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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富豪

一锭金子能够买到多少口棺材?

在那一瞬间,叶孤城真心觉得宫九这话说得霸气极了,他甚至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一遍手指之后才得出了结论:这一锭金子已经足够买齐大金鹏王朝的一群人、霍休,甚至还能加上冤死的珠光宝气阁的阎老板以及独孤一鹤等人的棺材了,事实上依旧是绰绰有余,就算死的人再多一些,也不怕没棺材住,最多棺材的质量差几档而已……浪费是可耻的,自以为是是可笑的,而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则是可怕的。

宫九无疑是不该惹而且不能惹的人。

叶孤城毫无诚意地为这些率先出场的第一批反派们烧了一炷心香,随后便开始期盼以及好奇了:宫九会怎么对付上官飞燕那群人呢?还有,他究竟知不知道这次事件中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霍休?

同样都是幕后大反派,第一个出场的霍休和最后一个出场的宫九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呢?叶孤城非常想要对比一番。

不过宫九貌似根本没有把那些人放在眼里,或者说,此时对于他而言,显然是叶孤城更重要一些。是以他只霸气外露了一刹那的时间,随即就又恢复了那种虚弱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重伤虚弱状态,慢吞吞地把那锭金子揣进了怀里,轻咳了两声,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叶孤城,问:“城主……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么?”

叶孤城最受不了宫九这种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的表情了,他已经猜到了宫九应该伤得没多重,只是在装可怜而已……不过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看好戏,而不是去和变态计较“投怀送抱”和“献吻”的旧账,于是他淡淡地问:“他们是什么人?”

宫九愣了愣,说:“那是大金鹏王朝的……”话才说了不到半句,他就反应了过来,顿了顿,忽而转移话题,反问道:“那个女人很美,城主是不是也这样觉得?”宫九这话说着,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一股酸味。

叶孤城不动声­色­地说:“红颜于我俱白骨。”事实是,他比较在意蓝颜,红颜什么的他才不稀罕呢。

宫九虽不能知晓叶孤城的真正想法,但他依旧愉悦地挑起了嘴角,说:“城主高见。刚刚那个女人是大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此来是给陆小凤添麻烦的。”

叶孤城说:“公主?”

宫九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回应道:“城主果然慧眼,野鸟就是装得再像,也成不了凤凰。这个所谓的丹凤公主……啧啧!”

叶孤城暗赞宫九果然厉害,一语就道破了上官飞燕的把戏,便说:“有­阴­谋。”

宫九颔首笑道:“确实有,陆小凤这次的麻烦绝对不小。”

叶孤城目光灼灼地看着宫九,又问:“你要管?”心里暗道:管吧管吧,正好让他近距离领略一番大变态反派的行事手段。

可宫九只是云淡风轻地微微抬头,去看了一眼那破了个洞的屋顶,而后喟叹着摇头道:“陆小凤的本事那么大,他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来管呢?”说罢转移了话题,淡笑着邀请道:“城主有没有兴趣品一品今年的新茶?”

叶孤城无语地点了点头,他才不信宫九会不管呢,不提那只撞破了客栈屋顶飞走的小­鸡­,单是上官飞燕他们那种蔑视的态度,宫九都不可能轻易释怀……很显然,这变态又开始故弄玄虚了。

不过故弄玄虚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在之后的两天里,叶孤城品过了各类顶尖的新茶,尝到了种种让人恨不能咬掉舌头的美味,还聆听了江南水乡的柔情小调,欣赏了薄雾烟雨的湖光美景……只因为招待他的人是宫九,宫九有足够的资本,而且宫九还不吝啬——当然,宫九会对叶孤城大方,却不代表他对其他人也会这样的大方。

当陆小凤终于再度出现在宫九和叶孤城眼前的时候,他们正在湖边高地的亭子里下棋品茗。在这亭中,远眺是水光潋滟,近处有杨柳轻拂,台阶下是奇花异草,亭柱上有狂草书迹,缭绕的是郁郁茶香,就连那棋盘都是一块整玉,棋子更是晶莹剔透的黑白琉璃……

恰在此时,宫九扔出了一颗棋子,赞道:“城主好棋艺,我又输了半子。”叶孤城默默无语,他的棋艺确实是上佳,可宫九的棋风就和他的思维一样天马行空,总以极为诡异的方式攻城略地……他们下了好几局,每局都是宫九输半子,这其中的含义还用得着明说么?叶孤城不想理宫九这个“全才变态”了,侧过脸来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看着这悠闲惬意的两个人,险些没有吐出一口血来。

宫九也转过头来,斜眼看着陆小凤,撇嘴道:“陆小凤,你欠我的账什么时候才能还上?那些花瓣,还有屋顶,你……”

“够了够了,不要说了!”陆小凤跳了起来,抱怨地喊着:“你请叶城主喝的一杯茶都能值几十上百个屋顶了,为什么偏要与我斤斤计较?”

宫九哼笑道:“你怎么能和叶城主相比?”

陆小凤瞠目结舌,顿时蔫了。

叶孤城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随即他看到了陆小凤身后的那个人,微微一怔,说:“花满楼?”

花满楼微笑着回答:“是的,叶城主,还有九公子,陆小凤和我提过你们,只可惜我不能亲见两位的风采。”他温和的声音里仿佛带着神奇的力量,能让躁动的人心安定下来。

叶孤城颔首道:“你果然名不虚传。”美人啊美人,叶孤城暗自评估着:花满楼果然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他和宫九简直就像是两个极端,宫九平时虽然也戴着温文尔雅的面具,但他无论怎么装,都不可能像花满楼这样和谐自然。花满楼天生就该是如此的。

宫九有些不高兴,因为叶孤城把注意力放在了别人的身上,是以他不理会花满楼,而是微微皱眉,说:“陆小凤,你来打扰我们,有事?”他这几天和叶孤城在一起真是既舒心又快活,他故意不再说起调戏和表白的事,叶孤城也不与他计较,还常常对他这个“伤员”予以“关怀”,宫九别提有多满意和暗喜了,恨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可偏偏陆小凤就要来烦人。

陆小凤轻叹了一声,他虽听出了宫九话语里的嫌弃之意,却不能识相地离开,因为他已经答应了丹凤公主要帮她讨回公道……女人的债,岂非向来都是最难还的?所以他只能说:“我遇到了一个大难题,须得找人帮忙。”

宫九嘲讽道:“你是要找我帮忙,还是要找叶城主?”

陆小凤为难地瞧了瞧宫九,又看了看冷着脸的叶孤城,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要是你们都、都能帮忙就最好了……”

宫九表情一变,微微摇晃了一下,而后抬起手,捂着胸口,虚弱地说:“我受了重伤还没好,你是知道的,我帮不上忙。”

陆小凤只得可怜巴巴地瞅着叶孤城,事实上陆小凤本来就没对宫九报以希望,宫九此时的脸­色­虽已好了许多,但他才受了那样重的伤,要恢复应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所以陆小凤可没指望宫九能够帮他对付独孤一鹤。但是如果叶孤城愿意出手,那可就太好了。

叶孤城当然知道陆小凤是想找他来帮忙对付独孤一鹤的,本来帮个忙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剑道未成,以叶孤城现在的真正实力,恐怕还拿不下独孤一鹤啊……

独孤一鹤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之一,就连现在的西门吹雪也不是独孤一鹤的对手,只因西门吹雪沾上了陆小凤的主角光环,这才侥幸杀得了独孤一鹤,若是换了叶孤城……那可就很难说了,这样危险的事,叶孤城自然不愿意去做。这已经不仅仅是帮忙了,而是拼命啊!他并没有西门吹雪那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觉悟,于叶孤城而言,追求绝顶的武力是为了让他活得更恣意,又怎么可能为了追求绝顶的武力而不在乎生命呢?

