……道……”

海萍恨恼齐生,猛伸掌,迎面拍去,锋劲划过,怪人挫出两丈,吐血而死。

他又逼近另一个怪人,问道:“你说!”

那家伙脸­色­惨白,想说而又不敢说,更不敢动手,活像一具僵尸,海萍哼了一声,掠掌横推,一声惨叫,骨断筋拆,死于非命。

“你说!”

“你说……”

惨嗥连声,眨眼的工夫,又被他砸死了两个,可怜这群魔头,有话不敢说,平素作恶多端,今夜听见玉书生之名,竞又不敢动手,任其宰割。

海萍连杀四人,得不到结果,不由火上加油,大吼道:“那四个人是你们榜样,说不说?”

“……”

“有种!”

种字乍落,臂抬掌张,刚要拍出,蓦然有人叫:“阁下这种杀人的手法,不嫌太狠辣么?”

海萍吸气转身,横目扫去,在自己三丈左右,站着两个六十多岁的青衣老人,怒道:“少爷的事请你们少管!”

“要管呢?”

“横尸破庙之前。”

“好狂!”

“你试试……”

话未完,身后掌风突发,脚声杂沓,海萍暗中一震,他知道是那四个黑衣人作怪,真元陡聚,旋身扫去,狂飙疾飘,四声惨叫,黑影像断了线的风筝,离地­射­飘……

转眼间,吧嗒吧嗒的四响,摔落地面,顿时了帐。

海萍狂笑两声,转过身来道:“看见没有,这就是你二人的榜样……”

“只怕未必!”这话来得突然,海萍迎目看去,恰在此刻从破庙顶飞落两人。

海萍杀机倏现,前进三步道:“看起来,你们都是同党?”

来人冷笑两声,反问道:“如此说来,你就是江湖人称的玉书生?”

“不错!你们是……”

“是替这八个手下报仇来的。”

海萍的目的是在查出小玲小芳的下落,是以,他倒不急于动手杀人。他要探出来人的来路,纵然是杀死了他们而得不到确实的口供,也可以寻上门去要人,因此,他暗提真元,掌蓄神功,喝问道:“你们是九大门派中人?”

“不一定对,也有点像。”

海萍无名火发,怒吼道:“你敢说出来历?”

“没有那个必要。”

“你们没有看见八具尸体?”

“看见了又怎样?”

“我要你们抛尸庙前……”

话刚落,突地三声狂笑,起自庙后,有人大声道:“伍海萍,你也太狂了些……”

飕飕两声,又落下来两个黑衣怪人,三起人年龄都是六十出头。

海萍眼中­射­出了冷电般光芒,哈哈笑道:“你们的人到齐了没有?”

刚到的两人同时冷笑道:“到齐了,是追命来的。”

“追命我倒是不怕,我只要你们答复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海萍环扫眼前的六个老者,厉声喝道:“苑小玲和吕小芳是不是被你们截去?”

“小子,你去问阎王爷吧!”

“哈……哈……哈……”六个人同时大笑起来,笑声震破寂夜,庙宇亦格格作响。

海萍真元凝聚,神­色­不动,但他是满脸愤怒,杀心大起。

狂笑足有盏茶的工夫,方静止下来,一看海萍,六人同时震栗。

海萍逼进数步,怒道:“鬼哭狼嗥,能将少爷怎样?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两位姑娘的下落?”

六个黑衣老者脸­色­凝重,沉声应道:“不知道!”

“哼!”声落人闪,已闪到六人的跟前,喝道:“不说实话,可别怪少爷心狠手辣。”

“哪来这多废话,上!”

人影纵横,照海萍猛扑,六掌齐发,恶攻而上。

海萍纵声长笑,腕臂急拍,砰砰,砰砰,掌力接实,六个人身形摇晃,却未后撤,他们已领略到海萍的神功,自知拼内力绝讨不了好,各入脸上都抹过一丝惊恐之­色­,后到的两人,分别向左右之人递了个眼­色­,同喝声“打”!

六人再次猛攻,掌指兼施,手脚并用,采取奇招群攻法。

海萍傲然大笑,杀气随笑而发道:“这次若叫你们能活着离开,伍海萍就碰死在破庙之前。”

神功疾展,天罡真元已然发动,双掌并张,海萍又施展了“天煞绝命手”。

两个照面乍过,青气缕缕,自他十指­射­出,环扫在场的六人,他身形暴弹,圈起了层层青­色­气圈,奇奥得使人不可思议。

“天煞绝命手!”六个青衣怪人同时大声惊呼。

嗤嗤之声,如电光火石般地绞到,他们手字有的还未落音,惨嗥接踵而起,人影飞翻,血箭喷­射­,眨眼就横尸了两人,眉间现出两道青痕,剩下的四人,不免就有些心慌意乱,他们有自知之明,说什么也敌不过这种神功,想逃,却又逃脱不了。

死,比什么都可怕,笼罩了四人的心头,一转眼的工夫,四人中又倒下两人,同样的在眉间出现两道青痕。两个青衣怪人心神大乱,胆破魂飞,哪还有刚才那种狠气。

海萍哈哈一阵大笑,双掌一收,稳住了身形,大喝道:“我再给你们一线生机,答复我的问题。”

两人已是三魂走了两魂,七魄跑了三魄,头上冷汗直流,呆立沉思,半盏茶的时光过去了,没有答复。

海萍向前逼进两步,沉声道:“你们要死还是要活?”

这两人有了缓气之机,眼珠乱转,蓦地电光闪耀,猛扑海萍,怒骂道:“王八小子,与你拼了……”掌力雄浑,威厉万端,连人同时攻到。

海萍的阅历到底还差,毕竟没有防他们有此遽变,而且距离又近,如果叫他碰上,即使不死,也得重伤,他手足失措,匆忙中,想往左侧闪,正待——

厉风突起,临空卷到。噗!两声狂吼,人影斜飞,几达两丈五六尺远。

“吧嗒!”两声巨响,砸落山石之上,那两个青衣怪老者,已挺尸不动。

海萍讶然之极,定目看去,破庙门前,站着一位奇装怪服的蒙面人。他心存感激,也忘了道谢,紧盯着那人发愣,沙哑的笑声。刺人心弦,使海萍不由一震。

海萍脸上没有笑容,但却缓和地道:“多谢相助,他日定当投……”

“不必了!”好冷峻的话音,硬生生地挡了回去。

海萍怔得一怔,又道:“请问前辈是……”

“不必了!”又是一声冷峻的回答,连余音都不闻飘荡。

海萍又是一怔,心说:“天下竟有这等怪癖的人,几乎有点不近人情……”

那个怪蒙面人的两道眼神,从蒙面布巾眼洞中­射­出,简直就如同两道电箭,在海萍身上游动。

“你就是玉书生伍海萍?”他说话了,还是冷得和冰一样,硬得像铁一般。

海萍暗中一惊,他不明白人家是何用意,听口气,似乎有点儿敌视,然而,他为什么救自己?电闪般的在海萍脑中盘旋了这个想法,(奇*书*网.整*理*提*供)勉强答道:“是的!”

“九大门派的人你杀死了八个?”

海萍心中又是一阵剧烈的跳动,沉声道:“不错!”

“不怕人家寻仇?”

“要怕就不会杀他们!”

“哦!”蒙面怪人一声惊呼,冷冷地遭:“我忘了你是天罡神煞,混世神魔的门人,怪不得你顶神气,原来是替师门雪怨。”

“你都清楚,那么你是……”

“不要问啦!”蒙面怪人拦住海萍之话,反过来问道:“你要不要知道这些人是谁?要不要找出两个女娃的下落?”

海萍心头大喜,忙笑道:“当然要!”

“我有条件。”

“动口之劳,也要条件?”

“虽然轻而易举的出自我口中,却费了我不少的心力,没有条件,恕不相告。”

海萍沉思片刻,沉声道:“说出你的条件吧!”

“第一,你要善待娉婷公主,不准对她无礼。”

“你是她的……”

“哼!这是条件,你答应不?别的不必问啦!”

“好!我答应了。”

蒙面怪­阴­沉的一笑,接道:“第二,九大门派,实质上只剩下五大门派,这些掌门人你不能杀,明年三月十三日,将他们带到断魂崖上会面,办得到吗?”

海萍为难了,杀他们容易,要他们到断魂崖,这就大有问题。再说,也不知为了何事。他想了许久,方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杀了多痛快。”

“你不答应?”

“我没有办法答应你。”

“哼!那末我走了。”蒙面人说声走,头也不回,跨步而去。

海萍心里可真的恼透了,却又不能发作,更又挂念两位姑娘,忙大声叫道:“喂!咱们再商量商量。”

“没有什么可商量的……”说话之间,人又走出了两丈远,眼看着蒙面人即将隐于黑暗山中。

陡见海萍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喝道:“我答应你啦!”

蒙面人沙哑的嗓音,发出刺耳的怪笑,又走了回来,冷言道:“这还像话。”

海萍满肚子不愉快,要知他生­性­傲骨,从不求人,即使当年天罡神煞传他武功,所谈的条件,他都抵死不从,宁可放弃大好机缘。

事隔三两年的今夜,为了两位姑娘,而受制这个蒙面怪客,试想他好受得了不?

海萍迫不得已,强忍心头悲愤,沉声道:“你该说出两位姑娘的去向了吧!”

“那是当然。”蒙面人略停片刻,沙哑着嗓音道:“江湖上近来成立了五旗盟帮,势力雄厚,远在各派之上,论他们的组成,是由邛崃、雪山、点苍、华山、青龙各派掌门人联合脱变而来……”

“这与两位姑娘有何关联?”海萍Сhā言询问。

“你愿听就听,不愿听我马上就走,哼!搅人兴致!”

海萍忍气吞声,杀机暗起,只好不再言语,听那蒙面人继续道:“五派掌门公推‘生死判官郭基’为首,分为红,黄,蓝,白,黑,五龙旗,听命金龙旗指挥,但名义上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帮派……”

他一口气说到此处,嗓音更哑,停了一停,又道:“外人殊少知其全貌,前些日夺魂谷之战,五旗坛已暗中潜入,诱使两位姑娘追斗,据说人家功高人多,已被擒往五旗帮总坛。”

海萍听得暗暗心惊,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破庙后偶听这些狗腿子说的。”

“五旗盟帮总坛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在将军坳……”此话甫落,纵身撤出两丈以外,大声道:“到此为止,你可记住咱们的条件,再见!”

海萍恨得一咬牙,怒道:“总有一天,我要你知道我的厉害……”

天­色­还只在三更左右,破庙静寂如恒,一股血腥气,直冲鼻端。

海萍心中翻腾跳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即刻赶到将军坳,救出两位姑娘,他引声高吭,拔起身形,飞离这座破庙广场。

白影在黑夜的山野中,恰如一条白线,急似流星赶月,快过电光石火……

一座一座的山头,一丛一丛的森林,向他身后倒去。错眼间,已奔出五十多里地。

天明,他已抵达一座村镇,刚进镇口,不由心中一急,想道:“我心急而行,并未问明将军坳是在何处,河山之大,叫我到哪儿去寻……”

他自己怨恨自己太粗心大意,不禁暗暗地叹了口气,信步进入村镇,神采丰俊,潇洒大方,引起不少人羡慕。

这镇中市面萧条,大的酒楼没有,小酒店却有几家,是专供来往客商打尖的。

海萍满怀愁肠,跨入小酒店中,独自在那儿自饮白吃,他没有酒量,举手间,却连饮了五六杯,俊脸通红,连脖子都红了。

惺松着双目,醉态可掬,乍一抬头,昏沉中,似乎看见一个人从店门经过,海萍觉得很面熟,却又想不起他是谁。

忽然又一个人从门口过去,走得非常快速。

这一次他可是看明白了,不期然心头一震,忖道:“她又来了……”心说来了,接连又走过了两三起人,速度一个比一个快捷。

海萍诧异万分,暗道:“真是冤家路狭,越是不想见她,却偏偏要狭路相逢。嗯!我自装酒醉,当未看见,­干­脆给她个不理。”索­性­低了头,闭目不看。

突地——“格……格……格……”一阵娇笑,起自门外。

海萍暗喊声“糟!”斜目看去,怪呀!不见有人。

他满以为酒醉心乱,是自己心里作怪,忍不住抬头看去,咦,门口正站着一位千娇百媚,弱不禁风的美丽少女。

她甜甜地一笑道:“人家正在受罪,你却有这种闲情逸致在这儿饮酒作乐,真没良心。”

海萍一听话中带刺,对了面,又不得不招呼,只好硬着头皮微笑道:“公主请进,在下正在发愁哩!”

“哟!你是天下大英雄,居然也有发愁之说,岂不叫人笑掉了大门牙?”

海萍被她揶得心火直冒,可是,他答应了人家不可对她无礼,强按心怒,勉强笑道:“公主不进来坐坐?”

“嘻嘻!我还有事,再见啦!”走了,留下了一阵脂粉味,和给人难忘的甜笑。

海萍愣了片刻,倏地想道:“她妙语双关,很可能知道二位姑娘被劫之事,我何不追去问问……”念头闪过,当即付账出店,迎目远眺,哪还有娉婷公主的芳踪。心中大急.急步顺着方向,匆忙追去。

行程不能说不快,但追出镇外,仍未看见人影,他这时只想找着娉婷公主,查问二女的下落,因此,不择方向,放步而进,过了两个山头,又走入了山区,此处,更难见到公主的影子。

海萍可真的头痛起来,他料想自己是追错了方向,否则,凭娉婷公主,决走不过自己。

心中发急,嘴里就不由得怨恨起来道:“鬼女人,怪里怪气的,真不能给她好颜­色­……”

说未说完,倏地山拐角处,有人冷笑道:“你敢背着人骂我,岂有此理。”

海萍话声咽住,把脸回望,可不是,娉婷公主好端端的站在那儿,她身后站着一公一婆。再后,正是他在酒店门口看见的铁笛追魂等人。

海萍俊脸一红,呐呐言道:“我是来寻公主的。”

“不敢当,少骂两句我就感激不尽了。”

“公主是否知道小玲小芳被劫的事?”

“你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不错!”

“嗯!你对我的态度,一点也没有改变。”

海萍被她这两句话,刺激得火高千丈,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

娉婷公主倒是怪会做作的,柳腰一软,转脸对铁拐婆婆遭:“婆婆!我疲乏得很,咱们离开这儿吧!”

铁拐婆婆冷哼一声道:“我早叫你不要救他,你偏就心有不忍,到头来还是使自己生气。何苦来……”

“别说啦!走!”一伙人很有顺序的,从容的转过山角,疾奔而去。

海萍心头好恨,假如不是答应了蒙面人的条件,他要不将他们杀光了才怪,但他硬生生地吞下了这口气,长长地一叹,恨道:“哼,我偏不求你,看我能找着将军坳不!”他含怒纵身,闪入山野之中。

女人家心胸狭隘,嫉妒最深,娉婷公主绝世才华,貌美如仙,她得不到海萍,心有不甘,因此,她暗中嫉妒小玲小芳,为难海萍。事实上她已探知五旗盟帮的所在地,就因为她怀恨二位姑娘,而不愿说出真情。

她错了,她以为这样作可以制服海萍,殊不知海萍就是看不顺眼她这种目中无人的作风,含怒离开了她。爱情是给与,不是占有,娉婷公主以占有的手法对海萍,而激起海萍的恼怒,双方的距离,也就越拉越远。娉婷公主走了很远,回脸不见海萍追来,忍不住眼泪直流,痛苦万分。

海萍心中怀念的是二女的安全,他一路疾奔,走的是正南方向。

娉婷公主是如何的苦痛,他根本不加理会。

奔势特急,倏忽间眼前出现两僧两道,横阻去路,海萍脚下一停,掠眼看去,四个出家人都在五十以上的年纪,手中都有兵刃。

“来人可是玉书生伍海萍?”左面老道说话。

海萍心里的怒火远未消去怒道:“不错,你们是谁?”

“昆仑派非尘子,云尘子……”

“峨嵋派悟明僧悟净僧。”

“拦阻我是何用意?”

“你在夺魂谷杀死本派的飘尘子和悟云大师,还要明知故问……”

“他们甘愿作沧海一奇的爪牙,杀死也不为过。”

僧道四人,脸­色­一变,同时怒道:“我们要你血债血偿。”

“你们还不配!”

非尘子一顺长剑,悟明僧一提铁禅杖喝道:“你看配不配……”

呼呼两声,禅杖长剑同时罩落,海萍傲然一笑,身形一转,移出了七八尺。

他笑声还没有落,刷地又是一响,云尘子从左,呼地一声,悟净僧由右,夹攻过来。

海萍剑眉一皱,蜂腰摆动,后撤八尺有余喝道:“住手,我有话说!”

非尘子和悟明僧抢近两步,杀机满面怒道:“快说!”

海萍冷笑两声道:“杀你们四人,简直易如反掌,只是我答应另外的高人,于明年三月十三日带着各派掌门到断魂崖会面,今日可以放你们活着离开。”

非尘子气得脸­色­苍白,­干­咳一声,喝道:“你太狂了,要知九大门派已发动全部人马,一齐找你报仇雪恨,容不得你活到明年三月十三日!”

海萍杀机外吐,沉声道:“你们要打?”

“你说对了!上!”

两条禅杖,两枝长剑,如惊涛骇浪,齐奔向海萍,海萍纵身前扑,双掌陡分,照砸来的兵刃拍去,劲力如山,罡风奇猛。

噗噗!两声怪响,铁禅杖被他雄浑的真元,反弹得疾飘而起,几乎脱手而飞,两枝长剑,也震偏了准头,僧道不禁大感震惊,齐向后退了两步。

海萍大笑三声道:“这时还想逃命么?迟啦!”

身如闪电,白影疾­射­,已到了四个僧道的面前,只见他臂抬掌张,青气突从他五指上,缕缕排出。

“天罡绝命手……”

“天罡绝命……”

一僧大呼,三人回应,都露出了恐怖之­色­,哪知第二声尚未叫完,非尘子首当其冲,摔出一丈有余,气绝身亡。

两僧一道亡魂丧胆,正想撤退,突听悟净僧一声狂吼,禅杖踉跄扔出老远,倒于当地,横尸山野。

海萍杀气腾腾,晃肩挪步,猿臂展动,十指疾伸,眼看云尘子和悟明危在顷刻,猛然一股力道看来热绵绵的,但一经接触物本,即紧若金汤,强硬无比。

海萍当时一震,发出的青气,不得不吸住回击,一芦大响,风旋沙卷,直将云尘子和悟明僧,撞出七八步之外。

海萍挫后两步,暗中也是一惊,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空中忽然摔下一人,踉跄了两三步,方站稳身形,海萍扬目看去,原来是一位年已七十的老僧。

老和尚看了看已死的悟净,脸­色­倏地一变道:“果然是天煞绝命手,厉害,厉害!”

海萍已料知是九大门派之人,接着冷笑道:“知道厉害就好!”

老和尚转身来,厉声道:“三十年前双煞毙命断魂崖,就因为他们滥杀好人,方引起群雄混战,你今天沿袭今师的疯狂杀人,只怕你也难逃出断魂崖混战而亡之路。”

“老和尚,你怎知我是滥杀好人?”

和尚用手指指地下的悟净沉声道:“这是老衲的师侄,从不杀人,今天却死在你的手中,还有夺魂谷的悟云,也惨死在你的毒辣手法下,这不是杀好人?”

海萍仰脸一声大笑:“哈哈!和尚!夺魂谷的悟云,仗九大门派之势,横阻我寻仇沧海一奇,我三番叫他们让开,他们置之不理,我为了寻找仇家,不得不杀他们,这能怪我?”

老和尚听得一怔,接道:“那悟净也是阻挡你寻找沧海一奇吗?”

“悟净硬要替悟尘报仇,我让了他两招,叫他们离开,不但不听,反以人多为胜,我杀他也不冤枉呀!”

老和尚转眼望了望身后的悟明,那悟明也低头不语,心中有些明白,叹了口气道:“在劫难逃,小施主,你走吧!”

海萍对这位老和尚的心平态度,油然起敬。脸­色­缓和许多,道:“老前辈可是峨嵋派的掌门人?法号是……”

“老衲法慧,是峨嵋长老的住持,掌门人若在此处,这件事只怕不能善了,你去吧!”

“伍海萍恩怨分明,既是前辈出面,在下心感不尽。不过,在下还请老前辈转言贵掌门,明年三月十三赶到断魂崖相会。”

“为什么?”

“到时方知,不便先告,我还有急事赶往将军坳。再见!”他说完话,起身往南而走。

法慧慈眉轻皱,忙道:“小施主到将军坳的方向走错了,应该转往西北方向。”

海萍心中一喜,转身对法慧施了一礼道:“蒙老前辈指点,谢谢!”谢字甫落,疾若飘风,又转向西北行。

法慧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此子功力通神,老衲也非其敌,少沾血腥,总是好的,我们走吧!唉!”

老和尚本慈悲之旨,化解了这场杀孽,也无意中指点海萍的迷津,使日后断魂崖之会,少流了好多血,少死了多少人……

海萍心急似箭,一路疾奔,如流星赶月,势不可挡,他驰骋原野,毫无忌惮,心情却是沉重的。

经过一道原始古林,蓦地有人大声喝道:“站住!”

海萍一惊,猛然刹住奔势,回身探望,古林之前,站着十来个青衣壮汉。每个壮汉胸前绣着一条黄|­色­的小龙,为首的壮汉,雄赳赳的手持一面金黄的龙旗。

海萍看得心中一动,忙扑近林沿道:“叫在下转来,是何用意?你们是哪路人物?”

为首的壮汉一扬黄龙旗,冷笑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我们身上的标记也不认得。哼!”

海萍强忍心火,勉强笑道:“哦!莫非你们是五旗盟帮?”

“对啦,小子!钱留下来!”

海萍星目大亮,陡现杀机,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他迎目一瞪,电光自目中­射­出,冷笑道:“钱留下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总坛在什么地方?”

拿旗的壮汉哈哈一笑,喝道:“别他妈的见鬼了,­干­脆你连命也留下来吧!”

这家伙说着话,迎旗照海萍就抓,海萍­阴­­阴­一笑,一探臂,就扣住了来抓的手腕,稍一用力,那个壮汉头上就流下了黄豆大的汗珠。

“狗崽子,你知道少爷是谁?”

“哎哟!小子说你是谁?”

“玉书生伍海萍!”

壮汉脸­色­吓得惨白,连疼痛都吓忘了,结结巴巴地道:“你……是……伍海……啊哟……玉书……生……”

“不错!五旗总坛在什么地方?”

“少爷!您先放手,我说……”

“先说了再放你,否则,哼!要你的狗命。”

壮汉迟疑了半晌,方痛苦地道:“离这里九十里路的森林之内。”

海萍冷笑一声,喝道:“真的么?”

“小人不敢说谎。”

海萍一松手,将那个汉子送出十多步远,笑道:“饶你一条狗命。再见了……”

他转身狂奔,眨眼失去身影,这一带的山路,非常曲折,山头也错综复杂,行走其中,极易迷失方向,海萍奔窜山内,多走了好多路,过去了三个时辰,才走了二三十里路。

入夜,方奔出山野,眼前一大片古林,他略加打量,即沿着森林,疾往西行,几个转角一过,古林的中间,现出了极为宽敞的缺口,足可容七个人并行,他略现笑意,提气凝功,跨进林内,大步走去,盏茶之间,就走完这片古林。

景物大变,呈现眼前的,却是几座高耸云表的山峰,这山峰错立而生,形成一张八卦图形,海萍救人心切,硬往里闯。

他刚转过了第一座山峰,星目一探,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个冷噤,跟着怒火冲天,杀机大展,原来在山峰左首的山石上,挂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五脏骨­肉­堆在人皮的旁边,在人皮的顶端,放着一颗人头,海萍从那颗人头上,认出是说出将军坳方位的壮汉,难怪他既恨且怒,他钢牙咬得吱吱乱响,怒道:“好残毒的刑法!我若不杀光这群魔崽子,誓不为人……”

蓦听一声:“嗤!这话靠得住吗?”

海萍循声看去,吓!左面山峰前,站着一个骨瘦如柴,形如枯骨的怪老者,看上去恶形恶状,十分可憎。

海萍哼了一声,问道:“什么人?”

“黄龙旗坛,副坛座­阴­阳神。”

“那个人是你们杀的?”海萍用手一指那人皮。

“他泄露总坛机密,应当死!”

“哈哈……哈哈……”海萍排出几声凄厉的狂笑,喝道:“这就是你们的杀人手法?我伍某人要以牙还牙……”

十一

老者听着伍某人三字,倏地一震,喝道:“你就是玉书生?”

“是!你去通知生死判官,就说伍海萍要杀人来啦!”

“好大胆,杀谁?”身后有人冷笑喝问,海萍一震,刚想转身,倏地——

“找死来啦!”喝声起自左面山峰,忽然又道:“姓伍的,这就是埋骨之处!”

“哈哈……哈……哈……”

右面的喝骂,侧面的狂笑,同时排出,海萍环扫过去,五座山峰下,都出现奇异的可憎的怪老者,五个人的衣服正中,各绣有红、黄、蓝、白、黑,五­色­不同游龙。

海萍杀机倏现,冷然一笑道:“你们不是敌手,叫生死判官出来见我!”

­阴­阳神嘿嘿两声冷笑道:“总坛主正在陪两个妞儿开心,你还不够资格见他……”

这话说得太刻薄了,海萍悲愤上冲,星目瞪得大大地,一步一步朝­阴­阳神走去,­阴­阳神突见海萍俊脸绷得紧紧,双目神光十足,杀气外露,不由自主地心中生起恐怖之感,他突地后退了两步,打怀中取出一面黄龙旗,刚摇晃了两下,突然海萍一声大喝。身法如电、窜­射­之间,掌发处,青气暴涌,惨嗥震破寂夜,­阴­阳神已被这猛然的一击,拧砸在石峰之上,啪地一声,皮开­肉­绽,横尸峰下。

众人大为震骇,红白蓝黑,四旗招展,号角齐鸣,发出一片慑人的愁惨之声。

人影纵横,从山峰后面,飞­射­出五颜六­色­的劲装大汉,齐向海萍涌到,海萍旋身看去,怕不有一百出头,不禁大笑三声,真元早凝,反往人潮中走去,他此刻杀心已起,绷脸鼓眼,一句话也不愿多说,人潮汹涌而到,刀枪剑戟,层层攻进。

海萍一声怒哼,双掌连拨,强风猛劲,如惊涛骇浪,似山崩地裂……啊啊啊啊……惨声频传,尸飞沙滚……死神首次降临将军坳内,加诸在这些狂徒的身上。

愁云惨雾,凄风苦雨,眨眼的工夫,地上出现了十多具尸首。惨!惨!但这不能使海萍停手,反而激起他沉重的杀焰,虎入羊群,罡气笼罩,白光乱洒,惨叫连连,形成一殴惨然的乐章,海萍纵横在人群之中,双掌不停,力道增强,尸首逐渐增多,一具一具,踩在人潮的脚下。血,淤集在山峰之下,绕着山峰滚滚流动,尸山血河,惨不忍睹,杀声震撼将军坳,闻之叫人心散魄飞。

海萍杀到目前,不发一言,不说一句,着着狠,掌掌绝,压根就没有留半点情。

那些壮汉也真够厉霸的,前面倒了一波,第二波仍然赶进,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没有让海萍有歇手的机会。更不叫他有喘息的余地,但他们怎知海萍玄关已通,这种打法,怎会使他劳累而死呢?

杀得凶,死得惨,蓦然有人大声吼道:“住手!”

壮汉巴不得有此一喊,真有不要命的人么?于是,四下里散开。

海萍不知何故,撤后五尺,掠目看去,红、黄、蓝、白、黑,五­色­衣服五个人,各执着五面龙旗,喝道:“杀怕了。”

中间黄旗换了一个胖老者,只听他怒道:“小子,你看看地上的尸体!鲜血!哼!今天要让你活着离开将军坳,五旗盟帮就不用在江湖上混啦!”

海萍放眼一看地上的尸堆,少说点,也有七十多具,不禁一阵黯然,冷笑道:“你们是五旗盟帮的什么人?”

“五龙分坛的副总坛。”

“请传言生死判官,叫他乖乖地送出苑小玲和吕小芳,否则……”

“怎么样?”

“血洗五旗总坛,杀个­鸡­犬不宁。”

五个副总坛主脸­色­突变,大喝道:“你能胜得我们,就带你去见总坛主。”

海萍嘿嘿一笑,道:“动上手就没有你们活命的机会,快去叫……”

“咄!哪来这些废话,杀他!”

五条人影,彩­色­缤纷,分成五个角位,猛袭海萍。

海萍一声怒啸,很激动地喝道:“想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喝声中,双掌齐推,波波两声,硬接了攻来的强劲。他晃了两晃,又是一声怒啸,天煞绝命手应声而发,青气袅袅,立即自掌中排出,其急似箭,贯穿攻来的掌劲,丝……丝……

丝……破空之声,刺人心弦,五人齐声喊道:“天煞绝命手……”音未停,数声凄绝人寰的惨叫,气过掌停,地上多了四具尸骨,只剩下红旗的副总坛主,脸呈死灰,呆呆出神。海萍冷笑道一声,喝道:“你也别想活着离开!”横掌直劈过去,足可开碑裂石,陡然间,轰地一声巨响,海萍震退了三步,红旗分坛副总坛主倒走一丈有奇,场中忽然落下一个矮胖的老头。海萍被来人震退,不禁心中陡懔,张目看去,原来是个六十多岁的矮胖头,这老头胸心的衣上,绣着一条黄|­色­的游龙,其大小刚好铺满了胸前,海萍怒气横生,喝问道:“什么人?”

“五旗盟帮,邛崃掌门人,黄龙坛主。”

海萍坛主杀机陡现,喝道:“你就是横行江湖的玉书生?”“然!”

“你杀了本坛许多手下,这笔帐,该怎么算法?”

“他们自己打死,你看着办好啦!”

黄龙坛主气得一抖,怒道:“你以为天煞绝命手天下无敌?”

“没有这种想法。”

“闯坛杀人,是何用意?”

海萍悲壮的一声长笑,冷冷地道:“你身为邛崃掌门,又是黄龙坛主,说的话,简直是放屁,我问你,苑小玲吕小芳被你们囚禁何处?”

“哦!你原来是为了她们来的?”

“我没兴趣拜会你!”海萍大声怒吼。

“哼!”黄龙坛主狠狠地一哼,目­射­凶光喝道:“她们现在总坛。”

“总坛不在将军坳?”

“恕我难以奉告。”

海萍逼近两步,气焰万丈,冷笑道:“你不说实话,这堆尸体就是你的好榜样!”

“哈哈!姓伍的,别人怕你的天煞绝命手,本坛主可不在乎,说实话倒是可以。不过……”

“怎样?”

“血债血还,嘿嘿!”

海萍杀焰蓦张,厉声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动上手要想活命,只怕难上加难……”

黄龙坛主一掠掌中的黄龙小旗,冷笑截道:“姓伍的,你也太狂了,本坛主要试试你的天煞绝命手……”话未落,霍地举掌,直拍海萍。

海萍冷然一笑,震臂间,出掌反击,怒道:“既然要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砰……砰……”

巨响一过,旋风疾卷,双方都只晃得两晃,两人都有了惊诧之容。

海萍朗声一笑,大声道:“果然不错,你也接我两掌如何……”声落掌发,劲力如山,势如万马奔腾。黄龙坛主脸­色­红得像火,骨节乱响,一抖臂,猛然排进两掌,硬接来劲。

“轰……轰……”潜力激荡,波涛汹涌……

响声震耳欲聋,场外两丈左右观战之人,俱都骇然­色­变,海萍身形陡挫,黄龙坛主撤退六尺,但势均力敌,未分高低。

海萍真火大发,天罡真元倏然提升,撮口一声怒啸,抢奔过,再拼两掌,十二成劲力。随出如雷霆万钧,轰轰擂动,黄旗坛主至少有六十年修为,内力­精­深,但也心惊­肉­跳,忙聚毕生之力,稳步吸气,暴喝一声,掌已推出,劲气暴动,隆隆大响,端的吓人。

眨眼间,掌力接实,只听“轰隆隆……”震天长鸣,如排山倒海,石砂抢奔,昏暗异常,砂落声止,黄龙坛主这次可够惨的咧!竟被这两掌之力,震退一丈有余,脸­色­苍白,双臂难抬。

海萍也挫出了七步之多,脸­色­却甚红润,他杀心已生,决不容情,此刻,早已忘记了和那个蒙面怪人订立的承诺,白影飘动,已闪身在黄龙坛主的前端,四外大大地一阵­骚­动,吼声也随之而起。

眼看黄龙坛主命在顷刻,忽地风声飒然,人影抢进,海萍听觉特灵,掌发之际,正待撤身,但三股凌厉的雄劲,猛扑过来,他不得不吸住发出的掌势,双臂疾伸,以十成劲,硬接三股猛力。

“嘭,嘭,嘭……”三声厉响中海萍已借势抽身一丈以外。

他纳气丹田,暗中戒备,运目看去,吓!眼前出现了红,黑,蓝,三­色­不同的服式的老头,胸前却绣着鲜明的游龙。三个老者个个都怒容满面,隐藏杀机。

海萍一见来人,心中已然十分明白,只是人家并未采取行动,自己也落得调息一番。

这时,却听黑衣老者轻声问道:“怎么样?”

红服老者看了黄龙坛主一眼,道:“不碍事。”

黑衣老者瞪了海萍一下,说道:“你连毙本帮无数的高手,也该心满意足罗。”

海萍脸­色­紧绷,道:“他们自己找死,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这样说来,你杀他们反倒杀得有理?”

“当然啦!谁要他们不答复我的问题。”

黑衣老者长脸登寒,微怒道:“像你这样嗜杀如命,谁愿意答复你的问题?”

海萍傲然的冷笑道:“不答复我就杀到底!”

红衣老者闻言,不禁怒火上冲,喝道:“姓伍的,你有多大能耐?在本坛面前,也敢说这种狂言……”

“哈哈……哈哈……”海萍三声狂笑,傲态横生道:“你要是不服气的话,就来拼两掌好啦!”

红衣老者一声怒哼,抢步待出,却被蓝衣老者一把拉住,转对海萍道:“姓伍的,你究竟要怎么样?”

“很简单,乖乖的送出两位姑娘来。”

“不送呢?”

海萍朝着地上的尸体,一呶嘴道:“那就是你们的榜样。”

三个老者互相一打眼­色­,仍然没有行动,但从三人的脸部表情来看,显然是愤怒压于心底,原来,他是在拖延时间,好让黄旗坛主复原,同时,也在等待另一个人。

海萍虽然聪明绝顶,却也看不出人家是在搅什么鬼,因此,他也只好气势汹汹,静待打斗,这就充分证明海萍的江湖阅历,还差得太多。

双方沉默了片刻,忽听黑衣老者一扬手中的黑龙旗,杀机突出,怒道:“伍海萍!你不是来要两个姑娘么?”

“不错!”

黑衣老者抬臂向他身后一指,喝道:“请向他要!”

海萍回顾一看,不由心中一震,敢情在他身后丈多远的山峰下,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白衣老者,此人冷笑而立,骨瘦如柴,长手长身,配上那身白衣,活像个吊死鬼。

海萍哈哈大笑道:“五旗盟帮的五龙坛主都到了,正好!你们到底是送人给我?还是要硬拼一场?”不错,眼下的五人,正是五龙坛主。

白龙坛主最后到,却听他怒喝道:“小子,老实告诉你,两个姑娘早就作了总坛的夫人,你想活着离开将军坳,那不是白日做梦……”

海萍血气翻涌,心如刀绞,他知道小玲小芳决不会背弃他,很可能丧身此处,是以,他决心一拼,纵然姑娘死了,也要找出她们的尸体。

他不等白龙坛主将话说完,大怒道:“看情形,不流血是不会善了。好!伍某人今夜就杀个样儿让你们见识见识……”

“哼……”

“嘿嘿……”冷哼,冷笑,起自四面山峰。人影钻动,吼声蓦起,但都在山峰之后,不过,五龙坛主却在海萍说话的刹那间,各把住一座山峰。

气氛为之一紧,海萍也陡然一惊,他略一沉吟,杀焰乍现,倏地脚下垫动,扑奔白龙坛主这面。身形如风,人到掌发,喝道:“纵使你们诡计多端,少爷也不含糊!”

话落力到,砰然一响,人影翻滚,惨嗥连连。

海萍不禁一愣,就在他一愣神的当口,白龙坛主哈哈大笑.道:“小子!再打呀!哈哈……”

原来,在海萍力道撞及白龙坛主的一眨眼的工夫,两旁白服壮汉,拥挤如山,恰好堵在前面,硬生生替他挡住了拍掌之力。地上倒下了七具尸首,有的还在挣扎。

海萍被白龙坛主的话声一挤,火上加油,抬臂再进,双掌再发,喝道:“你以为少爷不敢……”轰然巨响,又夹着无数声惨叫,地下又多了十来具尸体。

“哈哈……哈哈……”另外四个坛主,在同时发出刺人的狂笑。

海萍心中猛震,暗骂道:“这群狗崽子啊!好毒,好­阴­险……”

“伍海萍!这里来杀呀……”

“伍海萍!杀呀!”

“哈…哈……哈……”噪音四起,响撤云霄,直冲进海萍的双耳。

五旗龙坛的这种阵法,专门对付杀人不眨眼的高手,对海萍最为有效,因为,人毕竟是人,杀人终究是出于万不得已。

五旗坛拿人来活生生地送死,而且连手都不还,这,给海萍在心里上的刺激太大了。这是一种残酷的间接杀人手法,只要海萍心软神乱,才是他们真正下手杀海萍的时机。

果然,海萍被他们悲惨的吼叫之下,心中大为震动,可是,杀机却未稍减,一翻身,紧瞪星目,脚下用劲,又往黄龙坛主走去。

“姓伍的,有本事你动手!”黄龙坛主大声喝喊。

海萍发出一阵悲壮的长笑,振腕之间,接连拍出了四掌,一掌比一掌凌厉,一掌较一掌凶霸,狂焰疾卷,沙飞石舞。眼看黄龙坛主垂手而立,命在顷刻,陡然黄影纵横,人潮疾走,一道人墙,很快迅的阻隔在黄龙坛主的面前,尚未站稳,骇浪狂涌而到,惨嗥频传,人群纷纷往地下倒去!刹那间,地上又堆着二十多具尸首。

狂笑又从四面传来,喊声也从人堆中吼到,放眼看去,除黄白两龙坛有层层人墙外,红,黑,蓝三面,仍是独人而立。海萍心神大乱,冷笑不停,神功凝集,竟绕着红,黑,蓝三坛疾走,他每经过一处,必以浑厚的内力,发掌狠攻。

于是惨呼连连,狂笑频频,吼叫重重,接着,地上的尸首。越增越多,每个坛主面前,都积成一座尸山。海萍混杂在惨叫,狂笑,吼叫声中,双目发直,脸­色­发白,不住地冷笑,不停的奔走,奔得疾,笑得紧,叫得凶,形成一部惨绝人寰的乐章,演奏在将军坳内。

海萍绕场奔走,足足有半盏热茶的工夫。地上的死人增多,但活的人墙,却并未因此而减少,蓦地他身形一停,目光盯住在黄旗坛主那面,五旗坛主个个都惊异万分,不知海萍怎会平静下来的,要知海萍身受天罡真元,及千年银桃之助,­精­力弃沛,神功永在。虽然他此刻心神已乱,然而,只要稍一静止,即可恢复原态。

各旗龙坛神情紧张,喊叫狂笑之声,也骤然而止,原有的狂风,一变而为死寂,夜风疾袭,侵人生寒。

海萍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神志陡复,他环目扫视,眼见满地尸体,不由得黯然神伤,紧接着,一股无名的忿恨,猛袭心头,忖道:“五旗坛主竟运用这种惨无人道的战法,假我伍海萍之手,杀死许多手下,他们一点也不感到心伤,这种人绝不能留在江湖上,我要杀……”

静悄悄,传来阵阵血腥味,每个人的心都在跳动,尤其是那些替死的壮汉,跳得格外剧烈。因为,谁也料不透海萍在哪儿下手,随时都有死的可能,死毕竟是可怕的,大家都闷声不响,心都要跳出了口腔。

海萍愈是不动,所有的人愈是恐惧,气氛紧迫窒人,比死还难受,陡地海萍心念一动,身形跃纵,疾往黄龙坛主那面赶去,这是个突然之势,人群一阵­骚­动,满以为海萍必然近身劈掌,那知谬不然,海萍身刚接近,双臂一抖,人却冲空而起。

他临空下扑,双掌蓄势,那样子是要掌击黄龙坛主,四外的四个坛主不禁一声大喝道:“坛主撤身反击……”

四条不同颜­色­的人影,刚要闪动抢救,蓦地海萍一声清啸,收臂倏转,身如闪电,转向黑龙坛主­射­去,去势迅疾无俦,乍落地,一抬臂,就使出了天煞绝命手,向黑龙坛主攻去。

海萍杀心已起,根本不存心要这群人活命,因此,出手绝不留情,青气暴涨,眨眼而到。

黑龙坛主心头一震,全力推出一掌,嗤,青气震散掌力,疾穿而过。啊地一声惨叫,黑龙坛主黑龙旗斜飞数丈,人也倒地而亡。海萍在忙乱中想出这条攻其不备的方法,一掌击毙黑龙坛主,不由喜气扬溢,哈哈一声狂笑。

笑声未落,烈气斗侵,天罡真元反应立起,身未转动,反臂硬拍两掌,阻出来劲,只听两声大震,海萍立身不稳,向前冲出七步之多,他稳身扭脸看去,红,黄,蓝,白,四龙坛协力狠攻,已经抢进,忍不住又是一声怒啸,一展天煞绝命手,迎身而上。

天煞绝命手,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四旗龙坛心中惊悸,不期然的将前冲之势,缓得一缓,就这一刹那的时间,海萍已厉啸而到,只见他猿臂舒展,青气应手而出,左打红旗坛主,右攻白龙坛主,四下的里劲力如山,风劲吼吼,一经接触青气,极自然地消于无形。

海萍双掌加劲,大喝一声:“着!”

青光暴­射­,透过对方的掌力,红旗坛主讶然想退,白旗坛座惊惧欲逃,但是晚了一步。

红白二坛主脸­色­大变,拼全力抵抗,又是生死关头,两条人命,正要——

“伍海萍,你要的人到了,接住!”喝声起自山峰里端,来得太玄妙,太突然,海萍心中一怔,匆忙中,将发出的力道,硬生生地吸住。

猛一回身,即见绿影凭空闪过,啪!摔落地面,变起仓促,海萍对那件绿­色­的衣着太熟悉了,心里怦怦乱跳。

他顾不得左右前后的敌人,纵身过去,扬目一看,的确是一位绿衣女尸,俯卧在地,秀发凌乱的披散,细腻的肌肤,使他意识到是谁,他凝目盯在女尸背发上,许久,许久,却不敢将女尸翻转来看看。当然,他希望绿衣女尸不是她,然而,可能吗?那件衣服是他认得的,烧成灰他也认得出。

四外寂静起来,不像是经过恶拼的场合,终于,他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很慢很慢的将女尸翻转,啊!女尸的玉面,已被刀剑划割得面目全非,狰狞可怖。

海萍毫无恐惧之感,专心在察看身形及脸部的轮廓,突然他机伶伶的打了冷噤,双目发直,喃喃念道:“是她!是她……玲姐姐……”

他疯狂了,怒吼了,直瞪瞪地星目,变成血红一般,脖子也粗了,混身都要喷出火花。

海萍喉中咕嘟咕嘟地响,哭,却掉不下泪来,蓦地里,一股悲恨,冲击心头,猛可里扭转身形,凝聚了天罡真元,他要杀净在场的五旗坛主,杀光所有人马,用来抵偿苑小玲的一条命。可是,人呢?早就走光了,除了许多成堆的尸体之外,再也找不出半个活人。

悲,恨,怨,怒,气,急……各种不同的味道,侵袭在他的心间。,死寂的气氛中,突然触动伤怀,鼻端一酸,哇地一声,竟放声痛哭起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的悲恸,当然,这些年来,他经过了无数次波折,伤过了他的心,然而,没有像今夜这样凄怆。.因为,自从他入道江湖,孤苦伶仃,出生入死的寻着这位唯一的亲人——苑小玲。而且,两人在心里都印上不可磨灭的情爱,更是未来的一双璧人,哪晓得好事多磨,苑小玲天不假龄,竞丧生在将军坳。在这种情况下,他焉不悲痛?怎不伤心?

盏茶的时光过去了,海萍没有停止哭,眼中都哭出了血,血泪混杂。声嘶力竭,衬托在许多死人堆中,的确是显得分外凄凉,忧伤,渐渐地,听不出他的哭声,也见不着他的泪水。

但他还是在哭,而且哭得更厉害,声哑了,泪­干­了,是一种人生最最痛伤的泣。这种痛在心中的悲哀,最易损伤身体,这也就是伍海萍,若换上另外的人,怕不早就晕死过去。

盏茶的时间,顿饭的时间,一个时辰以后,海萍没有再哭泣.眼角挂着­干­涸的血泪,像一个僵尸,硬绷绷地,死盯着苑小玲,突然他发出几声悲凄而沙哑似笑非笑,像哭又不像哭的怪笑,猛伏腰,双手抄起苑小玲的尸体,横托在双肩之上……一步一步,向前缓缓行走。

脚踏着血,踩着被他劈死的尸体,直瞪着眼,走!走……迎面吹来阵阵凉风,撞击着他混乱的神志。

“玲姐姐,玲姐姐……我害了你……”他喃喃自语,完全是一副神经失常的姿态。

“孩子!振作点,报仇……”轻微的呼喊,飘荡空际,来得非常突兀。

海萍像是听见了,但又像没有听见,因为,这音声太轻了,轻得连尾音都没有,也许是心灵的感应,或者是神灵的召唤,那悠悠而有气无力的呼号,又震荡在空间。

“孩子!振作点,报仇……?”像苑龙的声音,也像是苑勇,更像他师父天罡煞神。像……

海萍倏地一震,他听真了,眼珠突然转动,沉重的脚步,也停止了。

他扭动生硬的颈,呆滞的向四空望去,没有人,没有声音,只听夜风呼呼作响。

“嗯!”他从鼻孔里吭了一下,道:“不错!报仇!”

“哈……哈……哈……哈……”几声嘶哑的长笑,悲壮,凄苦得像是在哭。

抱着苑小玲,向左面的山头上走去,小山头上,整排的古柏,并列得相当整齐,幽美,轻轻地放下尸首,瞧了几眼,似乎是下了决心,扭身飞奔而下,他很快的来到那几堆尸体中,拾起一柄亮银刀,飞掠的回到山头之上,神力突运,挖土拨石,掘成一座大坑,将苑小玲放在坑内埋好。然后,砍了两块宽柏,在上刻划着:“未婚妻苑小玲之墓。”

另一块木牌上,继续刻写着:“血洗五旗盟帮,杀尽人间豺狼,玉书生留。”两牌并立,埋Сhā在墓的前端。

海萍默默无言,在心里祷告了许多,再次沁出了热泪,下山头,直往五旗坛闯进,他这时的心境,恶劣到极点,也悲忿到极点,大有心灰意懒之慨,经过七座山峰,眼前出现整排的屋宇。每座屋宇毗连之处,必定依连着一座山峰,形势壮观,环境深幽,他纵身接近正面的房屋,门已紧闭,五旗总坛的匾牌,依然悬挂门上,海萍眼中冒出了火,顺手一掌,砰……啪……木匾应声落地,平铺在海萍的脚下。

他恨透了五旗盟帮,双脚拼命地在木匾上踩踏,刹那间,那块木匾,已被他踏得粉碎,并未因此消除心头的悲恨,反掌照门拍去,砰地一声,两扇门直向屋内飞砸,砰砰砰砰,一连串的砸碰之声,震耳之极。海萍夺门而入,星目展动,哪有半个人影。

“嘿嘿!”他接连几声冷笑,又十分懊恼地退出屋外,忖道:“人去屋空,留此何益,追!”心念乍动,一抬臂,刷刷刷,连拍三掌,狂涛奔涌,轰隆……诺大的房屋,早已坍塌得片瓦不存,尘烟滚滚,木屑乱飞。

他拧动蜂腰,白影疾­射­,直向将军坳外猛窜,人在心乱之际,往往会失去主宰。

伍海萍也不例外,他急促奔走,根本就没有辨别方向,他是在极度悲忿中狂窜的,一口气之下,竟被他走出数十里路,天­色­,已经大明,朝阳东升,呈出一片清新气象,他整夜未眠,恶斗了两个更次,又过度的悲伤,再加上这阵猛赶,纵然是铁铸的金刚,也经受不住。

他疲惫不堪,双脚一软,载倒在石面的山坡上,沉睡不起,时近中午,他仍然晕睡未醒。

蓦地,一声长长地叹息,起白海萍身侧。

沉睡中,他似乎警觉到这声突如其来的怪叹,张目看去,不由得一声惊噫,海萍神。降陡振,弓腰起身,紧瞧着身前的那人,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跑来­干­什么?”

原来,在他身侧的,正是破庙相逢的蒙面怪人。

只听他冷冷地回答道:“我不知此处何地,你不是找五旗盟帮的吗?怎么也倒在这儿熟睡?”

一提起五旗盟帮,海萍就杀机笼罩,理智全失,怒喝道:“不知道你就走开,少管闲事!”

蒙丽怪人碰了个钉子,冷笑两声,道:“没有我,你早就死去多时了……”

“死了活该,关你屁事。”

“我这番好意,反变成……”

海萍逼近一步,怒道:“好意!哼!江湖人还会有好意?与我滚!”

蒙面怪人惊得倒退两步,也怒道;“你少神气,杀了九大门派的掌门,违反我们承诺。你……”

“呸!你要怎么样?”

“小子!你原来是个无信无义的狂徒……”

话未落,陡见海萍欺近一步,抬臂吧地打出一掌,怒道;“先杀你,再杀九大门派。”

蒙面怪人心头猛震,闪避不及,圈臂之间,奋然硬接海萍一击。蓬然一响,两人各退两步。

只听蒙面怪人急匆匆的道:“小子,没有我,你永远找不着五旗盟帮的人。”

海萍本是蓄势要扑的,一听此话,急刹住奔势,促然问道:“他们躲起来了?”

=奇=“不见得。”

=书=“在什么地方?”

=网=“你能再说一声不杀九大门派的掌门人。”

“九大门派掌门人可以不杀,但五旗盟帮势必杀得一个不留。”

“你终会反悔。”

“决不!”

“少林、武当、峨嵋、昆仑,是他们藏身之所,五旗坛已恢复了原有的派系。”

“你说得不假?”

“非常真确。”

“生死判官呢?”

“他得了白风圣剑,行踪诡秘,不知去向。”

海萍心中又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隐隐作痛,忙转身一拱手,道:“再见!”

飘身三四丈,亡命赶路,蓦然间他停身扭脸,大声问道:“吕小芳在哪里?”

蒙面怪人顿了顿,高声回道:“姑娘只怕被生死判官捉走……”

海萍听得略略地愣了一下,没有再言语,振袂而飞,一晃就是四五丈远。

蒙面怪人望着海萍的背影,怔怔出神,久久方听他言道:“这小子好俊的轻功,举天之下,只怕只有他,才能完成我的心愿……”他­阴­沉沉地笑了几声,飞奔而行。

蒙面怪人是谁?谜……他挑拨起五旗盟帮与海萍之间的恶拼,却又不要海萍杀死九大门派,矛盾的作法,是善,是恶,目前还很难断定,看来他和苗疆华宫颇有渊源。否则,他绝不会要海萍善待娉婷公主。总之,这人够怪的,也够辣手的。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昆仑山南端的山峰下,忽然出现一个白­色­人影。这条人影飞­射­在荒山峻岩中,如履平地,远远看去,恰是一道白虹,向前疾奔。

这是昆仑派的禁地,白影出现,早震惊了观院的值夜道人,钟鼓齐鸣,打破了寂静的夜空,人影闪动,剑光耀目。

刹那间,昆仑观草木皆兵,蛇影杯弓,个个都紧张起来,不大工夫,白影已渐渐接近了观院,所有的昆仑子弟,都不期然的大大地吁出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已看出来人是个玉面书生,俊品人物,年龄只不过在十七八岁之间,从外形上看,不像是嗜杀之人,虽然轻功不错,可是究竟在修为上还差得远,即使凶,也不惧怕。

这是昆仑子弟心中的估计。转眼间,白影出现观院门前。

他傲立在门口,扬目向院内看了几眼,冷冷地道:“叫你们掌门人出来见我!”

好大的口气,昆仑门自创派以来,这是第一次碰见的狂傲之人。

一个年在四十上下的道人,缓步上前,恭身答道:“小施主找错了地方吧?”

“你们这儿不是昆仑派么?”

“正是!”

“废话,叫掌门人出来见我。”

那个值夜的昆仑子弟不禁一恼,但仍强忍忿怒,勉强笑道:“小施主是……”

“我要你叫掌门人来见我,听见没有?问什么?”

昆仑执法极严,绝不许妄开杀戒,除非万不得已,所以,值夜道人还是轻声问道:“小旋主报出名号,贫道方好通禀,你是……”

“我只要报出名号,你们都别想活命。”

群道一阵­骚­动,显然都有些激动,但值夜道人微微一笑道:“纵然是死,也须知小施主大名,否则,贫道无法交代。”

来人双目突睁,­精­光似电,杀机一展,喝声:“玉书生伍海萍……”

群道大大地一震,这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玉书生?所有的人,不下三十多位,没有人不在心里起了怀疑,海萍喝声方落,抬掌连拍,惨嗥四声,倒下了四个三清道士。这一来,谁不恐惧?都向后退出了五步之多。

“站住!”海萍一声大吼,继喝道:“去一个人叫掌门人,其余的都留在此处,掌门人早出来,我可以少杀几个,出来晚了,我杀光你们,再进观内找他……”

说得到,也就办得到,伍海萍已大失常态,他如今满心都是恨,恨一切江湖人物,在他想来,江湖上没有一个是好人,因此,他脑子里装满了“杀”字。只有杀,才能泄他心中的悲忿,这些无缘无故的出家人,就在他话声乍落的当口,又躺下了三四个。不动手反抗还好,只一还手,死得更惨。

他哈哈两声怒笑,狂言道:“我要灭尽各派,我要杀光黑白两道……”

狂喊刚落,忽然传来:“无量佛!小施主请住手。”一个七十左右的老道,站在台阶上。

海萍住手撤身,星目张处,发觉是一位童颜鹤发,慈祥无比的老道,问道:“你就是掌门人?”

老道慈眉一皱道:“掌门人已出门多时,贫道乃真松子,长老院住持。”

海萍怔了一怔道:“你能为昆仑派做主当家?”

“掌门人不在,贫道可以做主。”

“好极了,快交出五旗帮的四龙坛主来。”

松真子糊涂了,他不知道什么是五旗盟帮,反而问道:“你说什么?”

海萍嘿嘿冷笑道:“邛崃、雪山、点苍、青龙、华山,这五派的掌门人,是不是在你这儿?”

松真子念了声无量佛,道:“本派遵守法规,与这五派人物,从无交往,叫我拿什么人来交给你?”

海萍一愣,心说:“是那个蒙面人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他心念急转,杀焰顿消,接道:“我相信你,不过,明年三月十二日,请你转知掌门人,到断魂崖赴会。”话说完了,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站住!”松真子一声大喝,人也下了台阶。

海萍稳步转身,怒道:“­干­什么?”

“你无缘无故,搅乱三清圣地,杀了我七八个子弟,就这样甩手一走?”

“这是客气的,你要怎么样?”

松真子冷然一笑,慈眉一扬道:“贫道数十年未与人动手,今夜我要活动活动筋骨。”

“你要打架?”

“刷!”松真子撤出背后银剑道:“不敢,小施主如果能胜得贫道的三手剑法,这儿的事,自由我处理,掌门人也能准时赴约,否则……”

“哼!否则怎样?”

“要你抵偿已死的弟子之命。”

海萍哈哈三声大笑道:“动上手,就不容你活命。”

“废话……”

银光泻地,瑞气万千,三才剑源源推出,直奔海萍,这三才剑法是昆仑派威震武林的绝剑,数百年独树一帜,锐不可当,海萍根本就没有看在眼底,掌出掌收,猛然拍攻。然而,劲力扑出,只一沾上剑气,就会自然而然的抵消。

要知这松真子六十多年的修为,内力何等深厚,出剑固慢,可是,每剑必含无上的内劲。是以,海萍掌劲浑厚,竟也占不着上风,三才剑攻守兼备,辛辣无俦,无懈可击。

海萍出掌锋利,威猛如山,却也是有进无退。刹那间,掌影翩翩,剑气层层,杀得难分难解,足有盏茶的工夫,海萍就觉得不耐,松真子反而越战越勇。

三十多个照面过去了,还是半斤八两,海萍真火上升,一声清啸,真元陡聚,天煞绝命手左右齐施,青气应手而出,丝丝之声,不绝于耳。

松真了骤然一惊,暗中将毕生功力,潜运剑身,忖遭:“原来他是当年双煞的门人,怪不得横行江湖,难遇敌手……”心忖甫落,强力如排山倒海,向他涌到。

老道哪有不知厉害的,抢剑疾舞,银光成为一堵光幕,护住周身,海萍两次硬攻,却未伤得松真子,不禁大怒,十指张合间,缕缕青气,缩为十道细小的青光。

这十道青光快疾万端,锐厉无俦,闪得两闪,嗤嗤……几声刺耳的尖啸,居然穿透松真子的剑气,直扑而上,松真子发觉不对,吸气间,人已撤身两丈,当他脚未站稳之际。青光又追扑过来,总算老道阅历过人,剑光再起,气转周身,蓬的一声,老道脚软身挫,蹬蹬蹬,一连挫退十来步之多,他内力纯厚,虽被击退,内腑并未受伤,却在不停地喘息。

海萍破例一次,并不进迫,只冷笑道:“老道!少爷网开一面,破例留情,你答应的条件,不许忘记,否则,别怪少爷心狠手辣!”话说完了,人也落在院外,转身就走。

昆仑派的数十个弟子,大不服气,一个个仗剑追出院外。

眼看又要展开一场惨酷地的拼杀,忽听松真子大喝道:“你们站住!”喝声宏亮之极,人潮平静,谁也不敢行动。

松真子叹了口气,缓缓道:“此子天煞绝命,举世无敌,他今夜手下留情,方容我苟延时日,你们若去,只怕半个也不能活命……”

“难道昆仑威名,毁在今夜?”众弟子齐声诉说,气愤仍未消去。

松真子微微一笑道:“何止我昆仑派如此,只怕其他门派更糟,你们快收拾尸体,等掌门人方丈回观再说。”老道见多识广,几句话,化解了一场严重的伤亡。

且说海萍离开昆仑,奔走深山中,突地他停止奔势,想道:“这样盲目走动,绝不能达到目的,我何不抄路依次打上少林、峨嵋、武当备派要人呢?”

他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冷得像冰,心里的火,却烧得将要爆炸,他怀着满腔的悲愤,正欲起身,忽然又一个念头,猛袭心头,急思道:“假如各派不承认收留邛崃、雪山各派之人奇Qīsūu.сom书,我又该怎么办……”他杀机倏然展动,怒道:“只有杀,才能达到目的,杀……”

身形窜起,平­射­五丈多远,刚落地,只一点,又平­射­疾飞,快如闪电,不到一个时辰,他已奔出昆仑山外,正行间,迎面倏地出现几条人影,来势也非常快捷疾速。

海萍猛可里一震,神目顿张,距离虽远,他却看得出是几个老道,和几个俗装之人。

双方的距离很快的接近,海萍并不认识来人是谁,只微微地瞟了两眼,照样赶路,转眼之间,海萍已错身而过。

蓦地来人中“噫”了一声,所有的人,都不期然地停下下来,有人喝声:“站住!”

海萍刹住奔走,转身看去,吓!除四个老道外,还有好几个奇装异服之人,合起来有十三四个。

“是叫我?”

道俗之中,走出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白发全真,冲着海萍打了个稽首道:“小施主可是江湖上人称玉面书生的伍海萍?”

海萍冷然而笑道:“对了!你是谁?”

老道一愣,心说:“小小年纪,怎么这大的口气,难怪他敢杀我昆仑派的高手。”心里想着,嘴里却冷冷地说道:“贫道昆仑掌门人,三才剑清玄。”

海萍目吐­精­光,将他看了几眼,问道:“你后面是些什么人?”

清玄实在忍不住海萍这种狂傲之态,微温道:“那些人是谁,你不必过问,我只问你在夺魂谷杀死本派的高手,是何道理?”

海萍脸­色­突寒,怒道:“那是他该死!没有道理。”

“如此,贫道就要替他报仇。”

海萍嘿然两声冷笑道:“真松老道的本领,比你如何?”

“自然比贫道高。”

“那你就留下这条命,赶快告诉我。身后何人?”

清玄老道心中大大地震动,他从字里行间,已断知海萍到昆仑闹过,而且,更知松真子吃了亏,老道胸有成竹,内藏怒火,却缓缓地道:“难道本派的人就白白地让你杀死不成?”

海萍杀机倏现,大喝道:“我已经忍让再三,如果你再不说出真情,可怪不得我手辣。”

“伍海萍,你太狂了,贫道今夜要领教你的天煞绝命手。”

“你要找死,那也是活该……”

话方落,身后忽然有人大笑道:“不怕凉了大牙,哈……”

海萍匆忙回头看去,竟然是三个老和尚,也带着十来名俗家弟子,站在身后两丈远的山头上。

“什么人?”

“峨嵋掌门人法空。”

“来得太好了,我正要找你。”

法空呵呵大笑,转身来到清玄的身前,接道:“你找我做付、幺?”

“我要你们交了五旗盟帮的各龙坛主。”

“我这里没有五旗盟帮的人。”

“胡说,那些人是谁?”

法空毫不在意,微笑说道:“是贫道的知交,邛……”

这邛字刚出口,身后忽有人咳嗽一声,很快的接道:“两位道友,咱们办正事要紧,这小子是条疯狗,别理他,走吧!”

晨曦薄霈,相隔甚远,海萍原就没有看出这群人的嘴脸,此人话声乍出,海萍就觉得耳熟,仔细看去,不禁恨得牙关乱咬,不错,人家恢复了本来面目,装得虽然高明,却瞒不过海萍的一双利眼。

他没有说话,提气之间,就越过了法空和清玄,来到那十多人面前,星目瞟去,大怒道:“黄龙坛主……哈……哈……哈……你跑得了么……”

“好小子,别他妈的找死!”突然一股雄猛的掌劲,从他身侧劈到。

海萍猛一挫身,斜闪七尺,定目一看,不由又是三声狂笑,怒道:“红龙坛主.哈哈!一派掌门之尊,竟变成下九流的败类,该杀,该杀!”杀字乍落,身飘掌举,硬往这两人中间攻去。

黄龙坛主正是邛崃掌门,红龙坛主确是点苍首席,将军坳本该抛骨丧身,却被生死判官施以毒计,逃脱一死。他们本可以再回老巢,但又怕海萍追寻,几经磋商,方投奔四大正派门内,如此作法,也可再度挑起少林,武当、峨嵋、昆仑,联合追杀海萍。

鬼使神差,偏偏在这儿遇上,真是无巧不成书,黄龙坛主一事已揭穿,不能坐着等死,一横心,掌发人进,硬攻过去。

红龙坛主居左,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掌门之尊,喝声:“都上!”

他立掌当先,配合黄龙坛主,夹攻海萍。掌力接实,震响连连……

双方都没有胜败,可是人影抢飘,从四面八方,齐向海萍攻到。

这些漏网的游魂,为了求得活命,倒是真的以全力相拼,声势的确惊人,好在人数不多,合双方人马,不过三十上下,海萍倒不放在心上,人头钻动,掌影如山。

这种大反常情的打斗,只看得昆仑峨嵋派的几位出家人,都有些莫明其妙。

海萍倒是希望他们通通上,只有这样,他才好杀个痛快。他杀焰冲天,怒啸接连传出,十指立伸,青气倏然暴­射­。

“啊!天煞绝命手……”法空和尚脸­色­立变,禁不住高声惊呼。

红旗坛主发觉青光闪动,心头震恐,也大声警告道:“天煞绝命手!小心……”心字未落,惨呼三声,倒下了三个五旗盟帮的手下,眉间都多出一道青痕。

海萍越杀越恼,愈恼就愈恨,突地他心中映出了苑小玲的尸首,那惨死的状况,使得他又疯狂了,一声震撼山岳的大吼,青气立张,光华毕现,见人就下毒手。啊啊……一声声一个个倒下了,接连不断,惨叫的声音乍落,又一个惨叫接连而起。

尸体由三个变成了五个,再由五个增多为七个,八个,十个……不停的增加,惨不忍睹。

海萍时时排出凄厉而悲状的怒啸,冷哼,狂笑……五旗盟帮的爪牙,也不停的挣扎着狠拼,希求保得一命,可是,太渺茫了,除非海萍停止杀戮,足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二三十人,只剩下两个坛主,和四五个副手。

法空和尚看得心惊,忍不住一声大喝,道:“住手!”

老和尚是在激动中吆喝的,差不多使出了全部劲力。

吼声震人心弦,海萍抽身斜闪,目吐杀光,怒道:“你也要打?”

“老僧自出道江湖,还未见过像这等惨烈的杀法,你不觉得太罪过………”

海萍傲声大笑,笑声凄厉之极道:“你是不是不服气?”

法空冷冷一哼,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滥杀无辜,老僧看不过去。”

“看不过去你也帮着打呀!”

清玄老道一撤长剑,怒道:“九大门派容不得你活过今天!”

海蒲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狠瞪了两个出家人一眼,冷笑道:“你二人有窝藏江湖败类之嫌,我杀完了他们,自会找你算帐,既然你们心有不服,就请一齐上好啦!”

这几句话,非常厉害,扣得这两位掌门人动手不好,不动手也不行。

海萍话落许久,不见他们行动,气得一哼道:“少爷懒得和你们婆婆妈妈的,杀完了再说……”他震臂疾推,又往黄龙坛主,红龙坛主欺去。

法空心中一震,喝声:“且慢!”

“你三番两次阻挠,究竟是何用意?”

法空悠悠一叹,沉吟良久,方缓缓言道:“老僧愿以这条残命,自毙身亡,化解这场杀孽,小施主以为妥当否?”

海萍怔愕了好半晌,傲气稍敛,但话声仍然冷峻道:“大和尚!伍某人不是不接纳忠言,只因为邛崃,雪山,青龙,点苍,华山五大门派,合组五旗盟帮,以生死判官为帮主,暗中无恶不作,窃掳了两位姑娘和白凤圣剑,要伍某人放弃杀戮当无不可,除非还我活生生地苑小玲姑娘和吕小芳,还有白风圣剑。”

这席话海萍说得极快。也听得法空和清玄只打冷噤,同声问道:“那两位姑娘是谁,值得你如此残杀?”

“独臂前辈和半面神尼前辈的衣钵传人。”

这两位江湖高人,突出白海萍之口,不由得两位掌门人肃然而敬。

法空脸­色­凝重,沉声道:“苑小玲姑娘是死在他们之手?”

“不错,我亲眼看见。”

红旗坛主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冷笑两声道:“小子!那死尸是苑……”

海萍怨恨斗生,大声接住喝道:“对了,是苑小玲,我已发下宏誓大愿,要血洗五旗盟帮,追出生死判官。”

“只怕你永远办不到。”黄旗坛主也怒声而言。

海萍虎目狠狠地瞪了红黄坛主两眼,冷笑道:“嘿嘿!我要从你二人身上追出生死判官……”他说话之间,移动身形,又要展开杀戮。

法空和尚伸手一拦道:“小施主能否放过今夜……”

“办不到?”

“老僧仍然以残命作赌注。”

“我不管,除非苑小玲复活。”

“少造杀孽,必得善果,你何苦要……”

“大和尚,老实说,你那条命值不得几文,我与你虽无仇怨,但师门血债,终须清算,我看你留下这条命,明年三月十三日到断魂崖作了断吧!”

海萍始终不放松黄龙坛主和红龙坛主,说话也非常的令人难堪,他不管和尚是何等身份,话一落,人也向红黄两旗坛主纵跃。

法空和尚以生命作赌注,希求能化解这场血腥,哪知海萍毫不领情,这个打击太大了,纵然他修为高,也难以忍受,就在海萍纵身跃动的刹那间,和尚在心里长长地一叹,猛抬掌,往自己命门上扣去,这个势子太快了,也太突然了,旁立的清玄老道,也毫未看破,待他警觉,法空已内腑寸断,奄奄一息。

清玄急得失去主意,大声呼道:“大师不可……”人也急纵过去。

海萍本已出掌对付那两个坛主,忽闻清玄惊叫,当下也是吃了一惊,他吸掌转身一看,法空早跌坐在地,脸­色­苍白,就知不妙,也许是大和尚之死感动了他,逼使他停手向法空走去。

法空张开无神之眼,看了看海萍道:“小施主……贫僧……陪……上这……条命……算……是多……余……的……”最后,他露出了苦笑,气绝而死。

海萍两眼发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蓦地一股哀怨,直冲心间,转身面向两个坛主,他打算杀死他们,在他想,大和尚之死,固然是他冲撞人家,但没有五旗盟帮的恩怨,绝不会有大和尚之死,所以,海萍归根结底,罪魁祸首,仍旧认为是红黄二旗龙坛的坛主。

因此,他还是不放过这两个坛主,非要斩尽杀绝不可,哪晓得当他转身要奔之际,目光触处,不禁火上加油,恨得直跺脚。原来在这群人匆乱的当口,两个坛主带着几个未死的手下,早逃得不知去向。

海萍哼了两声,正待离开,突地掌风如雷,剑气腾升,已从背后杀来。

海萍听觉特灵,同时,天罡真元感应立生,未还手,人已前跃数步。他拧身一看,两个和尚配合昆仑的清玄,加上昆仑的三个老道,亡命地向自己扑到,剑掌齐吼,威不可当,海萍仍不还手,再退两丈,但峨嵋子弟情同拼命,目洒血泪,当先劈到。

海萍心中的哀怨,不知有多么深沉,可是,他无从发泄,冷笑道:“你们绝不是我的敌手,看在大和尚的面上,让你们三掌……”

掌劲如山,已然排到,他侧闪七尺,身甫落,第二掌,第三掌,已连续攻到。

来势紧迫,快轮异常,海萍身形稍幔,竟被第三掌扫中,踉跄跄,一连挫退了五步之多,若是清玄和另外的老道动手,倒真是危险。

好在他天罡真元已发动,并未受伤,大喝道:“伍某人怨气难出,你们若再苦苦相逼,可别怪我……”

“伍海萍,你假仁假义,逼死峨嵋掌门,我们和你拼了!”

和尚再度扑进,四掌前推,已使尽平生之力。

海萍杀机倏现,嘿嘿冷笑道:“既然找死,我也顾不得许多……”出掌立指,当即施展天煞绝命手法。

两个和尚虽明知天煞绝命手的厉害,但他们视死如归,毫不退缩,又是两条人命,生死立判。

海萍弦满弓张,不得不发.眼看——

“住手!”又是一声狂吼,场中多了一人。

海萍之欲杀死两僧,纯是出于万不得已,既有人喝止,他也就落得收手后跃!两个和尚捡回来两条命,恐惧之下,也侧退七八步,他们同时往发话之处看去,一步也不肯放松,哈!

又是那个神出鬼没的蒙面怪客,鄙盯着海萍。

海萍杀气未消,冷冷言道:“你真是­阴­魂不散,一步也不肯放松,哼!”

蒙面怪人­阴­沉沉地一笑道:“对付你这种反复无常的人,只有如此。”

海萍怒火中烧,杀焰突增,抖臂中,就想动手杀死蒙面怪人。

“哈!哈!哈!”蒙面怪人眼光锐厉,早就看出苗头不对,三声大笑,喝道:“姓伍的,你要想杀死我的话,只怕你一辈子完成不了心愿。何况,你还不一定能杀死我。”

海萍脸孔沉沉的,心说:“是啊!我不能这样做……”他匆忙中,稳住欲攻之掌,冷冷说道:“你老是这样缠着我,究竟怀的是什么心意?”

“不便相告,日后自知。”

“我希望你以后还是离开我远一点,否则……”

“要杀我?”

“嗯!”

蒙面怪人嘿嘿两声冷笑,接道:“你如果是这种态度,被杀的不是我。”

海萍恨在心头,又不便发作,大声吼道:“不是你,是我?”

“对啦!”

“走着瞧!”

蒙面人没再刺激海萍,指着法空的尸体,微怒道:“你又违反了我们的规约!”

“是他自己杀死自己,怪我?”

“是你逼死了他,哼!”

“……”

晨光已起,天气渐明,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仍然很沉寂,像是在为法空祈祷。

忽地蒙面怪人冷笑数声,对海萍道:“你的仇家增多了,九大门派,五旗盟帮,沧海一奇,八荒人物,还有……”

“你说吧!少爷毫不在乎,还有谁?”

“我和苗疆华宫的娉婷公主。”

海萍不禁一震,旋即狂笑许久道:“你有本领,只管会合他们,一次作个了断。”

“你等着,总有那么一天……”他说完了话,望了望昆仑派的清玄,疾速绝伦,转身往山丛里奔去。

海萍怔神半晌,却望着清玄等人道:“今天之事,暂时告一段落,你们不服,随时都可以找我,再见!”他不管人家的反应如何,腾身空中,两三个起落,就失去踪影。

清玄望着海萍去远,莫可奈何,不由忿怒重燃。环顾峨嵋两个和尚,沉声道:“两位带贵掌门尸首回寺。贫道势将拜访少林武当,商量下绿林帖,替法空道友报仇。”

两个和尚泪如雨落,恭身施礼,辞别而行。

且说海萍单人独行,疾走山中,他为了圣剑,为了两位姑娘,为了父母亲仇,为了师门恩怨,为了……他以为艺业出众,功力高深,定可以完成自己的心愿.岂知江湖上诡谲云波,波折重重,迫使他卷身在江湖恩怨之中,不能自拔。本来,他很单纯,很淳厚,很热情,然而他经不住江湖的险诈毒谋,而一再展起杀孽。

初出道的孩子,是经不起考验的,苑小玲之死,更促使他大反常态,他视江湖为恨海,落脚难拨,因此,杀焰扩张一不论是谁,一律格杀,因此,他的确结怨各大门派,黑白两道……这刻,他虽然在山中奔走,心中却燃起无名的怒火,忿怒得几乎要烧焦自己。他的目标是追杀五旗盟帮,殊不知五旗盟帮也大受沧海一奇的指挥哩。

一天,过去了,没有五旗盟帮的影子,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半个多月后的深夜,他又追寻在穷山僻谷中,无所发现,心灰意懒,神情也非常萎縻。意态也十分消沉,他依靠在一块庞大无比的青石上,脑中空洞洞的,仰望天空,黯月星稀,云层单薄飘摇不定。

蓦地往事重映,侵袭他空虚的心头,父母的惨死……家园大火……古刹苑龙全家被杀的景象……麴熙凄厉的惨嚎……铁塔魔君的嘴脸……沧海一奇的神出鬼没,最大的仇敌……

苑小玲的惨死,吕小芳的下落不明,墨龙圣剑和白凤圣剑的光华……一幕幕,一片片,幻过心头,晃过脑际,他最早是为了雪洗家仇亲恨而现身江湖。如今。一事未成不说,反而牵扯出更多的意想不到的怪事。

一阵凉风,吹袭过来,海萍机灵灵地打了个冷噤,突然感到脸上有点润湿,他用手一抹脸颊,哦了一声,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哭了,脸上的湿润正是他的泪水,这一触觉伤怀,不由自主地又流下几滴英雄泪,他神丧志颓,双手一撑,懒洋洋地站了起来,继续走动。

他低头沉思,孤零零的学成艺业,孤零零的闯荡江湖,如今,仍然孤苦零仃,四面仇敌,他的确受不住这种刺激,一声怒啸,发狂地奔蹿在深山之内,他要藉这种奔腾,发泄心中积闷,忧伤,恼恨……

突然间西北方面,也传来一声悠长的呼啸,这声怪啸是池引发的,显然山中出现了江湖人物,海萍倏然一震,豪情顿发,接着、又发出一声怪啸,响亮得震撼山谷,回音不断传来。啸音乍落,怪啦!

东南西北,四面八方,都响起同样的呼啸,一时乱糟糟的,起此落,慑人魂魄。

海萍纵身疾跃,飞上一座山头,举目远跳,黑夜间,山峦起伏,看不出半个人影,他猜不透荒山中的这群人物是谁,他只希望因此而找出五旗盟帮的坛主,他要报仇,他要找回吕小芳.要追回白凤圣剑。因此,他又排出两声清啸。

这一次,可平静极了,没有反应,海萍没有办法,下了山头,单单地朝着东南方向走去,刚走出半里路,右面排出了一阵­阴­恻恻地冷笑,海萍一惊,转头向右方看去,他还没有看清是谁,忽地身后也排出几声冷冷地大笑,接着左面、前面、后侧面、左侧方……喝声,骂声,笑声,从这些方向传出。来者不善,海萍已意识到这些人准是为他来的,反倒沉住了气。

海萍凝神提气,环扫一眼。吓!右面站着的是两个蒙面人,后方站着七个老道,右侧站立五个老和尚,左方是十个劲装老者,紧贴身后站的是白龙坛主和蓝龙坛主。

再往前端看去,两道三僧,年纪都在六十五、六岁之间,这两道三僧之中,有昆仑掌门清玄,在他们身后,正是黄龙坛主和红龙坛主。除此之外,还有十七、八名劲服大汉,大概是五旗盟帮的爪牙,合计人数,约有五十人之多。这样多的高手,围堵在四方八面,气势汹汹,显然是存心不良。

海萍一横心,冷笑几声,喝问道;“狭路相逢,目的是在伍海萍一人,能不能先报出名号?”

蒙面人首先发话道:“沧海一奇属下,中平岛神州双杰。”

“武当派掌门人云鹤子。”七个老道中间一人答言。

“少林派掌门人空空大师。”五僧中中间人回答。

“峨嵋新起掌门人智仁长老。”他和清玄站在一起。

十个紧装老者嘿嘿冷笑,居中那人冷冷说道:“中原十友也凑凑热闹……”

黄龙坛主冷冷一哼,接道:“邛崃派掌门人黄……”

海萍听得一声“呸!”骂道:“你要不要脸?今天是邛崃掌门,明天是黄龙坛主,真是无耻之极……”骂得那四个坛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海萍并不松口,接着又道:“青龙帮主就是白龙坛主,点苍掌门正是红龙坛主,雪山首座却是蓝龙坛主,华山派的黑龙坛主已死在少爷的掌下,亏你们还有脸活在人间。呸!”

他心里恨透了这四个江湖败类,话声一落,抬步振臂,硬往黄龙、红龙坛主逼去,这种目中无人的做法,也只有伍海涛做得到。

“站住,小子!”人影两飘,赶进了神州双杰,拦阻住伍海萍。

海萍怒火中烧,大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横阻!”继续走!

神州双杰被他骂得一愣,刚想抢攻,蓦地海萍双臂一挥,喝声:“滚开!”

狂涛应掌而出,疾打双杰,神州双杰未料海萍是这等蛮横。出手不及,慌忙撤身,但已被厉劲扫中,蹬蹬后挫,几乎跌坐在地。

海萍看也不看,又向红、黄两坛主逼去,嘴里却骂道:“魔崽子!今天你们不交出生死判官,少爷绝叫你们好死不了……”

清玄长剑出鞘,大喝道:“伍海萍站住!”

智仁长老白眉一掀,怒道:“姓伍的,你敢再进!”

武当鹤云真人、少林空空大师左右疾­射­,齐声吼道:“施主留步!”

中原十友紧跟在海萍身后,纷纷出动,形势突紧,剑拔弩张,在这种情况下,海萍已居于劣势。

他猛然稳步,仰面哈哈大笑,厉声道:“伍海萍恩怨分明,我找的是五旗盟帮,你们仗人多势众,寻仇于我,这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我请你们作最后考虑,快点闪开!”

空空大师脸­色­凝重,沉声道:“不是我故意如此,而是你杀净了九大门派中人,这笔帐不得不结。”

海萍杀机倏现,大怒道:“这么说,你们是不打算闪开了?”

武当云鹤真人冷冷一哼,接道:“除非九大门派被你杀光!”

海萍傲然大笑,暴喝一声,怒吼道:“你以为我杀不光你们……”

“别和他废话,杀他!”雪山掌门人蓝龙坛主,却在这个紧要关头,火上加油地大声喊杀,一时情况混乱,十友、双杰、四旗坛主,加上五旗盟帮的爪牙,已不由分说,抢攻而至。

海萍也有些心惊,可是,并无惧怕之意,三十多人,拳掌兼施,刀剑并举,威势倒也吓人。如此一来,少林、武半、昆仑、峨嵋这几派的掌门人,和他们的子弟,反倒无法参与打斗。这四位掌门略一商量,索­性­站在一旁观战。事实上,他们也厌恶这种打法。

这也就是所谓“绿林帖”的第一回,是昆仑清玄道长的杰作。

海萍没有想到这些,他的目的在替苑小玲报仇,在寻回吕小芳。

因此,在这样惊险的拼杀下,他专门找四旗龙坛算账,别的人,他倒无伤害之心。

这中间,有两次几乎被中原十老所伤,海萍毫不介意,掌影翻飞,劲力奇猛,还是扑向黄龙、白龙、蓝龙、红龙,四个坛主,刹那间,杀声震耳,天昏地暗。

群雄伤不了海萍,海萍也难碰着四旗龙坛。过去了盏茶的时光,情况仍旧没有改变,战场僵持,难分胜败,海萍真火突发,知道不杀人,绝不会如愿以偿,当下一提真气,天罡真元顺气而生,伸臂之间,又展出了天煞绝命手。

空空大师看得心神抖动,大喝道:“小心!这是天煞绝命……”

手字没喊出,三声惨叫,倒下了三个保护四坛的五旗龙坛的爪牙。海萍脸­色­冷冰冰的,双眼红得透亮,一声怒喝,十指箕张,青光疾扑。

啊啊啊……一连串的惨叫,十老只剩下八老,双杰死了一杰,更倒下四个爪牙,人数逐渐减少,四旗龙坛的危险陡增,只是,海萍杀心已起,不论是谁,能杀则杀,绝不宽容。

一旁观战的僧道,也都看的心惊­肉­跳,忽地海萍一声怒啸,身法骤疾,掌出如风,指发似电,青气弥漫,贯透对方的掌劲,着人必死,惨嗥不停,尸体增多,谁见了也将会颤抖。

转眼之间,只剩下四老,四旗和一杰,海萍神目如电,乍见黄龙坛主攻到了,冷然一哼,错身迎扑,臂掠指伸,阳罡之气,电闪而过。但听一声闷嚎,黄龙坛主竟被他砸飞三丈有余碰得脑碎骨折,血­肉­模糊,死于非命,这一来,四老亡魂丧胆,三旗魂飞魄散一杰四肢瘫软。

十二

死神降临,命在顷刻,倏然喝声顿起,五僧五道,立刻抢奔,猛然冲进,这是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四大门派的子弟,奉命救援,形势又变,危象解除。

五僧五道是四大门派的一流高手,修为极深,十掌之力,真如万马奔腾,轰吼而至。海萍横目扫视,不禁恶由胆生,天煞绝命手,再度顺掌发出,掌力雷霆万钧,罡声排山倒海,三个照面,惨呼又传,两僧一道,横尸就地。

伍海萍杀气凌空,悲壮万端,大喝道:“伍某人今夜绝不放过五旗盟帮之人,谁要硬出阻止,地下的尸体,就是最好的例证!”

“我偏就不信邪!”空空大师,错身闪进。

“我不信你比天罡煞神还凶……”云鹤真人仗剑赶到。

“报仇雪恨,正在此时,我们上!”清玄老道,智仁长老,同时赶到。

四大门派的掌门人,双剑双掌,都有数十年修为,这一加上战圈,形势大大的转变。

四老、一杰、三旗,也不禁喘出一口大气,神情陡振,复仇心切,都展出了毕生之功,狠命地抢攻,一时之间,掌影翩飞,剑光闪烁,人影不停的缕­射­,触目心惊。

海萍处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再占上风,杀光五旗帮,却是难上加难,不过,七大门派,四老一杰,想将海萍置之死地,也不怎么容易。

海萍处此劣境,反而气定神闲,毫不暴怒,沉着应战,他这时反倒聪明起来,天煞绝命手绝不轻易发动,但他神功始终凝聚,而以掌力指功,身法,随机应变。

事实上以目前的敌手论,纵然运用天煞绝命手,也难收神效。

这场恶烈的拼斗,在江湖上近三十年来,倒是的确罕见,眨眼就过去了十来个照面,局面仍然平平,双方都无败象,砂滚尘扬,杀声震耳,时辰拖得很久,双方也打出真火。

人群之中,以少林,武当,昆仑,峨眉四派的掌门人最为难过,因为,九大门派中,这四派的盛名最盛,从来与人对敌,都是得心应手。

但今天,七大派加上四老一杰,又都是江湖一流高手,竟连个初出道的毛头小伙子都胜不了,将来传扬江湖,就永远抬不起头来,是以,少林的弥勒掌,武当的七擒剑,峨嵋的分心手,昆仑的分光剑,这些不传之秘,几乎全部出笼,剑气冲天,掌风如浪,人影飘荡,轰声频传……

海萍天生傲骨,这一见攻势受挫,不禁火高万丈,杀焰立生,他自知无法杀死四面攻守得法的高手,但他的目标,却指向少林、武当、峨嵋、昆仑四大派所带来的弟子身上。

这是最弱的一环,要下手,非从他们身上开刀不可……海萍陡然想到了这一层,高明!

他在紧急的攻势下,虎目圆睁,黑夜间,就像两盏明灯,扫了那十一个僧道一眼,蓦然间,一声冷哼,曲腕,振腕,张指,青光暴­射­,人也随而抢奔,来势突然,防不胜防,啊……啊……两声短促的惨叫,地上多了两具尸体。

海萍身法奇快,一击得手,怒啸连连,腕曲指伸,十道青气,笼罩全场,他哪肯稍停,抢扑的刹那,又向余下的九个僧道欺进,各派掌门人大感讶然,攻势迫退,纷纷的抢救危机一发的门徒,霎时间,掌剑交映,力如山崩,齐向海萍攻到。

海萍一咬牙,身形不退,十指疾张,速度不可思议,青气排出,劲力万钧,他以攻还攻,奥妙绝伦,狂响四声,海萍后挫五步。

少林空空大师一声闷哼,迫退七步。武当云鹤真人剑光突暗,撤后五尺,峨嵋智仁长老双掌猛收,吸气挺腹,仰身六步,昆仑清玄道长一撤长剑,冷笑两声,却未迫退。

四人老脸铁青,杀气腾闪,再度扑进,剑掌猛发,大有拼命之势,如此一来,九个四大门派的弟子,总算是从死神的手中,硬生生的拉转来。

海萍骤见四大掌门怒发冲冠,不由也有些心惊,但攻势迫于眉急,不得不接,于是,收指提掌,冷喝下,应声再度推出四掌,第二次劲力接实,又是四声巨响……

各人的退势依然,双方都有了戒惧之心,因为,像这样死拼下去,谁也得不到好处,这个当口的三旗坛主,四老一杰,满心欢喜,以为时机难得,正是杀死海萍的关键,但见人影飘动,风声飒然,七股雄猛的劲波,眨眼迫到。

海萍倏然警觉,杀心再起,左手横扫,阻挡四大掌门的锋锐,右手五指突伸,天罡绝命手陡然而发,波波波!潜力震荡,鼓动如潮。

海萍身形摇晃了两下,一声低嗥,在他摇晃中传出,三旗坛主心头猛震,却后挫八步之多,一杰紧跟在三旗坛主之后,疾闪五步,四老却被海萍杀死一人,吓得停身不住,迫退六尺,情势又紧,死神将临。

蓦地一声怪啸,自山后排出,在场的群豪,都被这声怪啸之声,刺激得怔了一怔,因为谁也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就在这一怔神的工夫,黑影快疾异常,一晃就落在海萍的前面。

海萍尚拿不准来人的路数,连面目都未看清,忽地那人一声大喝,刷刷刷,不问青红皂白,照海萍劈出了三掌。

海萍大吃一惊,陡然间,稍一撤步,飒飒飒,三掌也应手而出,一时狂风大作,混天黑地,浪潮起伏,砰砰砰,三声巨响一过,海萍一连被人家震退了九步之多,心中大大的一惊.反观来人。却是个蒙面怪客,也被迫退了三步。

海萍心神乍定,举目再瞧,哦,他一声惊呼,怒道:“是你?”

“不错,是我?”来人冷笑两声,吭声回答。

海萍双目吐出了血迹,怒道:“沧海一奇!你就是沧海一奇?真的吗?”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以前碰上的全非真货。”

“咄,今夜确是货真价实。”

海萍豪气顿发,三声狂笑,道:“今夜正是你横尸此处之时。”

“小子!哈哈哈……”沧海一奇三声大笑,接道;“方才的三掌,你已领略到滋味了吧,还敢大言不惭么?”

海萍倏地一震,稍一迟疑,杀机再现,昂声道:“别说三掌,三十掌少爷也不含糊。”

“嘿嘿……”沧海一奇冷笑的音调还未落下,海萍已是迫不及待,大步跨进,吼道:“劳人涛,拿命来!”

“站住!”沧海一奇一声大喝,声威百出,竟将海萍前奔之势骤然止住,他接着又是两声冷笑道:“伍海萍,我希望你冷静的想一下,就凭你目前的功力,绝不是劳某人的敌手。”

“你杀死了伍海萍,不就除掉你心头之患?”