所以叶孤城问:“是为了上次那个女人的事?”

陆小凤怔了怔,连忙说:“没错,就是上次的那个女孩子,她是……”

“你不必说了,”叶孤城蓦然打断了陆小凤的话,冷淡地说:“她的事,何不去找西门吹雪?”

陆小凤呆滞了,宫九轻笑了出声,道:“她认错了叶城主,也对我不屑一顾,她的事,又何必来找我们?”

叶孤城对宫九的知情识趣真是满意极了,这句话一说,便已完全打消了陆小凤的侥幸,见事不可为,蔫不拉几的陆小凤只得无可奈何地说:“唉,那我就不打扰两位的雅兴了。”说罢转身拉着花满楼就要走。

却不料宫九忽然说道:“花满楼,如果你以后有需要,可以来找我。”陆小凤吃惊地回过头来看着宫九,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刚刚宫九根本就不理会花满楼,为什么会忽然这样说?叶孤城也大惑不解地看着宫九。

花满楼虽然同样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就愉悦地笑了,说:“好的,谢谢你。”

陆小凤忍不住问:“为什么?”

宫九和善地笑着说:“花满楼并不像你那么麻烦,而且……”听到前半句话,陆小凤的嘴角抽搐了,后半句话宫九又卖起了关子,陆小凤只能无奈地问:“而且什么?”

宫九却不接下去,而是问:“这里的景­色­很美,是不是?”

陆小凤险些憋过了气去,叶孤城暗笑不已:宫九又开始耍人了,他忽然觉得宫九虽然变态,但他每次耍人时都很有趣。

花满楼温柔地说:“很美,非常美。”

宫九笑着摇头道:“其实这块地是我从江南花家的手里买来的,价格可不便宜。”

陆小凤瞪圆了眼:“所以你……”

宫九继续笑道:“所以我要和花满楼打好关系,以后我若是还想买地,或许就能议议价了?”宫九的话虽然很直接甚至很功利,但他的语气却能让人觉得他十分真诚:有些话,直接说出来,反倒比藏着掖着要好得多。

花满楼听到这话,果然对宫九的印象大是改观,友善地笑道:“我在花家并不管事,但九公子既愿意照顾我家的生意,我可以介绍我的哥哥们给你认识。”

宫九满意地颔首道:“那就要多谢你的美意了。”

待得陆小凤和花满楼离开了,叶孤城才猛然觉得,宫九这个人实在是很懂得抓住机会……陆小凤这一趟来找他们是徒劳无功,他和花满楼是纯粹的旁观者,唯有宫九,反倒借此机会和江南花家扯上了关系,果然了得。

宫九和叶孤城又下了几盘棋,天就黑了。他们在月光下漫步回到客栈,各自回房,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但两人都觉得很闲适、很舒心。

他们似乎,已经开始慢慢习惯彼此的存在了,这就是潜移默化的力量。

夜深了,万籁俱静,宫九的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宫九去了哪里?

此时的宫九,正背着手,仰着头,神情傲然地站在一个老头面前。

那老头瞪大了双眼看着宫九,良久才说:“你能进来这里、找到我,果然有些本事。”

宫九半眯了眼,嘲讽而骄傲地笑道:“九公子怎么可能没有本事?”

那老头沉了脸,说:“你来找我,是想怎样?”

宫九收敛了骄傲的表情,眨眼间就变得温文尔雅,只听他语气非常诚恳地说:“自然是来找你合作的。”

老头诧异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上次杀手的事来找我算账的,怎么竟是来找我合作的?”

宫九微微笑道:“霍先生的手底下高手如云,上次却只派了那么几个小喽啰来,已足见对我的善意了。”

霍老头不禁失笑,他只派了几个喽啰去,分明是瞧不起宫九,但宫九却能这样曲解他的意思,果然不是普通人。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不认为我们有合作的必要。”他这话里,带了杀气。

宫九也摇了摇头,表情十分诚实地说:“霍先生最好不要再让你手下的那些个小喽啰们出来了,我前几日里才挨了白云城主一剑,此时重伤在身,实在无意动手。”

霍老头的脸­色­变了:宫九这不是在示弱,而是在炫耀——如果一个人真的挨了白云城主的一剑、却“仅仅是”受了重伤,甚至还能够穿过重重机关来到他的面前,那么这个人又该有多厉害呢?

宫九笑了,笑得十分友好,他说:“霍先生请放心,与我合作,你的钱只会越来越多——因为我的目标非但不是钱,反倒能让你赚尽天下的钱。”

霍休忍不住问:“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宫九一脸无辜地说:“自然是天下了,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21、第二十一章 合作 ...

听到宫九的话,霍休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武功绝顶、神采飞扬、傲气天成……这无疑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唯一可惜的是,他太年轻了。

年轻人总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说,逐鹿天下。

霍休早已不年轻了,是以他根本不会把“天下”这么一个恢弘的词当做他的目标,在他看来,把“天下”当做目标的宫九,就跟那些会把“天下第一”当做梦想的初入江湖的年轻人们一样,都是愚不可及的。

从根本上都已错了,纵使宫九心气再高、本事再大又能如何?

所以霍休顿时换上了一副和气生财的笑脸,语气也平和了起来:“九公子好气魄,不过老朽年纪大了,已经不喜欢做太过刺激的事了,九公子若有生意上的需要,大可以来找我,但其它方面的事,就请恕老朽无能为力了。”

宫九笑眯眯地点头说:“当然,我来找霍先生,本来就是为了做生意嘛……”说着他顿了顿,收敛了笑容,复又正­色­道:“不过……倘若连利用陆小凤去除掉峨眉掌门独孤一鹤以及珠光宝气阁阎老板这样的事情都算不上‘刺激’的话,我也只能佩服霍先生的胆量了。”

霍休闻言脸­色­骤变、杀意顿生,语气十分危险地说:“九公子好灵通的消息!”他自认为这计划周密详实,怎地竟会泄露了消息?真是要命……要谁的命?!

仿若并没有看见霍休青筋暴露的双拳,宫九不慌不忙地淡笑道:“霍先生还请稍安勿躁,你是陆小凤的朋友,我也是陆小凤的朋友;霍先生喜欢利用女人,恰巧我也颇具皮相……我们既是有意合作,消息互通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相反还能有利于彼此,霍先生以为呢?”

霍休的脸­色­忽青忽白的,宫九的话说得很明白,意思也很清楚,那就是——霍休所有的计划以及细节,宫九都已一清二楚……

不过这话里倒似还藏着话,说他利用女人?!难道是因为哪个女人在“左右逢源”,这才走漏了消息?可恶……该死!一时间霍休心乱如麻,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九公子高见。”

宫九和善地笑道:“霍先生客气了,想必霍先生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好好考虑我的建议,我就不多打扰了,后会有期。” 说罢拱了拱手,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霍休的脸­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伸出手,朝虚空中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这天夜里,青衣楼里十分热闹,宫九的客栈也十分热闹。

叶孤城甩掉了剑上的血珠,回过头去狠狠地瞪着某个满脸无辜、抱臂围观的变态——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拨杀手了,而且他们的实力还一拨比一拨强。

当第一拨杀手出现的时候,叶孤城还颇为兴奋:这才像是江湖啊,整天和宫九一起“吃喝玩乐”,那算哪门子的江湖?