“沧海一奇以四海为家,以天下英雄为友,岂能和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儿一般见识……”

“劳人涛!妖言惑众,你不动手,少爷可要血洗亲仇……”他怒容满布,昂首疾行,又向沧海一奇走去。

人影飘闪,七大门派的掌门人,三老一杰,齐齐挡在沧海一奇身前,剑拔弩张,气氛顿紧。

沧海一奇朗声大笑道:“小子,你看见没有,杀你简直太容易了,哈哈哈……”

海萍锐气突挫,脚下登停,急思道:“一个沧海一奇,只怕我已不易对付,若再加上这些高手,恐怕……”他不敢再往下想,满肚子怨忿,却迁往这十一个江湖高手身上。

他悲恨填胸,冷然一笑道:“我真不明白九大门派的高人,何以会辱颜屈膝,甘愿替沧海一奇卖命,更不清楚沧海一奇怎会替他们出力。”

“九大门派乃沧海一奇的生死弟兄。”

“我劳人涛和他们患难相扶。”

海萍见他们狼狈为­奸­,随声附和,恨心更炽,大怒道:“这正是你们杀死伍海萍报仇雪恨的好时机,为什么不动手?杀呀……”

沧海一奇截口敞声大笑道:“报仇雪恨,只在时间早晚……”他话声故意一顿,转望左右的高手微一点头,又道:“今夜冲着劳人涛的薄面,绝不追究……”

“伍海萍决不领情。”

“那是你的事,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我们仇深似海,迟早要杀你而心快,没有什么条件好谈。”

“难道你不愿寻回两位姑娘和白凤圣剑?”

这句话竟像两柄利剑,Сhā进海萍的心房,不由得一阵皮­肉­乱跳,急促道:“你说什么?”

“两位姑娘,一柄圣剑。”沧海一奇得意非凡,淡淡的一笑,道:“还有一位姑娘和一柄圣剑。”

“你知道她的下落?”

“你答应我的条件?”

“……”沉默无声,久久,海萍决心顿下,忙道:“你说吧!”

谁也不知道沧海一奇脸部是怎样的表情,只听他­阴­­阴­的笑了两声,道:“从现在起,九大门派的人物,不准寻仇杀害,三老一杰,从此放过不问,这条件不算苛刻。”

“我答应你,不过,我们之间的仇怨……”

“随时恭候大驾。”

“吕小芳和白凤圣剑在什么地方?”

“生死判官郭基……”

“废话,我问在什么地方?”

“鄂北十八地岳峰。”

海萍神­色­突紧,急问道:“你的话靠得住?”

沧海一奇仰脸哈哈一笑道:“劳某人从不对人说谎。”

海萍脸­色­在片刻间,有了好几种不同的变化,心中也翻起了各种不同的味道,他非常激动的问道:“你知道生死判官是何等人物?”

“只知此人本领高强,旁无所知。”

“吕小芳的近况怎样?”

“这不是我们的条件,恕不奉告。”

“哼!”海萍碰了个钉子,气得一声怒哼,脸­色­一整,厉声道:“劳人涛,少爷终有杀你报仇之日,请……”白影疾闪,转身而去。

沧海一奇毫不动怒,处处表现他的宽宏大量,仁义之风。

海萍刚走,他又呵呵大笑道:“这小子误听人言,硬认定劳某人是其杀父亲仇,真是百口莫辩,唉!”说到此处,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种假戏真唱的表演,的确演得高明,瞒遍了天下英雄,连眼前四大门派的掌门人,也被他骗得团团转。

昆仑清玄道长被他这声幽叹,也触动门下弟子被杀的惨伤,恨心复起,接道:“此子出现江湖,势将永无宁日,本派弟子被他杀伤不少,纵然施主今日大力化解,但本派必将设法替门下弟子复仇。”

武当云鹤真人­干­咳一声沉声道:“贫道也有此感觉,必除他而为江湖正义争一口气。”

少林空空大师念声佛号,道:“魔头临世,浩劫难免,老僧势将动员全派高手,而为武林除此大害……”

话未完,峨嵋智仁长老一声悲壮的惨笑,抢道:“此子逼死本派掌门人,血恨难消,我绝不放过他,而让他逍遥法外。”

沧海一奇心中暗喜,声­色­不动,极表关怀的缓缓言道:“各位此刻的心境,兄弟万分同情,此人不除,实为武林之一大害,不过……”他故意将话顿住,双目神光炯炯,从面巾中­射­出,瞟视一眼,正­色­道:“依兄弟观察,伍海萍的功力,深奥高强之极,今夜他若稍具打斗阅历,全力施为天罡绝命手,不是兄弟说话难听,只怕各位……”

空空大师微微一笑道:“这一点贫僧也早已看出,万一劳施主再不现身,说不定我们几人之中,已有不幸之人……”

“大师此话正确已极,还有一点,诸位必须留神……”

云鹤真人赶快问道:“劳兄所谓留神,不知是指哪一方面?”

沧海一奇话声沉重,道:“此子反复无常,毫无信义,今日应允的条件,明日许能反口不认账,若他个别寻仇,你们四大门派,恐怕要遭其毒手。”

峨嵋智仁长老冷笑一声,道:“那正是我们替已死的师弟报仇之日……”

沧海一奇不屑地一笑,接道:“不是兄弟看不起诸位,以他的功力论,你们四派纵是联合出手,也非其敌,刚才的打杀,就是一个极好的例证。”

智仁长老老脸一红,讷讷无言,另外的数人,脸上都现出一股忧郁恐怖之­色­。

沧海一奇环目一探,又哈哈一笑道:“诸位别怕,伍海萍此刻找的是生死判官郭基,数十日内,还不至对诸位不利,为安全计,不如在这段日子里,分访三山五岳,联合江湖各门各派,黑白两道,全力围剿,不怕他飞上了天。”

所有的人,被他这几句话冲昏了头,眉展脸笑,从内心里对沧海一奇感激不尽,于是,七大门派,三老一杰,僧道子弟,打这里就各奔各方,纷纷邀请能手,围剿伍海萍。

大家心有默契,约定五十日后,在少林寺会齐,这些人都走了,只剩下沧海一奇。

沧海一奇不禁仰天长笑,笑声震动山谷,得意非凡,他停笑之后,又沉思良久,不住的连着点头,转身之间,就纵出好儿丈,急走伍海萍窜出的方向。

这个沧海一奇是真的么?没有人认得,因此,谁也不敢断定,他到此已差不多两个时辰,偷瞧着惨烈的拼斗,他希望海萍惨死,但又深盼海萍杀死这些门派的人。

恶毒、险诈的毒谋,分外的显著矛盾。有海萍,有如坐针毡,有各大门派,他就不能独霸江湖,看到分际,海萍显然的不会被杀,于是毒计蓦出,现身相见,凭他的功力,绝不可能将海萍劈退八九步,然而,他趁海萍在力道用竭之际,一上来骤然出手,使海萍防不胜防,连劈三掌,而占得威厉凌人的便宜。

一则,海萍从前被沧海一奇劈得几乎半死,余悸犹存,锐气大挫,此外,他阅历太差,研判不出对方的斤两,究竟有多少?功力到底如何?只知被人家打退,就认定沧海一奇比他高明,再则有七大门派,三老一杰虎视眈眈,几下里一凑,他让步了,就这样,他又落入沧海一奇的毒谋之中。

伍海萍独自一人,行走在一条山径上。

虽然他对这一带地势并不熟悉,但仍然摸索着前进。

口口口口口口

十八地岳峰,顾名思义就知道是个十分险恶的地方。

峰谷间氤氲冉冉,而且散布着一种使人初觉清醒,久而头脑发晕的感觉。

此时,伍海萍白衣飘飘,正向十八地岳峰谷口接近,正因为他的听觉特灵,对面随风传来了二人的对话。

伍海萍忙伫足倾听。

“你把口信传到了吗?”

“我是这样告诉他的。”另一个回答。

“你看着他是朝这个方向走的么?”

“是的。”

细腻而宏亮的声音,­阴­­阴­而笑,又道:“按脚程计算他应该到了,怎么你反而比他到得早?”

“或许是他道路不熟。”

“嗯!”那人略加沉吟,接着又道:“九大门派的掌门人采取什么行动?”

“完全按计而行。”

“哈哈哈哈……”那人大笑几声,朗笑道:“我这生死幻象灭神阵纵然杀不死姓伍的,也得去他一层皮,迟早也不让他脱离我的掌握!”

话声未落,十八地岳峰外突然排出一连串的啸声,震动山谷,话声骤然停止,人影飘闪更急,云雾之内,朦朦胧胧,传出幽扬悦耳的乐声,这乐声使人兴奋激昂,神情陡增。

足足有盏茶的工夫,又恢复了原有的沉寂,十八地岳峰,现出了很明朗的险恶形势。

刹那间,峰外出现一位白影,疾逾闪电,直向峰前奔进,他来到十八地岳峰下,两道冷电般的眼神,不住的打量眼前的形势,他似乎看出这座险恶的峰地,必深藏有­阴­毒的机关和埋伏。是以,他并未即刻往里闯。

久久,久久,他满脸露出焦虑之­色­,大有站立不安之状,突然,他脸现坚毅之容,轻轻地一声冷笑,举步往里就走。虽是在黑夜,他却目若朗星如白日见物,前进大约在两里路左右,眼前景物倏地一变。

两座天然而且庞大的石峰,直入云表,排列在路的两旁,左右的距离,只不过两丈不到。

石峰离地面两丈左右,横嵌着一面横牌,上书:“十八地岳峰”五个红字。

在五个红字的下端,也悬有一面木牌,上写:“活捉伍海萍,生擒玉书生。”

白影看得心火上撞,怒哼一声,正待—一

他眼神一瞬之间,发觉左面进路中,像是有人在走动,于是他将抬起的双掌,很快的稳住,疾步跨进入口,续往里闯,走了十来丈远,峰柱环立,错综交叉,一眼极难看出峰前的景况。

正走之间,蓦然有人在峰后闪跃,大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十八地岳峰!”

来人目吐锐光,杀机毕现,怒道:“别问是什么人,快出来见我。”

“好口气!不报姓名,替我滚出去!”

“嘿嘿嘿嘿……”几声刺人心魄的冷笑,厉峻之极。

只听他笑声乍落,大声喝道:“等少爷报出名号,就要你们命见阎王……”

“嘿嘿!别吹大气,你是不是玉书生伍海萍?”

“然!”

“哈……哈……哈……”

狂笑彼起此落,混乱不堪,接在笑声之中,有人高声喝道:“活捉伍海萍,生擒玉书生!哈!哈!哈……”

一人大喊,群起响应,回音不绝,喊叫不停,死寂的十八地岳峰,顷刻喧嚣腾起,杂乱不停,乍听下去,就像是数千人众,同时呼嚎一般。

伍海萍听得神动心急,暴怒难抑,晃肩移步,倏然直­射­,他是在暴怒中腾身,飞­射­疾追,至少在五丈以上,因而,当他落地之时,却见不到半个人影,吼声回荡的余音,绕着峰问,照样听得十分真切。

“奇怪!人到哪儿去了?”他心中纳闷,星日四瞟,神功也不期然的凝聚上来。

四周,又慢慢的寂静起来,气氛也显得相当沉闷。

海萍环扫当前的景物,除矗立入云的石峰之外,却不见其他障碍物,处在这种情形下,对方很明显的定有毒谋,他不应身涉险地,拥身急退,困为,敌暗我明,对海萍是百分之百的不利,可是,他想到了苑小玲的惨死,吕小芳的生死不明,心如刀割,牙关咬得吱格乱响,俊脸红得像火,忿怒悲恨之火,像一颗炸弹,即将爆炸。

生死置之度外,单脚一跺,吓!地上已现出了一只深达五六寸深的脚印,再腾身,气盛凌人,又往里闯,这时,他已走进十八地岳峰的中段,还是不见有人出现。

海萍愈是见不着人,火气也就愈大,戒备之心,也随之减少了许多,半里路过去了,出现目下的是一座毫无边际的平场,宽广无比,平场之上,到处都是石柱峰,密密麻麻、简直就像是一片石峰林,云雾穿绕在峰的中腰,景物异常壮观。

海萍置身在群峰之中,左顾右盼,总想拨出人影,好查明生死判官郭基的处所,然而,生死判宫偏就不露面,给海萍一个相应不理,怒、气、忿、恨交织在海萍的心头。

他沿着峰柱继续走动,突见一座大的石峰之上,刻有“生死幻象灭魂阵。”

海萍不由一呆,可不敢往阵里闯进,这刻,他想起了前些时所遭逢的埋伏,几乎送了­性­命的景况,心里顿生畏怯之感,身形一转,就想变换方向,另寻生死判官,但眼光又瞧见一块巨大的木牌,上面还是写的“活捉伍海萍,生擒玉书生。”朱红的字,每个有斗那么大,字迹还没有­干­,鲜明夺目,这一看,不禁看得海萍横眉竖目,怒发冲冠,正待抬掌砸碎那块木牌,倏然那块高大的木牌下,还立着一面小木牌,上面写的是:“伍海萍,你才来呀?”

海萍看得啼笑皆非,急怒之下,左掌扬动,劲波震荡,啪嗒,两块大小木牌,被他劈得粉碎,大喝道:“伍海萍若不杀死生死判官,誓不为人……”

“真的吗?”

在他身后,也就是生死幻象灭魂阵的门口,站着二十多个奇装的汉子,迎面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正是那个老者抢着说的。

海萍心头一震,旋身张目,不由冷笑两声道:“你就是生死判官?”

“不是!我是总坛刑事,人称铁面阎王。”

“怎么阎王判官都是在这个鬼地方……”海萍心里有了这个怪想法,接着喝道:“叫生死判官来见我!”

铁面阎王呵呵一笑道:“对付你这个小鬼,有我阎王足够了,先见过阎王,再去见判官爷呢!”

海萍被他这几句话激得一阵颤抖,大怒道:“少爷非叫你变成真的­阴­间阎王不可!”

“哈哈,我变成真阎王,更不会放过你这小鬼……”

“活捉伍海萍,生擒玉书生……”

就在铁面阎王话声甫落这际,那二十几个怪汉,像唱歌样的,齐声呼叫,海萍再也忍耐不住,拔身之间,连续拍出两掌,力浪涛涛,激荡空际,几声惊吼,步履杂沓,所有的壮汉,趁掌风未到的当口,纷纷躲闪,眨眼之间,走得空空如也。

海萍空发两掌,毫无收获,火上加油,人也猛然扑到,他乍到生死幻象灭魂阵口,正要稳住奔势,蓦地劲力如山,自身后涌到,海萍自觉不妙,反掌疾拍,锐啸登起。

波波……巨响过去,人也拥进了阵法门内,以他的功力,本可以冲击出阵。

可是,他横了心,一不作二不休,索­性­大拼一场,他转脸回望,阵外再也看不见人迹,憋不住发出几声狂笑,跨步进阵,海萍心里明白,他断定生死判官必然是打算在阵中收拾他,然而,事到如今,纵然是险,也不愿怕死而退,昂首阔步,直往里奔。

没有阻挡,也没有惊险,更见不到生死判官。

海萍在里面走了两三个圈子,毫无发现,脚下一顿,出神的想道:“阵法虽凶,总不能没有人主持,人呢?”他想不通其中的道理,愣神之际。

忽然正面的石峰下,传来二声大笑,接着有人大声道:“伍海萍,你来啦!”

海萍顺目望去,薄薄的云雾中,出现了一个蒙面人影,像沧海一奇,也像­阴­魂不散的那个蒙面怪客,隐隐约约的,看不清,也瞧不明。

海萍冷然而笑道:“你就是生死判官郭基?”

“不错?”

“你杀死了苑小玲,囚禁了吕小芳,也夺去了白风圣剑?”

“对!对!对!”

“你知道少爷的来意?”

“送死!陪葬!”

海萍目­射­凶光,杀机展动,喝道:“放屁,少爷来要人,来杀人!”

“哈哈!”

生死判官两声大笑道:“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旁门左道,破瓦残垣。”

“好!你有本事生离十八地岳坛,我就解散五旗帮,提着人头见你。”

“你打算怎样?”

“嘿嘿!你杀死了本帮的两位旗坛,也杀死无数的子弟,本帮主要你抵偿他们的命。”

“我看你还是乖乖地送出吕小芳,献上白风剑,少爷决定网开一面,留给你一个全尸,叫你死得痛快……”

“哈哈!伍海萍!你在做梦,你永远是在做梦,哈哈……”

海萍目­射­威光,瞄准方位,正待……白光闪耀,发自生死判官的身前。

只听生死判官喝道:“本帮主今日要活活地困死你,你看这是什么?”

海萍脱口一声惊呼:“圣剑!”话出口,人疾飘,蓬蓬两声,照生死判官打出两掌。

狂笑中,几声丝丝之声,掌力消于无形。海萍心头陡然一惊,再看,生死判官端坐原地,根本不加理会。

“小子,有本事你打吧!打到天明,哈!哈……”

海萍忿恨难当,两掌左右开弓,一口气拍出十六掌之多,劲道如山崩。潜力似海啸,丝……丝……丝……哈哈哈哈……

生死判官仍然在笑,仍然喝道:“伍海萍!本帮主要活捉你,挖你的心,剥你的皮,祭奠死去的坛主。”

海萍茫然了,紧瞪着生死判官。

忽听生死判官­阴­森森地一笑道:“小子,不打啦?该我收拾你啦!”银旗飘展,白云袅袅,方圆五尺之内,霎时就景物不见。

“伍海萍,你认命吧!”

海萍神功凝聚,哪敢大意。

“活捉伍海萍,剥皮又挖心……”

“生擒玉书生,敲骨还抽筋……”

海萍虎目睁得老大,神光四­射­,功凝双臂,准备随时杀人,喊喝之声,始终就没有停止,声音叫得嘶哑难闻,但继续地叫,海萍满以为有人必定出现,哪晓得等了许久,只听声音而不见人,他最怕是没有人出面,急了,渐渐地急躁不安,神志激动,猛向前面冲去。

冲过云层薄雾,又是云层薄雾,他无法看出五丈以外的形况。再冲,可是冲到了尽头,抬目下望,呀!深涧不见底,白雾特别的密,特别的浓。

他不敢再进半步,恨得只咬牙。转身,向左面奔去,走了四五丈,碰上的全是石峰,他很奇怪,原来记得没有这些石峰,这刻,何以这样的多?想不透是什么道理,喊叫,还是在耳边环绕。使人心神感到不安,突地现场有了转变.悲惨的吆喝,陡然而起。

“伍海萍,还我命来……”

“伍海萍,我做鬼也不会饶你……”

“伍海萍,不赔命就别想生出此阵……”凄怆的吆喝,一声紧接一声,一句连着一句。

海萍心乱了,这些吆吼,他意味着是被他劈死的黑旗坛主,黄旗坛主,还有那些副坛主,和五旗盟帮的死去手下。刹那间,惨死的一群人相,一个一个地出现在眼前,那些­阴­魂,在黑旗坛主的领导下,向他伸出了讨命的手,惨遭击毙的人群,满脸鲜血,断臂少腿,肠心外流,披头散发,惨惨惨!

海萍眼花缭乱,越看越是胆战心裂,他忍受不住,双掌拍去,嘭嘭嘭!无数声巨响激荡在空间,只见云层散而复聚,那些,为数在百千以上的冤魂怨鬼,被掌力震飘远离,可是,眨眼间,又来了,他们再度伸出讨命的手,不住地哭喊。

“我们找伍海萍赔命……”

“我们要追伍海萍的命,追呀,追呀……”

海萍神情骤变,脸­色­苍白,不期然地两臂震动,刷刷刷刷……十七八掌,继续推动。

狂涛万丈,波浪翻滚,云层薄雾,都变成了如山的劲力,在空中激荡,眼看着,那些怨鬼,像纸鸢样的被震荡得在空中疾飘,四下里散落,但很快的又会合起来,瞪目伸手极怕人。

海萍神智大乱,狂声怒吼,大喝道:“不要来了,再来我要杀啊……”

疯狂的朝那些怨魂中奔去,奔得太快,超出怨鬼许多,他跑,身后仍然在追,喊,叫……

也不知跑了多久,丢不掉追喊,猛停步,略一扭腰,伸手,瞪目,不离他的双目之外。海萍哇哇大叫,不忍再劈,不忍再看,两只手,突地将双眼蒙住,砰砰!两声巨响,从海萍身后排到,他大大地一震,很自然,本能的一闪,砰砰!

稍慢了一点,被人家劈了两掌,打得他向前退出了五六步,力道不轻,耳鸣眼花,幸亏天罡真元反应得快,否则,非要受伤不可,这两掌之力,震醒了他迷乱的神智,怨魂恶鬼,也一个不见。海萍稍一怔神!

蓦地传来:“萍弟弟!救我啊!你要救我啊……”苑小玲的呼叫声,起自右侧,声音悲惨之极。

海萍机灵灵一连打了几个寒噤,喃喃念道:“玲姐没有死,她还活着。救她……”

他即时奋起,三个纵跃,急往右侧扑进。

“萍弟,我在这里,快来呀,哦……”惨叫自前面排出,剌痛了海萍的心,于是,再向前扑去,白云,薄雾,朦胧不堪,视界大受阻碍。

“姐姐,你在哪儿……”没有反应,他略一愣神,突听几声悲绝人寰的尖叫,慑去海萍的心神,又现于迷乱状态。尖叫是苑小玲发出的,许是受到毒刑。

海萍万箭钻心,神志更加模糊,在他眼前出现的景物,都是他心里想象而幻化出来的,伍海萍秉赋特高,只是年青­性­傲,定力不够,加之他心中时时悬念的,是报仇,杀人……因此,幻景也随着他的思念,逐步变化,生死幻象灭魂阵是郭基的奇门之术,是针对敌方的心理状态,巧布玄机,首先迷惑敌人,乱其神志,并以七巧九宫步位,错杂来往通路,使人能进不能出,而沉于迷离状态。

然后,展出敌方心中难忘,又时时惦念的景­色­,使人心神衰疲,力尽血枯而死。

海萍不知厉害,而被生死判官摆弄得生死不能。

这个当口的伍海萍,已有些不支,眼发直,头昏沉,委实危险重重,好在原有的那些幻象,出现得比刚才缓慢,但一阵低沉而惨伤的乐声,突然飘荡空际。

黯然神伤,凄风苦雨,愁云阵阵,迫使海萍脆弱的心神,更加衰竭无力。他双脚发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乐声继续扬起,忧伤顿生,海萍竟也随着乐声的紧慢,流泪……抽咽……哭泣……一声震天焦雷,轰然大响,震耳犹聋。

海萍骤然一惊,神智又复清醒,他抬目四望,除云雾弥漫之外,却不见任何响动,心头不禁一动,刚要默察出这是幻象作祟之际,倏然金风突传,起自身后。

他很快地回过头去,四五条银光,自云雾中冲出,海萍只觉一阵恐惧,侵袭全身,本能的向前滚去,但慢了一步,只听嘶……刷……两声过去,背后衣服已被划破,一阵刺痛,使他机灵灵地打了两个冷噤,鲜血染红了雪白的劲装,他血气大大地冲动,人也快疾地站了起来。他这里刚好站稳,银光又现,金风再传。

海萍直眉瞪眼,跨出半步,反掌猛拍,呼声震耳,啊的一声惨叫,看不见人,估量着被他劈死了一人,然而他自己的左脚,却被人家削中。血.流得很急,红透了半面裤脚。

海萍一见鲜血,感到一阵晕眩,心中又有些迷乱,人也跌出了三四步。

“哈……哈……”狂笑起自左侧,是生死判官的声音,道:“伍海萍,你该知道本帮主的厉害了吧!”

海萍抬起沉重的眼皮,向左侧一看,朦胧中,似乎见生死判官手捧白凤圣剑,端坐台上.威风十足的向着他冷笑。

恼怒填胸,火高千丈,喝道:“郭基!你出来,少爷好劈死你……”

生死判官冷然大笑道:“伍海萍,本帮主这刻要杀你,简直比杀­鸡­还容易……”

“你来杀呀!”

“哼!杀了你太便宜了,我要活捉你,抽筋剥皮,你知道不?”

海萍鼓足了余勇,怒喝一声,双掌齐发,道:“你还活捉不了我……”

砰砰,掌劲不知击中了什么,竟被撞荡得响声不停,那生死判官仍然端坐原处动也不动。

“伍海萍,你拼命的打吧,等你力尽筋疾,我再来活捉你,哈哈……”

狂笑震荡夜空,云雾再度稠密,四周一片寂静,原有怨鬼冤魂,却不见出现。

海萍伸手一摸背后,湿湿的,隐隐作痛,回手看去,五指全是鲜血,心如刀绞,暗叹道:“伍海萍纵横江湖,何等威厉,不想今夜竟会丧生在十八地岳峰?唉!”

他长长地一叹之后,心中又一个念头,突袭而至,不由暗喊道:“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替他们报仇……”他很想闭住血道,可是,心神难聚,功力运凝困难,急得他腿软神焦,不期然又跌坐在地,这正是运功调息的好时机,海萍也有了这层想法。

哪晓得当他正待凝神敛气的刹那之间,一股哀怨的呼唤,起自空中。

第一个出现的是苑小玲,满脸血痕,惨呼:“弟弟,你要替我报仇……”

接着,苑龙的全家,也出现眼前叫道:“萍儿,别忘了血海深仇……”

父亲、母亲、苑家二叔苑勇,一个个,悲切切地血泪交流,停在海萍的眼前,心中,脑际……

海萍的心要爆炸了,眼也直啦,混身瘫痪着,歇斯的里的大吼道:“报仇……报仇……报仇啊……”他受不了这种摧残,­精­神已然分裂,嘴里不停的吼,双手也不住的挥舞,疯狂了,他真的疯狂了。

突然,他站了起来,踉跄着向前扑去,大呼道:“爸妈……大叔!二叔……玲姐姐……等着我报……仇……”声嘶力竭,筋疲神乱……

一阵紧急的追奔,一阵竭力的呼叫,血,又从伤口直往外喷,他跌倒了两次,爬起来,再跳,终于,双眼也出了血,嘴角也沁出了血,混身都是血,血……

迷乱,昏沉,疼痛,不歇地袭击他,他倒下了,完全失掉了知觉,足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没有动弹,他死了……云雾,逐渐的淡薄,慢慢的消于无形。

一阵得意的大笑,惊撼山谷,震撼十八地岳峰,左面石峰之上,出现了生死判官郭基,他不敢遽然走出,蒙面巾左右的眼洞,­射­出两道冷电似的光芒,死死地盯住海萍。

良久,良久,他又哈哈大笑道:“伍海萍,哈哈!你也有今天么?哈哈……”大笑声中,展动了手中的杏黄旗,人也开始移动。

转眼间,山峰之后,转出了四十多条壮汉,前面正是铁面阎王,他们很有规律排列在峰前,等生死判官下峰,方跟着向海萍移动,生死判官这份得意,实在无法形容。

很快地到了海萍的身前,铁面阎王紧贴生死判官身侧,道:“咱们现在就可以剥皮挖心,替死者报仇……”

生死判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沉声喝道:“少废话,先将他捆起来,本帮主还有用他之处。”

海萍变成了井底之蛙,不!变成了网中之鱼任他们宰割。

六个壮汉,拿着六条蟒筋,向海萍走去,他们生怕捆得不够结实,拼命地用力,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正是伍海萍此刻的写照。

因为,六个壮汉以前吃过海萍的苦头,在捆绑之中,在暗中却狠狠整了海萍几记重的,好在海萍知觉全失,形同死人,根本没有感觉。

生死判官亲自看了许久,喝声:“抬走!”

另外四个壮汉,抢步上前,蓦地两声冷嗤,突然传出。

生死判官心头大震,铁面阎王吓一跳。两人赶忙顺手看去,黑黝黝的,不见有人。

生死判官不禁一声冷哼,大喝道:“抬!”

四个壮汉哪敢不听,一蹲身,刚好将海萍抬动,蓦地有人一声大喝道:“慢点!”

喝声乍落,人影疾闪,已转了石峰之外。

生死判官一见来人,当下暗自心惊心说:“是他!糟了……”他心忖未了,低声对铁面阎王道:“快抬着伍海萍往右走……”

四个壮汉在铁面阎王的指挥下,抬起海萍,疾往右峰走动,来人身法如电。晃眼就到了生死判官面前.此人一头短发,骨瘦如柴,两只又黑又脏的手,在破衣上一阵乱搔,这不算奇,奇的是他眼睁睁地瞧着海萍被人抬走,他却不追去拦阻。

他望着生死判官一声冷笑道:“凭你们这点障眼法儿,就想霸占江湖?呸!”

生死判官嘿嘿两声冷笑道:“我与你韦正素无仇恨,何苦要Сhā身破坏,你不怕多树仇敌?”

“老叫化一不怕多树强敌,只问这件事该不该,那娃儿是老叫化的兄弟。你抬得走么?”

“已经抬走啦!”

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圣丐韦正,他并未恼怒,大喝一声道:“乖乖地替我抬回来……”接着又张开破罗似的嗓门,大嚷道:“鬼丫头!别让他们走啦!”

银铃般的娇笑,起自右面山峰之后道:“放心,他们走不了……”

砰砰,两声巨响过去,一个苍老的口音叱道:“快与我老婆子转回去,否则,哼哼!这一拐非送你见阎王不可。”

圣丐哈哈一阵长笑道:“如何!我说走不了,就走不了,你看,他们不是都转来了吗?”

生死判官扭脸看去,可不是,铁面阎王脸­色­铁青,神情萎顿,的确带着人朝他这儿直来。转眼之间,山峰后走出一位娇媚万端,弱不禁风的女郎,在女郎身侧,伴着一位老态龙钟,手捧铁拐的老太婆,她正是苗疆华宫的娉婷公主,和铁拐婆婆。

娉婷公主莲步款动,到了圣丐眼前,秀目飘动,看了生死判官两眼微笑道:“你就是生死判官?”

“不错!”

娉婷公主格格格地笑了许久方道:“怎么!江湖上从来就没有听说有你这一号嘛!”

生死判官面巾蒙面,尴尬万分,恼羞而怒道:“你管得着吗?”

圣丐脸孔一板,怒道:“老叫化今天管定了,你趁早吩咐他们替伍海萍松绑……”

“就凭你这句话?”

“怎么!我这句话不够意思?”

生死判官杀机突现,怒喝道:“你逼人太甚,别怪我做对不起你的事。”

“哈哈!老叫化生平吃软不吃硬,你放不放他?”圣丐神情突整,脸吐杀焰,紧瞪着生死判官。

生死判官两只鬼眼睛一阵乱转,厉声喝道:“我不放,你有本事只管动手!”

铁拐婆婆不等圣丐动手一顿手中的铁拐,大怒道:“猴崽子,先吃老婆子一拐……”横拐之间,呼地一声,硬扫过去,一拐之力,至少有一千斤以上。

生死判官哪敢硬接,身形转动,早移出五步之多,他这一显转身的功力,却被娉婷公主看出了破绽,忙拦住铁拐婆婆道:“婆婆!别打他!”

公主淡淡地一笑,望着圣丐道:“老化子,你看出这人是谁?”

圣丐心中一震,暗道:“鬼丫头好­精­!好眼力,她要难住我老叫化子呢!”于是­干­咳了一声,哈哈笑道:“老叫化如果猜得不错,他许是邛崃派的掌门铁掌邱奎。”

生死判官听得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听娉婷公主格格娇笑道:“你老叫化真不愧为见多识广,你猜对啦!”

铁拐婆婆铁杖一顿,大喝道:“猴崽子,还不拉下你那块鬼脸罩!”

生死判官那张脸蒙在面罩之内,青一阵,白一阵,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娉婷公主并不就此松气,缓缓对圣丐言道:“此人既是铁掌邱奎,那么生死判官显然是他冒名顶替。老叫化,你知生死判官是谁?”

圣丐闻得一怔,想了许久,方道:“这个……这个……老叫化就可就不太清楚了。鬼丫头,你知道啦?”

“嘻嘻!我知道。”

“说给老叫化听听。”

“忙什么,现在还不是时候。”

圣丐哈哈一笑道:“好啊!鬼丫头倒在老叫化面前卖起关子来了……哈哈……”

“哼!你们少得意,进得此阵,就别想活着离开。”生死判官面巾仍未取下,怒哼中,冷冷而谈。

圣丐韦正不禁一声怒喝,身形起处,疾逾闪电,晃身往生死判官面前欺进,生死判官心头一懔,本能地劈出一掌,匆匆左移,圣丐哈哈一笑,迎掌一拨,人也早到了左首。

只见他单掌一抄,黑影一掠,生死判官的面巾,恰好被他抄在手中,大笑道:“邱奎!人不要做鬼,装蒜!”

原来,生死判官正是邱奎所扮,此人白净脸面,六十余岁,此际,邱奎白脸变成了红脸,怒喝道:“韦正,你欺人太过,别怪我手下绝情……”杏黄旗一掠,云雾顿起,浓厚得伸手不见五指。

娉婷公主一声娇叱道:“老叫化,看住了伍海萍。”

“放心,老叫化早站在他身边。”

“可不能乱移动,否则出了乱子本公主可不负责任。”

“鬼丫头,老叫化对这些鬼门道可是大外行,你快过来呀!”

娉婷公主格格一笑道:“我要过来,他们都得跑光。”

“救人要紧,让他们逃命吧……”

话甫落,只听邱奎一声狂笑道;“今天要让你们生离死幻象灭神阵,我邱奎提着人头见人。”

幻象丛生,但对眼下的三个人,却丝毫起不了作用。

娉婷公主脆生生地一笑,回言道:“邱奎,你以为生死幻象灭神阵天下无双吧?告诉你,本公主简直将它看作破铜烂铁。”

铁掌邱奎冷笑数声道:“别吹牛,有本事你到本掌门这儿来试试。”

娉婷公主冷冷言道:“盏茶的工夫,我就来拿你。”她带着铁拐婆婆,左右转动,来到圣丐这面道:“咦!你怎么还不解去蟒筋?”

“老叫化又没有切金切玉的兵刃,叫我怎样解法。”

娉婷公主笑着对铁拐婆婆道:“将我苗疆的金叶刀拿出来用用。”

金叶刀是苗疆华宫的镇宫之宝,轻易不用,但为了救伍海萍,这把刀,第一次在中原亮了相。据苗疆的传言,此刀只一露面,非要撩起刀兵之乱不可。

娉婷公主醉心海萍,不惜撩起血腥之灾,也要拼着一用,果然锋利无比,金光灿灿,眨眼就割断了海萍身上的蟒筋。可是,他并未苏醒,还是在晕死状态中。

圣丐看得眉头紧锁道:“孩子死啦!怎么不动弹了……”

娉婷公主摇了摇头,嫣然而笑道:“他­精­神分裂,力尽筋枯,而呈迷乱之状。放心,他死不了的。”

“将他救醒不行么?”

“不行,如果苏醒,幻象侵袭,有害无益。婆婆,你抱着他。”

“老叫化来抱他吧!”

“嗯!呆会儿老叫化要打邱奎,还是婆婆抱。”

“我老婆子抱他,谁保护你?万……”

娉婷公主翠眉一挑道:“叫你抱你就抱,有老叫化子在没有人敢碰我。哎!总是叫我烦心。”

“我抱,我抱……”

铁拐婆婆无可奈何地抱起了伍海萍,却听圣丐哈哈笑道:“鬼丫头,你要找铁掌邱奎?”

娉婷公主漫不经意地微笑道:“约好了去找他,不去怎么成。”

“得了吧,何必与人争狠斗气呢?”

“老化子,你怕?”

“老叫化都快入土的人,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我觉得犯不上和他们赌气。”

“哟!想不到圣丐纵横江湖几十年,却有了这种菩萨心肠……”

圣丐老脸微红,截住笑道:“该杀的决不宽恕,不该杀的……”

娉婷公主娇声一笑,也截住问道:“他们要剥海萍的皮,挖他的心,这种穷凶恶极的人,你认为该不该杀呀?”

“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啦,找邱奎的另一目标,是查问生死判官的去处,你不愿去?”

圣丐微微一叹,接道:“鬼丫头,举天之下的英雄人物,我佩服了伍海萍。如今,我又佩服了你,我去,我去?”

娉婷公主幽幽地笑了起来,这笑,是出自内心,格外的显得娇媚,艳丽,她笑靥始终不停,继续说道:“在阵中你得听我的,走错一步,后果就不堪设想,这座阵法委实玄妙厉害咧!”

她当先而行,圣丐紧随其后,铁拐婆婆左手抱海萍,右手却抄起铁拐,断后追进,娉婷公主非常小心谨慎,脸­色­也极为凝重,她的步法极慢,每踏三步,必得观准方位,方继续前行,云雾层层,随时在变换颜­色­,奇幻非常,鬼哭人嚎,随处都是,怪音奇调,也不住传出。

但是,这三人的定力深厚,绝不遭受侵袭,几个转身,就到了十八地岳峰的主峰,也正是生死幻象灭神阵的主阵,这座主峰的前后,是由五座小峰环围,云雾轻飘,邱奎正端坐主峰之上,晃动杏黄旗,直如不觉。

娉婷公主冷冷一笑道:“邱奎,本公主来啦!”

“你上来!”

娉婷公主一怔,当时就有些难­色­,要知这座主峰极难攀登,叫她指挥人上下,倒是不难,若要她自己上去,可就太不容易。

她略加沉吟,转对圣丐道:“老叫化,你上去吧!”

圣丐也不由一愕,轻轻的道:“老叫化不懂这些奇门邪法,只怕我上不去。”

“没关系,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圣丐瞪着娉婷公主好半晌,沉声道:“鬼丫头,你是成心拿老叫化开心哇。快说!”

娉婷公主不慌不忙,将攀主峰的诀窍一说,圣丐听得呵呵大笑,笑声乍落,身形已起,转向第三座小峰飞去,他的身法快如电光火石,落在第三峰之下,略略一站。

蓦地人声腾吼,奔来十多个壮汉,往上围攻。

圣丐眉头瞪皱,大喝道:“闪开者免死!”

但,没有人理会,硬往上冲,老叫化暗中叹了口气,双臂齐挥,劲力飘拂,突将这群壮汉格退老远,这也就是圣丐韦正,若换上伍海萍,起码要倒下十几个人。

圣丐振臂长身,呼啸声中,人却拔空三四丈,飘落峰上,回身探去,又转­射­第五峰,再疾转第二峰,只见黑影闪展,飘来­射­去,差不多每座小峰,都攀登了三次之多,方立在第五座小峰顶端。

韦正仰望主峰,大声喝道:“邱奎!你趁早说出生死判官是谁?逃往何处?免得老叫化大开杀戒。”

铁掌丘奎向下一看,不禁吓了一跳,他自知不是圣丐之敌,但又不敢说出生死判官是谁。

支吾了许久,顿然将心一横怒道:“你来吧!老夫和你拼了。”

“你再考虑一下。”

“别废话。”

圣丐杀机倏现,一声怒哼,人已到了主峰中腰,依登峰要诀,吸气贴壁,滑行而上,他离邱奎大约在四丈左右,身形向左斜飞,然后右转三匝,纵身立在邱奎侧面。

这儿只不过一丈方圆,面积甚小,邱奎杀气腾腾,双目吐红,没有说话,铁掌猛挥,一口气攻出六掌,圣丐是以硬打出名的,当下一声冷笑,仅以八成功力,硬对了打来的六掌,轰声急传,沙飞石滚,弹丸之地,打来惊险百出,眨眼间,双方已打了三十余掌。

邱奎号称铁掌,竟也热汗直流,喝声加急。

“邱奎,老叫化再给你一个考虑的机会。”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少废话。”

圣丐气得老脸通红,大喝道:“你以为老叫化不敢杀你?接掌!”

啪啪啪!三掌猛拍,用的是十二成功劲。

铁掌邱奎哪有圣丐的功力深厚,第一掌,勉强接住,人却后退三步,第二掌双臂酸疼,又挫退五步,第三掌狂焰如山,骤然击到。

但听一声惨叫,鲜血自邱奎口中喷出,人如断线风筝,直向峰下飞飘。

真假邛崃掌门,一死海萍之手,一死圣丐掌中,老化子心中一酸,望着邱奎飘­射­的身影,不禁愣愣出神,主阵已到,阵脚大乱,云雾全消,峰下人影抢奔,乱得像一团乱麻。

圣丐忘了魂,失了魄,这是因他几十年来未曾杀人之故,蓦地峰下杀声震耳,狂吼连连,老叫化不由一惊,神智顿醒,低头下望,原有的伤感,又消于无形,代之而起的,又是一重杀机,原来在峰下有百多壮汉,在铁面阎王指挥下,将娉婷公主,铁拐婆婆围住猛攻。

以铁拐婆婆的本事,对付这些人,的确没有问题,可是她要照顾娉婷公主,又要抱着伍海萍,独手单拐,行动大受限制,因此,老婆婆已是险象环生,千钧一发。

圣丐心中忧急海萍和娉婷的安危,身法如电,疾纵而落,他忘记了适才的虑伤,一声怒吼,两掌齐发,陆续不断,掌劲如雷霆万钧,呼啸震人,惨叫频传,人飞尸倒。

喊爷叫娘,百多人只在眨眼之间,就被他劈死了四十多人。

险因已解,铁拐婆婆大大地呼出了一口气,运拐如飞,狂涛澎湃,刹那间,堆尸如山,血流成河,惨惨惨!但没有人敢畏缩而退。

圣丐韦正怪眼猛翻,人丛中,被他找出铁面阎王,老叫化心中一动,收掌猛扑,去势特疾,以韦正的修为,别说一个铁面阎王,就是十个八个,也不是他的敌手。

只见他瘦掌掠动,黑影一晃,铁面阎王的右手脉门,已被他扣得结结实实,老叫化打蛇打头,狠狠地一使功,铁面阎王脉门寸断,当时就断气归­阴­。

“住手!”他大声一喝,续道:“铁面阎王已被老叫化捏死,你们还不逃命?难道真要等死不成!”

剩下的四十多个壮汉一看,果然铁面阎王已死在老叫化手中,尸首未倒呢?死,究竟是可怕的,生命毕竟可贵,谁不要命?于是,现场一阵­骚­动,尸堆上,纵跃着那些亡命之徒,霎时就逃得半个不留。

圣丐翻眼看着那些冒血的尸体,寒气直冒,叹道:“老叫化为了伍海萍的一条命,竟杀死了这许人,真是罪过……”

娉婷公主若无其事,娇媚的一笑道:“老化子,这群人都是罪恶沉重,死不足惜,你哪来这许多假慈悲。”

圣丐瞪了她一眼道:“一个女孩儿家,心肠怎么这样狠毒,难道你一点也不难过?”

“死有余辜,没有难过的必要。”

“哼!老叫化佩服你的机智、秉赋、才谋,现在又佩服你这副狠硬的心胸。”

娉婷公主淡然一笑接道:“过奖,过奖!”

铁拐婆婆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忙道:“我们要救姓伍的小子?走吧!”

圣丐韦正伸手一拦,急道:“就在此处不成么?”

铁拐婆婆冷哼了一声道:“死人成堆,血腥呕人,我老婆子看着不舒服。你不走,我们走。”

娉婷公主幽然而笑,抢说道:“你们两人还想拼一场是不?”

圣丐豪­性­大发,哈哈大笑道:“再拼,她也不是老叫化的故手。”

“我老婆子仍然不服输!”铁拐婆婆大声喝叫。

“不服输就请来试试……”

娉婷公主忙拦着铁拐婆婆,截道:“此处危机仍存,不可久停,咱们还是离开的好。”

圣丐怪眼猛然翻动,往四面一瞧,云雾又冉冉升腾,暗中一惊,无可奈何地道:“反正咱们迟早要解决这笔旧债,走吧!”

铁拐婆婆没有再说什么,只哼了两声,娉婷公主嫣然一笑,转身往阵外走出去。

她所行进的方向,忽东忽西,倏左倏右,看起来杂乱无章,实则,这中间却大有文章,旁的不说,只看娉婷公主谨慎的态度,就知她的走法,必有深奥的法门在内,三个人鱼贯而行,俄顷始走了阵外。

娉婷公主仰脸悠然一叹道:“幸运,幸运啊!若不是你老叫化挤着我,说什么也不敢冒生命之险,来救姓伍的出困。”

圣丐韦正不觉一愕,忽有所悟,大声笑道:“鬼丫头,难道救姓伍的出困,全是老叫化的面子?你毫不心动……哈……哈……”

姜是老的辣,几句话说得娉婷公主玉面绯红,粉颈低垂,久久难抬。

蓦地生死幻象灭神阵中,传来几声怪笑道:“韦正!生死判官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敢杀死我手下大将,及数十条人命,这笔帐,咱们慢慢的算好咧!”

圣丐心头猛震,冷笑了几声道:“老化子敢做敢当,这笔帐,咱们现在就可以结算。”

“你进来!”生死判官大声喝叫。

“你出来,老化子等着不走。”

“谅你不敢进来。”

圣丐短发怒张,怪眼神光十足,紧瞪着娉婷公主。

娉婷公主摇摇头,玉手一指伍海萍,小声道:“推在他身上……”

圣丐狂怒而笑道:“伍海萍被你整得半死,老化子先得救人,只这娃儿死不了,自然要来找你算帐,你等着吧!”

生死判官在阵中磔磔怪笑,讽言刺语道:“人称韦正功力通天,看来也不过是怕死之徒,虚有其表,好啦!今天饶你一死,改日再见!”