叶孤城提剑而上,尽显高手风范。

可等第一拨杀手死光了以后,才没多久又来了第二拨、第三拨……叶孤城烦了,也困了,这大半夜的没个消停,到底还要不要睡觉了?!

况且还有某个变态一直在旁边眨着闪亮亮的双眼盯着叶孤城“砍瓜切菜”的身影……咳,不对,才不是什么“砍瓜切菜”,应该是“一剑光寒十九洲”才对!“尽显高手风范”的白云城主不但要杀人,还要注意姿势的优美程度,并且小心不让血珠溅到他雪白的衣服上——这真是个费劲的技术活儿!叶孤城忽然明白了西门吹雪为什么一年只杀四个人了!

叶孤城冷冰冰地看着宫九,说:“你惹的麻烦?”

宫九讨好地笑道:“做生意嘛,肯定是会得罪人的,这些人应该和上一次的那些杀手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他们想杀我也就罢了,可竟敢搅扰了城主,真是万死也不足惜。”

叶孤城冷哼一声,收剑回鞘,转身回了房间,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

这一夜,青衣楼一共损失了五批杀手,前三批杀手全部死于一剑封喉,就连伤口位置都几乎没有偏差。而后两批杀手……全部变成了烂­肉­,烂得就连那­肉­原本属于人身上的哪一部分都分不出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堆成了一座小山的尸体和烂­肉­好似从天而降一般地出现在了霍休的小楼门前。

很快,宫九便收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合作。

于是在之后的十余天里,宫九很辛苦:他白天要陪叶孤城,晚上得去找霍休,一天到头都没个休息的时候……不过他很兴奋,所以他不觉得累。

白天的时候和叶孤城在一起,宫九自然是兴奋的,叶孤城总能让他感到兴奋,这种感觉就好像会上瘾,怎么品尝也不够。

到了晚上,宫九要去和老狐狸霍休周旋,他要扮演一个有本事、有财力、有智谋却也有个致命缺点的年轻人——这个缺点就是自负,不过宫九却不需要“假装”自负,因为他本来就很自负。宫九真正需要“假扮”的,是年轻人。

莫要忘了,宫九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他的心却已老了,甚至死过一次——他根本已算不上是个年轻人了。

霍休是个老狐狸,霍休觉得宫九是个小狐狸,但小狐狸总归还是比不上老狐狸的,所以霍休胸有成竹。

可宫九呢?他是狐狸,还是猎人?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宫九也胸有成竹。

这一天的早晨,叶孤城练完了剑,沐浴焚香,在等宫九。宫九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然后两人一起出去“吃喝玩乐”。

不过这一次叶孤城没有等到宫九,却是等来了一个侍女,那侍女递了一张纸条给叶孤城,随后便满脸绯红地跑走了。纸条上写着:近日劳累太过,以致卧床不起,无奈失约,还望城主海涵。宫九。

叶孤城怔了怔,把纸条折起来收好,随即自己出了门去。宫九的这个理由找得一点儿都不好,叶孤城猜想宫九应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他有那样大的家业和势力,必然是琐事缠身的。

宫九有些事不能让他知道,叶孤城完全能够理解,他们只是朋友而已,叶孤城自己也有许多的秘密。但宫九不该找这样蹩脚的借口来敷衍他……叶孤城忽然觉得有些气闷,所以决定出门散心。

但事实上,宫九此时确实在睡觉,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睡觉了,而且今天晚上,他还有事要做。

原本宫九也想随便找些理由把叶孤城给“打发了”,不过最终他却鬼使神差地写下了实话……如果让他知道这些“实话”反倒让叶孤城不舒坦了,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有些时候,谎话比真话更像真的。

叶孤城在城里逛了一整天,却不是用走的,而是用飞的。只因他的形象太不一般了,一身雪白的剑客,若是走在大街上,不一会儿就粘满了眼珠子。之前他和宫九两个人一起走还不觉得,一个人的时候实在有些别扭,叶孤城­干­脆就飞了起来,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跃行,俯视这红尘百态。

这样的体验很不错,却有些寂寞。一个人在高处久了,就容易寂寞。

天渐暗了,叶孤城本打算回去,可却在路过一座巨大庭院的时候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陆小凤。

不止是陆小凤,还有花满楼,他们正在参加一个酒席,酒席的主人家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老板和一个­精­明­干­练的年轻人。

他们双方似乎起了争执,那老板要赶走陆小凤和花满楼。便在此时,一个白衣如雪的剑客站在了门口,只听他冷冷地说:“他们还不想走,你也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那老板厉声喝道:“什么人敢如此无礼?”

“西门吹雪。”那声音仿佛从极远的雪山上飘来,这个名字仿佛冰冻了所有人的心。

叶孤城的心里一跳,胸腔中似乎有蓬勃的战意汹涌着……他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炸了开来……他此时正站在高高的屋檐上,他看到了西门吹雪。

这一刻,时空在他的脑海里错乱了——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白衣的剑客,正站在西门吹雪的对面,他说“学剑的人只在诚于剑,并不必诚于人”……那是谁?那是叶孤城……叶孤城就是他,他就是叶孤城。

叶孤城猛地睁开眼,他似乎懂了。这些天的一幕幕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他的心沉淀了下来……他终于触摸到了剑道的边缘!

叶孤城握紧了剑柄,他忽然很想出剑。

西门吹雪已经出了剑。

阎铁珊的护卫们都倒在了地上,一剑封喉。苏少英使出了“刀剑双杀”的绝技,西门吹雪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看见一种新奇的武功,就像是孩子们看见新奇的玩具一样,有种无法形容的兴奋和喜悦。

叶孤城的眼睛也一样地明亮,他从前或许不会这样觉得,但今夜他刚刚明白了。

苏少英在使出了三七二十一招后,被西门吹雪的剑洞穿了咽喉。

西门吹雪轻轻地吹掉了剑尖上的血,忽然就抬起了头,目光锐利地扫向屋顶,他看到了叶孤城。

看到了叶孤城,也看到了叶孤城的剑,西门吹雪瞳孔微缩,寒声道:“你也是他的帮手?”

叶孤城没有回答,他已拔剑!

22、第二十二章 追杀 ...

叶孤城的人和剑仿若流光一般,从屋檐上直泻了下去——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西门吹雪,而是一个女人!

一个在阎铁珊背后偷袭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色­鲨鱼皮的水靠,勾勒出苗条动人的身材,她的身上还在滴着水,显然是刚从荷塘里跃出来的。

她早就躲在了水里,只为等待最佳的偷袭时机。本来她的时机找得也算不错,可此时她正握着一柄断剑怔立着。

而阎铁珊则是惊魂甫定,刚刚只差一点点,那剑锋就会穿透他的心脏!可叶孤城从屋檐上直飞而下,速度竟比那个从水里钻出来的女人更快,他的剑光击在女人的剑脊上,生生地将那柄剑给击断了。

看了看叶孤城,又看了看西门吹雪,阎铁珊的眼里­精­光直冒,兴奋地大喊道:“白云城主!”

西门吹雪的眼睛里也泛出了光彩来,他的战意在不断地攀升着。

陆小凤惊疑不定地问:“城主为何会在此处?”如果叶孤城竟是站在阎铁珊那一边的,那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那女人一把扯下了水靠的头巾,一头乌云般的柔发披散在双肩,衬得她的脸更加地苍白和美丽了——她就是丹凤公主。可是她眼睛里却充满了仇恨与怨毒,狠狠的瞪着叶孤城,厉声道:“他花了多少钱请你来助纣为虐?!”

叶孤城淡淡地对陆小凤说:“我只是路经此地。”而后他看向自从他出现以后就容光焕发、眼中充满了希望的阎铁珊,又说:“我不是来帮你的。”最后,叶孤城目光冰寒地看着丹凤公主,冷然道:“背后偷袭的人,不配用剑!”

西门吹雪忽而开口,说:“对!”而后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孤城,说:“叶孤城,你很好。”

叶孤城看着西门吹雪,目光中有寒星点点,他微微颔首,道:“西门吹雪,你也很好。”

西门吹雪兴奋地几乎快要颤抖,他大声地说:“与我一战!”

叶孤城刚要说话,忽然心生警兆,猛地转过头去,阎铁珊竟已死了!他的眉心上Сhā着半截明晃晃的银针,没有流出一滴多余的血。

丹凤公主捂着脸哭了起来,梨花带雨地说:“他该死,他该死!”在美丽的女人哭泣的时候,陆小凤除了安慰还能做什么呢?他朝叶孤城投去了一个恳求的眼神。

叶孤城没空理会陆小凤,他已经飞身追了出去——杀死了阎铁珊的人自然不是丹凤公主,她根本没机会在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眼皮底下出手……更何况仅以一根银针就穿透了阎铁珊的颅骨,丹凤公主哪有这样大的本事?阎铁珊本身就是个高手!

屋顶上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随后是两道白影紧追不舍:就在叶孤城飞身而起之后,西门吹雪也追了出来。

他们不在乎阎铁珊是不是该死,他们在乎的是绝顶剑客的尊严!

是谁?竟敢在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眼皮底下偷袭杀人?简直找死!

叶孤城的轻功提升到了极致,他此时满心都是战意:方才有所领悟,叶孤城本来就极想出手——可是他还有理智,很理智,所以他不可能去和西门吹雪生死相搏。击断丹凤公主的剑,叶孤城只略略发挥出了不到一半的实力,不够,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强的对手!

西门吹雪的战意也快要溢出来了,他今夜先杀了苏少英,又见了叶孤城,此时还有一个杀了阎铁珊的神秘高手在如鬼影一般地窜逃着——西门吹雪的剑好像正在叫嚣着要饮血!饮人血!

世间绝顶的两大剑客,他们的轻功也是绝顶:一个是天外飞仙,一个是万里追杀……那神秘的高手究竟是谁?谁能有这样的荣幸同时被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追杀?!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紧紧地盯着那道黑影,直到他蹿入了林子里,黑黝黝的林子。

“逢林勿入”对两大剑客来讲都是笑话,叶孤城信心满满,西门吹雪一往无前。

两道白影在漆黑的林中穿梭,快得如风似电。可那黑影的速度也很快,极快,快得若隐若现。

忽而“嘭”地一声,有极强的光在这丛林中爆闪了片刻,原来是那黑影抛出了一颗光雷炸开,想要借机隐遁……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一个向左、一个朝右,继续追了下去。那个神秘的高手不可能躲过他们两人的感官就地隐蔽,更不可能回头,他只能朝前跑,不是左,就是右。

果然,叶孤城才追了没多久,就见那黑影在月光下现了形。叶孤城暗自冷笑,已握紧了剑柄。

略过了盏茶时间,那黑影逐渐慢了下来——诚然他的速度极快,却似乎有些后继乏力……时机已至,叶孤城终于出剑!

叶孤城畅快淋漓地使出了天外飞仙——剑意不断攀升,他已将要突破!能在这样的剑势下接招的人,无疑就是最合适于他的对手,叶孤城要借着这样的机会磨练自己的剑道,一次、或是几次,遇强则强……他终将在剑道上走得更远。

那黑影终于顶不住这样的压力,他也出了剑:那是一把缠在腰间的软剑,漆黑、极细,好似暗影里的毒蛇;那剑法也极为诡异,弯回折转,忽点忽刺——若说叶孤城的剑招走的是堂堂正正的仙道,那这黑影的剑招就是诡道,这剑招不敢直面天外飞仙的威势,而是如蛇一般地缠了上去……

可这“蛇”的速度也很快,快得出奇,叶孤城已经可以预料到,当他的剑刺穿对方的心脏时,那剑“蛇”也将会在同一时刻咬上他的咽喉!

这是同归于尽!叶孤城的心里一片冰凉,但此时已无法可施——他不可能收手,收手死得更快!他只能祈盼自己的剑能更快一分……不,只要半分就够了……可这速度已是极致,竟是半分也快不了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对方忽然在收势,那剑“蛇”倏忽后退,连连点在叶孤城的剑上,将他的剑点偏了半寸!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打法:如果叶孤城想偏回那半寸,完全可以;即使他不偏回半寸,对方也会重伤濒死、束手待杀,那么同归于尽就会变成一死一生——收招的人死了,而叶孤城依旧好好地活着,谁会这么“舍己为人”?

叶孤城忽然就懂了,他也在尽力收回剑势,而且配合着让那剑锋更偏了一点儿……剑锋穿胸而过,对方闷哼一声,松开了手,软剑落在了草丛里。叶孤城心里一跳,他没有收剑回鞘,而是也松开了手,弃了剑!

是谁能让白云城主弃剑?

宫九扯下了蒙面的黑巾,闷闷地笑了,叶孤城的剑还Сhā在他的身上。

叶孤城的脸很冷,冰冷,话也是冰冷:“你找死?!”

宫九苦笑道:“城主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自遇到了城主,这伤得是一次比一次重,亏得我命硬……”

叶孤城抖出了一张纸条,寒声说:“你不是卧床不起么?”

宫九怔了怔,欢畅地笑道:“城主竟贴身收藏我的笔迹?我真是……嘶!”宫九捂着伤口,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缓过劲来,微微摇头道:“这下子我是真要卧床不起了。”说着他可怜巴巴地瞅着叶孤城,说:“劳烦城主与我同路回去?”

叶孤城看着那把穿透了宫九前胸后背的剑,一时只觉得心惊­肉­跳的,也不禁暗自咋舌宫九变态的耐痛能力,这要是换了一个人即使不痛晕过去也要瘫软在地了,还能站着说笑,真不愧是宫九哇……叶孤城没有拒绝,他说:“走。”

宫九继续可怜巴巴地说:“城主可不可以扶我一把?”

叶孤城对宫九这种“打蛇随棍上”的本领真是领教足了——他的剑招就是这样,人也是这样!变态是不能纵容的,是以叶孤城冷漠道:“你若再不走,等西门吹雪寻过来,就不必走了。”

宫九的脸­色­蓦然煞白,再不敢拖延了。

两人一路走回客栈,宫九越走越慢,最后连脚步都踉跄了起来。叶孤城见他不似假装,终于还是扶了一把——宫九借此机会,­干­脆整个人几乎挂在了叶孤城身上,缠得死紧。

叶孤城本想把某个得寸进尺的变态狠狠甩开,但见宫九紧咬着牙不说话,额上冷汗直冒,终究还是不忍心,就由得他去了。

待得回到客栈,又进了密道,宫九召来下属给他处理伤势,一番折腾之后,终于是倒在软榻上起不来了。

挥退侍从们,宫九拿起那把刚从他的身体里拔.出来的、还沾着血的剑,有气无力地说:“多谢城主,宝剑奉还。”他得谢叶孤城没有当场拔剑,否则他恐怕真是回不来了。

叶孤城收剑回鞘,没有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宫九不想告诉他的事,他问也没用。而今晚发生的事,他也需要好好想想。

可叶孤城才走到房门口,就迎面遇上了陆小凤、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丹凤公主留在了珠光宝气阁,因为那里现在是属于她的了。陆小凤帮丹凤公主和霍天青说和了,霍天青虽是珠光宝气阁的总管,但他只是阎铁珊请来的帮手,此时阎铁珊已经死了,而珠光宝气阁的钱本来就是大金鹏王朝的,所以霍天青已没必要留下。

阎铁珊的这件事在陆小凤看来已经很好地解决了,至于阎铁珊是怎么死的,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但叶孤城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没有追到人。”他不是向陆小凤解释,而是向西门吹雪,毕竟当时是他们两个人去追的。

西门吹雪冰冷冷地说:“我亦没有。”

陆小凤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虽说阎铁珊该死,可杀他的人竟连你们两个人都追丢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但随即他又叹了一口气,自我安慰着说:“江湖上不知名的高手本来就很多,阎铁珊这些年恐怕也得罪了不少人。”他心里虽还有疑惑,但却不想节外生枝。阎铁珊已经死了,他们现在需要对付的,是独孤一鹤。

西门吹雪看着叶孤城,说:“若我与独孤一鹤一战而未死,迟早要与你一战!”