圣丐气得混身一哆嗦,大吼道:“老化子拼得一死,也要拆散你的骨头……”他话未说完,抬脚就想往阵中闯去。

娉婷公主赶忙一拦急道:“去不得,请少站……”她转脸望了阵中的景况,冷笑道:“劳人涛!别在那儿装神弄鬼,你骗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本公主,你要是不敢出来,本公主在三日后,自会再来会你。”

“哈……哈……哈……”阵中传出三狂声,道:“化外之民,毫无人­性­,不值得计较,记住!我在此等你五天,否则?随时要取你之命。”

“劳人涛,你还不配!五天之内必到,再见!”她不等对方还言,一挥手,催铁拐婆婆快走。

圣丐可糊涂了,他实在不明白鬼丫头怎会知道生死判官竟是沧海一奇,心中不住地思虑,脚下也陡然移动,殿后离阵而行。

沧海一奇是谁?怎会有无数的化身?谜!谜啊,没有露面的沧海一奇,的确讳莫如深,叫人难辨真假,就连生死幻象灭神阵最后发话的人,是不是真的沧海一奇,都叫人十分怀疑,三个人已走出了十八地岳峰,伍海萍还是晕迷不醒,人事不知。

圣丐斜目看去,浓眉深锁道:“这孩子怎么啦?莫非他中毒过深,闭气不醒,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娉婷公主格格一笑道:“放心,到地头我包准还个活的伍海萍给你……”

“鬼丫头,你就不要活的伍海萍不成?”

娉婷公主忽然忧戚满面,哀怨地一叹道:“唉!有了活的伍海萍,只怕就没有我活的娉婷公主……”

“鬼丫头你这话把老叫化弄糊涂啦!”

“他对我素存敌意,恐怕水火不能相容。”

“你救他生还,难道他不知感恩图报?”

娉婷公主愁容未消,又是一叹道:“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天不作美而生出两个心高气傲的男女,他纵然心存感恩图报,但,傲­性­逼得他大反常态,双方都难忍让……”

圣丐哈哈一笑,接道:“你有先见之明,就该好言相商,切不可用言语刺激他,稍假时日,不就|­乳­水相溶,两­性­相投了么?”

娉婷公主苦笑了一下,幽幽说道:“那只好永远让他,唉!我深怕办不到啊!”

老化子没有说话,想了讫久,方大笑道:“老叫化孤苦零丁一辈子,儿女之情,素极淡泊,既是出面救了他,我就不能置之事外。哈哈,鬼丫头,你放心吧……”他说到此处,陡然想起苑小玲,话声顿住,很急促的接着说道:“不好!姓苑的女娃只怕饶不了我……”

娉婷公主粉面变化,娇躯陡地一震,忙截口道:“这只好各凭命运,以后再谈吧!”

言谈之间,不觉走出半里多路,娉婷公主已是柔弱不堪,莲步移动,已十分困难,铁拐婆婆心中好不焦急,内力陡提,撮口一声长啸,震撼云霄。

片刻间,人影疾飘,齐向此处赶奔,首先现身的是铁笛追魂,身后紧跟着四个红衣壮汉,再后是江南商隐,圣手秀士,铁汉宗元,胭脂堡兄妹和掌握虎头杖的独眼老翁。

竹轿搭成,娉婷公主缓缓登轿,四个壮汉抬轿飞奔而行,他们很快的来到一座山洞之内,放下了伍海萍。

只听娉婷公主一笑,对圣丐道:“你快点拍点他的风府志堂两|­茓­,使他经脉运行。”

圣丐依言抬掌,轻拍海萍的两大要|­茓­之际。

陡听娉婷公主娇声叱道:“糟!慢点。”她娇叱出口,圣丐韦正的掌力,早拍中了海萍的两大要|­茓­。

就这一刹那的工夫,海萍倏地翻身而起,圣丐韦正何等老练,但也被公主的叱声,和海萍突然翻起而吓了一跳,老叫化身形急退,立在洞的右侧,他要看看娉婷公主所喊的“糟了”,究竟是何用意,海萍站了起来之后,两眼直愣愣的,东瞧西看。

突然间,他发觉了洞里站满了人,似乎感到有点惊意,瞬息间,他又暴露杀机,直向娉婷公主走了过去。

步伐很快,刚到公主前面不过三四步,忽听他冷笑两声,喝道:“生死判官!你在这儿呀!吃少爷几掌……”

啪……啪……啪……三掌如迅雷疾奔,向娉婷公主打去。

虽然他的功力还未恢复一半,但掌力也相当惊人,如果碰在娉婷公主身上,要不骨断筋折才怪咧!

这会子可将铁拐婆婆和索命翁吓坏,两人左右移动,呼啸蓦起,拐杖早舞起两团光圈,围挡在娉婷公主的面前,三声大响,海萍的掌劲,被人家的拐杖之力震散,震得海萍晃了几晃,他更是火上加油,嘿嘿!他冷笑两声,抬臂之间,砰砰!两掌再次出手。

拐杖光圈愈舞愈坚,越起越密,海萍大怒,接连又是四掌。

索命翁火气上撞,猛收杖,力贯左掌,刷刷刷,三掌应声而出。

出掌中,只听娉婷公主叱道:“公公打不得……”

十三

波波,两响过去,海萍立脚不稳,蹬蹬,他像是被踢的皮球,接连挫退了十几步,哇地一声,张口喷出了两口鲜血。同时,身形摇摇欲倒,像是受伤不轻。

圣丐韦正心中一急,长身暴退,一把就将海萍扶住,方未倒下,可是,他两眼仍旧直瞪瞪的,紧盯着圣丐,倏地,他右掌一伸,啪!

圣丐的脸上,已被打中一耳光喝道:“杀死你!生死判官!”

圣丐眼冒金星,双手一松,赶忙后退了两步,正当他后退的当口,呼地一响,海萍第二掌打了个空,接着一声“砰”!海萍的虎躯,硬生生地倒扑在地。

圣丐又不禁一怔,忽听娉婷公主噗嗤一声的笑了起来。

这一来,可就将名震武林的怪侠逗火了,怒喝道:“鬼女人!老叫化挨了打,你好笑是不是?好啊!让我打个样儿叫你们见识见识……”他大步向娉婷公主走去,大有拼命之势。

圣丐发了火,铁拐婆婆和索命翁首先就沉不住气。

铁笛追魂、江南商隐、圣手秀士、千面怪人、笑面郎君、脂粉金蝶、铁汉宗元、玉扇秀士等共是十个人,电般地抢奔而出,他们都知道这位功力深厚的怪侠不好惹,生怕娉婷公主被他杀害。

然而,娉婷公主根本就视若无睹,笑道:“慢来!救醒了伍海萍再动手也还不晚……”

“老叫化不听你这一套!”

“再有几句话的工夫,姓伍的功力全失,那个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有交待。”

圣丐心头一凛,目­射­威光,看了娉婷公主一眼,见她玉面肃穆,隐含着晶莹莹的泪珠,老叫化冲势顿缓,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要老叫化怎样救他?”

“快拍开他的灵台大|­茓­。”

圣丐倒是不敢不听,一转身,又奔向海萍,这一次,老叫化可不再上当,丹田纳气,人离海萍八步左右,隔空伸指,喝声“着!”

一股气团,应声自指中­射­中,啪!好高的内力,恰好击中海萍的灵台|­茓­。

娉婷公主也看得暗喊声“好功力”,接着说道:“再拍他的曲池、肺海两|­茓­。”

圣丐二度吸气,伸指遥拍,眨眼就依言拍通海萍的三处要|­茓­。

这个当口,却听得娉婷公主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说道:“好啦,呆会他会苏醒的。”

圣丐冷然说道:“他虽能苏醒,但伤势不轻,刚才臭老儿劈他两掌,等于要了他半条命,他肯饶……”

索命翁一声冷笑,怒道:“他要是存心报这两掌之恨,我就索­性­再给他五十铁杖!”

圣丐嘿嘿的只笑,摇头道:“你配吗?”

索命翁满脸通红,羞恼而怒,大喝道:“臭叫化子,你要是不服,咱们来拼个死活如何?”

“呵呵!凭你索命翁,还不值得老叫化动手。”

索命翁铁杖突顺,晃肩而出,情势突紧,洞内充满火药味。

忽然,娉婷公主­阴­­阴­一笑,叱道:“公公回来!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

索命翁铁杖一顿,稳住身形,冷冷说道:“什么时候才能大拼一场?”

“等我死了你们再拼好啦!”

群雄被她这句话,和她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勾引得默默无言,都流露出忧伤之­色­。

娉婷公主悠然一叹道:“沧海一奇布下了天罗地网,处处陷阱,必杀我们而甘心,假使你们再要拼死拼活,我们这些人,只怕半个也脱不出他的魔掌。”

圣丐心中大大地不以为然,冷笑着道:“老叫化不信。”

“哼!”索命翁狠狠地哼了一声,即向娉婷公主左首行去。

圣丐杀机倏现,怒喝道:“站住!你哼什么?”

“要不是公主之命,我索命翁纵然非你之敌,也要拼你个百十掌。”他说完人去,早落在公主身侧,冷颜相对。

圣丐­干­咳了一声,转对娉婷公主道:“你才华绝世,足可对抗沧海一奇,何必硬拉着我们替你垫背?”

娉婷公主秋波连闪,沉吟良久,微笑道:“老叫化,你是不是不信沧海一奇有杀我们这些人的雄心?”

“没有事实,叫老叫化如何置信。”

“亏你还是名震武林的圣侠,如此说来,你对沧海一奇的为人,也是非常敬服的了?”

“非但沧海一奇,即使无名小卒,只要他行侠作义,老叫化也照样的要敬佩。”

“那么伍海萍和沧海一奇的过节,你也不信?”

“老叫化暗中查探多日,无足够的凭证。再说,凭沧海一奇的仁义风范,似不可能有仇隙存在。”

“十八地岳峰人家指名要杀你泄恨,你怎么办?”

“那人不见得就是沧海一奇。”

娉婷公主为难了,一代大侠居然对沧海一奇心存敬仰,没有铁证之前,要他一反原态,只能是日从西出,这足证沧海一奇诡谋高奥,一手遮天瞒了天下英雄的耳目。虽然娉婷公主才华绝代,也无法使圣丐信以为真。

她秀目亮晶晶地看着老叫化,滴溜溜地一转,又笑道:“八荒人物的行为,谅你已有所闻?”

“早就知道了。”

“沧海一奇八荒之首,你对八荒恶行,又作何解释?”

圣丐韦正听得一怔,他想了许久,说不出适当的词句,强词夺理的道:“不管怎样,沧海一奇行侠仗义,名闻天下是事实,老叫化不能凭片段之言,对他有所污辱……”

他的话尚未说完,突听海萍怒声道:“你对他如此器重,咱们就恩断义绝,你请吧!”

圣丐不禁心头一颤,转头看去,伍海萍已盘膝坐了起来,他没有动怒,­干­笑道:“你伤势未痊,不可太激动。”

“我死了也不用你管,请吧!请呀!”

圣丐见他两次下逐客令,当下心中一寒,强忍激怒,又道:“老叫化为了你这件事,整日奔波,希望有水落石出之日。你……”

娉婷公主的用心,是在等海萍苏醒,运用海萍来逼使老叫化心服,这时见机会已到,焉肯松气,格格一笑,抢着说道:“你整日奔波是不错,只怕你不是专为伍海萍吧?”

老叫化心事揭穿,老脸微红,苦笑一声,反问道:“不为他为谁?”

“一半是为姓伍的,另一半却是为洗刷沧海一奇的这点‘假冤枉’,对不对?”

圣丐一时语塞,呐呐言道:“这件事倒……是不……难解决,还是先等他……伤势……好转……再说如……何……”

娉婷公主娇声一笑道:“他功力奇高,只要运行天罡神功,就能自疗伤势,请你不要替他担心。”

圣丐心中好生难过,活了近百岁年纪,跑了一辈子江湖,今天反被两个年青的娃儿憋住了,他有苦难言,只好呆立一旁,闷声不吭。

海萍看了看眼前的人群,心里已有些明白,忍不住问公主道:“是你和老哥哥救了我?”

“你先疗伤,待会再将经过告诉你。”

海萍再张星目,看了娉婷公主一眼,张口想说甚么,但话到喉间,又硬生生地咽住。

海萍神情虽是萎顿,然而杀气仍未稍减,星目张处,两道冷电,委实懔人,他心中幽幽地一叹,忙闭目运功,自疗伤势。

天,已逐渐地明亮,所有的人都没有言语,都在调运功力。山洞,寂静得有点怕人。

只有娉婷公主的秀目,紧耵在海萍的脸上,不停的转动,芳心中,有着无比的哀怨,也沸腾起无穷的思潮。

她环目扫视了全场的每一个人,见他们都闭目养神,—股女孩儿家脆弱的感情,翻涌心间,她颇为冲动,娇柔的躯体,稍稍的移动了一下,想站起来,即又感到非常乏力,她幽幽地又是一叹,秀目中,滚出了几滴清泪。

娉婷公主胸罗万有,才华盖世,她思虑中,想成全伍海萍,但强傲的心­性­,又促使她不愿意这样做,矛盾交织,撞击心头,使她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她体质本就非常脆弱,这些时日在江湖上劳心动神,再加上海萍给她的刺激,使她意味着未来的收获,将是不祥的景象,因此,她本能的伤感了。因此,使她更为娇弱,更加不安。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阳光普照,山洞中,仍旧是那么寂静。

首先张目的是圣丐韦正,他神光十足,目探海萍,只见海萍红润的脸上,反映出照人的光芒,老化子惊异的忖道:“这孩子果是天生神采,片刻闻伤愈神复,如他杀焰稍敛,怕不就是武林盟主……”

想到此处,目光又移向娉婷公主,见她秀目紧闭,却双眉深锁,眼角间的泪渍,一目了然,圣丐心头一震,“她哭了……”急遽中作此惊想。可是,为什么哭,老叫化不大明白。

不过,老叫化凝神静思。暗道:“此女聪慧过人,才华绝代,若能成为伍海萍的终身伴侣,不啻如虎添翼,可是苑小玲捷足先登……啊!她恐怕是为此事伤心落泪……”

老叫化从暗思中得到结论,不觉哑然而笑,他是在得意之下发出的笑声,虽极短促,也十分响亮,洞内立刻回音重重,击破沉寂。

海萍星目突睁,瞧着圣丐收敛笑容的老脸,忍不住问道:“老哥哥是不是想通了劳人涛的假仁假义?”

圣丐大惊忙道:“这个……这个……”他在海萍突然发问之下,想不出适当的话来答复。

娉婷公主黛眉一挑,忙道:“姓伍的,老叫化不是在想劳人涛的事。”

海萍前胸一挺,站了起来,望了圣丐一眼,反问道:“那么,你为什么发笑?”

娉婷公主嫣然一笑,接道:“他是看我流泪而发笑……”自知失言,话声突住。

海萍暗中一怔,心中连续跳了几下,又问道:“你为什么流泪?”

公主虽是聪慧绝顶,但轮到自己心中之事,也有些羞答答的难以作答,粉脸绯红,小声道:“请你不要问这些好么?”

她妞妮作态.娇媚万千,看得在场的群豪,都为之心动,海萍也不例外,圣丐也心里有数。

圣丐呵呵一笑,忙道:“鬼丫头,你也有难言之时呀!”

娉婷公主狠狠地瞪了圣丐一眼,娇声道:“我心里的事迟早可以说出来,可是你对劳人涛的看法,起码在眼前就得不到人家的谅解。”

这一着反击,的确厉害,圣丐又坐立不安。

海萍被她一语提醒,转对圣丐道:“老哥哥既是对沧海一奇如此器重?我伍海萍的话在你的心目中,就等于谎言……”

圣丐­干­咳一声,快速截口:“你不要过于激动,老叫化自有查出真象之时。”

“在你没有查明真象之前,如碰上我和沧海一奇动手之时,你帮他还是帮我?”

“老叫化都不帮。”

海萍脸­色­突然一紧,接道:“以后有关我的事情,就请老哥哥别再问……”他话声一落,转望娉婷公主道:“伍海萍被你救援数次,恩德难忘,他日相见,再行投报。|Qī-shū-ωǎng|再见!”话完人行,直往洞外走去。

娉婷公主芳心顿寒,忙唤道:“姓伍的!我还有话说。”

海萍立身洞口,扭脸说道:“有话请公主快说,伍某人还有要事……”

“你的事我知道,大不过是找沧海一奇。”

“沧海一奇要找,十八地岳峰我也要去。”

娉婷公主心中大喜,秋波连闪,接问道:“你知道十八地岳峰的生死判官是谁?”

海萍心中一动,急道:“莫非又是沧海一奇化身?”

“你说得半点不差。”

圣丐在旁边有些忍不住,抢着说道:“不一定是沧海一奇。”

海萍怒火上冲,跨进数步,喝道:“我的事请你少管,知道吗?”

娉婷公主不等老叫化再说,很快的道:“他不管不行。”

海萍转脸问道:“为什么?”

“沧海一奇约定我们在五日内到十八地岳峰见面。”

“公主去不去?”

“当然要去。”

“有你我两人,足可要沧海一奇之命,老叫化去不去,也不关紧要,让他走吧!”

圣丐气得脸­色­苍白,大怒道:“老叫化一辈子没有求过人,也没有人敢顶撞我,你两个娃儿今天骂够了,也讽刺够了,难道老叫化在你们面前,果真一文不值?”

海萍和娉婷公主异口同声的道:“志道不同,这能怪谁?”

“十八地岳峰之约,正是面见沧海一奇的好机会,老叫化偏要前往,当面查明真象。”

娉婷公主格格一笑道:“老叫化,你太天真了,沧海一奇不会和你见面的。”

“我不信他能飞上天去。”

“老哥哥去是可以,我不希望你动手。”海萍说。

“老叫化不受你们左右,我自有主张。”

海萍也冷冷一笑道:“也好,咱们现在就走。”

“慢点!”娉婷公主望着海萍和老叫化二人,沉吟半会,方道:“十八地岳峰必然另有毒谋,我们不先商量一下就去送死?”

海萍刹机倏现,怒道:“就算他毒谋重重,我也要杀个­鸡­犬不留……”

“哼!”娉婷公主冷声一哼,反问道:“你忘记了满身的伤痕,和人家阵法的凶狠?”

海萍脸­色­通红,杀焰大敛,低着头没有吭声。

圣丐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得啦!破阵法,闯机关,我们听你的,动手拼命,有我和小兄弟还不成么?”

娉婷公主心里这份喜悦,只怕是她出道以来的第一次,实在无法形容。不过,她一点也不形之于面,容光焕发,神情陡振,向海萍道:“老哥哥的话,你认为对不?”

海萍没有心机,只好红着脸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该走了!”娉婷道。

铁拐婆婆大大地一震,急道:“娉娃!你单独和他们去?”

娉婷公主淡淡地一笑道:“有老叫化和伍海萍在,你还怕我死了不成?”

“唉!”铁拐婆婆叹口气接道:“老婆子和你十几年来寸步不离,这样凶险的事,没有跟着照料,叫我怎放心得下。”

娉婷公主见她真情流露,芳心大受感动,樱­唇­乍起,本想答应要她同住,倏地她秀目张处,正­射­在海萍的脸上,另一股甜蜜的远景,映演心头,微笑道:“婆婆!你放心,这是个上好的机会,让我去磨练磨练不好吗?”话声一停,娇笑渊脸,生像一朵怒放的牡丹花。

铁拐婆婆是最懂得公主心意的人,愁容虽然未消,但心里不住的想道:“上好的机会……磨练磨练……嗯……应该和他在一处磨练磨练……”

­干­瘪的脸上,展出了些许喜容道:“老婆子祝你成功,我们在十八地岳峰外接应你们。”老太婆说到此处,转望着海萍和圣丐道:“孩子,公主交给你了,请你好好地照顾她。老化子,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和你拼啦!”

海萍只觉得神情一紧,心也跳得更急,想推,却不忍出口,不推,又怕和苑小玲的下场一样,左右为难,急得脸红脖子粗。

圣丐心里可明白得紧,呵呵大笑道:“老婆子放心吧!小兄弟不会错待你这宝贝公主,老叫化也会成全她的。”

这话解了海萍的窘困,星目突张道:“公主,我们走吧!”

娉婷公主笑吟吟地款步走动,却向着身后之人道:“阵内机关林立,危机四伏,若是人多,使我心挂数端,顾此失彼,非要两败俱伤不可,你们把守峰下,见人出阵就动手灭口,免得留下后患……”

四个红衣大汉,锦织软轿,恰在此时抬到,喝声:“公主登轿!”

娉婷话声打住,冲着海萍点了点头,又歉然而笑,方坐轿出洞而去,海萍心潮起伏,有甜蜜,也有痛苦,有辛酸,也有愉快,他脸上泛起了这些日子里难得有的笑容,随在轿侧.和圣丐并肩而行。

在他的身后,追随着既是仇敌,又是朋友的铁笛追魂,江南商隐等人。

黄昏时分,已抵达十八地岳峰。

娉婷公主下轿之后,笑对铁拐婆婆道:“此处是进出口要道,你们紧守此处,且不可放人逃生……”她交待清楚。这才对海萍和圣丐道:“我们进峰吧!”她含着微笑,莲步轻移,当先走动。

圣丐两只怪眼睛,死死的盯着海萍,露出了神秘的怪笑。

海萍没有即刻行走,眼神却在公主身上溜动,只见她柳腰扭动,曲线玲珑,­嫩­弱的娇体,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显得十分艰难。

一股侠义心­性­,一股怜惜之情,刹那之间,产生在海萍的心头,遽然思道:“她虽然冷傲成习,对我却百般迁就,如今冒生死之险,疏离亲人,情义真是可嘉。难道我就忍心看着她举步艰苦,直到阵前……”想到这里,就感到有些辣手。

去扶着她,又怕人家说自己太轻浮,不去扶她,心里委实过意不去,海萍天­性­淳厚,生来善良,因此,他愣住了……

“小兄弟,呆着­干­么,扶她呀!”轻轻的话声,在海萍耳旁震荡,他抬头一看,圣丐早移在他身边,很小声说话。

海萍俊脸一红忙道:“她不会怪我轻薄?”

“不会的。快去!”

海萍真力一提,晃肩之下,就到了娉婷公主身旁,笑道:“很苦?”

“嗯!有生以来第一次。”

“真叫我过意不去。”

“我愿意这样做的,你何必……”

“不!是我连累你的。”

她笑了,笑得醉人,接道:“有你这几句话,我死了也甘心……”

“别说丧气话,我持着你。”

她没有说“不”,仍旧是甜笑,笑得比刚才还醉人,还诱人。

海萍的铁腕,已托起了她的玉腰,缓缓前进。只有圣丐韦正,故意掉得远远的,两道电光似的眼神,注视着情况的变化,这两人谈得很投机,不知不觉,已走完了这段山路,出现眼前的,是一道­干­仞的削壁。

娉婷公主倏然一惊说道:“这里的情况已有变化,幻象灭神阵看样子不会存在的了。”

海萍看不出内中的机谋,忙道:“没有阵法,正好往里闯进。快走!”

娉婷公主满脸娇嗔,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没有阵法,而是变换了阵法,我们看清了再走不迟。”

她说完话,又依着海萍,仰脸婉然一笑,翠眉轻展,打量许久削壁的情势。

老叫化此刻已然跟进,问道:“形势险恶,是不是另有埋伏?”

“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鬼计,大概穿过这段削壁之后,才能看出凶险。”

海萍扶着她,再继续的走,一道横壁,穿越在两峰的上端,出现在三人眼前。

海萍展目探视,在横壁的两面,喷­射­出两股黄烟,携带着熊熊的火苗。

娉婷公主脸­色­一变,轻声道:“只怕是烈火阵……”

“烈火阵!”圣丐和海萍也有了惊意,同时惊呼。

“不错,正是烈火阵。”

“能不能过去?”两人又问。

娉婷公主没有作答,她脸­色­凝重,黛眉深锁,似在思虑极不易解决的问题。

良久,良久方听娉婷公主长叹一声道:“唉!我生平最怕的是玩火,可是偏偏被我遇上烈火。事到如今,只好冒险一试……”

她非常慎重,声音轻而又轻地对两人道:“壁上的黄烟,正是火头,两旁定有人把守,你二人一人在此诱敌,一人设法飞进,除去两旁之人,就能通过这道关口。”

圣丐稍一沉吟道:“我设法飞身壁上,小兄弟诱敌。”

娉婷公主摇了摇头,忙道:“不好,不好,他去杀人,你来诱敌。”

“为什么?”圣丐不服,反问娉婷。

“你有­妇­人之仁,在这种场合,是不能稍有仁慈之心。否则,我们都会葬身火海。”

海萍不屑地笑了一笑道:“老哥哥,你带着她先找个安全地带,我走了!”

白影疾闪,消失在黑夜之中。

老叫化苦笑着摇了摇头,先将娉婷公主安顿好,转身往横壁之下行去。到横壁之下,故意停身,过了许久,大喝道:“烈火阵拦不住伍海萍,叫沧海一奇出来见我……”

音未落,壁上两端火舌突伸,高达两丈,整个壁面都被烈火燃烧,火势惊人。

圣丐心头大震,尚未来得及说话,哗哗哗,三声怪响,火苗突然下袭,变成整排的火势,猛向老化子­射­来,老化子脸­色­一变,真气陡提,后撤了三丈多远,他刚好站稳身形,无数点火星,已向他再度扑进。

吓得老化子一跳,脚下稍慢,那身破滥衣服,已被火烧破了好几个窟窿,总算圣丐修为高,功力深,没有伤及皮­肉­,这一来,可将这位武林圣侠的杀机引发,两眼­射­出两道冷芒,飘身前扑,人未至,先喝道:“沧海一奇,这点小玩艺也不能将姓伍的怎样,有本事你出来见我!”

火舌再起,火势比上一次更凶,又向下扑到,这一次老叫化有了戒心,火未到,人却后撤了十丈左右,他是经过公主的叮嘱,指名沧海一奇叫阵,引诱上面匪人的注意。好让海萍行事。

老叫化依言行事,三次之后,突地火势熊熊,延烧整个横壁,始终不灭。

起先,火箭时时下­射­,慢慢地,只见烈火腾空,却不见向下发­射­的迹象,上端,传来呼呼呼之声,也夹杂着好几声惨嚎。火光中,又见人影疾走,有的人身上已被火燃烧,仍在拼命的奔逃,横壁上空,十多道火球,直向壁下坠落。

黑夜临空,十多道火球还在挣扎,落地仍在燃烧。但,不能动弹。

是人被活活烧死的,接着噗噗噗……夹峰之内,砸落了二十多个黑衣怪人,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这正说明了海萍飞登横壁,已经得手。

圣丐心中一喜,抬头就是一声狂啸,震撼寂空,啸音未落,壁上清啸连连,同时,在远处也排出好几声啸音,此起彼落,好久不停,瞬息之间,壁上又随风送去几声惨吼,震人心弦。

圣丐心头一震,大喊道:“鬼丫头,咱们该走啦!快出来……”

“来啦!咱们窜过这道火壁再说。”

圣丐回目望去,只见娉婷公主亭亭玉立,仪态万千,早站在自己身后。

“鬼丫头,你不怕么?”

“怕又有什么办法,真废话!”

圣丐碰了个钉子,心里倒有股子说不出的滋味,只好闷声不响,随着娉婷公主走过横壁。

他们刚过这道烈火腾空的横壁,蓦见烈焰之中,白影闪动,只两个转身,就落在二人面前,娉婷笑脸相迎,见海萍满身血渍,剑眉高挑,杀机暴张,有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神­色­。

老叫化脸­色­沉重道:“杀了多少?”

“至少有五十三、四。”

“唉!”

娉婷公主噗嗤一笑道:“别叹气!这种场合你不杀人,人必杀你,你忘了你一身的烟火气?”

老叫化两眼突又­射­出两道冷电道:“火虽烧到老叫化身上,却烧得我想起一个人来了……”

“是不是烈火神君?”公主马上接着问道。

老叫化不禁惊讶万分,急问道:“你这点年纪,怎么知道这许多事情?的确使老叫化心服。”

“烈火神君是八荒人物火神怪杰师叔,有他在此,只怕麻烦就大咧!”娉婷笑道。

圣丐哈哈一笑,接道:“真有烈火神君在此,咱们倒可以大胆往里闯。因为,凭他的本事和威望,大可不必依仗机关埋伏。”

海萍一直没有说话,他紧搀着娉婷公主冷笑道:“我找的是生死判官,谁要从中作梗,我就以杀来对付,管他什么烈火神君……”

“咚……咚……咚……”十几声鼓响,四壁齐鸣,就像天崩地裂。

三个人眼前突亮,他们已走完了这道千仞峰壁,一面平坦的广场,有着无数的房舍,三个人身形乍定,房舍内走出一群又一群人潮,都是鲜红的衣着。

圣丐沉声道:“老魔头果真在此,难道这又和沧海一奇有关。”

一言未了,红影四外疾奔,把守着每一个角落。

娉婷公主依偎海萍怀中,轻轻言道:“只怕沧海一奇远走高飞了。”

“还有生死判官!”海萍恨声道。

“在我的名簿中,没有生死判官其人。”

“我只好拿这群人抵命。”

海萍脸冷如冰,紧盯着场中每一个人,又是三声鼓响,房舍中走出三个红脸怪人,直奔向海萍这面,大约在三丈左右,停下了。

中间那人扬声一笑,指着海萍喝道:“伍海萍,前天让你逃得活命,今天……”

海萍火高千丈,怒声接道:“今天少爷要你之命,你是谁?”

“烈火神君座下三煞。”

“你不是敌手,叫生死判官来见我!”

三煞同时排出一连串的冷笑道:“你们来有路,去无门,小子!认命吧!”

海萍剑眉一场,虎目凌芒毕露,大声道:“你们当真不叫生死判官来见我?”

“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再让你们考虑一下!”

三煞威凌四­射­,暴喝腾身,分成三面一站道:“我们考虑你们三个人是不是都丧命此处?”

海萍哼了一声,杀心大起,冲着圣丐点了点头,松手放下娉婷公主,缓步行去,他不再多言,一步一步向三煞欺进。

“嘿嘿!交不出生死判官,我就拿你们来抵命……”

话甫落,三煞大声喝道:“哪来许多废话……”六臂齐展,扬掌就攻。

海萍俊脸崩得紧紧的,真元早提,神目注定最早奔进的,一煞,他身形未动,错眼之间,铁掌如山,从三面打到,海萍一抖臂,十指张处,青气立生,喝道:“躺下!”

左面一煞一声惨叫,果真听话,命归­阴­府,天煞绝命手凶厉之极,举手之间,就报销一命,因此,吓得另外的两煞机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攻势一挫,锐气大消。

海萍嘿嘿两声冷笑,两掌一错,紧接着抢扑过去,大喝道:“逃命的时机过去啦……”

青光应声而­射­,快如电光石火。死,毕竟是可怕的,两煞已吓破了胆,连挣扎都忘了。

眼看双煞命在顷刻,蓦地黑影闪动,自房舍中飞出,大喝道:“姓伍的,你看我是谁?”

海萍倏地吸气后撤,放过了垂殆的双煞,扬目看去,吓!

“这不是生死判官吗?”他喃喃自语,紧瞪飞奔而来的蒙面人——生死判官。

生死判官来到身旁,冷冷地道:“十八地岳峰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何苦自来送死,而且还拖着两个陪葬的……”

“少废话,吕小芳和白风圣剑在哪里?”

“不知道!”

“不见棺材不流泪。看……”

他本是喝声看掌,但看字刚出口,身后响起了两声清脆的冷笑道:“他不是生死判官。”

海萍一见娉婷公主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心中倒是感到歉然,忙道:“何以见得?”

“前天老叫化砸死的生死判官是邛崃掌门人所扮装。”

“他是谁?”

“大概又是九大门派中的另一派掌门。”

“邛崃派掌门早就死在我的手中。”

“那才是假的。”

海萍脸上现出了茫然之­色­,他不懂这群江湖上大有威望的人,何以会如此伪装,他聚­精­会神在思虑这个问题,很想解开这个谜。

蓦然黑影疾掠,一声动人心弦的娇呼:“哎哟!”

就在黑影掠动的刹那,喝声顿起,人形疾愈闪电,也同时飞­射­过来。

“哼,哼!”

海萍遽然从沉思中惊醒,展眼望去,不禁吓了一跳,头上立刻冒出了黄豆般的汗珠,他手足失措,杀机大展。

原来在海萍凝神不备的当口,生死判官鬼计陡生,掠动身形,扣住了娉婷公主的玉腕。

他打算藉公主之命,要挟海萍屈服,然后设法杀死海萍,哪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叫化虽不言不语,那双怪眼(奇*书*网.整*理*提*供),却始终留神全场的动态。

生死判官乍动,他却出其不意,也及时扑到,恰好扣住生死判官的脉门,生死判官既急且气,怒哼一声,老叫化十分得意,也冷哼了一声。

这时,却听老叫化冷冷地喝道:“如此­阴­毒,实不可恕,女娃不会武功,你打算如何?”

生死判官脉门被制,死活全在圣丐一念之间,不觉有些胆寒。可是,他却傲气凌人地道:“两条命全在你韦正手中,看你的意思。”

圣丐嘿嘿一声冷笑道:“只要我两指加劲,实在想不出是你先死,还是那女娃先亡?”

生死判官暗中大骇,忙道:“依你又该怎么办?”

“松了女娃,显出你的本来面目。”

“办不到呢?”

“希望你别叫老叫化手染血腥。”

生死判官一见圣丐杀气突展,暗中一惊,不期然地松了娉婷公主之腕。

娉婷公主疼得嗯了两声,就势往海萍怀中偎去,海萍顿生怜香惜玉之心,百般安慰。

“面巾取下,别让老叫化动手。”

生死判官犹豫了许久,未曾露出本来面目,这时听老叫化一喝,方伸手揭去了黑纱面巾。

“如何?”娉婷公主嫣然一笑,接道:“你是华山派的掌门金臂手吴奇。”

老叫化一松五指,撤离三步,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吴掌门人,老叫化多有得罪……”

吴奇恨得牙关紧咬,没有说话,抬步就走。

“站住!”海萍大喝之下,人也抢步追出。

金臂手嘿嘿冷笑,立身不动,怒道:“­干­什么?”

“交出生死判官?”

“嘿嘿!伍海萍,你以为能活着离开十八地岳峰?”

“我不管这些,只向你要生死判官。”

“放屁!”

“你不说?”

金臂手振臂一扬,五个红衣人从五面扑进,各站立一个方位。

金臂手横目怒瞪,大喝道:“不说又怎样?”

海萍逼近两步,杀机满布,大喝道:“血洗十八地岳峰……”

“哼!哼!哼……”几声怒哼,同时排出,金臂手双掌错动,早已攻到。

六股排山的劲风,汇成了无比的力道,以撼山拔岳之势,向海萍猛然袭击。

海萍冷然一笑,两掌运劲.身形倏起,青气随身起而发嗤嗤,两声破空之声,刺耳之极。

金臂手心头猛骇,大喊道:“快退……”退字乍落,惨叫已起,红衣人早丧命两个。

海萍狂声大笑,指发指收,青光猛增,连声惨叫,又倒下两人,金臂手一看形势不对,力贯双臂,反手齐出,以平生之力,照海萍拍去,海萍扑势居然受阻,急遽间,挠掌伸指,舍红衣人而接来劲,波地一声,旋焰绞起数丈,金臂手退出了四步之多。

海萍杀心大张,两眼通红,凝气纵身,再向金臂手扑杀,金臂手身形未稳,狂涛涌到,雷霆万钧,生死一发,险象环生。

蓦然间,热浪凭空涌到,势如万马奔腾,海萍顿然一惊,吸住追杀金臂手的劲道,转抵临空的热潮,轰,震天巨响,激荡空际,石飞沙奔,海萍竟被击退了七步之多。

他稳身瞟去,只见一个红发绿眼,身躯魁伟的红衣老者,站立对面两丈之处,嘿嘿冷笑,海萍不认识此人,但心念中估出此人大概是烈火神君。

海萍被人击退七八步之多的,这是仅有的第一人,他心里大不服贴,怒喝道:“什么人?”

“嘿嘿!烈火神君。”

“你就是火神怪杰的师叔?”

“然!”

海萍杀机又起,冷冷问道:“你也是沧海一奇的帮凶?”

“胡说!”

“那就是生死判官的后台?”

“咄!这是老夫潜修之所,你无端到此惹事生非,杀死了数十人。难道老夫就不该过问?”

“我不管你该不该过问,我只知找生死判官追命讨债,这是生死判官的老巢,追不着他的命,我就要血洗十八地岳峰。”

烈火神君勃然大怒,喝道:“好狂!你追不着生死判官,老夫却要追你的小命。”

“你还不配!”

“哼!”烈火神君红发突竖,状极可怖,两掌掠动,掌心映现出透明的纸印。老魔头气得混身颤抖。

“火老儿且慢!”圣丐韦正飞掠而至,一脸的怪笑,落在当前。“好哇!老叫化!你带着这小子到我头上来撒野啦!”

海萍微微一笑道:“别扯谈,我问你,生死判官和沧海一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老夫不太清楚。”

“老叫化明明和沧海一奇在此处打过交道,你怎说不太清楚?”

烈火神君脸­色­一变,怒道:“怎么?你要硬逼老夫说出不该说的话?告诉你,今天连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生死之事,老叫化倒不在乎,我要问明你是不是被沧海一奇请出来的?”

“你管不着!”老叫化长声一叹道:“唉!沧海一奇夺剑掳人,大有独霸武林,杀绝群雄之心,你退了武林几十年,难道还愿为沧海一奇卖命不成!”

烈火神君杀气稍敛,沉吟良久,欲言又止,最后,方见他决心顿下,答非所问的道:“老夫徒众死亡过多,此仇不得不报,倘若这小子能接得老夫三掌,再指点他一条明路,去寻找生死判官。”

海萍早不耐烦,闻言大喝道:“别说三掌,三十掌,三百掌小爷也不在乎!”

烈火神君双目绿光一闪,红发又竖,嘿嘿冷笑道:“好小子,真有种!怪不得沧……”

“沧什么?”老叫化抢着发问。

烈火神君自知失言,杀机一现,喝道:“老叫化滚开,小子接掌……”

呼声震耳,红气隐现,劈向海萍,海萍心头一懔,陡提天罡真元,张指之间,竟以十成力回敬过去,震天巨响,激起了满空的气团,两人都退了五步。

烈火神君­性­烈如火,他的功力却在老叫化之上,第一掌不分高低,凶­性­大发,砰砰……二三两掌,竟以全力同时拍出,但见红焰更明,威厉万端,吼叫之声,夹在热浪之中,翻滚涌到,海萍已知厉害,天煞绝命手应指而发,也用上了十二成功劲。

青光暴­射­,汇成一大股气团,震荡空际,硬往红浪击去,两股潜力在空中互相挣动,互相撞击,久久不散,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轰,巨雷隆隆,卷起了三道风柱,旋空而散。

云散空清,再看两人,惨!烈火神君红脸变白,挫退八尺,已是奄奄一息,跌坐在地。

海萍气若游丝,震退一丈有余,双目紧闭,已是人事不知,人影纵横,从四面纷纷扑进,气氛登时一紧,大有群殴之势,也有乘危打劫之情,两败俱伤,招来重重危机。

娉婷公主落坐在地,将海萍托靠在胸前,秀眉紧锁,满脸忧伤。

老叫化环目一扫,红影纷扑,心中不禁一惊,老叫化毕竟是阅历丰富,提丹田气,一声大喝道:“呔!烈火神君出言如山,约定三掌定胜败,你们若仗人多混战,可别怪老叫化大开杀戒!”

喝声凌厉,却阻不住混乱的人潮,红影来自四面八方,气势汹涌。

老叫化退身在海萍和娉婷公主身侧,排出几声砭人心骨的冷笑道:“你们非要找死,那就怪不得老叫化心狠手辣……”

话声甫落,吼声顿起,嘈杂的人群,不顾生死的齐往圣丐这面冲来。

圣丐又想喝吼,却听娉婷公主冷笑道:“你再不出手,我们都将亡命此处!”

老叫化一横心,功力凝聚,一见人潮将到,掌发劲鼓,人影飞泻。

刹那间,响起了五声惨叫,红光崩现,地上横尸五具,人潮奔腾更凶。

老叫化须发皆张,喝吼连连,劲力如山,自双掌中排出,缕缕不绝,惨叫不止,尸体增多,人间悲剧,江湖惨情,老叫化已杀得心惊­肉­跳,骨软筋稣。可是,他不敢稍停,否则,地上的两人,势必踏成­肉­酱不可。然而,不怕死的红衣人,波波相接,决不退缩。

“火攻!火攻!”呼声起自四外,这又是毒辣凶狠的打法。

老叫化要在火攻中保护两人之命,只怕是比登天还难,远处,已出现了熊熊的火焰,满场通明,真的火攻开始了,死神,渐渐地接近了海萍和娉婷公主。

老叫化人不敢离开,两掌也不敢停止,更不敢舍他两人远走高飞,老叫化心情紧张,娉婷公主也没有主张,一秒秒地时间过去了,减去了他们的生存的光­阴­。

咚咚咚,三响鼓响,人潮倏退,这是火攻的开端。

老叫化猛伏腰,正想起抱两人趁机走避,突然火光一灭,全场又呈于黑暗之中。变生仓促,反使老叫化疑惑不已。

俄顷,忽听金臂手吴奇大喝道:“神君有令,不准火攻。快退!”

“啊!”令出人散,红影四外散退。

老叫化恍然大悟,接着又道:“敢情火老儿没有死呢!”

他发现烈火神君仍存人间,也因而连想到海萍的生死,忙转身向娉婷公主道:“这小子怎样?”

娉婷公主忧伤满脸,幽幽叹道:“唉!只怕没有希望……”

“什么?你说什么?”

“他血淤气塞,气若游丝,只怕……”她说不下去,呜咽而泣,看来十分伤心。

老叫化听得愣愣出神,怪目瞪得老大,张嘴结舌,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久,好久,圣丐眼珠才转动了两下,急吼道:“鬼丫头,你再仔细看看,别老是哭哇!”圣丐武学渊博,见多识广,他知道海萍三焦拍通,又练的天罡真元,只有三寸气在,就不会没有希望。

娉婷公主和他所见,恰恰相反,她是以医理作根据,而加上练武的常情而推断,见海萍血淤气塞,自然是无法可救。老叫化这一吼,娉婷公主神情才振作了一下,她一把海萍的脉门,摇摇头道:“没有救啦……”

老叫化肝肠寸断,昂步只往烈火神君那面走去,他本想替海萍报仇,而杀烈火神君,哪知走近一看,烈火神君比海萍强不了多少,心软之下,那能动手。

不过,烈火神君的神智清醒,并未倒下罢了。

老叫化脚步沉重,惊醒了烈火神君,张开无神双目,看着圣丐,颤声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死啦!”

“死了……不会的……他是老夫生平仅见的敌手……”

“火老儿,你做错了一件事。”

“老………夫已……非……常后悔……”烈火神君喘气加急,痛苦非常,话到中途,倏然而断,只好闭目养神,双目乍闭,突又张开,道:“是不……是……被老夫……烈……焰……掌封……住了……他的……血……气……”

一语提醒了圣丐,神清智明,猛纵身,回到海萍身边,探掌在他心口一按……

热流就在一按之间,直透心肺,眨眼间,猛见海萍双目蓦张,两臂倏地一分,左手格退了圣丐,右掌推倒了娉婷公主。

他蜂腰一弓,人已站了起来,两眼发直,步履踉跄,往烈火神君那儿走去。

刚走了两步,娉婷公主吓得一抖,张口“哇”地一声尖叫。

这叫声刺激了海萍,身形前颠两步,刚扭过脸来,“哇!”“呸!”两口淤血,突自海萍口中吐出,溅得娉婷公主满身满脸。

海萍心地突明,歉疚难耐,张口说声:“娉婷……”下面的话尚未出口人已摔倒在地。

娉婷公主用衣袖一抹脸上的淤血,脆然而笑道:“老叫化,他死不了啦!”

圣丐­精­博武学,却不通医理,茫然喝道:“疯女人,你将老叫化弄糊涂了,到底是能活,还是不能活?”

“他心中淤血已出,气脉必通,只要医治得法,十数日必可复原。”

“真的?”

“绝不会错……”

老叫化呵呵一笑,飞­射­到烈火神君之处,大声道:“火老儿,那孩子死不了啦!”

烈火神君气­色­稍有转机,张目缓缓言道:“只要他不死,迟早还要和老夫再拼三掌,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等着他报这三掌之仇吧!”话落人移,转身要行。

“请慢!”烈火神君留下了圣丐,续道:“老夫说过,只要他不死,会指点他一条明路。”

“是不是要老叫化转达?”

烈火神君点点头道:“老夫伤势不轻,却是劳人涛所赐,圣剑烈女,早到南海艳魔岛。”

“生死判官呢?”

“沧海一奇的化身。”

“难道独臂和半面不替爱徒报仇?”

“恐怕已经出动。”

“沧海一奇是否有杀尽天下英豪,独霸武林之心?”

“这不是老夫所应该回答的问题,你请吧!”

老叫化素知烈火神君个­性­怪僻,他不说的事,哪怕你舌蔽­唇­焦,他也不会贸然出口,因此,圣丐不便多言,转身就走。

五步不到,突听烈火神君冷然一哼道:“你杀死了我十八地岳峰近百的徒众,伤愈之后,我要报仇雪恨!”

老叫化倏然一停,哈哈笑道:“老叫化随时候驾……”他话声突顿,又哈哈一笑道:“只怕你在伍海萍三掌之下,就已命归黄泉,还有机会替徒众报仇吗?哈哈!”

“哼!”烈火神君一声怒哼,伤势又发,连续吐出了四口鲜血,几乎晕死过去。

十八地岳峰本是烈火神君的清修之所,但被沧海一奇借作屠场,凭空死去无数的人。

生死幻象灭神阵为沧海一奇所布,他激起烈火神君对抗海萍,就已撤去,满以为海萍必死于这一恶烈的拼战中,哪晓得一场血雨腥风之后,海萍不过是重伤而已,反之,烈火神君倒吃了大亏。

十八地岳峰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圣丐带着娉婷公主抱着海萍也走出是非之地。

山洞之内,又呈现了热闹的状态,伍海萍进出十八地岳峰两次,也受伤两次,这座天然的山洞,成为他疗养伤势之所。

十几日,多亏娉婷公主细心照料,针灸药疗,加上他自己运用天罡真元,伤势已痊。

这一阵缠绵的日子里,这对男女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情愫也随之而生,但苑小玲吕小芳占袭了他整个的心灵,反而增加了他的痛苦。

他已知道了沧海一奇在南海艳魔岛,报仇、取剑、救美,是刻不容缓的事,他决心单独找沧海一奇算账。而且,已获得娉婷公主的同意,她随后也将赶赴艳魔岛。

海萍的心情相当沉重,他负有满身的血债,也负有多方面的情债、情孽、仇冤,在他心中是同等的比重,他踽踽而行,怀念死去的姐姐,未死的妹妹,还有数度施恩于他的娉婷公主,他恨,为什么这些孽债都要他来负担。

这次,狠心地离开了娉婷公主,连圣丐韦正也等不及见面,三天了,没有发现任何情况。

南海艳魔岛在什么地方,他没有摸清,只知往南行走,行近武当山脉,已是深夜子时。

狼嚎虎啸,使寂静的山野,平添几分恐怖,艺高胆大,他压根不将这些恐怖的现象放在心上。

正行间,前面排出了几声狂啸,直冲云空,压过了狼嗥虎吼之声,排去原有的死寂。

海萍心头猛震,暗想:“老哥哥劝我消除杀孽,直奔南海,我不能再惹事生非……”心念一决,方向突变,绕道往南飞驰。

两里路乍过,又传来两声尖啸,声音十分接近,他脚下略一停顿,叹口气,继续飞奔。

转过了三个山头,蓦地人影飞­射­,自两面山头上疾驰而落。

“是玉书生么?”人未到,喝声先起。

海萍不能再走,镇定如恒,答声:“不错!”迎面望去,一僧一道,年纪都在五十五六之间,杀机展露,横瞪海萍。

“我以为你永远不出世,逃得了么?”和尚怒声喝喊。

海萍被他吼声弄得摸不着头脑,强忍忿怒,问道:“两位与伍某人无仇无冤,何出此言?”

“呸!你自己毒辣凶行,还想装糊涂不认账,哼!不要脸!”老道怒骂。

海萍心火急­射­,怒喝道:“伍某人光明正大,敢做敢当,我哪点不要脸?”

“哼!哼!”两人同时怒哼,不言不语,扭脸接连发出三次狂啸,震动山谷。

海萍非常诧异,也非常讶然,不知这两僧道意欲为何。刹那间,山前山后,山左山右,啸声回应,环绕不绝,显然,这山区之内,早布下了人山人海。

海萍又想起了圣丐之言,杀焰敛消,足尖点动,人已飘出两丈,大声道:“伍海萍要事在身,暂且告辞,再见!”两个起落,又飞了四丈多远。

“姓伍的,今天你逃不出武当山区,毁庙杀人的深仇大恨,今天非要雪清不可!”老道气冲冲的喝叫,展臂疾追。

海萍心急艳魔岛之行,毫不理会,照走不误,他越是这样紧赶,就越显得像是心虚,也越发的使僧道坚信不移,奔得快,追得紧。

突然间狂焰疾卷,迎面扑来,有人大喝道:“转去!”

海萍防不胜防,心中一惊,奔势难稳,急遽中,错身斜飘,一口气落在四丈多远。

他杀心顿起,回目看去,吓!满山遍野,出现了无数的僧道,刀剑掠空,亮晶晶触目惊心。

“不要放走伍海萍呀!替九大门派的人报仇!”喊声撼山拔岳.威厉凄凉之极。

海萍心中似乎有些明白过来,索­性­凝功戒备,到底看他们如何,来人数目,至少在三百人以上,他们环山面围,每个人凄苦的脸上,都露出了忿恨之容,那样子,恨不得将海萍剁成­肉­泥。

不大工夫,人群中走出一位捧剑的老道,他渐渐接近海萍,啊!原来是武当掌门人云鹤真人。

云鹤真人肃容满面,杀机隐现,冷冷喝道:“伍海萍,九大门派与你何怨何仇?”

海萍莫名其妙,说道:“除五旗盟帮之外,武当、少林、峨嵋、昆仑与我确无深仇大恨。”

云鹤纵声排出悲壮的长笑道:“你在十天之内,纵火毁了九派的基地,杀死四五百弟子,这又是为何?”

海萍心头猛震,大气惊问道:“你相信伍某会这样做吗?”

“哼!武当数百年基业,毁手一旦,居无处,食无着,亲受其害,我怎么不信?”

“那不是伍某人所为。”

“你不敢承认?”

海萍不禁大怒道:“这些日子里我两奔十八地岳峰,重伤两次,怎能分身杀人放火,事实如此,我怎能承认。”

“接住!”云鹤真人不愿多言,抢剑之下,抖手抛出一个纸团,隔空­射­向海萍。

海萍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师仇不共戴天,杀尽九大门派,伍海萍。”

晴天霹雳,轰击着海萍的心脑,他心里只叫苦,暗道:“这是谁?借刀杀人陷害于我……”

念头顿转,走为上策,急道:“此事确非伍某人所为,多则半年,少要三月,我自会还我清白,暂别了……”身形起处,拔空三丈,斜飘过去。

云鹤真人哈哈一声狂笑道:“伍海萍,你走不了!”

人潮狂奔,满山都是,海萍甫落地面,照样的被围在当中,这一来,可将海萍的真火逗起来了。

只见他剑眉高挑,眼闪冷电,大喝道:“伍某人忍耐再三,并非是怕你们人多,若再仗人众苦苦相逼,别怪我……”

“姓伍的,纵使你功能通天,武当之仇,非报不可,你们上!”

云鹤真人喝声甫落,剑光顿起,当先向海萍扑去,武当门人,加上昆仑弟子,足有五百之众,声势端地唬人,人潮疾卷,吼声如雷……

海萍冷然而笑,杀机暴­射­,两掌登出,格退了涌奔过来的僧道,喝道:“云鹤!你若再驱使门徒狠攻,伍海萍可要血染武当山区!”

云鹤真人连声苦笑,情况悲壮,大喝道:“出家人无处存身,生不如死,你杀吧!上!”

“杀!杀死伍海萍呀!”

数百人形成一道厚厚的人墙,同时喝喊,蜂拥浪绞,刀剑并举,齐向海萍杀来。

海萍俊脸变­色­,牙关紧咬,一声断喝,舞掌如飞,起先,他只用五六成力,格退冲进的僧道,却无杀伤之心,但僧道忿怒难当,视死如归,虽被格退,仍旧亡命地再冲上来。

处在这种情形下,只有杀人一途,海萍厉声长啸,掌发指伸,青气暴­射­,猿臂展动,片刻不停,啊啊啊啊……惨声连连,最前面的人墙倒下了,血湿遍了山头。

但没有退缩,吼声更急,惊天动地,青光的再度扬出,比刚才更凶更厉。

惨叫刺耳之极,又倒下了一排,血滚滚而流,杀声再起,悲壮激烈,冲得更疾更烈,海萍被围在核心,在人浪中冲出冲进,血渍斑斑,他也毫无顾虑。

人腾掌发,狂吼如雷,尸体成堆,血流变成小河,活人已渐次减少。

惨惨惨,武林浩劫,几十年前的惨况,重新搬演在武当山脉,大约在一盏热茶之间,五百多僧道,只剩下四百余人,然而,悲愤的心情,冲击在这群僧道的心中,他们疯狂了,心碎裂了,仍旧是冲,是杀,心里杀心既起,照样的是疯狂,完全失去了理­性­,双方都踏着地上的尸体,踩着地上的鲜血,进、退、攻、杀……

“噗通,噗通,噗通……”血,不停的流,人也不停的栽倒。恐怖,罩满了武当山区。

死亡的­阴­影,侵袭每个人的心头,海萍已杀红了双目,混身是血,他这刻没有逃走的想法,满脑子只有一个“杀”字,空气愈演愈为紧凑,窒息着每个人,杀的气氛也越来越浓厚。

没有人为他们的生命担忧,急急需要的是杀死对方,消除仇敌。

这场惨绝人寰的劫杀,的确是无法避免,除非,僧道占优势,逼杀海萍,除非,伍海萍暴毙当场,除非——但可能吗。残酷的杀劫啊!是谁造成的?

三十年前,天罡神煞和混世神魔引起江湖之乱,就是因惨杀九大门派而起,而三十年后的今天,残杀九大门派的旧事,再度出现武林,这是谁的罪恶?伍海萍吗?

事实上伍海萍捕杀九大门派的情景,早已震撼了江湖,伍海萍啊!他将步上天罡和混世两人的覆辙,残杀无法停止,尸骨堆积如山,鲜血汇成了小河,鬼哭神嚎,愁云惨雾。

天变了,乌云朵朵,笼罩满是血腥的武当山区,气压显得格外低沉,叫人喘不过气来。

死神在向他们招手,人潮仍在挣扎,蓦地轰然一声震天的巨响,排出一阵焦雷,狂风顿起,横扫这凄惨的图面,僧道越来越少,海萍也有些手软骨酥,远远又传来怒吼,黑影幢幢,直向这面奔进。

“不要放走了伍海萍啊……”

“杀死玉书生替我们九大门派报仇……”

又来了人群,响起了震耳的吼声,声音不断的传来,人潮也愈奔愈近。

海萍杀疯了心,几乎不可以控制自己,这里震撼山岳的怒吼,激动了他混乱的神志,飞掌之中,回目就地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急付道:“这些尸体,都是我杀死的……”

吼声再起,思潮突断,举目前望,不由又吃了一惊,原来,从两座山头下,又赶奔过来一大群人群,不是僧,不是道,却是些紧身衣着的壮汉,最先的是青龙帮的帮主地煞尊者陆光朋。

海萍心急如焚,他不是怕,而是活生生的人,叫他一个一个宰杀,终有心酸手软之时,估计人数,至少在三百人以上。

地煞尊者陆光朋是五旗盟帮的白旗龙坛,他受了沧海一奇的指使,如今又带着邛崃和华山派的门人,加上他的徒众,到此驰援,他和云鹤道人会师,不容分说,挥旗呐喊,鼓动人群抢奔拼杀,本来势弱的僧道,再度鼓舞起来,个个争先,勇往直前,明知是送死,可是,报仇心切,仍然狠攻。

海萍到底是血­肉­之躯,哪经得这种惨绝的拼杀,然而他脱身不了,于是,一横心真元发动,天煞绝命手,错掌而发,他立定主意,打算杀出一条血路,纵身出困。

惨叫频传,新增的壮汉,眨眼就倒了好几个,喊杀连天,天怒人怨,他不敢松懈,他还有未完的心愿,他的强仇大敌还未除去,他不甘心这样抛骨此处,因此,他不顾后果,只要能得偿心愿,纵然舍自己一条命,来陪葬这些冤死的白骨,他也心甘情愿。同时,他更要留下这条命,来雪洗自身对九大门派的清白,海萍在陡然间,作了以上想法。

于是杀机更浓,出手更厉,惨呼连连,死伤无数,要知海萍在十八地岳峰和烈火神君硬对三掌之后,天罡真元已发展到顶点,虽受重创,却对他的功力,有增无减,别说这数百二三流角­色­,就是再高的高手,恐怕也非其敌。

十四

蓦地,山中又传来两声怒啸,振奋了拼命的各派弟子,眨眼间,人影纵横,满山遍野,都出现成堆的人群,两个身躯魁伟的黑衣老者,当先驰奔到云鹤真人和地煞尊者之前。

来人正是点苍派掌门人驼背毒龙计环,和雪山掌门人披风剑陈均,也是五旗盟帮的红蓝两坛主,这两人带领手下弟子,也有三百多,赶到此处。

驼背毒龙翻目看了看满地尸首,不禁热血沸腾,扬手朝人群不住挥舞,转对云鹤道人怒道:“姓伍的真力有限最多只支撑顿饭的进光,我们岂能再作壁上观,而让他远走高飞,上!”他话声甫落,人已飞扑抢进,大喝道:“伍海萍,你的末日到了,快还我九大门派已死弟子的命来……”

刷刷刷……四掌齐发,雷霆万钧。

云鹤道人清啸已出,仗剑飞入,飕飕飕,一连就是三剑,银光闪闪,威厉已极,地煞尊者心胆大壮早已抢进,以平生之力,猛攻五记,劲力如山。披风剑陈均斜升空中,居高临下长剑摆动,钢牙咬得格格乱响,硬劈四剑,狠辣绝伦,这四人一出手,门徒­精­神大振,杀声远播数里之外,情况惨烈之极。

海萍本是杀开血路脱困,如此一来,逼得他不得不将功力转对这四个一等高人,以攻还攻,只见他狂啸两声,掌指同出,拳脚并举,左攻云鹤道人,右打地煞尊者,前取驼背毒龙,后防披风剑,大家都是在出全力,拼死命,双方都稳住了阵脚,惨嗥也骤然不闻。

可是海萍前后打了近半个时辰的硬仗,真力的确损耗太多,比较上他委实是吃了大亏。恶拼不停,胜败未见,狂啸再起,群山回应,震动了数百人的心弦,双方都有些心惊动魄。

狂啸没有停止,人影已然出现,但恶斗仍在继续,不见生死,绝不罢手。

突然间又在南面的山头上,传来两声怪啸,这啸声延有半盏茶的时向,方才停下。

邛崃、华山、青龙、点苍、雪山、武当、昆仑七派的人马,在云鹤道人,地煞尊者,驼背毒龙,披风独剑四人的领导下,呐喊、嘶杀。他们似乎没有注意第二次狂啸声音,全力放在死拼之上。

俄顷山头下,转出来三个人,身法快过闪电,直向打杀这面扑来。

眨眼间,他们已立于山头之上,六道目光,紧紧盯住恶拼景况,地面那许多尸体和变成紫­色­的血河,在他们看来,简直不当一回事,渐渐的,三人的脸上展出了杀气,交换一下眼­色­,只见中间那人喝道:“陆光朋!这小子是玉书生伍海萍吗?”

“不错!”

“吕氏三枭报仇来啦!”

人群遽然往两下里一分,三枭恶狠狠的吼声如雷,抢奔过去,举掌照海萍就劈,吕氏三枭是黑道上顶尖毒狠人物,居然也参与群殴,混乱的局面,迫得海萍热汗直流,湿透衣甲。

伍海萍虽是仗恃天罡真元,但久战未停,如今又加上三个高手,血­肉­之躯毕竟受不了。假如再狠斗下去,海萍必真元耗竭,不支而亡,紧要关头,危机重重。

忽然那两声绵长的怪啸,又起自山头之后,若在平时,这两声长啸,定能震撼在场群雄,但眼前的人,是在聚­精­会神的拼命,因此,没有人理会。

刹那间,远远的山头上,出现两道人影,只见黑影闪动,风驰电击的向恶斗的这面赶。

这个当口的伍海萍,已是力疲筋软,在人群吼动,团团猛攻之下,委实有些支持不住。不过他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他要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因此,凝聚着最后的真元,努力挣扎,希图闯出重围,再作报仇的打算,然而眼前的仇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形成非杀他不足解恨之势。

如果伍海萍不连续展露天煞绝命手,杀死几百人的话,眼前的险象,倒不会放在他的心中,生死之判,胜败已成定局,海萍心如火烧,狂怒攻心,暴躁如雷。

蓦地,狂雷大响,倾盆大雨,无情地洒泻,近千人闪展在雷雨之中,眨眼就变成了落汤­鸡­,凝结了的鲜血,随着雨水,变成了紫­色­的水浆,滚滚而流。

“住手!住手!”两声怒吼,突然排出。

这怒吼压盖了雷声雨点,震动了每个人的心弦,然而,紧要的关头,杀和恨,埋葬了理智,没有人依言撤身圈外,反之,攻得更烈,打得愈猛,海萍已经不支,汗和雨,混成一片的排泄。

“住手!”又是一声狂吼,依然如故。

急了,怒了,有人高声喝道:“穷鬼,不动手那娃儿要完……”

“哼!”怒哼之下,人影飞­射­,猛向海萍身前落下。

只见他抡动铁掌,勇猛翻飞,大喝道:“老叫化,从外面打进来……”

这两人应和得宜,来得正好,打得更妙,一时之间,人仰马翻,东倒西歪,混乱的局面,的确少见,但没有伤亡。海萍本已力衰神竭,一见这两人驾到,­精­神陡振,天煞绝命手,再度展开,惨嗥又传,尸首再增。

七位江湖高手,经不住三个人的夹击,攻势顿挫,节节闪退,一眨眼,海萍又杀死了四个冲进的僧道。

“小子,你要杀死多少人呀……呼……呼……”

两股潜力,突向海萍扣去,突然的一击,将海萍击退了五六步远。这人真怪,劈散了围攻的人潮,又对海萍毫不客气。

海萍惊魂甫定,忽听:“你们再不住手,别怪老叫化心狠手辣!”

此语甫落,接着有人怒喝道:“牛鼻子,还不撤退?真要逼我穷鬼杀人?”

这两人声势夺人,凌厉非常。

云鹤道人心惊­肉­跳,当先纵出圈外,高声喝道:“大家退出五丈以外,听令行事!”

令出如山,人潮急涌,很快的收手撤出五丈,可是没有人不杀机满布,都露了一脸忿怒之­色­,和哀伤的表情,这场惨绝人寰的恶拼,总算是暂时停止。

来的两人正是圣丐韦正,和大名鼎鼎的穷神。

老叫化怪眼翻动,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不禁黯然神伤,自语道:“唉!老叫化活了这把年纪,像这样杀人如麻,倒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

“穷鬼也算是开了眼界……”

海萍没有言语,星目紧盯着周围的人群,暗中却在运气调息,他剑眉高挑,杀焰未减一分一毫,英俊的脸蛋,冷得像冰,绷得紧得不得了。

云鹤道人怀捧长剑,凄苦的脸上,带着几分怨恨,也现出重重杀机,他修为极高,倒能强自镇定,望着圣丐穷神,点了点头,冷冷问道:“两位是专门替伍海萍解危来的?”

穷神听来感到十分不愉快,也冷冷地反问道:“难道你愿意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不成?”

“纵然死绝,也不­干­你的事!”

穷神双目突张,光芒逼­射­,怒道:“你可再下令动手……”针锋相对,火药味又趋浓厚。

老叫化一睹情况,心头大急,喝声:“慢点!”他拦住了双方,脸­色­沉重,向云鹤道人道:“老道,你能不能将前因后果对老叫化说说?”

云鹤道人怨恨重重,忧愁满面,毅然道:“此事确非三言两语能了,两位世外高人,还请高抬贵手,不必过问。”

老叫化脸­色­一整,很肃穆的道:“老叫化素来行事,绝不强人所难,只是今天事态严重,不得不Сhā身过问,云老道,我看你还是说明原因,是否过问,老叫化再作定夺如何?”

云鹤道人犹豫了片刻,深深的一叹,很急迫而又简短的道:“伍海萍十日之内,毁了九大门派的基业,杀死数百门人……”

吕氏三枭急怒难当,忙在这个节骨眼上抢着喝道:“也毁了我们黑道上七座舵窑,击毙了两百多人!”

圣丐和穷神听得心中猛震,不期然地都扭过头,怒瞪双目,瞧着海萍,大有对海萍不客气之意。

海萍正在运功调息,睁目看去,见两位怪侠眼神逼人,怒视自己,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淡淡的说道:“两位相信他们的话是真的么?”

穷神冷笑两声道:“一是武当掌门,一是黑道盟主,身份之高,地位之尊,人所共知,难道会冤你不成?”

海萍心头怒火蓦然上冲,大喝道:“伍某人人间丈夫,敢做敢当,岂肯虎头蛇尾,杀人放火,根本不是我所为。”

穷神一见他理直气壮,不禁在心里也起了疑虑,当下沉吟不语。

地煞尊者陆光朋嘿嘿冷笑,喝道:“证据确鉴,还想抵赖……”

圣丐冷冷地接道:“什么证据?”

“请看!”地煞尊者打怀中拿出纸贴,递给圣丐。

圣丐刚刚接过了贴,忽听:“请看!”

“请看!”

“请看!”驼背毒龙、披风剑、吕氏三枭,三声请看,送出了相同的纸帖。

圣丐和穷神各接着两张,只见上面写着:“师仇不共戴天,杀尽九大门派,伍海萍。”

“断魂崖前血恨,灭绝黑白七门,玉书生。”

这两人不由大怒,旋身分站,同时喝道:“伍海萍,你还有何话说?”

海萍见这两人竟站在敌对方面,不由暗中叫苦,剑眉扬动,神志凝静,冷笑道:“穷爷不明伍海萍的行踪,难道考哥哥也忘了我受伤的事么?”

圣丐哦了一声,自语道:“对啊!我离开他之时,他重伤未愈,计算日子,总共不过十来天,他本领再大,绝不可能不等伤愈而作伤天害理之事……”

他自语未落,云鹤道人又是两声冷笑道:“我还有铁证!”

“请说!”

“天煞绝命手普天之下,只怕仅伍海萍一人会用,被杀死的门人,眉间都有两道青痕,这一点,伍海萍又该作何解释?”

此话方落,三派掌门,和吕氏三枭也都怒道:“被杀之人,都是如此。”

海萍心中大感惊异,神­色­陡变,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怪啦!江湖上居然也出现天煞绝命手……”

穷神一声怒吼,喝道:“天煞绝命手奈何得了我!吃我一掌……”呼地一声,硬生生的照海萍拍去。

海萍一惊,侧身闪让,刚要举掌还击,突地轰地一声大震,掌劲对消,只听圣丐怒道:“穷鬼住手!这中间大有文章。”

“他杀人不算,还要毁庙烧房,实不可恕,这种人一日不死,终是大患……”话落人飘,掌影翩翩,眨眼对海萍快速绝伦的打出了四掌。

海萍杀机倏现,怒道:“你们不信伍某人之言,硬逼我动于杀人,怪不得我心狠手辣,来吧!”

“刷……刷……刷……”喝喊之中,照样回敬四掌,凶猛无匹。狂风疾卷,巨响连连……

四外人声虎吼,武当、青龙、点苍、雪山,四派掌门人和吕氏三枭闪动身形,正待合攻,气氛再紧,海萍已呈于危困之中。

忽然间,圣丐扑身其间,双掌擂动,­性­急之下,他也排出了六掌,不过,他这六掌逼得各派之人节节复挫,也逼得穷神抑退三尺,老叫化在刹那之间,想通了一件事。

他抢身傲立海萍身前,大喝道:“谁要动手,先冲着老叫化来!”

众人不由一怔,愣愣的瞪着他,就是不敢出手,因为圣丐辈份高,名头大,功力强,为人又正直无私且江湖人对他,都得敬畏几分。

老化子脸­色­凝重,大声对众人言道:“老叫化以生命担保,伍海萍绝不可能做出杀人毁基之事。”

吕氏三枭急问道:“何以见得?”

圣丐冷冷一哼,反问道:“你们基业被烧,门人被杀,在什么时间?”

云鹤道人面­色­­阴­沉,冷冷接道:“大约是在二十天以前。”

“对啊!二十天前,老叫化正陪着这孩子二次上十八地岳峰,也正是他和烈火神君受重伤之日。”

披风剑接着喝道:“难道这些铁证是假的?”

圣丐毫不思索,朗声笑道:“难道就不许天罡神煞,混世神魔再度出世?”

话出如风,又是从圣丐口中道出,这又增加了它的份量和神秘,在场之人,除海萍外,没有不心惊胆战的,沉静了,死寂了……

原来的杀焰,冰消瓦解。每个人心头上,蒙上一层可怖的­阴­影,天罡神煞,混世神魔,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是神出鬼没,杀人如麻的魔鬼,海萍心中虽是明白这两人不可能再世,但他的确震惊运用天煞绝命手的人,这个运用天煞绝命手的人,为什么杀人留条用海萍之名?

杀的这些人,又正是断魂崖上的仇家,奇怪!这人是准?敌乎?友乎?是­阴­谋?还是善意?谜……谜……谜……所有的人,脸­色­都是凝重的,海萍也不例外。

沉默了许久,许久,圣丐一声­干­咳,打破了沉闷的气氛,道:“事已如此,可否听老叫化一言?”

“愿闻高见。”

老叫化一收往日嬉笑之态,沉声道:“江湖上身怀天煞绝命手绝技之人,很显然的不只伍海萍一人,各位想想,除天罡神煞和混世神魔之外,还有哪个……”

海萍在旁边很快地接口道:“不!绝不是天罡和混世两位老前辈。”

“这话是你说的!你能负责?”

“天罡混世早就离开人世,我当然负责。”

圣丐和群豪脸上又现出了迷惑之­色­,四位掌门人和黑道三枭,目光不住的往海萍脸上扫去。

穷神怒哼一声道:“除此之外,恐怕难找第二人。”

海萍脸­色­顿寒,怒道:“你还怀疑我?”

“我穷鬼一直就没有放弃怀疑!”

海萍纵声狂笑,道:“我若有心摆脱纠缠,只要将此事推在天罡混世两位前辈的身上,何必说他们早登极乐?”

穷神听得一愣,大声道:“杀人放火果真不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做……听见没有?”

穷神又是一怔,转脸对云鹤道人道:“牛鼻子,看来这小子说的是真话哩!”

云鹤心中已有些动摇,苦笑一下,道:“那又是谁呢?”

圣丐接着说道:“只要不是天罡混世再生,老叫化有法子查出此人……”

“伍海萍照样的要走遍天涯,将真象查明,还我清白!”

穷神冷然一笑道:“你们还要不要再拼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不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凄苦之­色­。

圣丐心中感到一阵难安,笑对云鹤等人道:“老叫化言出如山,纵然陪上这条老命,也要对各位有个交代。”

海萍也毅然言道:“在下虽与各位小看过节,还不至暗施毒手,三月之内,如查不出凶手下落,我会自绝在武当山区……”

“穷鬼也愿自掘坟墓,以慰这些冤死的亡魂。”

他们三个人异口同声,斩钉截铁的提了保证,这给足了眼下七个人的面子。

命,到底是宝贵,能有满意的交代,谁不愿藉机下台?

云鹤道人又苦笑两声,道:“士可杀而不得辱,三位既是以生命作赌注,贫道怎敢多言,再动­干­戈,不过……”

老叫化沉声接道:“不过怎样?”

云鹤道人神­色­凝重,缓缓言道:“凶手神出鬼没,机警异常,只怕不易查出!那个时候……”他说话之际,双眼始终在海萍脸上溜动。

圣丐冷冷一哼,喝道:“老叫化不叫你们动手动脚,我会料理我自己。”

“穷鬼何等身份,说话岂同儿戏?”穷神立即接道。

海萍双目突张,冷光一闪,怒道:“你是不是要伍某人现在就自杀身亡?”

“不敢,不敢!”

“哼!三月之内,记住!查不出凶手,你们到此处搬我的尸首,再见!”晃肩之下,人已飞出了四丈有奇。

穷神倏然而笑,大喝道:“伍海萍站住!”

海萍急急奔势,目­射­异光,想了一下,道:“伍某人还有要事赶办,恕不奉陪……”

他的话尚未说完,正要行动,哪知他快,穷神比他的行动更快。正当海萍起身之时,穷神已掠身阻住了他的去路,大喝道:“叫你站住……”

“是不是想打一架?”

“穷鬼没有那么大的兴致。”

“一再阻挠,是什么意思?”

“有话问你!”

“请讲!”

穷神见海萍终是冷脸峻词,知道是他误会刚才的恶攻,可是,穷爷不加解释,只冲着云鹤道人道:“牛鼻子,你们也该走啦!”

穷神怔愕片刻了恍然而笑,喝道:“老叫化,来呀!”

“穷鬼!你问他吧,老叫化听得见。”

海萍非常不耐烦,冷冷说道:“要讲话请你快点,我没工夫和你谈心。”

“小子!你怪我劈了你几掌是不是?”

“哼!”

“别哼!穷鬼随时都准备挨你几掌,我问你,沧海一奇见着没有?”

这话引起在场的群豪惊诧,所有的目光,都­射­向穷神脸上。

海萍一阵黯然,愤恨突起,道:“没有!”

“你知他在艳魔岛?”

“老哥哥告诉我的。”

“江湖上所有的门派,都被他利用了,你知道吗?”

“已有耳闻。”

“你打算怎么办?”

“到艳魔岛寻他去。”

“你一个人?”

海萍顿了一顿,他本想说有娉婷公主帮忙,但一想到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求助女人,于是,他只好答声:“不错。”

“两个女娃呢?”

海萍杀机蓦现,前窜三丈,指着陆光朋、计环、陈均三人厉声喝道:“吕小芳究竟在哪儿?”他突如其来,反将老叫化、穷神,和三派掌门人吓了一跳。

地煞尊者冷冷一笑道:“找沧海一奇就知道了。”

“呸!不要脸!寻不着沧海一奇,救不出吕小芳,我要你们三人抵命……”

他顿了一下,接问穷神道:“还有话么?”

穷神微微一笑道:“独臂大师和半面神尼已经出动了。”

“于我无关。”

“人丢剑失,怎么与你无关?”

海萍不禁一懔,心中感到万分歉疚和痛苦,一时答不上话来。

穷神哈哈一笑道:“你虽然保护不了两个女娃,人家不能不关心他们的爱徒,他们连袂找沧海一奇要人讨剑。”

海萍心头猛然一震,穷神的话,刺伤了他的心,茫然中,没有多想人家话中之意。

穷神话虽多刺,但隐隐约约的说明苑小玲还在人间,他妄自心酸,没有逼问地煞尊者等人,否则,谜底必可揭穿。

海萍张开双目,狠狠地瞪了穷神一眼,道:“还有什么话要说?”

“哈哈!就这些还不够么?”

海萍心中又是一阵刺痛,怒道:“人剑是在我手中丢失的,也必自我手中夺回,绝不假手任何人,再见!”话落人飘,晃了四丈多。

“小子!艳魔岛见!”

“不敢再劳动老哥哥大驾……”后面的话,轻微得难以入耳,只是不见海萍形影。

圣丐哈哈一笑道:“穷鬼,咱们也该走了。”

“别忙!我还没有弄清邛崃和华山两派的掌门怎会出现双包案?”

地煞尊者惨然一笑,趁机回道:“他们是孪生兄弟,只有我们几人知道。”

穷神哦了一声,继续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眼前惨事?”

云鹤道人很快的接道:“行凶之人一日查不出来,伍海萍就永远是我们心中的仇敌,我们仍然要找他算账。”

穷神不禁心头火发,两眼突地一睁,闪出惧人的威光,喝道:“牛鼻子,你仍然要……”

圣丐微微一笑,拦住穷神道:“怪不得他们,你若是他们,也同样的有此说法。”圣丐又是一笑,转对云鹤道:“好在为期只有三月,期限一过,随你们怎样都可以,咱们再见了。”老叫化一拉穷神,扭头就走。

武当山区成堆的尸骨,成河的血,死沉沉的无声无息的被埋在山头之下。

云鹤道人老泪纵横,喃喃念道:“武当数百年基业,毁在我云鹤手中,如三月内查不出仇家,我当自决在祖师法像之前……”

悲凄哀壮的声调,使人不禁一掬同情之泪,他们,与伍海萍誓不两立。

只有杀伍海萍才能报仇雪恨,才能慰藉枉死的冤魂,才能对得起各派的祖师,各派的掌门人,原就有发绿林帖群杀海萍之心,然事变仓促,绿林帖并未发出,如今,他们又作了决定,邀请武林同道,主持正义,围剿伍海萍。

事态已显得万分严重,海萍不知,圣丐不明,穷神也蒙在鼓里。

武当山寂然了,平添了数百亡魂,伍海萍之罪乎?太冤枉了……

这场恶仗中,海萍对穷神非常不开心,他心情沉重,由黑夜直奔到天明,再由天明走到黑夜,四五天没有停止。他的目标是艳魔岛,但在沿途中,没有放松查探杀害九大门派的凶手,可惜连影子都查不出。

第七天的深夜,他落脚一座荒山古庙之中,几天来人不停步,的确有些疲惫。

进庙之后,刚坐下调息,蓦然庙外传来了脚步声音,直达庙门,海萍暗中奇异,侧身而起,掠目向外看去,不由就是一怔。

“哼!又是他,­阴­魂不散。”海萍心里怪喊。

原来庙外来的正是过去几次碰面的黑衣蒙面人。

海萍对他的行动,突起怀疑,正待飞身而出,只听蒙面人哈哈一笑道:“伍海萍,咱们又碰上了。”

“阁下老是缠着我,究竟是何用意?”

“这不过是巧合,谁缠着你!”

“巧合?”海萍走出庙门,冷冷言道:“阁下是否可以表明身份?”

蒙面人脸上是何表情,不得而知,可是他却被海萍这句话震动得退了四五步,冷笑道:“没有必要。”

海萍再走进两步道:“伍某人要求的事,从来不打折。”

“阁下为什么定要强人所难?”

海萍愕了一阵,很坚决地道:“我认为你不怀善意。”

“哈哈哈!我若不怀善意,早就要了你的小命。”

“不管怎样,请你一露庐山真面目。”

蒙面人又是一震,道:“确难从命!”

“你当真不愿表明身份?”

“你要动手?”

“嗯!也许!”

“抱歉,恕不奉陪!”蒙面话声乍落,掠开七尺,拔步就走。

海萍似乎没料到他有此一着,大喝道:“你走不了……”身法如电,随后急追。

两人的脚程,看来不相上下,距离只差两丈左右,眨眼的工夫,已追出了四五里地。

蒙面人心机深沉,一阵紧奔之后,突然说道:“这次相见,本有要事相商,阁下定要强人所难,拿善当恶,真是不识好歹。”

海萍心里只嘀咕,他没有主张,捏不准对方的心意,因为,蒙面人几次都对他有帮助,他只是怀疑,绝想不到蒙面人就是沧海一奇[奇+书+网]。他不理人家的喝喊,拼命地追。

“难道有关你切身厉害的事,你也不愿听?”

海萍登时一惊,勉强说道:“你说吧,我愿洗耳恭听。”

“不许再追我。”

“哼!”海萍冷然一哼,果然立身不动。

蒙面人转身一看,哑然而笑,道:“这还像话……”

“请你别多废口舌!”海萍脸­色­突凛,杀机一展。

“九大门派,黑道舵把被人毁基血洗……”

“我知道。”

“那人用的是天煞绝命手。”

“你知道是谁?”

“是你!”

海萍有苦难言,不觉大怒道:“胡说!”

“那就是沧海一奇。”

“什么!沧海一奇也会天煞绝命手?”海萍惊讶得逼近数步,厉声喝问。

蒙面人­阴­­阴­一笑道:“他为什么不能会?”

“你怎么知道的?”

“猜测,判断!”

海萍摇摇头,道:“你能不能再仔细地打听一下?”

“可以!”

“什么时候告诉我?”

“三月之内!”

海萍不禁又是一惊,双目神光炯炯,盯着蒙面人许久不移,两道冷电,像是要穿透蒙面人的心,良久,良久,他方冷然一哼道:“一言为定。”

蒙面人只点了点头,话锋突转,又道:“你近来见过八荒人物没有?”

海萍第三度讶然,忙反问道:“你看见过?”

“不错!”

“什么所在?”

“离此往南,约七十多里的地方,名叫‘无底沟’。”

“是哪些人?”

“铁塔魔君,九毒娘子。”

海萍血气翻涌,脑中又展出古刹惨况,不由杀焰重重,喝声:“没有骗我?”

“在下过去所言之事,有没有骗你?”

“再见!”见字还没有落。人已掠出了五丈多远。

蒙面人­阴­森森的一笑,见海萍没有影儿,方冷冷地说道:“纵让你三头六臂,我也要磨得你­精­竭力枯,嘿嘿嘿……”他走了,又达成了一项­阴­谋。

伍海萍紧奔疾赶,心中、脑里,不停的换映苑龙全家每个人的面孔,尤其是古刹亲目所见的惨状,钉死在壁上的死人,尤其是苑小玲的尸首,脸上刀划的惨相,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铁塔魔君碎尸万段,方能泄心中这口恶气,他心急情燥,压根就没有考虑到蒙面人的用意是好是坏。黎明之前,他已经到了无底沟。

静悄悄的满是削峰怪石,看不出丝毫使人怀疑的迹象,他继续往前窜奔,一片古老的原始森林,横阻去路,水声潺潺,自森林内传出。

海萍略一犹豫,双臂振动,弓腰就往森林内窜去,艺高胆大,心急报仇,完全不顾林中有何埋伏,他疾奔之下,眨眼就是两里路过去了,可是,仍旧没有越过森林。

突然间,眼前一亮,隆隆之声,自右端排到,海萍方向一转,直朝巨响方位赶去。

三四丈远近,陡崖出现,林木稀少,放眼瞧去,一座瀑布,向陡崖下排泻,瀑布之下,深不见底,阳光照­射­,只见洪流猛奔,势如万马奔腾,海萍瞧了半晌,也不敢断定此处是不是无底沟,他正在凝目远眺,蓦地“嘿嘿嘿……”三声冷笑,砭骨生寒的自身后排出。

海萍遽然一惊,身形不期然地后撤了一丈多,脚下未站稳,两股如山的劲力,猛自左面袭来,海萍冷冷一笑,双掌擂动,倏地拍去,同时,身形再往右闪。

砰砰……响声乍过,他已右闪了七步之多。星目急探,正待——

刷刷刷……三声奇响,­阴­风阵阵,自林内陡然冲到。

海萍心头又震,匆忙中,连发三掌,反击过去,闷响频传,林木震得东倒西歪,摇晃不定,这个当口,海萍又后跃八尺,抬目两面查探,却不见半个人影。

怒急并举,大声喝道:“藏头缩尾,算什么玩艺,有本事与少爷滚出来大拼一场……”

“哼!早就在这儿……”这声音听来非常悦耳,是在海萍身侧。

海萍满以为是九毒娘子的声音,扭身看去,竟是个五十多岁的绿衣老太婆,这老太婆妖艳极了,皱纹满脸,全是邪­淫­之相。

她两道细迷迷的老眼,死盯着海萍问道:“你就是玉书生伍海萍?”

“不错,这里是无底海?”

“嘻嘻!你倒是知道得很快……”

“废话,快喊铁塔魔君出来!”

老太婆­阴­­阴­一笑道:“口气倒是不小,不过,这地方可容不得铁塔魔君做主,也容不得你撒野。”

海萍心里诧异之极,忍不住问道:“谁的地盘?”

“老实告诉你,这里是九毒娘子师父的地盘。”

“都在么?”

“嗯!都在!”

“你去叫他们出来。”

“没有那么容易。”

海萍双目­精­光闪动,杀焰突现,怒道:“不去?”

“当然不去。”

“我再说一声,你去叫他们出来。”

老太婆邪­淫­的一笑道:“去是可以,你得叫我一声亲姐姐……”

“嘿嘿!好不要脸的东西,滚!”刷地一掌,在滚字刚落之时,向老太婆劈出。

老太婆老脸一绷,双掌错动,冷笑一声,扫出­阴­柔之力,斜划过来,一声闷响,都未移动,海萍暗中一懔,错步间,正要——

突听身后有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他不叫你亲姐姐,叫我一声亲妈也可以……”

这一来可就激起了海萍的真火,转身看去,原来又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他没说话,晃肩疾进,振臂伸指,天煞绝命手已然发出,青光闪­射­,快迅无俦。

老太婆可没有料到海萍出掌疾快,蓦惊之下,猛然推出两掌,打算硬接来劲,阳刚之劲,非同小可,但天煞绝命手毕竟不凡,丝丝两响,已贯劲而过,一声尖嗥,叭!老太婆当时就倒地而亡。

“小子,你好狠的心……”绿衣婆婆杀机立现,抢救不及,拼命地推出­阴­柔之功,直逼海萍,海萍杀心大起,但他仍然不愿立刻追人之命,当下一声冷哼,凝功之下,平推一掌。

十成力道,威猛绝伦,纵然对方­阴­柔之力极强,也无法化除海萍的来劲,波浪震空,排出轻微的响声,老太婆终于立脚不稳,挫退两步,海萍剑眉一扬,电般地疾­射­抢扑,他扑势快绝,光闪人到,老太婆心头大惊,猛可里撤身疾退。

但海萍哪能让她再有脱手之机,猿臂展动,早扣住了她的左手脉门,海萍两指稍一用力,老太婆半身酸麻,汗已滚流下来。

“九毒夫人和铁塔魔君在什么地方?”海萍问。

“我不知道!”

海萍虎目一瞪,­精­光迫人,怒道:“你想找死……”话落力重,只痛得老太婆老脸腊黄,汗如雨落,不由“哎哟”一声。

“说不说?”

“他们在瀑布下层。”

“哼!九毒夫人的师父叫什么?”

“她……恶罗刹……”

“你是她什么人?”

“门徒!”

“叫什么?”

“我叫银婆,已死的叫金婆。”

海萍沉吟了许久,又喝道:“限你在盏茶之内,将九毒夫人铁塔魔君叫来,否则,哼!我要血洗无底沟,滚!”他两指突松,银婆双足不稳,蹬蹬蹬,连挫了七步。

她没有想到海萍功力如此之高,吓得愣愣出神,也吓出满身冷汗。

“还不快滚!”

银婆机伶伶地连打了三个冷噤,哪敢不动,忙转身,朝瀑布悬崖奔去。

海萍心里感到很奇异,瀑布密不通风,悬崖陡壁,人是怎样进出呢?他好奇心起,脚下也就不期然的向瀑布陡崖移动。

突然传来“伍海萍,我的话兑现了?”话声沙哑有力,来自海萍身后。

海萍心头猛震,扭身一看,暗喊:“­阴­魂不散……又来了……”他力持镇静,面孔扳得很紧,冷然哼道:“哼!我没有说你欺骗。”

原来又是那个蒙面怪人出现,只听他­阴­­阴­一笑,目光触到金婆的尸体,故意地惊退了两步,他表演逼真,冷冷问道:“金婆是你杀死的?”

“不错!”

蒙面怪人凝思片刻,接道:“金银二婆是恶罗刹最心爱的两名弟子,你杀死了她,只怕恶罗刹不会放松你。”

“不会放松又怎样?”

“恶罗刹功力极强,恐怕你不是她的敌手。”

“笑话!”海萍被他激得心火高涨,冷笑道:“我姓伍的还没有遇上真正的强敌!怕什么!”

“我是善意……”

“谢谢!你就是为这件事而缠着我来?”

蒙面怪人一惊,冷笑道;“这还不够意思?”

海萍双目又­射­出电般的光芒,逼视过去道:“你身份不明,纵然够意思,我也不敢领教。”

“你的意思……”

“希望你表明身份。”

蒙面人呵呵一笑,很快的接道:“这事简单不过,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此话甫落,果真缓缓举起右手,直往面巾上按去。

海萍的心,也随着他的右手上伸,而跳得渐渐的急速,他不知道此人老跟着他是什么用意,他心存疑惧,也就急于要知道人家的本来面目,哪晓得蒙面怪人此刻如此爽朗,满口答应,迫使他原有的疑心,荡然无存,海萍本就淳厚圣洁,反而感到十分不安,因此,他也就星目圆瞪,心也随之而跳。

眨眼,蒙面怪人的手指,捻住了面巾,只轻轻一拉,就大露原形,海萍心跳加急,他这时希望见着此人的真面,也不希望见人家真面目,这时显得非常紧张。

蓦地,怪人轻轻一笑,右手很快放下急道:“他们来了,再见!”

去势之疾,大出海萍意料之外,他略一怔神,蒙面人已消失在森林之内,海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匆忙扭脸展望,又不禁一愣,身后根本没有人影,也听不出响动,愤怒蓦生,心疑受骗,单脚一点,再往森林方面追去,刚走了三步,突然——

一声尖锐刺耳的喝叫,道:“站住!想跑,跑得了!”

海萍心里不由哦地一声,忖道:“果真来啦!他没有骗我哩。”

事实上蒙面人心机深沉,估准了时刻,故意拖延时间,骗骗海萍,哪里是真要露出庐山真面目。海萍疑心一去,杀心又起,立步转身一看,吓!

一个满头白发,­鸡­皮满脸,丑得无法形容的老婆婆,带着九毒娘子,铁塔魔君,银婆,还有四五个和银婆相似的女人,站立在海萍对面十多丈处。

海萍一看见铁塔魔君,肺几乎都要炸烈,他大步跨出十来步,指着铁塔魔君,怒喝道:“魔崽子,这次要叫你跑掉了,我绝不再在江湖上露面……”话出如风,突然警觉。

人家真的跑了,他不就永远报不了亲仇师恨?虽然没有往下说,但,没有人听不真,铁塔魔君有恃无恐,冷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倒是那个奇丑的老婆婆嘻嘻而笑,快捷的接道:“你说的话是真的吗?”声音吐出,比鬼嚎还难听。

海萍呆了一呆,脱口喝道:“丑鬼!你管不着!”

丑婆婆没有生气,只微愠道:“你无端地扰我地盘,我为什么管不着?”