叶孤城微微颔首:“好。”

陆小凤忽然问:“宫九呢?”江湖上不知名的高手其实也不太多,宫九就是一个。陆小凤忽然问起他,是不是也生了些许怀疑?

叶孤城淡然地说:“他受了伤,睡了。”叶孤城不说谎。

陆小凤瞪大了眼,说:“又受了伤?”

西门吹雪忽然说:“这里的血腥气很浓。”

叶孤城说:“不错,这里来过五批杀手。”之前确实来过,他说的是实话。

花满楼关切地问:“九公子的伤势怎样?需不需要帮忙?”

陆小凤笑道:“宫九的本事大得很,一定没事的。”

叶孤城微微摇头,说:“前些时日,也有杀手。”说着他看向陆小凤,道:“他的麻烦也不小。”他绝对不是在故意误导陆小凤。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说:“唉,谁说不是呢?不过他家大业大钱也多,惹上麻烦还可以理解,我一穷二白的也有这么多麻烦,真是命啊!”说罢他又皱眉问:“宫九难道伤得很重?”

叶孤城颔首道:“日前他接我一剑尚未痊愈。”这是大实话,若非宫九伤势未愈,叶孤城还不一定能追得上他呢。

西门吹雪的眼睛又亮了,说:“他竟能接下你的剑?待他伤好,也要让他试试我的剑。”

“……”叶孤城默默地为“一伤再伤、卧床不起”的宫九抹了一把汗。

23

23、第二十三章 故意 ...

宫九“奄奄一息”地在密室里躺着,“光明正大”地听着院子里的人说话。

上辈子­宮­九没有遇到过叶孤城,是而除了最终死的时候,还没什么人能让他受这样重的伤。不过受伤对于宫九来说,还真算不上是什么太坏的事儿,他此时只觉得从身体到心灵都十分地满足,这种满足,他以前从未有感受过。

叶孤城真是……越来越让宫九着迷了,而且叶孤城对宫九也是很不同的,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可以更进一步了?可是宫九这还是没做什么呢,都一伤再伤、伤成了这样儿,若是真做了什么……啧,思来想去有些拿不定主意,宫九喟叹着捂着自己破了一个大洞的胸口,忽然就想起了他的客栈里的那个也破了一个大洞的屋顶:貌似这些“洞”的来源都和陆小凤脱不了关系!

陆小凤难道真是他宫九的克星?宫九­阴­森森地想着……还有西门吹雪……什么叫做“你也很好”?!宫九的眼中泛出了浓厚的杀意,他真的很讨厌看到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站在一起,这种感觉很古怪、也很难形容、还很憋气,总之如果有机会,宫九是真的想要杀了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不是说要让他来“试剑”么?宫九冷冷地笑了,他还真想要试一试呢,他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可说到“手下留情”,宫九还是有些想不通,想不通他对叶孤城怎么就敢那样地“手下留情”?!

就连宫九自己也搞不明白,在那种“生死一线间”的时刻,他怎么就敢肯定叶孤城不会杀他?怎么就敢收手?怎么就……不快上半分呢?事实上宫九当时的剑招还真的可以再快上半分,虽然他不确定叶孤城是不是也还能更快,但他竟下意识地就不想要伤到叶孤城、更舍不得杀他、也不想弄个两败俱伤甚至俱死,于是他­干­脆就收了手。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叶孤城什么事也没有,宫九反倒伤重卧床不起了。

危险,真危险!宫九悚然而惊,复又大感兴奋——刺激,好刺激!叶孤城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他冒这么大的险?可这冒险似乎又还挺值得的,宫九荡漾地笑了:当然值得,叶孤城不但为他弃了剑,还欺骗了陆小凤……这简直让宫九兴奋得不能自已。

可现在的问题是,叶孤城觉得宫九骗了他。对此,宫九感到很苦恼:他没有啊,他之前是真的在补觉,补完了觉、睡饱了才出门杀人的。

叶孤城才不管宫九有没有补觉呢,他此时正为自己的猜测感到震惊不已:宫九和霍休有联系,这说明了什么?是说明了蝴蝶效应的恐怖,还是说明宫九其实一直都在暗处谋划着、他的造反大计根本早就已经开始了,只是原著的故事里没有提到他而已?!

叶孤城静静地坐在漆黑的房间里,他需要好好地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因为那次上官飞燕得罪了他,所以他才一时兴起想要横Сhā一手,不让阎铁珊死,好提早揭破霍休的­阴­谋。可没想到宫九竟一直藏在暗处,上官飞燕的偷袭被叶孤城阻止了,宫九就亲自出了手杀了阎铁珊!那么原来的故事该是怎样的?没有叶孤城,阎铁珊被上官飞燕杀死了,那么宫九呢?他是不是其实也是在的,只不过不需要出手了而已?

说不定,在原本的故事里,宫九“十年后”的出场只不过是他最终的了结罢了,而在此之前的种种­阴­谋,其实背后都有宫九在推动……保不准还包括了紫禁之巅的决战呢!叶孤城一时觉得有些背后发冷:如果真是那样的,宫九也未免太逆天了吧!

叶孤城甚至有些怀疑了,是不是原来的叶孤城,本身也是认识宫九的?他一直以为遇到宫九是出于他所带来的蝴蝶效应,可事实上,这还真不一定……书里没提,不代表就没有,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而不仅仅是一本书!

那么宫九究竟有什么计划?他们的相识会不会也是设计好的?叶孤城有些越想越多了……可随即他又觉得不像,宫九应该不是在利用他谋划些什么。刚刚在林子里,只要叶孤城的剑稍稍偏一点儿,宫九就死定了,这相当于把命交到了他的手上——叶孤城不是不感到震惊和触动的,扪心自问,若是他们俩的角­色­换一换,叶孤城恐怕是不敢收手的……他不敢赌,可是宫九敢,所以叶孤城不得不佩服宫九。

唉,叶孤城不禁喟叹:唯一的问题是宫九是个变态,否则……不能否则了,再否则他都要动摇了!

总而言之,很显然,在这个混乱的夜里,宫九和叶孤城各自的思维又跑偏了。

但经过了这一夜之后,思维跑偏的,又何止是宫九和叶孤城?