“谁扰你地盘?我找的铁塔魔君!”

“你杀了我的徒儿金婆。”

“那是她找死!”

“好个无礼的小子!你不到此地来,她会到你那儿找死?哼!恶罗刹多年未开杀戒,今天倒要教训教训你。”

海萍没有杀恶罗刹之心,满肚子怨恨,都集中在铁塔魔君身上。

恶罗刹向他面前欺进,他也没有理会,专在动脑筋杀他的仇人铁塔魔君。

“小子!你要死要活!”这声喝喊,不亚晴天霹雳。

海萍心中陡震,很自然的撤回目光,后退了九步之多,随口喝道:“你还不死!”

恶罗刹火可大啦!身形腾飞,快如电闪,照海萍猛拍两掌,喝道:“看我死不死!”

海萍大眼睛连着转了几转,脑筋一动,当时就有主张,别看他是个心地淳直的人,可是为了要杀铁塔魔君,拼着命也能拿出个办法来,他不慌不忙,眼见掌风要到,五成力,轻轻爽爽地应手而拍。但他却仰退了一丈三四,掌力互撞,波波两声。

恶罗刹哈哈一声狂笑,道:“人家都说你功力通天,看来也不过如此,跑,哼!”声落人扑,十成力,又向海萍推了两掌。

海萍也有些心惊,力持镇定,气纳丹田,一是掌力乍到,垫脚长身,飕飕……白影在掌风中一晃,凭空拔起四丈多高,只见他弓腰拳腿,疾如流星,猛向铁塔魔君扑去,谁也没有想到他如此冒险地穿过恶罗刹的威力圈,大家都惊得一愣。

就这一眨眼的工夫,他已到铁塔魔君停身之处,打法超出了常规,等铁塔魔君警觉,狂涛澎湃,向他涌到。总算老魔头功力过人,经验又足,骇异中,拼力掠臂发掌。

两声巨响一过,劲力余波,绞起满空的沙尘,海萍脚落实地,铁塔魔君震退五尺,海萍一声清啸,猿臂展动,第二次全力追进,抬掌间,又攻出两掌,正待继续排攻,忽然劲力狂吼,从身后及左侧攻到,想闪避已是不能。他心神陡震,天罡真元已然发动,就势反手扬掌,逼攻过去。

砰砰砰砰,四声震天巨响,铁塔魔君又被击退五步。

海萍同样的挨了两记闷掌。人已向前掺出七步之多,幸亏天罡真元发动得早,反应得快,未震伤内腑,只这样,也觉得心翻气涌,难过之极,然而,他不顾一切,他明知九毒夫人和恶罗刹在身后追袭,纵然命伤此处,也要杀死铁塔魔君,他强提真元,略一吸气,再度扑去,双掌齐扬,十股青气,同时向后猛打,这动作快到极顶,也险至颠毫。吉人天相,居然阻住了恶罗刹和九毒夫人的猛攻。

此际他已逼近铁塔魔君,大喝道:“魔崽子,拿命来!”掠掌之间,接连攻出了五掌。

铁塔魔君早就领略过他的厉害,心中骇然,全力发掌,打算硬拼,双方掌力接实,海萍被震得后挫三步,铁塔魔君可就惨透了,算起来只怕退出了十二三步哩,这个当口,恶罗刹和九毒夫人,银婆和另外的丑女,也同时赶到,海萍生怕身后之人逼近抢攻,心头大急,顾不得发掌阻挡,横了心,蜂腰疾晃,人已电­射­而出。

等恶罗刹她们到了海萍身后,海萍已然欺近铁塔魔君的身侧,铁塔魔君大惊失­色­,当年的威风,早吓得不知去向,老魔头急切问,脸无人­色­,分手疾掠,招势纷纷出笼,疾切海萍三处大|­茓­,海萍冷冷一哼,指伸气出,又逼退老魔头三步,良机不再,只见海萍身法怪绝,两个晃动,猿臂紧探,一下就扣住铁塔魔君的右手脉门。

他这里刚扣住铁塔魔君,恶罗刹已发出她久已不用的“冷­阴­玄功”,从后袭到。

海萍只觉背后一凉,立知不妙,顺手运劲一带,恰好将铁塔魔君横挡自己身前,恶罗刹不禁一惊,急切间迫得将排出的功力,不得不硬生生地稳住,发得快,收得也疾。

恶罗刹修为极深,冷­阴­玄功已到收发由心境地,­阴­关已过,铁塔魔君暂时保得一命。

除海萍之外,都惊出了满身冷汗,只见恶罗刹杀机满布,丑怪的脸上,越发的叫人见而生畏,她死死地盯着海萍,怒道:“小子,你打算怎么办?”

海萍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欣慰,但脸上却冷得像冰,冷笑道:“嘿嘿!我要活祭我苑伯父全家英灵。”

“你走得出无底沟?”

“刀山剑林,火海油镬,我伍某人也出入自由,无底沟算得了什么……”

话未说完,顿觉五指抗力加重,他心头一紧,神功再起,身形往后挫出三步,只听铁塔魔君一声闷哼,头上的汗珠,黄豆般的滚出,也随着海萍后挫三步。

海萍一声哼,喝道:“魔崽子,你若打歪主意,少爷先叫你吃足了苦头,再慢慢收拾你。”

铁塔魔君空有满身功力,只是脉门被制,施展不出,可是,他却强悍成­性­,冷笑道:“谅你小子还收拾不了本魔君!”

海萍被他激得杀心特炽,抬手拍了魔君的哑|­茓­,大喝道:“走!”

他力贯五指,顺手往左一带,推着铁塔魔君往左面林沿走去,这一来就急坏了恶罗刹和九毒娘子,两人左右横飞,从侧面逼去,两人凝功注目,大有恶拼之势。

海萍伫足冷笑道:“伍海萍与你无底沟无仇无怨,我找的是铁塔魔君,假如你们横加阻挡,我当即杀死老魔崽子,再血洗无底沟!”一字一句,血淋淋的刺人心弦。

恶罗刹不禁一阵错愕,真的不敢乱动。

九毒娘子一见师父有点泄气,尖声叫道:“师父,让他带走了活生生的铁塔魔君,江湖上还有咱们无底沟混的吗?”

恶罗刹恶念又生,喝道:“依你怎么办?”

“发动众人,从不同的方位狠攻,宁可叫他们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他带走活人。”

“好,你们上!”

“慢点!”海萍一声暴喝,双目神光湛湛,盯着九毒娘子道:“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九毒娘子冷笑几声道:“废话!”

“只要你们不怕死,上吧!”他喝喊乍落,压根就不考虑后果,扛着铁塔魔君向前走。

恶罗刹磔磔怪笑,身形登起,从左面欺去,九毒娘子柳腰轻摆,往右侧击,银婆带着另外的女人,从海萍身后攻到,形势顿紧,三面受敌,海萍威光四­射­,轻轻一带铁塔魔君,专挡左面的恶罗刹,这时心存戒惧的也只有恶罗刹,右掌翻动,劈出如山的劲力,反袭九毒娘子和身后的银婆等人,这个打法相当高明,最强的一环,因铁塔魔君活生生的挡在前面,使恶罗刹不敢贸然狠攻。九毒娘子劲力虽强,但和海萍相比,还差了一段距离。

单掌威力,也不是九毒娘子银婆她们所受得住的,因此,海萍有惊无险,步步前进,他这时只知扣着铁塔魔君离开现场,完全没有伤人之心,渐渐地,他已接近了林沿。

九毒娘子毒心突起,急着吼道:“师父,再不施展杀手,那小子要进森林之内……”

恶罗刹杀机一展,怒喝道:“姓伍的,你要是英雄,放下铁塔魔君,我和你恶拼一场……”

海萍傲然一笑,截道:“等少爷祭过了苑伯父全家,再来奉陪。”

“不识好歹,以为我不敢杀人……”沙沙两响,冷­阴­玄功,应手而发。

海萍冷笑一声,回手带过了铁塔魔君,身形移动,右手疾伸,天煞绝命手当即排出,两人出手,都用上了十足的力道,­阴­柔阳罡,激荡空际,眨眼之际。就已接实,丝丝……怪响蓦起,海萍拉着铁塔魔君魔君斜退了五步,恶罗刹立身不稳,也退了五六步之多,两人心头同时一凛。蓦地怒风汹涌,疾卷而至。

海萍不禁一震,再次将铁塔魔君拖到右面,扬掌以十二成力,回敬过去,青气暴涨,威厉万端,忽听恶罗刹高声喝。道:“你们快退……”喝声未落,银婆一声惨叫,死于非命。

九毒娘子见机得早,撤出一丈三四,右臂却被扫中,痛下去,但功力并未失去。

海萍虽然连受两次震伤,但却不影响恢复功力,他强提真气,猛振臂,拖着铁塔魔君往林内奔去,嘴里还不饶人,喝道:“待我收拾了铁塔魔君,再来狠狠地打一声,寄语九毒夫人,十五天之内,必取尔命……”话说完了,人也窜进林中。

恶罗刹气得只呀牙,可是,她不敢上去硬拼,她知道天煞绝命手的厉害,如再逼海萍出手,虽死不了也得身负重伤,谁不惜命?故而她只好眼睁睁地让海萍走。

九毒夫人的臂伤未愈,更不敢以卵碰石,师徒几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半晌无言。

久久,只听恶罗刹长叹一声,道:“唉!天煞绝命手果真凶猛,冷­阴­玄功都非其敌,看来这小子终是江湖一大祸害……”

她的话说到此处,正待继续说呢!蓦听:“不错,如不除他,我们今后必无立足之地!”

恶罗刹暗地里一震,问道:“哪一位高人?”

“沧海一奇。”

九毒夫人忙抢着说道:“铁塔魔君已被姓伍的劫走,你知道不?”

“真的?什么时间?”好­奸­狡的东西!

“我敢骗你吗?就是刚才。”

对方沉默了,恶罗刹乘机说道:“为什么不现身相见?大家想个对策不好么?”

“时机紧迫,我要先救铁塔魔君,请你们快点寻找高手助阵,恕不现身,再见!”

西面森林内,传来一阵急速的窜纵之声,刹那间归于平静。

恶罗刹心中好生难受,她吩咐清理现场,沉思许久,方点了点头,杀气凌人的退声道:“只有他或许能杀伍海萍,好小子,我非叫你死活都难,走!”

她们离开了现场,转奔瀑布陡崖,霎时就飞身崖下,踪迹全无,无底沟看似非常平静,骨子里却埋藏了杀机。

海萍进入东西林沿,心境宽畅无比,然而,他不肯停留,拖着铁塔魔君一个劲的奔窜,整个的森林,叫他一口气窜越了三分之二,他气喘了,已经有些支持不住,要知他两次被掌力击中,虽未重伤,毕竟没有恢复原状,最后和恶罗刹的一掌,震得更是神伤气衰,加上这阵疾奔,铁铸的金刚,也消受不了,此际,他已是眼花血涌,两腿发软。

他强自忍住,站立树旁,回头向铁塔魔君看去,不由得啊了一声,原来铁塔魔君被海萍控制脉门,功力难提。海萍的手法又重,拖过来,摆过去,再经过这阵猛窜,早就是半死之态,海萍停靠树­干­,老魔头摇摇欲坠,他右手蓦松,强提真气,又点了铁塔魔君两处经脉,方闭目调息,约有一盏热茶的工夫,忽地飕飕两声异响,起自身侧森林。

海萍虽是闭目调息,宁静中,听觉特别灵敏,不由一惊,星目张处,铁塔魔君早已不在!

海萍心头乱跳,肝火疾升,一长身,白影飘­射­,人已窜进林内,枝密叶茂,昏黯异常,略一怔神,发觉黑影如电,飕地一声,直往前端飞跃,海萍一声大喝,人像脱弦之箭,猛扑过去,但昏黯仍然如旧,静寂终归静寂,没有半点动静,他心如刀绞,神功在忿怒中,已纵至颠峰,两道眼光,却像两盏明灯,四外扫­射­。

倏然,一团黑影,蹲在一株古松之下,动也不动,海萍心中一动,扑势加急,落脚一看,嘿!原来是铁塔魔君,哑|­茓­已解,上肢能动,可是,双腿柔软无力。

海萍一喜,怒气顿消,暗喊声:“好险!再晚一步,下­体­|­茓­道被解,我就等于白忙了一阵……”这是人家故意送魔君一命,否则早就救走了,海萍还认为侥幸。

铁塔魔君横眉怒目,狠狠地盯牢海萍,恨声道:“本魔君命该如此……”

“谁救你?”

“沧海一奇!”

“哼!终有一天,姓伍的要杀死沧海一奇……”话未完,林梢之上突然传来两声冷笑。

海萍本想追去,却又怕人家用调虎离山之计,蹩不住大喝道:“劳人涛,有本事和少爷硬拼一场……”

“嘿嘿!三月十三断魂崖会。”

声音越说越低,海萍大大的一颤,心说:“他怎么知道三月十三断魂崖之会?这不是我约会的呀……”想到此处,不觉的又是一喜,转望铁塔魔君道:“少爷本想带你到古刹活祭苑伯父全家,只是情况已变,对不起,我现在就要收拾你……”他愈说愈急,脸­色­也愈冷,杀机也愈重。

铁塔魔君混身一阵战栗,可是他强硬非常,喝道:“小子,你动手吧!本魔君决不皱一下眉头。”

“嘿嘿!你是怎样杀死苑龙全家,少爷就要加倍的整死你。”

“你敢!”

“啪!啪!”左右两掌,已印在铁塔魔君脸上,鲜血顺口而流。

“少爷言出如山,有什么不敢,哼!”抬手间,又点了铁塔魔君的哑|­茓­。

看海萍满脸悲忿,杀焰重重,双膝点地,连磕了几个响头,喃喃说道:“伯父!二叔!玲姐!海萍总算活擒了仇家,血海深仇,得以洗雪,两位老人家及玲姐弟妹,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泪如雨落,语不成声,悲切之状,令人心酸。

他哭了足足有顿饭之久,两目通红,站起来一提铁塔魔君,单脚一踹,喝声:“跪下!”

铁塔魔君还想挣扎,但这一脚之力,不下千斤,疼得他冷汗直流,咧着嘴就是说不出话。

“伯父英灵有知,魔头罪孽深重,已跪祭在此,更祈伯叔玲姐保佑海萍,活捉劳人涛,以慰家父母在天之灵。”

他脸­色­绷得紧紧的,话声乍落,伸手握住铁塔魔君的右臂,向后一拧,噗!那条右臂,活生生的脱离肩胛,铁塔魔君眦牙裂嘴,怪眼乱翻,青筋鼓起老高,钢牙咬得格格乱响,那付形态,真叫人害怕。

海萍一声冷哼,怒喝道:“魔崽子,你也知道痛……”顺手拧去,又是一声“噗”!

右臂齐肩而落,鲜血洒得满身都是,这一次铁塔魔君可称不起英雄了,两眼一翻,当时就痛死过去。

海萍恨心丝毫不减,冷笑道:“冰天雪地,你钉死我的师兄弟,这是罪有应得……”

单掌一按魔头的灵台,铁塔魔君死而复苏,痛得满地打滚,海萍嘿嘿冷笑,抬脚踩住打滚的铁塔魔君,蓦地,铁塔魔君猛一弓腰,张口照海萍脚上咬去,好狠!海萍的确没有防他有此一咬,收脚稍慢,一口咬住了裤脚,嘶地一声,裤脚已破,海萍火气更大,飞起一脚,拍!铁塔魔君连着两个翻滚,牙齿全部击落,再度痛死过去,如法泡制,第二次苏醒。

海萍又冷笑两声,道:“心狠手辣死在魔掌之下的人,我无法估计,这样收拾你,已经是太便宜你了!”

他越说火也越大,突伸两指,青光一闪,嗤,铁塔魔君的两颗凶睛,已飞出了眼眶,奄奄一息,气如游丝,铁塔魔君完啦!

海萍收拾铁塔魔君到此,心气已平了一半,但他不肯即使铁塔魔君断气,这孩子也够狠的,眼前的景况,他像是没有看见,仰脸望天,默默地祷告许久,回身再走到铁塔魔君跟前,掠目一看,不看还好,这一看,不禁又勾起了古刹惨剧,恨心再起。

只见他脚尖轻点,复活了铁塔魔君,剑眉高挑,伸手展出从不运用的“天罡逆血法”,照铁塔魔君前胸连点了三点,铁塔魔君两脚一蹬,像是气绝而亡,俄顷,却见他血嘴突张,肌­肉­收缩,哼声不绝,在地上乱滚乱挣。

海萍算是心满意足,脸上也展出得意的笑容,倏地一声长啸,吐出胸中积压的怨气,纵身飞跃,往南面奔腾,铁塔魔君的结果如何,他无心过问。

这个当口,他一心一意的往艳魔岛奔出,救人、夺剑、报仇……除此,他没有别的想法。

殊不知艳魔岛以外,早就危机四伏。

沧海一奇坐镇魔岛,得到各方面的回报,伍海萍数次重伤,几乎死亡,但,天助于他,仍然留存人间,而且功力大进,不可一世,于是,沧海一奇颇为紧张,毒计频施,唆使各路高手,拦截追命。

这些情形,没有人知道,当然伍海萍也无法弄清,事实上他也不屑弄清,大不了以死相拼,因此他是怀着很重的杀机上路的。

两天过去了,平静无事,第三天清晨,风声突紧,凡是海萍所经过的地方,都有江湖人物出现,这中间没有他认识的人,都是些陌生面孔,海萍艺高胆大,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午后,夕阳西下,他行走在乱山丛中,忽然银­色­的光华,在夕阳下闪动,飕地一声,一道白芒,成弧形向他面前­射­来,海萍遽然一惊,侧身探指,向上一掠,银芒已到手中,力道不弱,他张指一瞧,不禁杀机一现,怒道:“追命银牌!”

抬头四望,不见人影,不由得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正好!我找的是八荒人物,只要见面,决不让他们有生还之机……”

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有点血淋淋的味道,海萍打量了眼前的形势,方向突变,朝着银牌飞来的山头走去,他这刻行进得很快,晃眼就是二三十丈,眼前出现了好几座山头,夕阳反映,托出了万道金霞,相当壮观,海萍诧异的站立当场,星目闪动,四下察探。

刹那间,五道银光,自各个山头后面发出,嗤嗤之声,相偕传到,海萍眼神几乎被夕阳金霞,及这五道银光照花,凝神之下,不期然地后纵七尺,双手抡动,一道银芒,都被他捞在掌中。

他用不着看,就知道是追命银牌,不禁排出几声冷笑,道:“鬼头鬼脑,什么东西……”

“嘿嘿!”

“呵呵……哈哈……”

怪笑不停,共有五起之多,人影晃动,首先现身的是八荒人物的开山豹子。

海萍肺都气炸了,一抖手飕飕飕飕飕,五面银牌,旋风疾绞,照开山豹子就打,他气极出手,拿人家的银牌当暗器,力道之强,无法估计。

开山豹子没有料到海萍见面就打,当时寒毛一竖,张口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同时身法快捷,扭肩转进山后,但听咚,咚,咚,咚,银牌嵌进石壁,至少有一寸多深,形成个不规则梅花图案。

接着从另外的山头下转出三个老者,同时喝道:“王八小子,这是江湖上哪门子规矩?见面就打?”

海萍吭也不吭,抬步缓缓的向他们逼去,英俊的脸上,闪过了惊人的杀焰,使人不寒而栗,要知海萍最恨的是追命银牌,苑勇之死,在他心中是永远难忘的,是以,他勿须多废口舌,只有杀,才能发泄心中的怨恨。

渐渐地接近了那三个老者,蓦地他闪跃如飞,遽然扑去,天煞绝命手也相继排出,三个老者似乎早有准备,地位突分,从三面招呼过来,双方冲势都是急迫异常,掌力激荡,雷霆万钧,蓦听几声丝丝破空之声,疾穿而过,啊地一声惨嗥,中间老者尸身栽倒,当时气绝。

这不过只是举手间的事,真是骇人万分,使另外的两人,不自禁打了两个寒噤,海萍还是不言不语,杀气笼罩,双手疾舞,青光闪电而出,分扑左右两人,危机一发,死运临头,突然——银光再起,金风破空,从海萍后侧两面打到,冷风袭至,快捷无俦,海萍倏然吸气,神功陡收,反手再拍出两掌,当当两响,两柄银梭,被海萍斜震三丈,砸落山头。

他凝目看去,开山豹子在前,另两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在后,吼声如雷,腾挪奔进,海萍哼了一声,身法展动,硬往开山豹扑去,他刚走两步,身后的两个老者,已跟踪猛追,人未到,掌已出,合力反击,海萍前后受敌,杀机更重,索­性­伫足不进,猛可里反掌相抗。

这个当口,开山豹子和两个中年人已然攻到,形成五打一的局面,一声轰然大响,身后老者竟被海萍逼退了三步,然而,退而反进,再度出手,海萍招前顾后,丝毫不敢大意。

他知道眼前的五个人,绝不是无名之辈,从对方如山的劲力上已可断知。

盏茶的时间过去,胜败仍未分出,海萍不禁怒极,仰脸一声怒啸,双掌齐举,人随掌走,眨眼青气暴伸,直逼面前的中年汉子,他出决绝不留情,而且是十二成功劲。

两个汉子纵然厉害,也难抵挡这不可一世的天煞绝命神功,两声惨叫,鲜血由口中­射­出,双双毙命。

海萍怒目突瞪,抽臂翻腕,身形乍移,神功已冲着身后的老者发袭,来势快过了电光火石,凌厉万端。

老者心惊­肉­跳,刚要闪避,一声啊……当场杀死一个,另一个滚出两丈远逃得一命,海萍一声冷笑,侧身出掌,再照开山豹子集全力涌打过去。

十五

山头出现的六个人,已经不明不白的死了四个,躲退山后面一个,只剩下开山豹子一人,海萍反掌追袭,几乎是用上了全身之力。渡涛狂奔,排山倒海。

开山豹子名列八荒,功压群雄,但见了海萍这等的神力,也不禁­色­变魄飞,心胆具裂。他不敢出掌硬敌,横闪了几步,借力打力,将海萍的掌劲,往前面排除,这一着不能说不高明,竟将海萍惊得一愣一愣的,海萍阅历太差,这些凭经验得来的手法,他是无法理会的,除非打硬仗。

开山豹子见海萍发愣,迟不出手,喜怕共袭心间,登时决心一下,撤身往山后面就走。

不走还好,这一走,却提醒了海萍大喝道:“魔崽子,想走么?迟啦!”

纵身之下,掠出了四丈多远,紧逼开山豹子之后,开山豹子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一见海萍逼近,猝不及防的连攻三掌,海萍一震,真元反应立生,扬掌鼓劲,也回敬了三掌。

震响之后,海萍的扑势遽然阻住,开山豹子倒有后撤之机,海萍心中一急一气,撮口一声清啸,拔空三丈,居高临下,再向开山豹子扑去,他存心不愿放松八荒人物的任何一人,扑势特疾,人未到,掌力如雷,接连拍出。

开山豹子见海萍苦苦相逼,一横心,不退反进,搬出生平之力,一口气,也发出了七八掌之多,两人一上一下,打法别致,相持有半盏茶的工夫。

海萍大感不耐,挫腰拳腿,落在实地,扬掌伸指,展出天煞绝命手法,危机又生,生死立判,蓦地怪吼如雷,掌影缤纷,从两侧排到。

海萍顿然一震,功吸身挫,顺势照来劲攻出两掌。砰——砰——

震天巨响,激荡空际,绞起满空的尘土,耳边却听那尖锐的怪腔,喝道:“好小子,找了你两天,你倒在这儿逞能……”

海萍仰脸一看,啊!

原来是恶罗刹到了,在他身侧,还站着两个和她同样丑怪的老太婆,手中都握拐杖。

九毒娘子已和开山豹子在一块,愤恨满面,正谈论着铁塔魔君之事。

海萍的眼神,紧瞧着那两个不认识的老太婆,凭他的经验,这两老必定身怀绝技。

恶罗刹见海萍杀气未消,怒容满面,大喝道:“你将铁塔魔君弄到哪里去了!”

“杀了!”

“怎样杀法?”

“断臂,挖眼,拔牙,最后再给他尝尝天罡逆血之苦,死活都难。”

这些话他说得轻松极了,但听在五个人的耳中,混身只冒冷气。

恶罗刹冷笑两声,道:“你太毒辣了,小心报应……”

海萍嘿嘿冷笑两声,怒道:“铁塔魔君活活钉死我苑伯父全家老幼,心地恶毒,举世无双,我这样处置他,还嫌太轻哩,哪个敢报应我?哼!”

“自然有人报应你!”

海萍瞪目看去,原来侧立的老太婆之中,有一人已现杀机,突然喝喊。

他心里直发毛怒道:“你是谁?你不配?”

老婆婆吊睛眉蓦然一竖,喝道:“双面鬼婆的威名,闻者丧胆,谁说我不配!”

“我请你回去终养天年,别作掌底冤鬼……”

海萍言厉­色­冷,气得那两个老婆婆丑脸发青,两人再也忍耐不住,同时喝道:“狂徒找死!”双拐顿地,排出砰砰之声,人影闪动,厉风陡起,分左右向海萍杀来。

海萍冷然一笑,错掌欺身,迎着双拐,一口气猛拍五掌,看他的掌锋锐厉无匹,然而,只一碰上双拐,锐势突消,威力大灭,海萍非常的不服帖,怒喝声中,再度拍出五掌。

这次的威力更强更猛,哪晓得罡气触拐,仍然化于无形,这一惊,的确非同小可。

他可是不明白双面鬼婆的两根拐杖,是“冷­阴­玄功”的极­阴­拐法,别看双拐轻而无劲,骨子里却隐藏数十年的真力,专门以奇诡的招法应战,这种“极­阴­拐法”,走的是­阴­柔路子,借力打力,越是­阴­罡之劲,载能从容化解,海萍经验不足,感到非常辣手,也震惊万分?

好在他虽是不能抢攻,却也不致被人家迫倒,急怒中,掌出指掠,绝命手,天罡掌,拼力击出,他几度狠拼,并未将敌方逼退半步。

这种打法,最耗真力,长久下去,海萍势必要被活活的累死不可,反观双面鬼婆两人,倒是十分沉着,招法奇诡,呼应得宜,两人出招抡拐,都夹着冷刺心骨的柔风,叫人难测高深,海萍从出道至今,从不用招法对敌,他打法硬朗,上手就有杀人致死的狠劲。

可是,眼下他连攻了二十多手,不但未将人杀死,反而处处感到碍手碍脚。

这是他第一次遇上劲敌,不禁暴怒难抑,心急如麻,片刻间,双方已互攻了三十多个照面。

恶罗刹神情大振,她料定海萍今日必死在双面鬼婆的拐下,忍不住怪声叫:“臭小子,你的天煞绝命手该神气不了吧,乖乖地领死吧,哈——哈——”

海萍听得更加急怒,倏地他想起了圣剑的追命招式,这是他失剑以后久未应用的绝技。

恶罗刹无端地刺激了他,逼得他急中生智,心中稍加盘算,决心立下,手中虽无圣剑,但身法招法,却大可配合天罡神功制敌。

当下一声清啸,掌力顿收,神功凝聚,身法突变,并指如剑,穿绕在双拐之中,以招克招,这是个突变之势,神奇的攻势,威厉万分,刹那之间,就逼得双面鬼婆节节后挫。

海萍只要得了理,哪肯饶人,啸声加急,身法蓦紧,天煞绝命,天罡掌,在奇异的身法招法之中,循环攻出。

但见他身如电闪,指掌翻飞,青气暴­射­,游走在双拐柔锋之内,如入无人之境。

双面鬼婆未料海萍变化得如此快速,一时之间,迫了个手忙脚乱,顿时情况大变,形势逆转,鬼婆功力固高,却阻挡不了他这凌厉威武的攻势,险象立现,急坏了旁立的恶罗刹和九毒娘子。

开山豹子看出情形不妙,恶念突生,­阴­森森地一笑,对九毒娘子道:“要杀死伍海萍,除非你我同时出手,方有希望,否则……”

九毒娘子幽然一叹,很快的截住道:“双面鬼婆威名早着,宁死也不愿要人助阵,你们突然伸手,只怕会气怒而走,丢下了我们,岂不白白地送死。”

开山豹子听得心中一寒,当时沉吟不语。许久,又听他诡异的一笑道:“令师若相权出手,只怕不会有此变化。”

九毒娘子微微一笑,两眼紧紧注视着拼斗,突地,海萍狠攻三招,真元暴发,竟将另一鬼婆的拐杖,震飞三四丈远,旋见海萍腾挪抢扑,奔势凶猛,鬼婆岌岌可危,险关已到。

九毒夫人芳心一动,高声呼道:“师父还不出手……”

话未落,恶罗刹已飞身掠出,冷­阴­玄功,应手而起,从海萍侧面拦杀,海萍杀气腾腾,目吐凶光,一见恶罗刹攻到,扑势一顿,两掌已相继反拍出去,丝丝之声,刺人心神。

恶罗刹晃了两晃,海萍也略感震撼。

“好小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拐!”

海萍嘿嘿冷笑,撤身左旋,左打恶罗刹,右挡扑进怒吼的双面鬼婆。

三个打一个,形成势均力敌。

开山豹子洋洋一笑,对九毒娘子道:“咱们上!”

九毒娘子心地何等毒辣,巴不得将海萍剁成­肉­泥,她哼一声,满脸杀气,头一点,当先扑进,从海萍背后发掌而攻,开山豹子紧追而上,抡掌如雷,夹击海萍。

五个高极一时的魔头,环打海萍一人,纵然是天罡神煞,混世神魔再世,只怕也难占得上风,但海萍毫不畏惧,独力奋战,却找不出半点败象。

只见掌风怒吼,拐影如山,人形疾­射­,展开了亘古难见的一场生死恶拼,场面惨烈,怒吼激荡。足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情势已大不如前。

伍海萍终是血­肉­之躯,他已死拼在前,如今,又加上三个强敌,时辰一拉长,出手应敌有些力不从心。况且,眼前的五个人,个个恨他入骨,攻击之间,都是出尽全力,不杀海萍,五个人的心气都难平抑,因此,海萍已居于劣势。

渐渐地,他额上已冒出了汗水,这样下去,纵不被杀死,也要活活地累死,这是他遭遇强敌最惊险的一次,如果没有双面鬼婆,就不会有这么严重。

又过去了半盏茶的工夫,海萍就守多攻少。他傲骨天生,这一显露败象,心­性­更加急躁,出手也没有方才威猛,有时还乱了章法,这是武学上最大的障碍,心浮气燥,败得也就更快,眼看伍海萍只有挨打的份儿,险象环生,千钧一发。

忽然山头之下,响起了两声怪吼,这吼声宏亮之极,盖过了这片惨烈的拼杀。打斗没有停止,但每个人的心情,却被这两声吼声震得忐忑不安,刹那间,山头下已出现一人,此人破衣褴衫,身躯魁梧,满头杂乱的短发,赤脚而拖着两只破脏的草鞋,踢蹋之声,频频传到,从他的身上看,满是零碎,连身带骨,也榨不出半斤油来,然而,他神目如电,老远就能看出他不是个平凡之辈。

此人乍见海萍危困之状,不禁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也有被人整得不能还手的日子呀!哈哈哈……”大笑声中,人已到了恶斗这面。

海萍心中恨得只冒火,可是,他心中之火,却爆发不出来,那五个魔头可就嘀咕上了,他们都知道此人义满江湖,正直无私,假如他要帮海萍动手,五个人至少有三个脱不出海萍的毒手,但是,打斗正急,谁也没有工夫查询来人的用心。

他是谁?穷神是也!穷神一露面,本就心火大发,不过,他看出五个魔头之中,双面鬼婆的确是不该死,因此,他故意气海萍一下,而迟迟未出手,哪知他这一存慈悲心肠,几乎弄得抛骨荒野,丢掉了老命。

穷神冷眼旁观,忍不住喝道:“老鬼婆,这儿没有你混的啦!还不走么?”

用意虽善,人家却不领情。

“穷鬼,少在老婆子面前卖乖,今天非将这小子弄死不可。”话甫落,呼呼四拐,逼得海萍挫退了五步。

“你再不听话,可别怨我手下绝情。”

“穷鬼你还不配!”

“哈哈!我穷鬼善心难得善报,我看你还是快走的好……”

“别不要脸了,滚远些!”双面鬼婆同时喝喊。

穷神杀机突现,排出两声笑道:“不见棺材不流泪,你要找死也是没有办法……”

人影晃动,劲力早发,环打恶罗刹和九毒娘子,海萍一见穷爷动手,他虽是又气又恨,却神情陡振,一声怒啸,真力突发,一口气狠命的发出四掌,这四掌之力,重如山崩,蓦将鬼婆迫退了六尺之多,一转身,见开山豹子正猛然扑到,不由杀心大起,喝吼如雷,天煞绝命手已然展出,青气掠动,罡威立生。激荡的空际,排出了阵阵咻咻之声。

开山豹子心头一凉,扑势顿挫,就地滚出了八步有余。

恶罗刹见开山豹子命在顷刻,一声暴吼,横跃而到,截住了海萍的去路,双面鬼婆气怒重重,两拐鼓动,反扑海萍,却被穷神掌势逼住,九毒娘子心如火焚,紧追恶罗刹之后,急打海萍侧背,局势已逐步形成了两面,穷神硬封双面鬼婆,海萍倒是独挡恶罗刹,九毒娘子,开山豹子三人。

海萍之厄已解,天下就等于是他的,只见他招发掌劈,脚踹手扬,罡风如山,青光漾漾,威武万端,反逼得眼前的三人.连大气都喘不过来。

片刻之间,九毒娘子已被他连续打中两次,退出一丈有余,魔头攻势受挫.,海萍威风八面,人影纷纵,晃眼间,海萍又迫近开山豹子。

只听他嘿嘿冷笑,喝道:“狗崽子,看你还往哪里跑……”

开山豹子胆裂魂散,在掌力笼罩下,想撤身,的确是困难万分,恶罗刹心中大急,一横心,连人带掌,硬往海萍身上撞去,她要陪着开山豹子,和海萍同归于尽。

轰……拍……两声震天的大响,带着几声慑人的冷笑,打斗情况陡然一变,海萍突被人震退好几步,恶罗刹竟在海萍震退的刹那,横冲出两丈多远。

开山豹子在巨响声中,倒挫出十二三步,一ρi股跌坐在地,九毒娘子在恶罗刹从海萍身旁冲过的同时,被一股强劲,挡退了十步之多,这些情况,都发生在同一时间。

变生仓促,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突然又是几声冷笑,打破了暂时的沉寂,有人喝道:“穷鬼住手!”

“哈哈!好啊,八荒人物已到了六位,只差沧海一奇,穷鬼算是开了眼界。”

海萍环扫两眼,场中人群面立,怒容满面,说话的是八荒第二把交椅——恒河独叟。

在恒河独叟的左面,有铁剑秀士、七星真人,右面有火神怪杰、九毒娘子,身后却站着萎顿的开山豹子。

恒河独叟杀机凝重,冷冷哼道:“姓伍的,你杀死了铁塔魔君……”

海萍怒气上冲,冷冷地截住喝道:“活该!”

“八荒人物也是你杀得的?”

“哼!你们也别打算活下去。”

恒河独叟忍不住仰面呵呵狂笑,道:“狂徒啊!只怕今天就是你的末日,哈哈……”

笑声响澈云霄,悲壮凌人,蓦地山头之后,扬起滚滚尘土,人声鼎沸,奔腾不绝。海萍没有注意,昂扬万千,正待——

遽见穷神脸­色­凝重,飞掠而至,沉声道:“你们是存心要在此处拼个存亡死活?”

恒河独叟冷笑两声回道:“如果你不过问的话,现在就可以走开!”

“不走开呢?”

“何苦来,要知我们的对手是姓伍的。”

“我穷鬼的对手却是沧海一奇。”

“你愿意毁灭?替姓伍的陪葬?”

“嘿嘿!靠得住?”

恒河独叟杀机顿展,喝道:“我们念你成名不易,百般容忍,你得寸进尺,自寻死路,怎能怪八荒人物不够朋友。”

穷神怪眼猛翻,怒道:“这套少来,穷鬼软硬不吃,动手请早……”一语未落,山后吼声更响,人喊马嘶。

非但如此,另外三面山头也在此刻群起响应,声势相当骇人。

海萍心中蓦然一震,他明白事情不简单,不过他傲气仍存,杀焰重升,抢着喝道:“冤有头,债有主,姓伍的今天杀不了八荒人物,就是被八荒所杀,哈哈……哈哈……”

他狂笑三声,怒目圆瞪,神光疾­射­,接道:“纵让你们动员人山人海,姓伍的若血洗不了八荒魔头,就雪不了心中之恨……”话未说完,人已前了三步,正待——

穷爷赶忙伸手一拦,滑稽地一笑,道:“别忙,要死么,不过是时间早晚,咱们先问问人家究竟打算怎样死法……”

“哼!”恒河独叟和另外的几人,都被刺激得同声怒哼。

穷神毫不在意,慢条斯理地道:“就凭你八荒人物想将我们置之死地?”

恒河独叟冷然一笑道:“你的意思……”

“不问清楚,死得不明不白,怪冤的嘛,哈哈!”

“反正叫你死得心服口服就是了。”

“这么说,你们请来不少的人马……”

“那也不见得,你又从何而出此语?”

穷神脸­色­一整,冷笑道:“就眼下的几人,只怕还不是我们两人的敌手,不搬动人马,你们敢如此大胆?”

火神怪杰一声怒吼骂道:“放屁!你自以为了不起,咱得看你一文不值……”

七星真人一瞧穷神的神态,不禁心头猛震忙道:“老鬼!你不是在拖延时间,让姓伍的尽量恢复功力?”

穷神暗暗地一惊,眼神一瞟海萍,不由一喜,不动声­色­的道:“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七星真人不屑地一声冷笑,道:“是与不是,心机都算白费。”

“我穷鬼还是真的不信!”

恒河独叟大怒道:“不信咱们就给点颜­色­你们瞧瞧!”

海萍在穷神的暗助下,委实已将功力复元,他双目­射­出两道冷电,大喝道:“瞧就瞧,看掌!”他在养­精­蓄锐,心火蓦张,一声看掌,猛照恒河独叟劈去。

来势急猛,力如雷轰,恒河独叟心中一紧,双掌挥动,也立还颜­色­。砰……砰……

恒河独叟两眼一花,身形晃了两晃,到底是退了一步暗喝道:“小子好厉害……”

惊喝未断,海萍二次掌力,陆续排出,力道比刚才的一掌还要凌厉。

恒河独叟又是一凛,扬手三晃,大喝道:“你们上!”

五掌同时在上字乍落之际,霍然攻出,穷神早已默运真力,一见五人同攻,他也一声大喝,单掌挥动,疾闪应攻,轰轰轰……几声闷雷似的暴响,震撼山野。八荒人物震得倒退七步,穷神和海萍也退了三尺。

此际,恶罗刹,双面鬼婆已齐集恒河独叟身侧,只听恒河独叟打怀中取出一只小哨,提气之间,连续吹了三次,哨音尖锐,声长刺耳。

穷神心中一动,两眼不停的扫视,嘴里却对海萍说道:“混战即将展开,你要拼力的杀,或可杀出沧海一奇……”这几句话说得非常急迫,几乎同恒河独叟的哨音同时停音。

这不过是一眨眼的时光,三座山头之下,走出三十多老少不同的江湖人物。

穷神翻目看去,差不多认识一半,大都是黑道枭雄,忙对海萍道:“八荒人物动员了黑道高手,你要小心对付……”

海萍冷哼一声,接道:“生死二字,早置之度外,穷爷放心……”

“喘!你忘了真正的强敌是沧海一奇,纵然要死,也须和沧海一奇见个面,记住!你要见机行事?”

“如何见机?”

“小子,保存实力,能战则战,不能战要逃出此处,再找沧海一奇。”

海萍略加沉吟,道:“姓伍的没有被人打跑过……”

“哼!亲仇未雪,江湖动乱已起,岂可因小失大,来啦……”

三面的黑道人物,已渐渐齐集在恒河独叟这面。

恒河独叟鬼眼眨动,高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姓伍的毁基焚屋,正是各位的大仇敌,咱们今天必要追命雪恨。”

此语甫落,群情激昂,一阵震动云空的暴吼道:“对,杀伍海萍雪恨……”

山头之后,就在这声暴吼中,又排出人吼马嘶,尘扬灰飘,不知埋伏多少人,声势骇人,气氛突紧。

“先发制人,上!”穷神老谋深算,趁机大喝。

海萍被他激励得豪气大发,杀焰顿炽,罡元满布,晃身逼进,没有发话,照恒河独叟连攻五掌,穷神这刻也没有慈悲心意,紧追海萍,硬向双面鬼婆、恶罗刹那面猛攻。

恒河独叟吃过了海萍的苦头,不敢硬碰,匆忙向后闪退,黑道人物十四五个,恰在此刻抢进,硬挡了海萍的锐锋,掌来掌往,雷轰山崩,猛烈异常,穷神这刻力敌双面鬼婆和恶罗刹,再加上九毒娘子和八个黑道人物,如此一来,穷神这面最为吃力。

好在全场是一场生死混战,以海萍和穷神的功力,纵然敌不住人多,但伤亡必定大得惊人,刹那间,疯狂而混乱的局面,出现在荒野山区。

这是违背武林常规的拼斗,亘古少见的恶杀,但见掌来掌住,劲力如山,人影幢幢,纵横遍野,海萍本就杀机特重,加上穷神的叮嘱,他更是无所顾虑,天罡真元发动之后,三掌不见功效,不禁吼啸连天,急怒中,又展出了天煞绝命手法,青气突出,有如十道穿钢的神箭,排出丝丝的破空之声,他身随气转,错眼之间,惨嗥已传。

地上已躺下了三具尸体,锐气陡增,锋芒毕露,越是得心应手,海萍的杀心也就越重。他星日闪­射­慑人的光辉,臂抡指伸,又是三声惨叫,三具尸体,变成六具。

黑道枭雄,个个大惊失­色­,这群人都是黑道上的领导人物,素来以凶狠毒辣称霸江湖。

他们都知道天煞绝命手的厉害,但谁也没见过,谁也不相信这种绝世的武功,简直有些近乎神奇的威力。因此,在心理上有了畏怯之感。

海萍只不过两手才出,地上就有六个尸体,骇人听闻,每个人心中都不免一紧。

就在这一震惊的刹那之间,海萍第三次的凌厉攻势,已然出手,青气暴­射­,寒风刺骨,等他们警觉起来,晚了!啊啊啊……接连五次惨凄慑人的狂叫,身形纷纷倒地,群枭哗然,大有逃生之念,海萍杀得正是在兴头之上,那容他们逃命,他身法快得出奇,白影纵横,正待出手,蓦地三声哨音,起自身后,怒吼之声,撼动山谷。

人潮澎湃,蜂拥而到,计算起来,剑影如云,连恒河独叟,七星真人,火神怪杰,铁剑秀士在内,共有五十多人,来势威猛之极,剑影如云,掌力似山,轰然而攻。

海萍此刻的功力,正展至巅峰状态,要知他自和烈火神君硬拼受伤之后,对武学一道,决不存固步自封的想法,他深知凭他现有的本领,实难雪洗深仇大恨,是以,他不断地推悟天罡神煞传给他的绝技。他本是资质特佳,秉赋上乘的练武之才,不用功则已,只要专心默悟,就能一通百通。

这些日子里,尤其在拼斗中,时常搬出以往未用的奇功,大多得心应手,此时见恒河独叟亲自带领枭雄狠攻,不禁怒起心头,杀焰横生,指掌同出,掌脚兼施,猛勇万端。

一时之间,剑影掌锋,纵横交错,展开史无前例的惨酷;恶斗,穷神那面,也是尸骨重重,惨况空前,这位生­性­怪僻的穷神,自知凭功力,没有海萍那么源源不绝,当然他的修为比海萍深厚,可是,海萍吃了雪参,又得有天罡神煞的天罡真元,穷神再高,也比不上海萍这奇特的遇合,因此,他仗恃神功,和十年来的打斗经验,搭上手,就一轮恶攻。

这是他数十年来第一次拼命打法,不这样,就难以活命,两个照面一过,死亡之神,已向黑道人物招手了,几乎是在海萍得手的同时,穷神也连毙八名高手,他丝毫不敢放松,绝技展开,惨嗥不停,尸首也逐渐加多。

穷神心中正喜,满以为胜算在握,于是,手法更辣攻,势更厉。双面鬼婆、恶罗刹、九毒娘子,也有些心胆皆寒,渐萌退志,突然哨音连续排出,人形­骚­动,纵横奔跃,援军已抢窜而到,杀声震耳,威势迫人,穷神一见,早将原有的喜意,消于无形。代之而起的,是寒意,是死亡边缘,是绝路……

在这种场合之下,跑是跑不了的,而且也不能跑,否则,穷爷这辈子也算完了,唯一的出路,是拼……

穷神攻守有方,铁掌翻飞,怪眼掠动,不放松任何一面,他深知今日的局面,对自己非常的不利,故而出手之下,决不容情,眨眼之间,就被他杀死五六个。

凄惨的气氛,笼罩住这极少人迹的荒山,恶拼的镜头,是踏近艳魔岛的最后一站,沧海一奇原形,也将在这场生死决斗下揭开,八荒人物,在这刻半步也不愿退让,他们抛却了江湖道义,破除了骗人的假面具,恶狠狠地,恨不得将海萍和穷神剁成­肉­泥。

他们都明白,只有在这场决战中取胜,才能奠定独霸江湖的野心,这是有心的安排,人数源源而增,尽管海萍杀机重重,穷神威猛无俦,也难退半步,冲出重围。

人——不住的增加,尸首——也一具一具排列。但没有退让,简直就形成两座人墙。

海萍几度狠扑,尸飞人倒,却没有阻住这群亡命徒抢攻。

沧海一奇的毒计,他要毁灭唯一的强敌——伍海萍。然而,他养­精­蓄锐,自己从不出面,而驱使这群狂徒替他卖命。江湖末日,人间地狱,这是沧海一奇的拿手杰作,他要亲手制造三十年后第二次大屠杀,惨况空间,令人鼻酸。

半个时辰过去了,局面没有好转,海萍始终没有停手,他满脑子的怨恨,满腔的悲愤,杀杀杀……活生生的人倒下了,继续填补,杀不尽杀,他没感觉,尽力施为,杀光了才能称心满意,可是穷神惨了,他没有海萍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硬心肠,他没有源源不绝的神功。

死的人多了,别人没有心酸,他自己反倒手软心乱,锐气大消,这个当口,他汗流浃背,真力不继,有些手忙脚乱,尸首刺激了他,惨嚎刺激了他,鲜血刺激了他,一代大侠,落得身败名裂,心神散乱的穷神,已受了两次创伤,头上的汗珠,像黄豆般滚滚而流出。

他不信他会落得抛骨荒野,然而,眼前的景况,却又千真万确,不信归不信,事实终是事实,渐渐的,他全部受制于人,残余的力道,不足以制人死命,于是,人家凶狠了,攻势越凌厉,打法也更毒辣,杀死了穷神,全力对付伍海萍一个人。

刹那间,穷神又被人家打中两掌,头眩眼花,摇晃着挥掌猛扑,但,无济于事,只等他力尽筋竭,就要将他劈成­肉­酱,替已死的人报仇。穷神已变成了釜底薪,网中鱼,死神在向他招手,生死一发,惊险万端,他像有自知必死之明,忽然,悲壮而凄惨的狂笑三声,大吼道:“今日未杀沧海一奇,而死于群丑之手,纵死也难瞑目,你们来吧!”