珠光宝气阁里发生的变故,身为幕后黑手的霍休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假扮丹凤公主的上官飞燕偷袭阎铁珊失败了,就连她的剑也被叶孤城给击断了。可是,叶孤城为什么会出现?他说他只是路过,这本来是真话,但听到有心人的耳朵里,真话也可能会变成假话。

霍休就是有心人。尤其是当他和宫九那个小狐狸“合作”以后,由不得他不多心。

今天或许还是合作者,明天就可能变成敌人;今天还和和睦睦,明天或许已生死相搏。

如果有机会,霍休当然会除掉宫九;就是因为暂时没机会,他才会答应“合作”。

霍休的想法,宫九知不知道?他当然知道——那五批杀手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死的,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可宫九还偏偏要和霍休合作,他竟如此的有恃无恐?!依仗的是什么?武力,自然是武力。不仅宫九自己的武功不凡,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叶孤城。

叶孤城和宫九到底是什么关系?霍休很想弄清楚。可他派出了许多人,花费了许多钱,调查了好些时日,都只查出这两个人貌似才相识了一月余,只不过是偶然相遇,然后同船而渡,又一起遇到了司空摘星,借此认识了陆小凤罢了。

但这是真的么?霍休本来就不大相信,经过了这一夜,他更不信了。叶孤城阻止了上官飞燕,可宫九却亲自出手杀了阎铁珊——为什么?是故作玄虚,还是另有所谋?上官飞燕究竟有没有背叛他?宫九和上官飞燕到底有没有私情?宫九究竟是怎么知道他的计划的?叶孤城和宫九是不是站在同一立场上?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办法挑拨?

霍休想了许多许多,直到天亮,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在这新的一天里,有的人快活、有的人悲伤、有的人兴奋、有的人怨愤,而更多的人是一成不变、生活毫无波澜。其实每一天大多都是如此。

至于宫九嘛,他大概是痛并快乐着的。他贴心而能­干­的下属们在院子里安置了一张宽大、柔软而舒适的榻子,铺了厚厚的白熊皮,宫九正躺在上面,叶孤城就坐在他的对面。

几十步之外有乐女在奏琴,乐音悠扬,不远不近地传扬过来,宫九和叶孤城能够清晰地听到每一个调子的起落,可乐女却听不到他们说话。

即使叶孤城几乎不说话,宫九的安排也总是这样的细致而周到——只要是面对着叶孤城,宫九就仿佛会生出无穷的耐心和毅力。

更重要的是,宫九现在很怕“再次”惹火叶孤城,是以只能小心翼翼地讨好着。

桌子上摆着极新鲜的水果和棋盘,耳边是柔婉的曲调,这又是很悠闲的一天,叶孤城的心静了下来,他不再去多想些没意义的事情了,他正在认真地下棋。一件事既然要做,就该认真。至于生宫九的气什么的,其实他没那个闲工夫。

宫九也很想认真,奈何他的身上多了两个洞,就好像会漏风一样,呼呼地往里灌,搅得他的思绪很难集中。

所以宫九不出意外地输了,而且还远远不止半个子。叶孤城很满意,宫九也很开心:直接输远比故意输要容易得多。

见叶孤城仿佛心情不错,宫九试探着问:“傍晚时有人要来此见我,不知城主可否陪我一起?”

叶孤城目光灼灼地看着宫九,不说话。

宫九微微有些为难地说:“那人是个高手,我实在是……”

叶孤城打断道:“你想让我护你周全?”

宫九顿了顿,苦笑着说:“怎敢劳动城主做护卫?我只是……”

叶孤城又打断他,说:“好。”

宫九惊了一惊,叶孤城继续说:“有条件。”

宫九舒了一口气,笑道:“城主需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我无所不应。”

叶孤城沉默了片刻,他本来是想说“条件等我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的,可既然宫九都这样说了,那他还“客气”啥?是以叶孤城说:“好。”

宫九完全愣住了。“打蛇随棍上”什么的,到底是谁的看家本领?!

就在宫九愣住的时候,另一边厢,陆小凤也愣住了。

只因陆小凤此时正在洗澡,却有四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还提起了滚烫的水壶威胁他要把他烫成白切­鸡­……她们正是独孤一鹤的弟子,峨眉四秀,她们是来“请”陆小凤去赴约的,赴独孤一鹤的约。

傍晚时分,独孤一鹤走进了珠光宝气阁。

同样是在傍晚,霍天青走进了院子里,宫九笑着招呼道:“久违了,霍总管。”

霍天青目光如电地­射­向宫九,冷笑道:“我已不是珠光宝气阁的总管了,九公子又何必一定要见我?”

殊不知叶孤城此时正坐在宫九的身边风中凌乱着——霍天青竟然在这个时候来见宫九,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霍天青没有去珠光宝气阁和独孤一鹤打一架——而原著里西门吹雪之所以能杀死独孤一鹤,正是因为在他们比剑之前,霍天青就已经消耗掉了独孤一鹤五成的内力……否则……否则死的岂不就是西门吹雪?

那么在现在的这个时间,独孤一鹤在珠光宝气阁,霍天青却来见宫九,那么西门吹雪呢?他马上就要到珠光宝气阁和独孤一鹤比剑了吧……叶孤城呆滞了:宫九偏要这个时候见霍天青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故意的?!

24、更新更新 ...

宫九温和地笑道:“霍总管还请稍安勿躁,你虽已不是珠光宝气阁的总管了,却可以来做我的总管,阎老板请你的价,我也一定出得起。”

霍天青紧盯着宫九,严肃说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我的,九公子,请恕我直言,若不是你和叶城主同在,又与陆小凤相识,我根本就不会来……”

叶孤城目不斜视地端坐着,仿佛万物不经心一般,但事实上他正强忍着不让嘴角抽搐起来——霍天青这话说得可真直接啊,换句话说就是:什么九公子?哪里冒出来的,根本没听说过……若非宫九借了叶孤城和陆小凤的光,霍天青才“不屑于”来见他呢!

叶孤城幸灾乐祸地暗想:宫九这下子可终于算是尝到了“低调”的苦果了吧。

宫九轻叹一声,表情略带了些遗憾,无奈地笑了笑,说:“看来隐藏得太深也有麻烦啊……”说着宫九微微摇头道:“既如此,此时此地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我仍旧很欣赏你,或许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只有跟着我才是最好的选择。”

霍天青抿了抿嘴,生硬地拱手道:“那就多谢九公子抬爱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霍天青,”宫九叫住了他,淡淡地说:“身为天禽老人的传人,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出身,可你非但不以此为荣,反倒最恨荫蔽于令尊的盛名之下。” 霍天青猛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盯着宫九,宫九不为所动,继续故作高深地说:“所以你想做大事,轰轰烈烈的大事,恰巧我也想做。”

霍天青冷笑道:“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宫九挑起嘴角,说:“做大事只是你的其中一个追求。”他停住不再说,却是伸手从桌上捻起一颗葡萄吃了。

霍天青“哼”了一声,说:“九公子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不过在我面前故弄玄虚是毫无用处的,我还有什么其它的追求,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女人,”宫九半眯着眼,笑得很暧昧,轻轻地说:“一个美丽而聪明的女人,你爱她,很爱她,爱逾­性­命。”语意不明地说到这里,宫九忽然用手指在石桌上敲打起了节拍,学着春闺怨­妇­的调子,捏着嗓子唱了一句:“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

叶孤城打了一个寒颤:不是说宫九唱得不好,而是他唱得太好了,恐怕比伶人歌女唱得还要好——宫九果然是天纵奇才,学什么都能一学就会。可问题是他明明是正说着话呢,忽然换女声唱起曲子来什么的,能不能不要这么诡异啊!

可霍天青的脸­色­却忽然变了,他的双拳上青筋暴起,几欲出手!然而他猛地看了看那张石桌,愣了愣,又瞧了瞧坐在一旁、仿佛在闭目养神的叶孤城,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收敛了怒气,强忍着心里的惊涛骇浪,严肃而认真地问道:“九公子究竟想要怎样?”

宫九伸出手来,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微笑着说:“今日且到此为止,我有伤在身,只得躺卧见客,实在失礼,还请霍兄体谅我对你的赏慕之情,莫要见怪。等下次霍兄来时,我们再做详谈。”

霍天青又惊又疑,道:“下次?”

宫九神秘地挑起嘴角,笑道:“还请霍兄在做任何决定之前,先想一想‘名不见经传’的九公子,那么我和你的‘下一次’,就绝不会很远的……”

霍天青走了,他来的时候很­干­脆,走的时候却很迟疑。

天已经黑了,院子的四周不知何时已点起了灯笼,映得这花草亭台影影绰绰的。

宫九的脸也被映得影影绰绰的,他此时又绵绵地歪在了软榻上、闭了眼,还微微皱起了眉、手捂着伤处,一副很累、很虚弱的样子,惹人同情。

可叶孤城沉思了片刻,又看了一眼石桌,忽然就有了一种猜测:宫九让他陪在旁边,其实并不是为了借着白云城主的盛名来震慑霍天青,反倒像是想让叶孤城瞧瞧宫九的本事和手段……

石桌上究竟有什么呢?有水果、有棋盘、有茶壶茶杯……还有指痕,清晰的指痕:方才宫九打节拍时的动作轻轻巧巧、不声不响的,看起来像是只做了个样子,但事实上他却在那坚硬的石桌上印出了指痕来!

宫九的伤只是外伤,沉重的外伤虽会令人疼痛和虚弱,却不会减弱他的内力。

叶孤城相信,即使他不在,如果霍天青敢对宫九动手,此时恐怕也已经死了。

更有甚者,即使叶孤城不在,难道霍天青就敢动手么?他不敢,绝对不敢。叶孤城直到此时才反应了过来,宫九方才为什么要唱曲子,应该说,为什么要唱那一句——只因为“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这一句词所对应的,岂不就是“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么?这里的“飞燕”可不仅是指史上的某位擅舞的皇后……很显然,还借指了霍天青的心上人,上官飞燕!

这“皆尘土”三个字原意是感慨美­色­易老留不住,被宫九唱出来,却是明晃晃的威胁!是而霍天青绝不敢妄动,他既摸不清楚宫九的底细,更不晓得宫九和上官飞燕的关系,所以他只能走——因为宫九让他走。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叶孤城忽然就站了起来,往院外走去。

宫九猛地睁开眼,手撑着桌面摇晃着站了起来,语气虚弱地问:“天已见晚,城主这是要去哪儿?”宫九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叶孤城不答话,继续走。

宫九顿了顿,忍不住说道:“据说就在今夜,万梅山庄的西门庄主要和峨眉派的独孤掌门比剑。”

叶孤城停下了脚步,微微转头,说:“不错。”

宫九心里一跳,假笑着说:“城主这是……要前往观战?”

叶孤城微微颔首道:“自然。”

宫九笑得更假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说一些套话来拖延时间:“他们两位都是用剑的高手,城主更是剑中之圣,有意前往一观此战也属平常,只可惜我行动不便,无法同往。”

叶孤城淡淡地看着宫九,表达出一种“你去不去都无所谓”的态度,说:“无妨,我自去便是。”说罢转身继续走。

宫九不依不饶地追问:“依城主所见,胜者当为何人?”他问出这话,几乎已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叶孤城脚步不停,也不回头,漠然说:“公平之战,生死由命。”他出了门去,走进了夜幕之中。

宫九深深地凝视着叶孤城消失的背影,眼中溢出了一丝怒意,咬牙冷笑着,自言自语着,说:“若此战当真公平,西门吹雪必死!”他半眯着眼,恶声恶气地笑了几声,随即伸出手捻起了一颗葡萄,猛地将之捏破,紫­色­的汁水飞溅起来,洒在千金难买的白熊皮上,就着这昏黄影绰的光,看起来竟仿佛如血一般红。

另一边厢,珠光宝气阁里,独孤一鹤正静静地站在阎铁珊的灵位前,一动不动。他是个高大而严肃的人,腰杆挺直,钢针般的须发也还是漆黑的,只不过脸上的皱纹已经很多很深了。你只有在看见他的脸时,才会觉得他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再厉害的人也拼不过时光,是人总会老的。棺材里面躺着阎铁珊,棺材外独孤一鹤默默地肃立着,脸上带着种凄凉而悲伤的神情。

他是在感怀故人之死,还是物伤其类?

峨眉掌门独孤一鹤原名严独鹤,珠光宝气阁的老板阎铁珊原名阎立本,而神秘莫测的“天下首富”霍休原名上官木,他们三人都是金鹏王朝的旧臣。

金鹏王朝覆灭后,他们三人受命托孤,带着内库的珠宝财富,一同来到了中土。从此他们就在中土扎根,各自雄踞一方,都闯下了赫赫的声名。

他们三人都是金鹏王朝的­精­英重臣,自然各有本事、能耐不凡。

但事实上,他们一直都在各自准备着,希望某一天能够兴复旧国。只可惜……只可惜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因为跟着国舅上官谨出逃的小王子,也就是最后的大金鹏王,他跟李后主一样,是个诗人,也跟宋徽宗一样,是位画家,他从小就已被人称为“诗书画’三绝——这么样的一个人,他的生­性­自然是恬淡的,对于王位的得失,他也并不太在乎,只想能诗酒逍遥、平平静静地过完一生……所以这小王子非但没来找他们三人共谋大计,反倒东躲西藏,不愿扛起复国的重担。即使他们再怎么声名赫赫,也都无法可施,因为没有这小王子,即使他们起兵打回去,也是师出无名。

所以他们各自继续奋斗着,钱越来越多、武功越来越高、名声也越来越盛,从此他们再也没有提起过金鹏王朝的旧事。

可令独孤一鹤没有想到的是,他只不过晚来了一步,阎铁珊就已死于“仇杀”——而陆小凤的身边,更是多了一个自称为丹凤公主的女人:她心怀仇恨,要来找他们三人讨回公道……什么公道?他们根本从来就没有负于金鹏王朝!

独孤一鹤猜测这女人是个骗子,从前也有过一些骗子自称是金鹏王朝的后人,借此来找他们讹诈钱财,这一次的骗子只不过是手段更高明一些而已——因为她找到了陆小凤,爱管闲事的陆小凤,并且利用了他。

独孤一鹤有心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可陆小凤没有来,来的是西门吹雪。

日前西门吹雪杀了苏少英,而苏少英正是独孤一鹤的爱徒,无论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唯有一战,也只能一战。

这一夜,有冲霄的剑气,还有冰冷的风;在这样的风里,热血从剑尖上滴落,也很快就会被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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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更新更新 ...

当叶孤城到达珠光宝气阁的时候,比剑已经开始了。

西门吹雪的剑永远是一往无前的,他似乎从来也不会犹豫。至于独孤一鹤,他的剑法威震武林数十年,不知有多少新晋成名的剑客死在了他的剑下。

剑是无情的,但人又岂能像剑那般无情?