他怪眼猛翻,血丝满布,龇牙咧嘴,须发皆张,怪极可怖,一声来吧,突然双手当胸一抱,大步朝人群走去,这种举动突兀怪异,反将双面鬼婆等人吓了一跳,不期然地后退了两步。事实上他明知打下去也是死路一条,何不­干­脆不还手让人劈死来得痛快。

双面鬼婆他们一退,黑道枭雄却向前逼近了两步,倏地身后劲力狂啸,眨眼即到。

砰地一声,穷神挨了一记重的,两眼一黑,一口淤血,堵要塞喉间,踉跄两步,当时就扑倒在地,双面鬼婆他们这才明白穷神的原意,九毒娘子和开山豹子恨透了穷鬼,机会难得,两人左右奔出。嘿嘿嘿……接连几声冷笑,举掌间,正待——

清啸突起,白影飘落,一声怒喝,鼓掌如风,挥掠不停,霎时间,青气疾­射­,快如电光石火。啊啊啊……五声怪叫,开山豹子首当其冲,当时就尸飞血喷,死于非命。

九毒娘子本是劫难难逃,不过,她距离双面鬼婆较近,急遽中,却被双面鬼婆挡了一阵,逃脱一死,就这样,已吓得她粉脸苍白,芳心几乎跳出了口腔。

这人是谁?他是玉书生伍海萍,也是穷神命不该绝,他无端的发出几声狂笑,而引起海萍的心惊,海萍杀的正是在兴头上,忽听穷神怪笑,当时就觉得不对,恶拼中,掠目一看,不由心胆皆裂,忿火千丈,他心忖穷神本可逍遥自在,为了他,而到此送命,该多令人不忍,否则,海萍将会终身抱恨。

他不能眼睁睁地让穷神死去,神勇陡生,以十二成真力,连杀了十个枭汉,拔空而起。

他拧身空中,振臂中,如流星坠地,斜飞而到,他身在空际,正赶上九毒娘子和开山豹子要下毒手,海萍急了,怒啸腾起,天煞绝命手,突然发出,杀死了四个黑道枭雄。

开山豹子就死在几声冷笑的工夫上,如果他上来就立刻动手,穷神早就完了,海萍即使抢救,在时间上也不许可,活该开山豹子倒楣,也是他作孽太多,死得不冤。

海萍心如刀绞,杀机更重,他不敢离开穷神半步,天煞绝命手不住的展动。

青气环­射­下,两丈以内,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人山人海,在八荒人物指挥下,猛力地攻,狂声地吼,都拥集在这一面,危机没有解除,紧张仍然存在。

假若再有一盏热茶的时间,海萍就无法再支撑下去,天煞绝命手最耗真力,他不敢追攻,只能不移步的防守,更不敢停止不攻。

在这种情况下,时辰长了,海萍将和穷神一样的完蛋,好在他神思敏慧,虽在被困之中,却不住的默想脱困之法,一秒秒,一刻刻的时辰,是不容情的晃过,每经过一刻,海萍的功力也减弱几分,逐渐地,青气锐光大减,手法顿慢。

怒吼之声,反而强烈,地动山摇,慑人心魄,海萍心中之忧忿,不比穷神时才之态稍弱,但他宁和穷神死在此处,也不愿独自逃生。危机已现,生死关头。

蓦地怒啸起自山头,接着又传来几声清脆的冷笑。

海萍乍听怒啸,不由得神情大振,惊喜欲狂,接着,他又听见那几声清脆的冷笑,更是庆幸万千,心里激起一股无以名状的兴奋。

他知道眼前的厄运,可以从容化解,因而,功力也就不期然的硬朗起来,萎顿的心身,等于打了一针兴奋剂。

这个节骨眼上,忽听山头下有人大喝道:“鬼女娃,你算得真准,老叫化佩服……”

此语未尽,一阵银铃似的娇笑,打断了那声喝叫接道:“别佩服啦!穷鬼那条命都快报销啦!快动手嘛!”

旋听一声狂吼,踢蹋之声,快捷无匹的朝海萍这面响动。

就在脚步震动之际,娇滴滴的话声又起道:“你们也别闲着,快去助阵。”

“遵命!”

人影飘动,飕飕不绝。

海萍心已泰然,笃定得紧。蓦然纷纷向两侧排倒,烈风腾­射­,吼声如雷,一晃眼,场中落下那位威慑武林的圣杰老叫化子,老化子双目一二睹穷神,心中感到一阵黯然。

海萍杀心又炽,目­射­凶光,道:“老哥哥,你照应穷爷,让我来杀这群魔崽子……”

话甫落,人声鼎沸,惨嗥连天,勾起一片鬼哭神嚎的画面,首先露面的铁笛追魂,只见他笛舞光洒,锋锐难当,碰者伤,挡者亡,紧接着是铁汉宗元,那条钢娃娃鼓动如风,虎入狼群,眨眼间就死了十几个人。

在他之后,又出现了圣手秀士,江南商隐,笑面郎君,胭脂堡的脂粉金蝶兄转和千面怪人,除此之外,还有八个红衣大汉。

十多人专往人多的方面冲动,又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在他们的三人面前,那还怕不一展本身绝学,大显威风,求取表现,海萍未经老叫化的同意,并未立即走开。

这刻,他见危困已破,心安理得,星目展动,发现双面鬼婆,恶罗刹,九毒娘子四个人在一起,正往恒河独叟这面会齐。

他生怕这几个魔头兔脱,一拉圣丐,用手指了指地上的穷神,不管三七二十一,人就朝双面鬼婆那面截去。

圣丐可不敢再动手了,功力凝集,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全力保护穷神。

场中的变化,已成四零五落,等于是乌合之众,分成十几处恶拼,且说海萍穿越人群,迅疾赶扑,早拦在双面鬼婆等人的面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没有话说怒喝道:“魔崽子!还狠吧……”狂焰腾飘,连人带掌,照这四人撞去。

论功力,海萍要强,论人数,是四与一之比,可是海萍这时形同拼命,功发绝顶,一掌接一掌,掌掌相连,双面鬼婆的极­阴­拐法,也以全力相抗,恶罗刹师徒的冷­阴­玄功,展至极限,拼命反击,一场生死搏斗,再度出现荒野。

左面的恒河独叟、七星真人,铁剑秀士,火神怪杰,正由铁笛追魂,江南商隐,圣手秀士,铁汉宗元四人截住,分成四对扑杀。

右面的八个红衣大汉,力杀二十多个黑道高手,目前尚不见生死,千面怪人和胭脂堡兄妹,专门堵杀四下奔逃的黑道枭雄,一时杀声震耳,惨叫迫人。

诺大的人潮,只在这几人现身之际,已纷纷瓦解,四分五烈,不到盏茶的功夫,海萍威力大展,天煞绝命手第三度出手,但见青光涌现,闪耀空际,分向双面鬼婆,恶罗刹,九毒娘子猛袭,假如不是海萍一度被困力弱,只怕四人之中,至少有两人暴尸此处。

海萍虽然杀心凝重,但在此刻只能占取优势,若要将她们杀死,似乎不易办到。这场面僵持至今,除黑道人物伤亡较重之外,却不见另有死伤。

脆生生的冷笑,又起自山下,这是娉婷公主,她秀眉轻锁,芳心不住地盘算沧海一奇是不是在此时出现,但她失望了,沧海一奇根本没有消息。

她稍一沉吟道:“公公,你去照应那个穷神,要老叫化帮姓伍的扫荡这群魔头。”

索命翁心头一震,忙道:“孩子,沧海一奇若在此时出现,丢下婆婆一人,只怕无法照顾你……”

“嗯!我断定沧海一奇不会来了,打杀再拖下去,恐怕另有变化,快去!”

索命翁还想说什么,忽见铁拐婆婆老眼一瞪,怒喝道:“你不将穷鬼抱到我们这面来么?”

索命翁神­色­一懔,哪敢多言,一纵身,就到了老叫化身旁,­干­笑道:“化子,穷鬼交给我,快去帮姓伍的动手。”

圣丐翻眼望了索命翁两眼,问道:“是不是鬼丫头说的?”

“对啦!你不放心?”

“是鬼丫头的主意,老叫化放心啦!”

索命翁气得哼了两声,抱起穷神转身飞纵而去。

圣丐怪眼环扫全场,只见尸山血海,忍不住打了两个寒战,抬步往海萍那面走去说道:“小子,鬼婆交给我啦……”

呼呼两掌,居中而发,身如闪电,Сhā阻在四个魔头的中间,去掉两个强敌,海萍可就气焰万丈。

他恨起心头,豪壮之气,油然而发,憋不住仰脸一声狂笑道:“本应十五天之后取你们这命,今天小爷要破例失信,提前几天请你们到­阴­间报到……”掌出之间,话已说完。

十指突张,青气蓬发,宛如十道剑光,排出丝丝之声,锐厉极了。

九毒娘子知道今天之战,绝难逃出毒手,一横心,使出平生之力,贴地俯冲,她闪过了海萍的天煞绝命手,展开近身­肉­搏,如此一来,逼得海萍不得不疾将神功吸住,一侧身,让过了九毒娘子。九毒娘子身法快极,就在海萍侧身的刹那,跃扑过去,掠掌猛攻。

海萍嘿嘿两声冷笑,真元发动,不退反进,他身形怪异得出奇,探臂张指,一下就扣住了九毒娘子左腕,这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大出九毒娘子意料之外。

恶罗刹本来被海萍的神功逼退,一见爱徒扑近,她也相继追去,但她稍稍的晚了一点,九毒娘子已被海萍制住,恶罗刹一声狂吼,拼命抢攻,人也照样的冲出。

海萍­阴­­阴­一笑,神功轻展,照九毒娘子柳腰一托,娇躯悬空,将她当作兵刃,照恶罗刹砸去,恶罗刹眼睛红得像火,长发都根根竖立,咬牙切齿,吓得倒退了两步。

海萍伫足瞪目,冷哼道:“几年前,她将我一掌劈落万丈绝涧,几乎葬身蛇腹,冤冤相报,她应该死……”话说完,双劈奋力一震,刷地一声,九毒娘子像是脱弦之箭,飕……

直向恶罗刹撞去,力大如山。

恶罗刹心如刀割,钢牙一挫,侧身展臂,她想硬接九毒娘子,哪晓得海萍并未放松,九毒娘子出手,他也随后窜掠过来。

恶罗刹刚出手,他双掌以十二成功力,轰然推出,狂涛怒卷,力如山崩。

啊……砰……一声震慑人心的惨叫,恶罗刹口喷血箭,挫退了十多步,倒地身亡,九毒娘子已砸上山石,骨断筋折,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海萍放眼望了望两具尸首,心气平静了许多,英俊的脸上,也展出了些微笑意。

蓦地他杀机倏现,俊脸紧绷,转动身形,面对八荒人物那面,不禁大大地一愣。

原来他突然想起了恒河独叟等人,哪知当他转身之际,发觉四个活的八荒人物,不知去向,铁笛追魂,江南商隐,铁汉宗元,圣手秀士,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海萍非常懊恼,他最恨的是八荒人物,因此,他呆立场中,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几声清脆的娇笑,传入耳际,使他又惊喜起来。

“呆着­干­吗!人家见你杀死了恶罗刹和九毒娘子,早就吓得四散而逃了。”

海萍星目­射­出两道异样的光彩,转瞧着娉婷公主道:“他们也太不中用了,几个八荒人物也收拾不了……”

“哼……哼……哼……”三声冷哼,发自山侧,截断海萍之言。

恰在此刻,铁笛追魂和江南商隐等人,已现身而出。

江南商隐瞪了海萍一眼,却对娉婷公主道:“怪只怪我们的功力不如人,让他们逃出重困……”

娉婷公主淡淡一笑,接道:“真的吗?”

江南商隐不禁一震,说不出半句话来。

娉婷公主又冷然一笑,继道:“明明是你们有意放他们逃生,却偏偏要来欺骗我,违背信条,将延长受我指挥的期限一个月……”

铁笛追魂抢身而出,冷笑道:“八荒人物的功力,与我们不相上下……”

娉婷公主玉手轻挥,拦住道:“我不是要你们非杀他不可,而是要你们困住他们,自有人收拾他们,这一点也办不到?”

铁笛追魂哑口无言,闪退一旁。

“鬼丫头,别乱责备人好不好,老叫化也困不住双面鬼婆哩。哈哈哈……”

“八荒人物和双面鬼婆不同,人家姓伍的不愿意啦!”

海萍俊脸一红,讪讪然转对圣丐道:“谢谢老哥哥援手……”

“得啦!要不是鬼丫头,老叫化想来还来不了,谢谢她吧!”

海萍微微一笑,缓缓冲着娉婷公主行去,他还未走到娉婷的身边,一眼看出穷神盘膝端坐,正在运功调息。

海萍一阵难过,忘了道谢,急道:“他……”

娉婷公主一笑,很快的接道:“他不碍事,淤血已出,只要调息片刻,就能复原。”

“真的?”

“我几时骗过你?”

圣丐呵呵一笑道:“放心吧!穷鬼死不了。”他哈哈一笑,怪眼紧盯着娉婷公主,又道:“鬼丫头,艳魔岛势在必行,你的鬼点子也该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娉婷公主笑了一下,道:“只怕人家不愿听啊!”

海萍心里雪亮了,他知道这句话是冲着他说的,忙道:“小姐,别卖关子了好吗!”

海萍跨进了好几步,道:“全凭公主吩咐。”

这是他自和娉婷公主相见以来,第一次如此恭顺。

娉婷公主心花怒放,玉指指了穷神,道:“等他醒过来再走。”

数十道目光,投­射­在穷神身上。

狠恶的拼斗,留下来的是尸骨遍野,血凝成河,紧迫的气氛,保持了一个多时辰.如此,又归于寂静。

微风吹袭在她的脸上,秀发扬动,更增加了她的妩媚,一种青春的活力,也表现在她的眉目之间,天仙化人,闭月羞花,谁见了也要心跳脸热。

穷神已全部好转,双眼睁动,瞥了所有的人一眼,感慨万千的一叹,道:“阎王不收我穷鬼,还要我多受几年活罪,唉……”

圣丐又是一声大笑,道:“别婆婆妈妈的啦!咱们该走了。”

这一次,海萍却不离娉婷公主身侧,相扶而行。

索命翁和铁笛追魂等人先走,圣丐和穷神断后,铁拐婆婆却紧随海萍身后,听候调遣。

行进的方向,都是娉婷公主指挥的。

顷刻,山头上的一座古庙内,变得十分热闹,十多人齐集庙内,平添了几分生气。

娉婷公主秀目转了两转,对铁笛追魂道:“你带着他们巡视庙的周围,发现有人窥探,杀无赦。”

“遵命!”

人影抢纵,向庙外飞出。

大庙之中,只剩下圣丐、穷神、伍海萍、索命翁、铁拐婆婆,和娉婷公主六个人。

娉婷公主依靠在神龛之前,瞟了海萍一眼,嫣然而笑,突然问道:“你知道艳魔岛在什么地方?”

“不是在南海吗!”

“哈哈……”公主娇笑了许久,方道:“你就是找一辈子,只怕你也找不着艳魔岛。”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圣丐急道:“鬼丫头,少来这一套好不好?”

娉婷公主玉面一整,道:“艳魔岛就在断魂崖的最尾端,沧海一奇经过了几十年的建筑,而定名为艳魔岛。”

“你怎么知道的?”海萍问。

“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不是儿戏,绝不骗你,等见着沧海一奇,还有更使人惊讶的事情出现。”

娉婷公主环扫了众人一眼,又道:“艳魔岛宽广无比,美女如云,到处都是机关,单那沧海一奇的替身,就有五人之多……”

穷神惊得啊了一声,海萍张口结舌,圣丐连连摇头,都讶异娉婷公主从何而知这许多消息。

接着,她淡淡一笑道:“此人生­性­­奸­诈,城府极深,手段毒辣,他能支配江湖上备派的人替他卖命,就非普通人能办得到……”

她略略的喘了口气,道:“他极少露面江湖,但江湖大势,了若指掌,这次若非伍海萍与他正面为敌,他还不至于劳师动众。”

海萍心中一动,接问道:“九大门派及各帮被杀的惨案,是不是沧海一奇所为?”

娉婷公主沉思片刻,道:“只有这几次是他亲手而作的案子。”

穷神很快地说道:“他怎么也会天煞绝命手?”

娉婷微微一笑道:“这太简单了,墨龙圣剑的剑匣之上,刻有天煞绝命手的心法,以伍海萍失剑的日子计算,这手绝技,沧海一奇是应该练会的。”

语惊四座,都瞠目结舌。

圣丐眉头一皱,道:“老叫化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娉婷微微一笑道:“除海萍之外,没有人是沧海一奇的敌手。”

圣丐听得大大的一震,大声道:“独臂大师和半面神尼分赴艳魔岛,此时此境,恐怕要吃大亏……”

“不要紧,沧海一奇不但不会杀这两人,而且还会退还圣剑。”

“为什么?”大家同时惊问。

“沧海一奇仁义满布武林,其实都是假的,在他假面具未被揭开之前,他要尽量地拉拢有威望的人物,好替他说话,老化子如果去讨圣剑,他同样的会热诚接待,绝不得罪你的呢!”

圣丐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海萍大不服帖,怒道:“他就是三头六臂,我也要砸扁了他!”

“他不与你正面为敌,你又怎么办?”

海萍一怔,却又听她说道:“越接近艳魔岛,越是危险百出,由此前进,还有几场硬仗,只要我们协力同心,终有成功的一日。”

穷神笑道:“你说怎么办?”

“依我看,你和老化子趁早找着独臂大师和半面神尼,讨回圣剑,到最后,海萍仗持圣剑,方能取胜……”她顿了顿,又道:“伍海萍仍然是单枪匹马,我专门接应他,到艳魔岛会齐。”

圣丐呵呵一笑道:“老化子活了这把年纪,反不如鬼丫头­精­细,就这么吧!”

人影闪动,穷神和圣丐已出庙而去。

无形之中,这些武林豪杰,团结成反抗沧海一奇的一派,他们,也在无形中接受了娉婷公主的调度。

这群武林圣杰,以维护江湖正义为志,以击破沧海一奇的狡诈、诡谋为目标。

虽然像圣丐这等高人,也能够抛却私人威望,听一个女娃的调度,的确值得钦佩。

海萍心中有股子说不蹬的不舒服,他曾经说过绝不屈服在娉婷公主手下,然而,圣丐都乐于从命,他也只好强忍心头之气,勉强说道:“我也该走了,你我何时再见?”

娉婷公主毫无留恋之态,淡淡一笑道:“这一路,我们随时有机会见面,我希望你小心从事,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心……”

玉面绯红,娇羞万状,也就无法继续说下去。她粉颈低垂,那种媚柔之态,纵是铁打的心肠,也要被她溶化。

海萍心中一瓤身不由已地跨进两步,很想……

突然,他心中猛跳,俊脸红得像一团火,急忖道:“铁拐婆婆和索命翁都在此处,怎能如此荒唐……”

想到此处,赶忙将前进的身子,悄悄的后移过去,同时,很羞涩的,慢慢地回头看去,哈!一公一婆,早就不知去向。

海萍心胆一壮,大步走去,一拉娉婷公主的玉臂,轻轻往怀中一带。

“嗯……哟……”她立脚不住,翠眉紧皱,双臂生痛,可是,芳心却是欣喜地倒在海萍的怀里,娇笑道:“我的臂快被你捏断啦!”

海萍大吃一惊,两手蓦松,就势往她柳腰一围笑道:“你的心碎了是不是?叫我拿什么来报答你?”

“嗯!不要嘛……”

水汪汪的秋波,醉人的甜笑,媚人的娇态,找不出一点瑕疵。

海萍怔住了,星目圆瞪,对着她仰望的玉面,陶陶然……

彼此间好像具有吸力的磁石,呼吸短促,他,压紧了她的樱­唇­。

良久,良久,没有分开,不像是两个人在一块。

心跳加剧,热血沸腾,纵是­干­军万马,山崩,他无法使他们分开。

她渴望有这么一天,她热情奔放,终于,达到她的愿望。

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方听她轻轻地嗯了一声,骨软筋酥,移过了樱­唇­,娇喘道:“唉,几乎使我喘不过气来……”

海萍浑身像火样的烫人,他几乎要爆炸,要疯狂……

不等她往下说,吻,热烈的吻。他要用本身的热量,来溶化怀中的玉人。

她满足了,奔放出醉人的笑,洋溢在这座古庙之中,连那几尊古佛,也展出了甜笑。

古庙,荒芜得从无人迹,在此时,却充满了无限的春意。

两人都是心高气傲,才华过人,在他俩的心目中,只有对方,才是真正的心上人。

偏偏他们却硬在嘴上,想在心里,谁也不肯将就谁,谁也不肯服帖谁。

因此,满肚子的甜蜜想法,满肚子浓情蜜意,却硬生生憋住而不肯流露出来,多少日的思想之苦,多少日子的美梦,陡然地发泄在此际,实现在此刻,啊……

情火奔放,热爱沸腾,简直就像是江河堤溃,的确是无法收拾。

也不知经过了几许时刻,也许是娉婷公主真的被海萍搂得太紧而喘不过气来,蓦地她银牙错动,狠狠地咬了他一下。

虽然她不会武功,但,咬的是舌尖,海萍痛得哎哟一声,双手陡松,沸腾的热血,突然降到冰点。

他忍不住星目急扬,只见她娇羞万状,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笑。

娉婷笑道:“冤家!嗯!差点将我闷死啦!”

海萍恍然大悟,莺声燕语,环绕耳际,玉面娇姿,不离眼前,真是秀­色­可餐,他双目­射­出了火样的光华,紧紧地看着她,压根就舍不得移开。

“有什么好看?我脸上又没有花,馋相!”

海萍霍然而笑,接道:“比花还要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你真的当之无愧。”

“真的吗?”她笑得更甜。

“当然真的,我是不会奉承人的。”

娉婷公主娇滴滴的笑了好半会,方道:“你可不许再气我了。”

“我几时气你来?”

“前些日几乎将我气死,你还不认账?”

海萍又是一荡,心生内疚,道:“我会尽量补偿你的损失……”话未落,直眉瞪眼,又朝公主面前走去。

她打心里就爱他,巴不得他紧紧拥抱着,永远永远不要离开。然而,大敌当前,亲仇未雪,武林安危,都系于海萍的身上。

一股正义之气,侵袭着她的心中,于是,她狠了狠心,摇手急道:“别……别……有人来啦……”

海萍心头一愕,侧耳一听,静悄悄的,正待——

蓦地一声:“老鬼!叫他们回来,我们也该走啦!”是铁拐婆婆的声音,起自门外。

海萍冲着她作了个怪相,一闪身,退到庙门口,大声道:“海萍先走一步,艳魔岛再见。”

娉婷公主脸上忽然泛起一层黯淡之­色­,幽幽地说道:“你别忘了我们刚才的……”红霞疾升,羞得难以启齿,玩弄衣角。。

海萍望了望门外,急跨几步,握住她的柔荑,笑道:“没有你,海萍绝不独生人世,放心,纵然是死,也将死在一块……”

娉婷公主脸­色­突然一变,玉掌疾张,扪住他的口,叹口气,道:“你怎么专说这些不吉祥的话,唉!难道我们真的会……”她隐含泪珠,泛起凄凉的­色­彩。

海萍话出如风,也感到有股子说不出幽凉味道,再见公主如此神丧,更是心乱如麻,见她取出一物,道:“唉!你该走了,凡事谨慎小心,但愿天长日久,永不再分,你收下这条白绢,权作兵刃,也算是我的礼物,见了它,等于见我,再见……”

海萍点了点头,收妥白绢,轻轻地又吻了她一下,方大步而行,往庙外走去。

娉婷公主怔怔出神,芳心忽然猛烈地跳动了几下,似乎感到有种不祥的征兆,应在两人之间。

脚步声自庙外传来,铁拐婆婆急奔而入。

老婆婆一见公主目含泪珠,惊惶万状,忙问道:“是那小子又欺侮你了?哼!”

她没有表示,只是摇了摇头。

“孩子,你怎么哭了”

她仍然没有说话,还是在摇头。

铁拐婆婆心里可着起慌来了,很快的问道:“老婆子将你带得这样大,难道有话还不能对我说嘛!”

公主潸然泪下,幽幽一叹,道:“他对我很好,只是……”

“孩子,快说呀!别急死我老婆子。”

“唉!婆婆!我突然有了预感,我们两人只怕不会结合的……”

“他既然对你倾心,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娉婷公主拭­干­了泪水,又是一声凄苦的长叹,道:“我心里的感应,非常灵验,他临别说出不吉之言,到头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说不定我们都难留在人间……”

铁拐婆婆噗嗤一笑道:“孩子,别傻啦!你们都不是每命相,老天保佑,必定会双修到老,恩爱……”

“老婆子!咱们可以动身了吧?”索命翁在庙外高声大嚷,打断了铁拐婆婆的话。

娉婷公主一挥手说道:“我们现在就走!”

“请公主登轿!”八个红衣大汉,已将藤轿架好,敬候公主出庙。

娉婷公主脸­色­凝重,在铁拐婆婆搀扶下,已步出庙外,缓缓登上藤轿。

一声吆喝,铁笛追魂等人当先而行,一翁一婆,紧随藤轿左右,疾步而去。

这位娉婷公主­精­通数理之学,对海萍临别之言,作一番推敲,她虽然得不出答案,但,心里作怪,总觉得有不祥之兆,降临她的身上,或是海萍。

也许是她爱护海萍心切,而生出相反的作用,而触发心理反常。

且说海萍洋洋得意,心无城府地漫步而走,他没有娉婷公主的幽伤想法,也不将沧海一奇放在心上。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忘记一切,蓦地心中一阵猛烈的跳动,脚下陡然停住急忖道:“糟!苑小玲虽然被害,吕小芳尚在人间,她和我情深似海,如今我又和娉婷相爱,将来该怎么办呢……”心急如火,双手乱搓,完全没有主张。

要知海萍心­性­淳厚,直爽无比,一旦有了难题,就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走也不好,不走又难过,正在忧愁之间,忽然几声清脆的冷笑,直传耳际,海萍听来一惊,登将心中的忧虑,抛得­干­­干­净净。

转眼看去,红影数道,向他这面疾­射­。

刹那之间,那几道红影,已落在海萍的前端两丈远的山海萍顺目瞧去,敢情是八个红衣持剑的十三四岁的孩童,红衣童子长得都极标致,但脸­色­都冷得如冰,而且都是杀机凝重。

海萍觉得怪好玩的,不免多看了几眼。

“呔!你就是玉书生伍海萍?”带头的红衣童子扬声喝问,态度横强。

海萍冷然一笑道:“不错,我正是伍海萍。”

此语甫落,八个童子容颜更紧,飕地一声,分散成八个方位,怒目而立。

海萍一见情势不对,怒道:“你们是不是要打架?”

“要杀你!”

“杀我?”

“对了!”

海萍哈哈一笑,道:“谁要你们来杀我?”

“奉沧海岛主之命杀你。”

这沧海岛主四字,顿然激起了海萍的杀机,只见他面孔一扳,双目­射­出两道寒光,冷笑道:“不要白白的送死,去叫沧海一奇出来。”

“呸!你还不配见沧海岛主,杀!”为首的红衣童子语出讽刺,一声杀,八道红影,迅快绝伦地向海萍围攻过来。

海萍哪将这八个红衣童子放在心上,随手拍出四掌,打算将他们逼退就算了。

那知大谬不然,那八个红衣童子非但未被逼退,反而化除了海萍的掌力,八人分成四对,忽上忽下,忽进忽退,给海萍一阵恶攻。

海萍大大的一惊,轻视之心,不敢再有,掌力中,夹有剑招,狠狠的还击。八个红衣童子功力非凡,配合得天衣无缝。

四个方位,在海萍狠击中,倏地一变,形成八个角度,四上四下,双攻双防。

一时之间,剑影翩翩,银光大起,反迫得海萍有功难施,应对困难。

要知这几个童子,是沧海一奇亲手训练出来的前岛侍卫,八柄银剑,配合独创的八仙剑阵,能攻能防,且能卸却对方的掌力。

这八个童子轻易不使出战,只要出战,必要成功,端的厉害。

海萍做梦也未料到八个小娃儿是这等凌厉,左冲右突,几乎吃了大亏,他心中大急,也愤怒异常。

突然间他想起了娉婷公主给他的那卷白绢,匆匆想道:“她说白绢可作兵刃,何不取出一试……”心念之下,探手入怀,只听刷地一声,一道白芒,从怀中抡出。

他功力深厚,贯力在长达一丈三四的白绢上,排出了沙沙之声。

这白绢经他抡动,刚柔两便,能近能远,仿佛一匹白练,环绕那八个童子,如此一来,阵脚稳住了,八柄短剑,却不敢冲入白绢厉锋范围之内。

海萍不禁神情一振,长声清啸,左掌右绢,轮番向八个童子攻去,但见白虹飞舞,掌飙如云,火般的反击。

八个红衣童子所恃仗的是那套剑阵,本身的功力,的确有限得紧。

如今被海萍远打近击,剑阵大乱,压根就发生不了作用,因此,险象环生,命在顷刻。

眨眼的工夫,八柄银剑,却被海萍绞飞了五柄。

如果海萍要取他们的­性­命,只是举手之劳,可他也是个大孩子,他童心未泯,对这八个孩童,却存了喜欢之心。

他不忍心陡下毒手,大声喝道:“要命的,放下剑听候问话,否则,杀得你们一个也不留!”

八个红衣童子脸上却露出了惊慌恐惧之情,都想活命,却不敢停手。

海萍不禁大怒,白绢抖动,迎空疾卷,噗噗!两声过去,两个红衣童子竟被他卷翻了三个跟斗,摔得头破血流,疼痛非常,卧地不起。

热泪自那两个孩子眼中流出,状极可怜!

海萍又是一声大喝道:“我不杀你们,快住手!”

这次倒是灵验得很,六个孩子垂手而立,但,小眼睛仍然不停地四下偷瞧,脸­色­吓得惨白。

海萍看得心中十分不忍,忙道:“不要怕,我绝不伤害你们,过来!”

没有移动,眼神外瞟,几个孩子心里却骂道:“废话!我哪里是怕你……”

海萍毫无心胸,没有理会这些,冷冷地问道:“沧海一奇在什么地方?”

“……”毫无反应,小脸蛋更是惨白。

“呔!沧海一奇在哪里,听见没有?”海萍这一怒喝,杀气笼罩,几个孩子吓得机灵灵打了几个冷颤。

中间领头的红衣童子迫不得已,颤声道:“岛主在……啊……”惨叫一声,红衣童子倒地而死。

海萍当下一震,扬目远眺,四周寂静如常,找不出丝毫令人起眼的征兆,星目威凌回扫,却见那几个红衣童子吓得浑身颤抖,脸无人­色­。

他纵身一跃,落在死去的童子身侧,顺手将尸首翻过,忽见,银光一闪,即被那童子的衣角遮没。

海萍随手拾起一看,不由又惊又怒,敢情又是一面追命银牌。

他呆了一呆,心想:“银牌毫无声响,既准又狠,恰恰击中红衣童子的命门,极可能是沧海一奇在附近现身……”

一想到沧海一奇,满肚子的怨愤,油然暴起。

他冷冷一哼,对另外的七个红衣童子道:“是我一时大意,送掉他一条命,由现在开始,绝不许任何人伤你们一根汗毛!”

刚刚说到此处,远远传来一声冷笑,笑声中,七道银星,疾逾闪电,直奔那七个红衣童子。

七个童子动也不敢动,只在不停的颤抖,等待着死神降临。

海萍气往上撞,就手一抖白绢,长虹疾绕,飕飕之声,破空不绝,七道银光,眨眼被他白绢罡风,绞得四外飞泻。

海萍冷喝道:“是沧海一奇,快滚出来……”

一个苍老的口音,起自空际,大笑道:“老夫暂时还不愿与你相见,这七个孩子自有人来收拾他,待会儿见……”声音愈去愈远,非常快速。

十六

海萍不敢追去,转向七个红衣童子道:“是不是沧海一奇?”

“是的。”

“你们带着我找他去……”

七个红衣童子吓得脸­色­惨白,急道:“我……我们……不……敢……”

海萍知道沧海一奇有更毒的手法,控制所有的手下,硬逼这几个孩子前进,只怕不可能。

于是,他存了丢下红衣童子的心,跨步就走,同时大声道:“你们不走,我只好独自找他去。”

他刚刚离开,七个红衣童子,禁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海萍当时一怔,身形顿住,剑眉紧锁,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叹口气道:“别哭啦!我护送你们离开此处,就不怕沧海一奇了,唉!这样反变成我的累赘,走吧!”

七个红衣童子,当时破啼为笑,随着海萍行走,但,每个小脸上,总脱不了惊慌之容。

八个人走了半里多路,正待,“嘿!嘿!嘿!嘿!……”好几声尖锐的冷笑,从四外传来。

红衣童子机灵灵地各自打了两个寒噤,两腿发软,吓得连走路的力量都消失了。

海萍心中好生不忍,星目梭动,向四面查探,嘴里却说道:“你们不可走动,各自持剑自卫,天大的事有我承担。”

几个红衣童子倒是真听话,短剑一抱,紧依在海萍身侧,紧张的戒备,就在这个当儿,忽听左面传过来一声冷笑,一个女子口音,怒道:“好呀!你们几个小鬼竟敢背叛岛主,想逃一死是不是?还不乖乖地过来!”

七个红衣童子噤若寒蝉,小脸发青,十四只小眼睛,紧盯着发话之处,不敢行动。

“不动么?非要我亲自下手……”命令般的语气,又从左面山林内发出。

七个红衣童子更慌,想动,忽听海萍轻轻道:“别理她,有我哩。”

“哼!有人替你们撑腰,你们以为就能保得小命么?这里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连他也要横尸此处。”

海萍再也忍不住了,冷然一哂道:“少吹大气,哪个敢碰他们一根汗毛,我就追他的命。”

“我们不但要碰他们的汗毛,也要提着七个小头回岛交令,连你在内。”

海萍纵声一笑喝道:“敢情好,出来呀,躲着­干­吗?”

“出来就出来!嘿!嘿!嘿!嘿!……”十几声冷笑,就在第一句话之后,从四面八方发出,尖锐刺耳。

海萍毫无惊意,环目看去,吓!原来在他的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各站着一个手握双刀的黑衣绝­色­女子,另有一个紫衣女郎。

这些女郎年纪都不过只在十七八岁左右,姿­色­相若,高矮都差不多,虽然长得俊美,可是,却看不出一点女人味道来。

海萍心中默默地一数,不多不少,共是一十八人。

他哪里会将这十八个女娃放在心上,不屑的一笑,喝问道:“你们打算怎么样?”

只见那紫衣女郎冷脸如冰,接道:“取这七个小鬼之命。”

“然后呢?”

“再杀你回岛交令!”

海萍没有怒恼,心境倒是十分轻松,顽皮的笑道:“假如你杀不了我们八个人又怎么办呢?”

那紫衣女郎不禁一愣,但她心灵­精­巧,大眼一转,却冷冷反问道:“你怎的知道我杀不了你们?”

海萍脸­色­突的一寒,杀机蓦展,微怒道:“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就是杀人如麻的玉书生伍海萍么?”

他打算以玉书生三个字将人家吓走,免得又要增加死伤,哪晓得这十八个少女久住艳魔岛,是沧海一奇的贴身女侍,早与外界隔绝,江湖之事,她们毫不知情,根本就没听说什么玉书生之名。

海萍不提名还好,这一提名,反而引起紫衣女郎的气恼,怒道:“玉书生算得了什么,照样的要剁成­肉­泥。”

海萍嘿然冷笑,喝道:“嘿嘿!那就请你来剁吧!”

紫衣女郎杀机一现,狠狠的瞪了七个红衣童儿一眼,娇叱道:“看你们能活得过半个时辰……”

叱声刚落,双刀临空一挥,喝声:“上!死活不论!”此令一出,黑影如飞,在闪烁的刀光下,九进九退,迅快无伦。

十八个双刀黑衣女郎,舞出两重刀光光幕,暗带风雷之声,齐向海萍和七个红衣童儿追进。七个红衣童儿的胆气,始终壮不起来,因为他们不明白海萍究竟能不能制住这十八个女郎。

海萍满不在乎,冷冷一笑,他身形不敢远移,一见九个女郎接近,倏地,一声大喝,白绢应声而飘,环绞攻来的十八柄亮银柳叶刀。

别瞧一根白绢,但用在海萍手中,就不啻是一柄上古宝刃,皆因他功力浑厚,天正真元直贯白绢,加上他经过了无数次生死之战,阅历大增,用的又是八成力,这一出手,威力之强,实无可比拟。

十八个女郎本就不大看得起海萍,攻势中,并未出全力,哪知双刀刚要接近白绢,罡风鼓动,震得玉腕生疼,几乎松手丢刀。

九个黑衣少女一见情形不对,心头猛惊,讶异中,已撤身后退了数步,她们脸上的诧异之容未退,紫衣女郎却带着另八个黑衣女郎第二波攻到,银光耀眼,冲势极猛。

恰值海萍翻腕震翻白绢,反手回绞过来,九个方位的双刀已经是够快的,然而,也快不过海萍回手的一击。

只见白虹飞舞,排出隆隆之声,眨眼之间,又将紫衣少女和八个黑衣女郎迫退。

第一个照面,只不过瞬间的工夫,十八个女郎就吃了败仗,这还是海萍网开一面,特别宽容,否则,纵不全死,起码要死伤五个。

七个红衣童儿这会子可看出海萍的真本领,心中一宽,脸上就露出笑容,胆气也大大地壮了起来。

孩子们是天真无邪的,心中一喜,嘴里可就闲不住。却见他们各用短剑一指,脸蛋气鼓鼓地叫道:“她们是十八银钗,专门欺侮我们,最坏了,大哥哥,你杀她们好不好?”

海萍却笑道:“女流之辈,不要计较,我替你们惩治她们好啦!”一唱一和,可将那个紫衣少女气惨了,十八个黑衣女郎也娇嗔满脸。

“摆阵!”紫衣产女一声怒喝。

“大哥哥,她们是十八银钗阵,比我们的八剑阵法厉害得多……”有两个红衣童儿喊叫。

海萍眼神始终注意十八银钗的举动,嘴里却很快的接住道:“你们放心,十八金钗阵我也不怕。”

“对啊,真有十八金钗阵哩。”七个红衣童儿异口同音的叫了起来。

海萍一句无心之言,却道出艳魔岛的真实景况,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十八银钗阵已经准备妥当。

敢情她们是分为三组六波,每组六人,每波三人,形成六个方位,暗含六合之数,晃眼间,第一波三条黑影突然攻到,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

她们吃过亏,这次出手,竟用上了全力,而且彼此呼应,进攻退守,各有方位,丝毫不乱。

海萍见她们攻击凌厉,不敢大意,白绢摆动,远绞近拍,看来非常激烈,刹那之间,刀光匹绢,混成一团,黑影八方纵横,叱声频传,看不出谁胜谁败。

十八银钗这一阵奇猛的攻势,并没有得到半点便宜,因为,她们不敢跨越海萍白绢威力范围之内,只在圈外狠击猛打。

海萍这刻没有存伤害十八银钗之心,只想逼得她们知难而退,可是,他的想法恰恰和十八银钗相反。十八银钗是奉命来收拾七个红衣童儿的,志在必得,否则,回去也将受到严酷的刑法。

几个照面一过,十八银钗还是苦苦硬拼,却无半点退让之意,海萍可是有些沉不住气,怒恼心间,不禁发出一声长啸,大喝道:“再不逃命,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紫衣少女更不领情,怒叱道:“有本事,只管下毒手好啦!”攻得更紧,打得愈是惨烈。

海萍杀机倏现,冷冷一哼,真元陡提,震腕一带白绢,银虹划空,蓦地卷绞过来,罡风砭骨,寒气逼人。

几声尖叫过去,八柄柳叶刀,已被海萍卷飞空中,他虽无杀人之心,但愤怒却充满心间。

威风再起,回手一拧白绢,叭叭两声巨响……只见白光绕空疾卷,响声乍落,飕,飕,飕……又是三声紧迫的绞­射­之声。

跟在飕声之后,又传来几声尖叫,迎空飞舞,向四下跃落,这一瞬眼的工夫,先后被海萍白绢绞飞的双刀,共有九个黑衣少女,合起来是十八柄柳叶刀。

十八银钗的六波人,只剩下三波人有兵刃,可是这三波人照样地代替了手无兵刃的前三波,硬往海萍面前冲去。

海萍剑眉腾竖,虎目大睁,杀机第二次展露,真元贯于白绢,他要杀冲进来的九个少女,忽地,他心念一转,急忖道:“擒贼擒王,我何不生擒那紫衣姑娘……”

白绢擂动,荡开十八柄尖刀,反手一掌,逼得十八银钗,四下闪让,海萍双目如电,观准紫衣少女的方位,身形疾­射­,直追过去。

那紫衣少女脚未立稳,忽觉眼前一花,玉腕一紧,早被海萍扣得结结实实。

紫衣少女芳心一震,娇叱道:“你打算杀死我?”

海萍放目看去,所有的黑衣少女,果真呆立不动,不禁大喜,道:“没有这种打算。”

“放开我!”

“你得带着她们回去。”

“你还是杀了我的好……”

海萍不装怔得一怔,急问道:“为什么?”

紫衣少女像有许多难言之隐,只冷冷地答道:“没有七个小鬼的头,我交不了差。”

海萍心中一动,接着问道:“向谁交差?”

“岛主。”

“是沧海一奇?”

“……”她粉脸变­色­,默然无言。

海萍哼一声,五指一紧,道:“我不杀你,但也不准你杀那七个孩子!”

紫衣少女冷冷一笑,道:“我虽然杀不了七个孩子,但只要我一句话,七个孩子的命就完了。”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她说完话,一扭脸,对十七个黑衣女郎叱道:“杀他们交令,不必顾我……”

令出如山,黑衣女郎个个争先,直向七个红衣童儿冲去,情势顿紧,海萍大大的一惊,他情急之下,又不愿杀这紫衣少女,五指更紧,喝道:“你找死!”

紫衣少女冷汗直流,脸­色­苍白,然而,她吭也不吭,预备以死相拼,七个红衣童儿见黑衣少女冲到,银剑掠动,分成七个方位相抗。

剑影刀光,又展开了一场混战,但,七个孩子说什么也不是黑衣女郎的敌手,生死一发,险象毕露。

海萍大喝一声,振臂一带,将紫衣少女拖出了十四五步,正待,人影疾飞,纷纷扑到,啸风疾排,雄风如雷,直向黑衣女郎轰去。

海萍心中一宽,忍不住吁出了一口长气,扣住紫衣少女的手,也不期然松了开来,转眼之间,刀飞入倒,尖叫顿起。

十七个黑衣女郎,被来人打得东倒西歪,四散奔逃,然而,没有死伤。紫衣少女娇躯一阵颤抖,瞠目结舌,呆呆出神。

一阵银铃般的娇笑,自山拐角的方向飘出,错眼间,出现了千娇百媚,机智绝伦的娉婷公主,她一露面,这些姿容秀丽的女郎,个个都显得差人一等,自叹弗如。

软轿行动如飞,来到现场,只见她冲着海萍嫣然一笑,道:“别打啦!让她们多活些日子吧!”

刚才动手抢救七个红衣童儿的,正是铁笛追魂、江南商隐等人,这时一听公主之言,早收手跃落在索命翁和铁拐婆婆身后侍立。

海萍好生欣喜,笑道:“你来得真好,为了这几个孩子,可把我急死了。”

娉婷公主微微一笑,道:“要不是在前面遇上十八金钗,我早就赶到了这儿,不算晚哩!……”

秀目瞟动,看了看紫衣少女,又道:“她们大概是十八银钗吧?”

海萍暗中吃惊,忙道:“不错,你们碰上十八金钗?”

娉婷公主不屑的笑了笑,道:“十八个丑得出奇的怪女人,偏她们心如蛇蝎,毒辣万分,她们是奉沧海一奇之命在前面拦杀你的……”

“还在不在?”海萍恨怒的急问。

娉婷公主笑吟吟的,说道:“都解决了,早见了阎王……”

公主秋波环扫,看了紫衣女郎一眼,很温和地问道:“你们是回艳魔岛?还是……”

紫衣少女涔涔泪下,哀声接道:“可怜我们姊妹十八人,即将变成冤魂……”

“如此说来,你们不敢回艳魔岛了?”

“嗯!”

娉婷公主娇面展出了艳丽的­色­彩,看着海萍问道:“你说怎么办?”

“你收留她们吧!那几个孩子索­性­也交给你。”

“岂不增加了我的负担?”

“他们都会武功,你照顾他们,他们也可以侍候你,而且你的人手多,负担不会太重。”

娉婷公主娇媚的一笑,道:“你倒说得轻松,万一他们心术不正,来个措手不及,我这条命岂不断送在你这几句话之中……”

海萍大吃一惊,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闻听之下,不由张口结舌,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公主格格一阵轻笑,接道:“瞧你!刚才那么轻松,这会子又如此紧张,别怕,只要是你说的话,我就是拼着一死,也会照办不误,你去吧!”

海萍霍然而喜,笑道:“凭机智,别说是他们,在场的任何人都不是你的敌手,谅他们不敢乱动,谢谢你啦!娉婷……”话声突顿,双目­射­出两道诱人的神光,俊脸一红,转身拔步就走。

娉婷公主芳心一阵激烈的跳动,扬声道:“前面的强敌,可能都是江湖能手,你要特别小心,千万要提防机关埋伏……”

“知道了……”白影闪了两闪,人已不知去向。

娉婷公主怅然若失,望着海萍的影儿,痴立不动,她心中像是失去了什么,空虚极了,她时时刻刻在盼望他,只要能见着海萍,纵然是刀山剑林,她也会毫不在意,她以前是何等的宁静,自从心上印上了他的雄姿,她没有片刻的恬静过。

千方百计,使海萍心回意转,然而,总是聚短离长,无法倾诉芳心中的相思苦痛,现在,他(她)们又见面了。

可是,难得的欢欣,眨眼就变成了云烟,海萍走了,她的心也跟着海萍而走,留给她的是空虚,是痴呆,是相思之苦。

假如不是铁拐婆婆唤醒她,真不知要站立多久哩,海萍又何尝愿意即刻远离,英雄难过美人关,他照样的茫然无主,他走得虽然快捷,但,却像是一朵飘然不定的浮云,完全丧失了主宰。一颗心,早就脱离了躯体,投送在娉婷的身上。

满脑子的娉婷倩影,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绝的映现,这些艳丽动人的幻影,随着他奔驰的速度,闪变在他的脑海里,始终不灭,事实上,他已经走出了七八里路。

娉婷公主临别的叮嘱,他已忘得­干­­干­净净,蓦然间,一个震慑人心的怒喝,起自前端,“站住!”

海萍满心的喜悦,登时变成冰冷的杀焰,他伫足掠目,向前望去,路口上,迎面站着一个身躯细长,年约六十左右的怪老者。

双方相距总在四五丈远近,海萍两个跃纵,就来到那人的跟前,他仔细再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原来此人生得一脸横­肉­,脸上多了三个刀疤,瞎了一只右眼,看起来丑恶之极。

在他左手下,也站着一个高不及三尺,年在五十七八岁左右的矮老头,脸­色­红­嫩­,有如十二三岁的儿童,两人一般颜­色­,都是冷得像冰。

“你就是伍海萍?江湖人称玉书生?”瘦长丑老头突然发问。

海萍打心里就讨厌他,没好气的道:“知道何必多问!”

“嘻嘻!”

矮老头声如童子,霍然而笑,尖声尖气的接道:“不问清楚,杀错了人怎么办?”

海萍瞪了两人一眼,冷冷地道:“现在问清楚啦!是不是要动手杀我?”

“当然要杀!”丑老人回说。

“不配!”海萍怒喝。

“为什么不配!……”丑老人人高臂长,话将落,当胸就给了海萍一拳。

海萍杀机稍展,身形一侧,闪开了三步,喝道:“哪个叫你们来杀我的?”

“轰……”一句话还未说完,身后的一座小石,竟被瘦长老者的拳风,击得粉碎,海萍也有些心惊,表面却镇定自如。

“沧海岛主之命,全告诉你了,再吃我一拳……”呼地一声,瘦长老者抢步间,第二拳又经打出。

海萍一矮身,往右面抢移五尺,让过了第二拳,杀机大涨,怒道:“小爷不杀无名之辈,你们是什么东西?”

这两句话,可将眼前的两个黑道上顶尖儿的高手,激得火高千丈,同时喝道:“好小子!你连独霸西北七省的黑道魔王‘天地配’都不认识,拿命来吧……”两人同时迫近,分为上下两部,狠狠的向海萍攻打。

这黑道魔王兄弟两人,雄霸西北,向以毒辣著称,只要动手,不见生死,决不罢休,两人功力极高,练就独门杀人之法,配合得天衣无缝,死在他二人手下的,不知有多少江湖人物。

今天碰上了海萍,同样是以狠辣出名,确实找对了对手,海萍乍一动手之际,并未将这两人放在心底,但,人家欺近身,就展出了威猛恶毒的打法,处处都是制人死命的狠攻。

就这样,海萍被迫得倒退了好几步,海萍心头一急,真元立聚,抢身扑进,一口气劈出了五掌,踢出五脚,五掌五脚,立即扳成平局。

天地配似乎大感惊讶,同声怪吼,四掌齐出,只听呼呼掌风,力加山崩,几声隆隆巨响,卷起了满天的沙雾。但,都没有停手,三度­肉­搏,掌扬拳飞,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恶斗。

海萍三次被阻,不禁真火大发,昂首清啸,十指张合之间,展出了天然绝命手法,青光疾­射­,力可裂山,嘶嘶之声,慑人心弦。

眼看天地配脸­色­发白,节节后退,突然,一股重逾山岳的劲道,居中拍到,砰!噗!两声怪响,瘦长的丑老头后退八九步远,矮老头就地滚出一丈有余,眼前多了一人,却是个青衣蒙面,身躯魁梧的怪人。

他,是沧海一奇,却又像是沧海一奇的化身。

“岛主!”天地配忍不住同声惊呼,海萍也紧盯着来人,不发一语,俄顷,方听蒙面怪人冷笑了两声,道:“天煞绝命手也不过如此,嘿嘿!”

“你是沧海一奇?”海萍问。

“你不必问!”

“我非要你据实回答!”

“没有那个必要!”

海萍目吐威光,天罡真光,瞬间已满布周身,怒喝道:“你当真不说?”

蒙面怪人­阴­森森地一笑,道:“我已经答复你了。”

“你的话模棱两可,真假不确!”

“我无可奉告!”

“再说一句。”空气顿紧,杯弓蛇影。

只听蒙面怪人怪杰的一笑,接着:“我无可奉告……”

“哼!”海萍怒声一哼,掌发指张,十道青气,应指而出,他怒极出手,几乎用上了十成真力,嗤嗤之声,震破寂空,旋风紧接而到。

蒙面怪人想是早知厉害,仰身之下,倏地后撤了一丈六尺多远,指锋猛硬如钢,直荡山头,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灰飞沙崩,石屑四­射­,好不怕人!

“哈哈!天煞绝命手纵然厉害,也奈何不了老夫!”蒙面怪人立于山头之下,显出一付轻松状态,用言语相激。

海萍暴喝一声,双肩晃动,早又扑了上去,掠拳间,再排出十股青光,疾如电奔,又向蒙面怪人攻到。

然而,又落了空,山头碰出了火花,和阵阵土崩,蒙面人又后撤了两丈远,倏地,天地配恰在这个当口,从海萍身后扑到。

两人无声无息,集全身真力,排出骇人的劲气,猛袭海萍,这偷袭之势,疾厉万端,滚滚而到。

海萍心气如火,恨声不绝,剧感力道压身,不禁大惊,反掌挪步,十道青光,硬生生直奔过去。

“两位快退——”蒙面怪人看出了苗头不对,高声喝喊。

砰……砰……咻……咻……震响眨眼过去,起自蒙面人喝喊之同时,啊!啊……晚了一步,惨嗥刺耳……

天地配横行江湖一辈子,到头来落得亡魂山野,抛尸荒区。海萍只听惨叫,连眼皮都未抬,一纵身,拧空三丈,疾如流星,又向蒙面人扑去,他非要知道那个怪人是不是沧海一奇,或是替身。

眼看他即将落在蒙面人立身之处,却见那人身形不知是怎么会事,只一拧,又后撤了三丈多。

海萍脚踏山头,星目喷出了火花,大怒道:“魔崽子,有本事别逃跑……”话未说完,拔步就追。

蒙面人可没有他那么恼火,霍然大笑,道:“哈哈!小子,你敢来我就能杀你……”说话之间,再度纵身猛窜。

这次海萍没有说话,也没有停身,拼命地追,他的轻功在江湖上可以高列在半面神尼和独臂大师之上,然而,他今天追不过前面的怪人。

双方相差总是保持在四丈左右,既不能拉远,也无法追近,像这样追来赶去,足足有顿饭的光景,所追出的路径,至少在四五十里以上。

渐渐地,蒙面怪人感到有些力乏,他没有海萍那么不易衰竭的真力,越是奔窜,越是显得吃力。

海萍神目如电般的­射­闪,他似乎看出那人的脚程渐渐地不济事,他心中忿恨,转变为喜悦,接连,他发出了四声清啸,脚下加紧,飕……飕……几个猛­射­,双方的距离拉近了,四丈……三丈……又是几个猛窜,距离更近,两丈……一丈……

海萍杀机顿现大喝道:“魔崽子,看你再往哪里逃……”喝声到此,正待出手而攻。

那蒙面人狡狯之极,就在海萍得意刹那,倏地伫足,侧身推掌,施以突袭,海萍那会防他有此一击,奔势又快,如雷的拳风,眼看就要和自己撞中。

情急之下,索­性­双脚一蹬,人已拔空三四丈高,拳风已从脚下扫过,震得海萍略偏了些方向。

如此一来,可将海萍气得火高千丈,肺都要爆炸开来,人也­射­落地面,就这一缓气的工夫,蒙面怪人已改变相反的方向,早纵出了四丈多远。

海萍一声怒吼,急追猛赶,决不放松,不大工夫,又奔过了二十多里路,眼前景况,突然的一变,山路狭隘,弯曲异常。

两旁山高数十丈,林木密茂,­阴­暗极了。这些对海萍不利的地势,他根本就不加注意,他的目的是要杀死蒙面人——沧海一奇。几个急弯一过,眼前一暗,蒙面怪人的身形,已不知去向。

海萍愣了一愣,环目看了片刻,觉得并未追错方向,不禁一声冷哼,继续向前扑去,愈走愈弯曲,越进越­阴­暗。

蒙面怪人的影子,也无从发现,海萍略一凝神,立身在暗道之中,作了一番仔细的观察,忽然间,他竟想起了娉婷公主临别的叮嘱——千万要提防机关埋伏……

心念一动,就立定了撤身暗道之外的打算,倏地,人影晃动,划空而过。

待他追去之时,人影渺杳,寂空如恒,但是,他没有停步,仍旧飘身疾进,眼睛顿然一亮,暗­阴­之路,已到了尽头。

举目看去,山头起伏,高达数丈,环绕暗道绝端,恰像一座盆地,看情形,这里决非善良之处,海萍也有了戒心。

天­色­已近四鼓,二月末期,稀星月昏,远远传来几声狼嗥,给人平添几分惊悸。他想向前续行,但也想抽身回转。

举棋不定,决心难下,蓦然,“哈……哈……哈……哈……”四面山头之上,各发出了几声响彻云霄的狂笑。

狂笑方落,四个蒙面怪人,不!四个沧海一奇,同时巍立在山头之上,这四个蒙面人在海萍看来,都不陌生,可是,哪一个是沧海一奇呢?

海萍眼中喷出了忿怒的火星,就是无法决定谁真谁假,事到如今,海萍一点也不惧怕,反而十分沉着。

他默察形势,静观四个沧海一奇,足足有半盏热茶的工夫,主意一定,不由冷然一哂,道:“刚才是哪位将少爷引诱到此?”

右面山头的沧海一奇冷冷地接道:“是我!”

“你是真的沧海一奇?”

“小子!沧海岛主何等身份,你够什么资格要见他,哼!”

“这么说,你们都是他的替死鬼,抱歉!没有沧海一奇,少爷要失陪了……”他不管对方的反应,说着话,人却转身就走。

呼……呼……哈……哈……哈……哈……就在他转走了两步之际,两股雄浑的掌劲,陡然攻到,逼得海萍反而后退了七八步,引得四面山头哈哈大笑。

海萍火上加油,瞪目一看,又是个蒙面怪人,立于暗道出口,阻挡去路,当下一怔,不由怒道:“你屡次装扮好人,指点我杀人的方向,原来你也是沧海一奇的奴才,看掌!”掌出人纵,劲道奇猛,突然,暗道口两端怒吼如雷,乱箭如麻,纷纷­射­出。

海萍浑身一颤,运掌狂如风,焰层层,将乱箭劈得四外飘落,人却因此被迫退到盆地的中央,箭也停止放­射­,海萍知道中伏,发箭来自山丛,而不见半个人影。

“伍海萍,这就是你的末日!嘿嘿……”山头上的蒙面人都大声嚷叫,冷笑不停。

海萍暗提真元,力聚丹田,大喝道:“有种的你们都下来,与少爷决一死战!”

左面山上的蒙面人冷笑两声,道:“小子,到这时你还想以命换命,嘿嘿!晚啦!­射­!”一声令出,左中右三面,乱箭如雨点般的,直向海萍­射­到。

海萍既惊且恨,一声悲壮的长笑,回手一探,取出了娉婷赠送的白绢。只见白虹飞舞,绕身掠动,罡风排出,两尺以外,乱箭就被击落。

可是,来箭永不终止,而且渐次增多,刹那间,海萍立身的四周,箭已堆成小山,他不敢不停的发出真力,万一蒙面人在他力竭之时,突施毒手,岂不亡命此处。

于是,退,退,退……退出了两三丈远,几乎接近了盆地的最边沿。箭停了,山头上的冷笑又继续传来,海萍这时的心境,的确恶劣到极顶,怨恨到万分。

他不愿就这样死去,暗中拿准了方向,对着那个左面发令的蒙面人,一声断喝,抡动白绢,竟冲了过去,人到中途,忽听,轰地一声巨响,灰尘弥漫,几声怪杰的冷笑,盆地上出现一个天然的石洞。

海萍踪迹全无,蒙面人也不知去向,死寂,死寂!

这暗道盆地,是断魂崖的极南端,这天然绝洞在天罡神煞时代,就已封闭,不知怎么竟被沧海一奇发现,而用为困死伍海萍的机关。

五个蒙面怪人,的确是沧海一奇的替身,号称“艳岛五杰”,他威占断魂崖已达三十多年,并不毫无目的,他是要寻找天罡神煞和混世神魔的遗骸,掠夺两柄圣剑。

哪知伍海萍天赋奇缘,不但得到圣剑,而且还亲得天罡神煞传授武功,而使沧海一奇­阴­谋破灭,艳魔岛分为内外两坛,内坛是沧海一奇,和艳岛五杰,列为禁地,坛内美女如云,华丽无比。

沧海一奇俨然以武林之王自居,他有杀绝江湖人物的­阴­谋,独霸武林的野心,事实上此人从不在江湖上露面,命令艳岛五杰广施仁义,暗中却借刀杀人,八荒人物,正是艳岛五杰网罗的江湖一流高手,而以沧海一奇之名结纳而替他卖命。

沧海一奇功力极高,而且心机智谋,的确有超人之处,对整个江湖大势,了若指掌,他整日­精­研武功,自圣剑掠夺到手之后,几十年日夜梦想的天煞绝命手,也从剑匣上悟出。

他最怕的是这手绝技,因此,他也最恨伍海萍,九大门派的基业被毁,正是他练就天煞绝命手之日,他嫁祸海萍,企图使他们两败俱伤,坐收渔利。

岂知圣丐穷神出面,暂时镇压了这件无头公案,沧海一奇一计不成,又约定三月十三日,以杀海萍为借口,邀约天下各派高人,齐赴断魂崖,再显三十年前群杀天罡混世二人之故技,而一网打尽天下英雄。

如今,他知道伍海萍落于绝洞之下,万难生还,他自恃神功,有恃无恐,只等三月十三日,就可大显神威,慑服群豪,而独霸武林。

此际,艳魔岛歌舞升平,欢欣不绝,沧海一奇的神秘,也将不揭自穿,虚伪的假面具,也要正式暴露。

且说伍海萍在心浮神燥,恨不得一掌劈死艳岛五杰,奔走中,脚下一软,摔落绝洞。

他忽觉双目一花,身悬空中,几乎失去知觉,久久,未落实地,自料必死,匆迫间,试提真气,突张神目,使下坠之势稍缓,眼光掠过,原来这里是座绝壑,深不见底。

他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真元提到顶点,下落的身躯,不期然又缓慢了许多,忽地,眼前一亮,白云袅袅,直往上升。

运足了目力,方发现只有四五丈高,即落地面,他白绢未落,挥舞飘闪,却缠挂在一座尖削的岩石之上,他借这一托之势,强提真气,勉强摔于实地,忽感浑身疼痛,血流如注,真气早散。

伸手一撑,全是嵯峨怪石,尖削如刀,若非白绢之力,纵然不死,也将骨断筋折,他很吃力的坐了起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时,海萍定神四望,渺渺茫茫,毫无生路,不由泄起气来,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自语道:“想不到我伍海萍大仇未报,却落得埋骨绝境,天不睁眼,反被仇人得手,唉……”

英雄气短,忍不住落下几滴清泪,他无可奈何,阖目盘坐,静等着死神降临,几日的疲备,登使他沉睡起来,忘却所有的苦恼。

良久,良久,他仍然沉睡未醒,脸­色­也逐渐露出异样的光彩,蓦地,远远传来说话之声,回音嗡嗡,将海萍从梦中惊醒。他惊喜得突睁星目,­射­出两道电般的光芒,一种求生的本能,激得他露出希望的­色­彩。

“王大哥,咱们的方向没有摸错吧!走了许久,怎么还未到哩?”

另一人轻轻咳嗽一声,衷气十足,回道,“绝壑从无人迹,这是岛主传令指示的方位,绝不会错,否则,我们还进不了这种秘密之地。”

海萍倾耳细听,的确有人,不禁神情陡振,当时就站了起来。“哎哟!”腿腕生疼,立足不稳,跛出好几步,方依壁而立。

低头一看,吓!双腿伤痕累累,裤管都变成红的,好在未伤及筋骨,尚能勉强支撑。

就在这个当口,话声又起,道:“岛主判断那小子必然丧命,叫我们来取他的人头进见,万一我们找不到他的尸体,该怎么交令……”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既然那小子命归­阴­府,还怕他的尸首长翅飞了不成。”

海萍一听,敢情是冲着他自己来的,谁愿等着受死,一提真气,运转周身,疼痛大减,心神登时又为之一宽。

咬牙抬步,照着发话的方向走去,这一活动,经脉血道,就感觉舒畅许多,他想:“要杀沧海一奇,这两人就是最好的线索。”

希望展现眼前,宛如万道彩霞般的艳丽,几个急弯过去,路径似乎宽了许多,飞跃迅疾,毫无脚步声息,顷刻间,对方杂沓的脚步声,已接踵传入耳际。

海萍也不掩蔽身形,大模大样闯进,反正他不在乎这两个来人,蓦然,黑影慢闪,乱草丛中,出现了两个五十多岁的黑衣人。

当海萍看清来人之时,来人也同时发现了海萍。

两人不由大惊,同时呼道:“这小子没有死……”

“不错,少爷命大,死不了!”两人互望两眼,不住的发出嘿嘿冷笑。

海萍身形一起喝道:“别装蒜,沧海一奇在什么地方?”

两人犹疑了一阵子,即道:“不知道!”

“再说一句!”

“不……知……道……”声音拉得特别的长,而且重,好像故意给海萍难堪。

海萍面带杀机,双肩晃动,照左面那人一掌劈去,人也电般­射­出。

左面那人函是姓王,叫王一丁,人称双鞭手。

海萍掌到,他也抽鞭硬砸……叭!噗!

他没领教过海萍的神功,硬砸之下,双鞭当时折断,人也震得跌扑在石壁之上,右面那人正感讶异,不禁略一怔神。

这当口海萍恰好扑进,左掌横扫过去,狂涛急涌,啊地一声惨叫,那人连手都未还,当时就死于非命。

王一丁哪见过这种神功,几乎吓得昏死过去。

海萍威立当面,冷冷地喝道:“带我去见沧海一奇!”

“……”

“听见没有?”

王一丁浑身大大的震动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怒喝道:“大爷是铁铮铮的汉子,凭你这种态度威胁我带你见岛主,休想!”

海萍大怒,喝道:“去不去?”

“不去!”

啪!啪!左右两掌,只将王一丁双颊打得变成紫­色­,肿得老高,口中鲜血直流,这家伙够厉害的,连眉都不皱一下。

海萍哪肯吃他这一套,逼问道:“你敢再说不去!”

“告诉你,大爷只有一条命……”

海萍提手当胸就是一拳,蓬然一响,哇……

王一丁脸­色­由紫变­色­,张口喷出两口鲜血,他没有说话,鬼眼翻了两翻,蓦地,面显狞笑,双手倏地一撑壁面,身如脱弦之箭,向海萍砸去,嘴里却吼道:“大爷与你拼了!”

双方距离太近,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海萍心中一惊,想躲闪,已是不太容易,他急剧中,逼得将天罡真元凝聚胸腹,双手横推,蓬……

王一丁的身躯却被反震回去,砸在石壁之上,张嘴又喷出几口血箭,海萍还不愿放松他,侧身前移,喝道:“装死也不……”刚说到这儿,忽见王一丁挣动了两下,|Qī-shū-ωǎng|两脚一挺,眼睛翻了两翻,就气绝身亡。

海萍眼睛瞪得老大,在那儿发呆,他想:“我为什么不用天罡逆血手法摆弄他……”事情过去了,希望渺茫了,他倒想起了逼人的法子,太晚,太晚!

他呆立片刻,发出懊悔的一叹,道:“脱出绝壑,还是靠我的命运了……”

转身往西走去,此路泥泞不堪,愈走愈是稀泥浆,盏茶的时光过去了,还没有走出两里路,海萍剑眉一挑,有些心烦意乱,胡乱的想道:“前行无路,此处可能是个绝地……”

心念初动,正待,有人说话,急飘耳际,但话声细微,无法听真,只是方向很容易判别清楚,他益更决定西行决非正道,于是,拔身转向,退回原路,突然。

“岛主推算时刻,发觉第一波到绝地之人不见回报,又断定那小子可能还在人间哩!”

此人话声乍落,接着又有人说道:“是啊!咱们岛主神机妙算,这次派出的人,至少有四五十人,非要那小子人头不可……”

海萍听得心中发毛,暗中怒道:“哼!你们要我的头,我就要你们的命!”他杀心又起,直朝发话方向奔了过去,眨眼工夫,双方已相距在七八丈左右。

海萍凝目直探,七个中年汉子,已畏缩在路口,紧盯住自己,他大踏步直跨过去,迫使那些汉子惊惧地往后退了三步,怒啸排出,白影如电,欺近人群。

海萍不发一言,抬臂间,正要发掌,忽地,人声鼎沸,扑进绝地的,似乎已有了四波至五波人马。

海萍一声怒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发制人,掠身舞掌,硬拍过去,几声闷哼,倒下了三个,他不愿就此停手,错身疾进,三掌已平胸推出,力道如山,逼人生寒。

第一波七人,已全部横尸当地,可是,海萍自己也有些微喘息,真力似乎不济。

他不禁大吃一惊,稳妥了身形,却不敢贸然抢扑过去,这是因为他摔落绝洞,震动太重,伤势未愈的关系。

然而,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敌人,不下四十以上,蜂拥而来,兵刃齐举,不顾死活,猛勇的冲击。

海萍不敢徒耗真力,逼得直往北面后撤,他要保持真元,作最后的一拼,由于他威名远播,杀人如麻,故而来人也不敢过分迫近,方使他从容而退,借此时机,暗中调息。

一箭之地,已调息了三个周天,路面越行越宽,心神愈走愈奋,海萍功力大复,猛转身,正想举掌施展天煞绝命手法。

但,另一个念头,突袭心间,忖道:“这群人本是善良之辈,罪不宜死,此路宽明已现,脱身自不会太难,还是饶了他们吧!”

善念陡生,掌下留情。然而,人潮已经涌到,逼得他扬手而拍,只用了五成力道,即使是五成力,也将涌到的人群,压得后退了十多丈远。

海萍傲然一笑,转身吸气,如一缕轻烟,疾掠而去,他身法快迅无匹,一眨眼,就无法看见人影。

朝北方向,直接可通断魂崖,可是海萍却不知情,遥远的山谷,已被他走了两天,还未走到尽头,第二天的午夜,他仍在继续狂奔中,忽然间,他发觉这地带非常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俄顷,他看见了千年古松,和盘绕松­干­的葛藤,不由得啊了一声,感慨万千地立足而观,原来这儿正是他第一次被九毒娘子劈落的绝崖,因祸得福的旧地。

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他寻到混世神魔的洞口,禁不住拜了几拜.方起身赶路,轻车熟路,走起来格外起劝,这是他发迹之处,特别值得怀念。

海萍没有走上崖的方位,绕道又奔向自己从师天罡神煞习艺两年的暗谷,他要凭吊恩师在天之灵。

两天的行程,暗谷已在眼前,野草过人,一片荒凉的景­色­,激起他幽伤之情,他徘徊谷外许久,默祷半晌,这才怅然而去,又是黑夜,恰值三月十三,海萍已翻登断魂崖。

他豪情风发,憋不住撮口三声长啸,震破寂夜,声达数里之外,突地,啸声彼起此落,四山回应……

海萍当时一怔,脚不由主,竟朝啸声方向走去,来到断魂崖顶端,忽觉情况不对,四山人影飘­射­,啸声仍然不停。

“这是怎么回事?”他打心里发出了这种疑念,星目神光炯炯,威立在断魂崖的顶端,心说:“三十年前两位恩师丧命此处,莫非我伍某人也要重蹈履辄,步他们的后尘?”

心念乍过,飕声随起,接二连三的传来,海萍扬目看去,呀!

人影纵横,落在断魂崖上,刹那之间,已黑黝黝地变成一大堆,最先到的有九大门派掌门,洛阳现身而久未露面的各堡各寨的群豪。

神州双杰的一杰,中原十老的三老,吕氏三袅,双面鬼婆,还有烈火神君……

除此之外,黑白两道,水陆各帮派的高手,都陆续向断魂崖集中,三十年的旧事重演,沧海一奇的毒计。

海萍独立一面,他知道如果此时应付不好,断魂崖就是他追随师父­阴­间相见的地头。

少林空空大师脸­色­冷得像冰,缓缓言道:“小施主别来无恙?三月期限已到,无头公案,应该偿还了。”

海萍喟然一叹,接道:“限期虽到,但事未查明,伍某人纵是力弱,也将还你清白……”

“住口!”

武当云鹤真人一声断喝,怒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想拖延时日,那是妄想,哼!”群豪在此际一阵­骚­动,大有跃跃欲动之势,情势立紧,大战一触即发。

海萍暗提真元,面­色­不变,接道:“你们是不是要重施故技,以群杀天罡混世两位前辈的手法,而来对付在下?”

怒吼震撼云空,群豪齐声应道:“你杀人无算,以这种方式对待你,并不为过。”

海萍仰天一阵悲壮的长笑,朗声道:“好!伍海萍无名小卒,能得这许多江湖声望俱高的人青睐,虽死无恨,不过……”

双面鬼婆怒哼一声,截道:“别拖延时间,咱们先杀了这小子再说!”

“好!对……好……”应对之声,扣人心弦,气氛低沉,紧迫,使人喘不过气来。

海萍也是心神震荡,功力已提到绝顶,准备一举发难,除烈火神君之外,所有的人,都在挪动方位,风声猛烈,寒风眨骨,配衬这火药味极浓的战场,很快的就要爆裂。

海萍威光闪­射­,杀机外露,群豪神情大紧,恨恼胸膛,箭在弦端,惨况即现,蓦然,四声怪啸,怒冲断魂崖上,连绵不绝,几达盏茶时光。

在场的群豪,连海萍在内,都不禁为之一震,刹那间,场中落下两个怪杰,眼神如电,环扫四周,来人是圣丐韦正,和鼎鼎大名的穷神。

圣丐一看,江湖高手到得差不多了,计算人数,约在两百人左右,事态相当严重,他一敛玩世之态,满脸正­色­之容,抱拳为礼,道:“各位今夜到此,是应沧海一奇之请?还是为杀伍海萍而来?”

“沧海一奇之请,但目标却是杀伍海萍。”

圣丐冷然一笑.又道:“三十年前群杀天罡混世,是沧海一奇策动,由独臂半面主持,今夜之事,不知是由何人为首?”

“沧海一奇为首。”

圣丐胸有成竹,哈哈一笑,道:“既有沧海一奇主持,各位何不等他到了再动手,也好有个交代。”圣丐这两句话一说,群豪都认为大有道理,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说什么。

烈火神君嘿嘿嘿的一阵子冷笑,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话,道:“老叫化,你能担保姓伍的不走?”

圣丐怪眼猛翻,怒道:“火老儿,你别在那儿兴风作浪,老叫化没有这个把握,敢当群雄之面说此大话?”

这烈火神君想报圣丐劈死门人之恨,可是他又惧怕海萍劈他三掌,故而,巴不得群豪围攻海萍,而自己也可大战圣丐。

老叫化拿话一挤,等于是说明了三掌之恨,海萍还未忘记,叫烈火神君安份一点。

烈火神君哪有不明白的,斜目一瞟海萍,却见他暗吐杀机,横目相向,老魔君心里打了两个冷噤,哈哈一笑,借机下台。

全场又冷寂下来,海萍不能走,群豪也不退,火拼之局,只待沧海一奇到场。

穷神紧依海萍左面,轻轻对海萍道:“今日之局,许是你雪洗亲仇之时,也是揭破劳人涛诡谋之时。孩子,你得多加小心才好。”

“多谢穷爷指教,晚辈知道。”一语甫落,乐声倏扬,击破了断魂崖上的死寂。

这乐声出现,像是勾魂使者,冲击在每人的心头,不住的跳动,因为,混战即将展开,死伤在所难免,谁死谁亡,没有人事先知道。

乐声愈来愈近,每个人的心越跳越急,半盏热茶的时间,从南面来了两队年青貌美的少女,各持乐器,竟是出自这些少女之手。

断魂崖上,又多了六十位少女,而沧海一奇仍未登场,穷神气得一瞪眼骂道:“臭架子,臭排场倒是真的不小,哼!”

松油火炬,自远处传来,断魂崖烈火熊熊,十分明亮,计算火炬,总在二十只左右。

南面的火光,倏地一暗,场中出现一个黑衣蒙面怪人,群豪一阵­骚­动。

“沧海一奇……”大家口里一声惊呼,闻其名,未见庐山真面。

来人哈哈一声朗笑,道:“蒙诸位赏光,劳某当面谢过。”

海萍一阵激动,血翻气涌,正待,“且慢!”

银铃般的清脆喝声,起自海萍身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听圣丐哈哈大笑,道:“鬼女娃,你再不来可把老叫化急死啦!”

这正是娉婷公主,她娇笑玲珑,吩咐过手下从人止步,轻移莲步,独自到海萍身前,冲着他嫣然一笑,转对群豪道:“沧海一奇野心勃勃,­阴­谋诡诈,决心杀净天下武林同道,今日之会,正是他独霸江湖的毒谋,各位都是武林高人,怎会受其愚弄……”此语一出,引起群豪的不满,都显出了厌恶的目光。

蒙面怪人嘿嘿一笑喝道:“娉婷!你无端地当众破坏劳某人声誉,天下英雄,都不会容你……”

娉婷公主淡淡一笑,截道:“你不必冒充劳人涛,你以为我不认得你么?”

“胡说!”

“哼!你敢揭开面巾,让少林空空大师一见?”

空空大师脸­色­蓦地一紧,蒙面人也后退了一步。

娉婷公主冷冷一哼,又道:“你就是劳人涛派你卧底少林的法仁禅师,对不对?”

语惊四座,一鸣惊人,四周静悄悄,等待蒙面人答复,大家的心境,也陡然变动。

蒙面人眼神乱转,身躯大为震动,却不敢揭去面巾。

“穷鬼!你替空空大师杀他吧!”

穷神晃身而出,喝道:“真金不怕火炼,何不揭开面巾,让大家瞧瞧……”

话未落,蒙面人身形一欺,飕飕鼓动,一连拍出了四掌,疾攻穷神,如此一来,不啻是暴露诡诈,使群豪信心摇动,穷神冷笑两声,身法怪异,几个闪让,化解了对方的四掌,一反手,硬拍了六掌,逼得蒙面人退了七步之多。

两人这一搭上手,各展出平生绝学,只看得众人心惊魄移,忽地,穷神一声大吼,掌法突变,风声如雷,沙地一响,竟将那人的蒙面黑巾,扫落地面,“阿弥陀佛!施主住手!”

空空大师已看出真像,正是叛祖弟子法仁禅师。

穷神火速撤身,少林派的慧仁大师已带着八大金刚,将法仁围住,只等令下动手。

空空大师长长地一叹喝道:“生擒回寺,以派规治罪!”

慧仁喝声“上”!八影如梭,硬攻法仁禅师。

乐声再起,场中又出现四个同样的蒙面人,群豪大大地一震,惊呼之声,响彻云空。

娉婷公主得意之极,很轻松地道:“他四人向以沧海一奇之名出现江湖,名为艳岛五杰,那四人之中,有一个是武当叛帮弟子名叫玄机子,另一人是江湖驰名的独笔铁环,还有两位是……”她轻言细语,头头是道,使在场诸入,都惊呆得莫名其妙,大感佩服。

可是她话声突住,下文不知是什么,因而,谁也没有查问。

娉婷公主停了一停,瞟了群豪一服,突然唤道:“二位大叔,也该还你本来面目了吧!”

四个蒙面怪人中,有两人哈哈一笑,身形闪动,已到了娉婷公主之后,揭去面巾。

众人啊地一声齐道:“哦!原来苗疆双绝!怪不得娉婷知之甚详……”

苗疆双绝又是一声长笑,道:“鬼丫头,你成功啦,那二人左面是玄机子,右面是独笔铁环。”武当云鹤真人气往上撞,指挥门下,齐向玄机子扑进。

娉婷公主看了圣丐一眼,道:“老叫化,独笔铁环该轮到你招呼了。”

圣丐哈哈一笑,身形暴­射­,喝道:“好啊,老化子愿意受你们两个娃儿的指挥哩!”刹那之间,断魂崖上展出了三起拼斗,绝技频施,眼花缭乱,心摇神动,战况激烈,生死之秋。

蓦地,炮响三声,六十多少女的乐意,混杂在恶斗及炮声之中,形成一副极不调和的画面,一队队枪剑手,一列列旗队,不下百十人,齐向断魂崖进发。

恶斗仍未停止,鼓声隆隆而发,三十多宫灯,都是美绝一时的少女执掌,缓慢地向断魂崖上集中,在宫灯之后,又出现二十多老少不等江湖人物,虎视眈眈地排列在南面的入口处,其中有恒河独叟等人在,一股轮车之响,辘辘而传。

刹那间,已明显的亮相在入口的中间,轮车左右紧随着八个幼童,和十六个女童,车上端坐一位看来不过四十左右,白玉脸面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未进场中,先大喝一声:“住手!”可是,晚了一步,玄机子已横尸当场,法仁已被受伤生擒,只有独笔铁环受了伤而未丧命。

圣丐住手一看,呵呵笑道:“魔崽子,你才来呀?”

海萍一听,就知道这是他日夜苦寻的亲仇大敌,沧海一奇劳人涛。

两百多位江湖高人,也得一睹劳人涛真面,不禁大大的一阵­骚­动。

劳人涛毫不动怒,缓缓下车,步入场中,微笑道:“诸位能亲临盛会,劳某人感到无上的光荣,三十前江湖浩劫,今日重演,实为不幸,劳某人为除江湖大害,劳师动众,还请多多原谅。”语出文雅,风采十足,绝不像为非作歹之人。

海萍热血滚滚,如江河堤溃,正想出动,却被娉婷公主拉住。冷笑一声道:“劳人涛,你的替身艳岛五杰已替你卖了命,八荒人物已被你借刀杀得只剩下三数人,今夜露面,是不是想凭天煞绝命手除去在场的天下英雄……”

劳人涛微微一笑,毫不在意,拦着道:“劳某人隐居此处几十年,从不在江湖上露面,你这话是不是你两位大叔告诉你的?”

“我请你不要假惺惺地嫁祸于人,本公主虽远居苗疆,却对你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你能不能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叙说一遍,让大家听听。”

娉婷公主冷然一哂道:“劳人涛,你本是天正和混世二人的师弟……”

劳人涛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自己的身世,不禁大大地一震,忙拦阻道:“你这是没有根据的说法……”

娉婷公主根本不加理会,冷笑接道:“只为你心­性­险诈,恶毒成­性­,你师父偏就不传你天煞绝命手,但你千方百计,在两位师兄头上下功夫,然而天罡神煞秉承师父遗命,也不加传授。”她见劳人涛脸­色­剧变,更为得意,继道:“于是,恼羞成怒,纠合江湖同道,发起断魂崖之难,杀死两位师兄,想夺取圣剑,而从剑匣上自练天煞绝命手法,独霸江湖,是也不是?”

“无稽之谈,太不可信……”

“哼!”娉婷哼了一声,又道:“哪晓得天罡神煞命不该绝,又出了个伍海萍,福缘深厚,竟学会了天罡全部绝技,他本是你仇人之后。于是,你千方百计地杀他夺剑,是不是?”

沧海一奇心生杀机,脸现微笑,只摇了摇头。

娉婷公主继续说道:“伍海萍粗心大意,被你夺去圣剑,这段期间,你专心勤练天煞绝命手,而派艳岛五杰陷害伍海萍是不是?”

沧海一奇微笑一声道:“你的话是漂亮,可惜没有人相信……”

“老叫化相信,我穷鬼也相信……”

娉婷公主不慌不忙,玉臂缓移,打怀中取出一本小册,抛向沧海一奇道:“这是你亲自筹划的诡诈­阴­谋,亲自记载在上面,这还能假得了吗?”

沧海一奇接册一看,脸­色­大变,微愠道:“想不到苗疆化外之民,竟有这等灵慧的女子。”

“你想一网打尽天下英雄,自恃心机,不想又有我娉婷公主,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今生休想……”沧海一奇杀机已生,就在娉婷公主话未说完之际,集全力猛拍过去。

劲力如山,眨眼即到,海萍大惊,打横里抢拍两掌,铁拐婆婆、索命翁、圣丐、穷神、苗疆双绝,已抢奔而出,但听蓬然巨响,力道被阻,激起无数沙石,然而,余波疾扫,娉婷又不会武功,一下撞在心胸之上,向后疾飘,血箭乱吐。铁拐婆婆当先而到,一把将她抱住,海萍也飞­射­过来,一见娉婷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刹那间,她微睁双目,苦笑道:“我……不行……了,海萍,你承……认……我是你伍……家的人,要替……我报……仇……”沧海一奇这种­阴­毒手法,对副一个弱女子,已激起群豪不满,怒声雷动,就想群起而攻。

海萍泣不成声,血泪交流,道:“我答应你,好好的……安歇……吧……”

娉婷微微一笑,张口又吐出几口鲜血,已魂登极乐。

海萍恨怒交加,一转身,见群豪正向沧海一奇慢慢地围近,不禁怒喝声:“站住!”

群豪都震惊片刻,海萍已大步奔向场中,道:“冤有头,债有主,劳人涛是我亲仇、师仇、友仇,伍某人苦寻无着,难得有今日之会,请各位耐心观战,伍海萍必要手刃仇人,雪洗奇冤。”话交代完了,扭脸对劳人涛道:“劳人涛,你知我是谁?”

“伍庸之子。”

“如此说,我父母是你所杀?”

“不错!”

“为什么?”

“违背我的命令!”

“古刹惨案,杀苑家老少数口,也是你的命令!”

“不错!”

“夺我圣剑,追我之命,也是你……”

“不错!”

“圣剑和吕小芳呢?”

“已交半面神尼和独臂大师。”

“以天煞绝命手杀害九大门派,嫁祸于我也是你?”

沧海一奇略略一停,双眼一转,怒道:“是我又怎样?”劳人涛本想凭机智­阴­谋独霸武林,但因毒计已破,逼得他想凭武功压服群雄,故而满口承认过去的作为。

九大门派的人连眼珠子都红了,他们已解除了对海萍的误会。

海萍热血沸腾,禁不住发出一声悲壮的狂笑道:“劳人涛!我恨不得食尔之­肉­,喝尔之血,这就是你的末日!”

他说完话,探手入怀,一扬手,喝声:“拿去!”银星十数道,齐向沧海一奇砸去,同时,人也飞扑猛进,展开­肉­搏。

那银星正是沧海一奇的追命银牌,打出的力道极重,但沧海一奇掠手之间,竟被他接住了七粒之多,此足证沧海一奇的功力,不在海萍之下。

海萍这一扑进,预先就运足了天罡真元,一上来就施展天煞绝命手。

沧海一奇早就得知海萍的功力通神,但却未曾亲眼见过,此刻海萍出手奋战,也不由心惊魄动,于是,沧海一奇也不敢大意,照样地使出了天煞绝命手,还以颜­色­。

两人本是师叔侄,只以心术不正,仇深似海,却拼得你死我活,但见两人掌来指去,拳脚齐飞,青气不绝,破空之声直刺耳际,叫人难喘大气。

伍海萍在修为上不及沧海一奇,但他身受天罡真元,又服下千年雪参,更得天罡神煞亲传,是以打来得心应手,两人分不出高低。

盏茶的时间已过,两人还是八两半斤,不过,海萍在雪仇消恨之下,倒是越战越勇,两人之中,若换上任何一人,只怕早死多时了,又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肉­搏之劲,分外惊人,天昏地暗,满是青气。

四周观战的群豪,不期然都被迫退了数步,半个时辰了,两人额头汗珠如豆,生死已有了分际。

紧要关头,千钧一发,突地,“萍弟弟!萍哥哥!”两声尖叫,起自场外。

人影闪动,出现了苑小玲和吕小芳,海萍被这两声娇叱,惊得心神一震,不自主的扭脸一看,糟!

要知海萍力战沧海一奇,已将功力运至顶端,强敌当面,最怕是神分心散!

就在他扭脸的一刹那,沧海一奇怎肯放松万难之机,遂以全力排出天煞绝命手,剧然轰到,海萍又堤一震,反手以全力相还。

青光疾­射­,轰隆……巨响过去,沧海一奇被震出了一丈四五,仰卧在地,海萍则飞出两丈有奇,却被圣丐接住。

“哥哥!弟弟!”尖叫声中人影闪挪,苑小玲和吕小芳早到了海萍身前,只见他嘴喷鲜血,用手一指沧海一奇,即昏死过去。

苑小玲泪流满面,提起的各墨龙圣剑,掠至沧海一奇身旁,银锋闪动,红光崩现,一声惨叫,一代­奸­雄,已命归黄泉,群雄一阵欢声雷动,叹息不止。

此际,圣丐已抱着海萍,眼含泪珠,步进当场道:“伍海萍心脉已被震断,早已气绝。”哭声腾起,哀伤遍野,一片欢呼,又变成愁云惨雾,断魂崖上,简直就找不出半滴生气,哀嚎中,半面神尼和独臂大师,陪着铁拐婆婆,抱着娉婷公主的尸首,恰在此时走进,大师叹了口气道:“伍海萍杀孽深重,死在他掌下之人,不计其数,因果循环,在劫难逃,诚望各位广修善缘,江湖平泰,而慰他俩之亡魂……”

语不成声,凄惨绝世……愁雨惨风,飘然而至,灯光暗了,人影渐渐退出。

断魂崖上,留下了两座青冢,那是伍海萍和娉婷公主的安息之所,并立在风雨之中,只有苑小玲和吕小芳的泣泪之声,依然回荡在这片寂静旷野荒山……

(全书完)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