叶孤城深深地为眼前的这场­精­彩决战而心下震动,他竟是在忽然间觉得这场决战很美——那交错的剑光、同样执着的眼神,以及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真的很美。

完了完了,他竟然会觉得生死决斗很美?!叶孤城有种哀叹的冲动:难道他真的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江湖人”了么?江湖中人以杀为美,以血为荣——这实在是太凶残,太不符合他的世界观了啊……难道他以后也会变得和西门吹雪一样,觉得血花在剑尖开放是人间最美的景致?!叶孤城觉得背后有点儿发毛。

然而不管这场决斗符不符合叶孤城的世界观,既是决斗,就不可能和平解决。此时决斗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生死的关头,西门吹雪剑出无悔——他已刺出了他的最强一剑!

叶孤城的眼睛很亮,非常亮:他握紧了剑柄,努力地克制着,仿佛他的剑已经忍不住想要自行出鞘了一般。

而叶孤城本人也忍不住要去想,他的天外飞仙究竟能不能胜过西门吹雪的这一剑?

天外飞仙能不能胜过西门吹雪,这要比过才知道;但此时此刻,西门吹雪明显比独孤一鹤慢了半分——叶孤城看出来了,独孤一鹤自然也是知道的,西门吹雪更加清楚明白:在他的剑刺穿独孤一鹤的咽喉之前,独孤一鹤的剑已然先穿过了他的心脏!

在那一刻,独孤一鹤的嘴角稍稍地弯起了一个弧度——将要赢的人是他,这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然而,“将要赢”并不代表已经赢了,独孤一鹤莫不是高兴得稍稍早了一点儿?!

那个小小的弧度永远地留着了独孤一鹤的脸上,只因他已经死了,而死人的表情,自然也就不会再改变了。

是谁杀了独孤一鹤?是西门吹雪的剑刺穿了独孤一鹤的咽喉,可独孤一鹤的剑竟在最后的刹那间停顿了——他的剑停顿了,所以死的是他,而不是西门吹雪。

但独孤一鹤本不该死的,这场决斗并非是公平的决斗!

西门吹雪猛地收剑抬头,他的目光很冷,其中藏着深深的怒意——这本来该是一场公平的决战,任何人都不该Сhā手,即使那样他会死!西门吹雪的剑道就是“诚”,所以他讨厌“不诚”,更不能容忍“不诚”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这简直是亵渎了他的剑道,是对他的侮辱!

可刚刚竟有人Сhā了手,在最后的关头暗算了独孤一鹤!

Сhā手的是谁?谁在暗算?!西门吹雪目光灼灼地盯着站在屋檐上的叶孤城。

叶孤城猛地拔剑,回身就是一刺,一个黑影翻身而起,踏碎了屋顶上的一块瓦片,又在瞬息之间将那碎瓦片踢飞起来,撞开了叶孤城的剑尖——之前暗算了独孤一鹤的,正是这黑衣人。

方才这黑衣人就趴在叶孤城身后的瓦片上,静得好似一只壁虎,悄无声息。三大高手俱在当场,竟无一人注意到了他!或许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这场决战之上,但这黑衣人藏匿的功夫也绝对是一流之中的一流。

高手,又是一个高手!这世上,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的高手?

江湖,果然是深不可测的。

西门吹雪已提剑杀了上来,叶孤城撤剑站到了一旁——西门吹雪不需要他帮忙,这个道理叶孤城一直都很明白,这也是他刚刚不出手的原因:即使西门吹雪真的死在独孤一鹤手下,叶孤城大约也是不会出手的……可西门吹雪会死么?正因为叶孤城相信西门吹雪不会死,所以他才不出手。这看起来像是个悖论,但果不其然,即便叶孤城不出手,也有别人会出手的。

这个出手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

叶孤城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人就是宫九,可这黑衣人明显不是宫九。

且不说宫九根本不可能去帮西门吹雪,如果他在的话,不去暗算西门吹雪都算不错了;更何况以宫九的伤势和他与叶孤城分开的时间来说,他也没办法赶在叶孤城之前到达这里——宫九只是变态,而不是神。这个黑衣人明显已在这里隐藏了很久了,甚至于他可能比独孤一鹤来得还要早,才能不被后来的三个人察觉。

这个神秘的黑衣人的武功很高,叶孤城看了一会儿,就骇然发觉,在他剑道大成之前,他绝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西门吹雪也一样。更何况西门吹雪刚刚才和独孤一鹤决一死战,内力几已耗尽,此时是全凭着一股怒意在支撑着。

所幸这黑衣人并无恶意,这实在很明显,他暗算独孤一鹤,不就是为了救西门吹雪么?

黑衣人的武功诡异古怪,却又磅礴大气,他用手指拨开西门吹雪的剑,竟有铿锵之声“叮叮”作响——他那手指难道是钢铁铸造的么?叶孤城在心底抹了一把汗,古龙世界里的高手就是多,看来他必须要不断提高和进步才行,武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啊……

不过,叶孤城又忍不住去想:如果宫九此时是“完好无缺”的,他能不能敌得过这个神秘的黑衣人?

叶孤城还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很容易就会想起宫九来,随便遇到什么人和事,都会不由自主地拿来和宫九作比较。

若是宫九知道了叶孤城的想法,恐怕做梦都要笑醒了,只可惜他不知道,他非但不知道,反而还很生气。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宫九根本用不着派人去打探就已得知了西门吹雪战胜了独孤一鹤的消息。这消息如风一般地传播了开来,更助长了西门吹雪的“剑出无敌”名声。

宫九的脸黑了,很黑。

在宫九看来,这绝对是叶孤城横Сhā了一杠子,否则西门吹雪怎么能杀得了独孤一鹤?明明霍天青已经被他支走了!

所以当叶孤城披着朝阳的金光走进院子里来时,看到的就是宫九漆黑的脸。

“城主去看决战,竟能看得彻夜不归,真是好兴致!”

叶孤城霎时间觉得宫九这语调中带着一种抱怨丈夫彻夜不归的小媳­妇­的感觉,背上不禁又生出了一种发毛的感觉。

想了片刻,叶孤城说:“此战甚美,我亦收获良多。”剑美人更美啊。

可宫九听了叶孤城说的话仿佛更不高兴了,只听他语气闷闷地问道:“高手决战,至多不过百招而已,在那之后城主又往何处去了?”宫九这话的内容听着倒有些像是在盘问,可是他睁着一双“幽怨”的眼,直盯着叶孤城瞧,让叶孤城觉得有些好笑,丝毫没有觉得不快。

是以叶孤城实话实说,道:“之后我与西门庄主论剑。”

叶孤城说的是真正的大实话,昨夜里那黑衣人和西门吹雪虚晃了几招之后就抽身离开了。西门吹雪没有追,叶孤城更不会去追,要追上那黑衣人绝对不容易,更遑论还要打败他?叶孤城其实已经对那黑衣人的身份有了猜测了。

再说了,叶孤城也暗自觉得西门吹雪实在有些太过较真了,并不是说较真不好,毕竟人家的剑道就是“诚”嘛,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但换位来想,倘若和独孤一鹤决斗的人是叶孤城,在生死关头有人“救”了他,他就只会庆幸而不会埋怨了,只能说,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他们的理念是不同的。

理念虽然不同,剑道却可以互相交流,于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就在互相示意以后,最终由叶孤城带着,在大半夜里一起飞到了上次叶孤城和宫九一起下棋品茶的亭子里去论剑了。

月光悠悠,湖水粼粼,亭中两个白衣剑客对坐论剑——按叶孤城的想法来说:这实在是太有范儿了!这根本就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该­干­的事!什么紫禁之巅,边儿去!他们俩,就应该是“倾心相交”、“互为知己”的,根本就不该生死相搏嘛,那太可惜了。

经过了这几天的顿悟,又和西门吹雪论剑之后,叶孤城感觉他的收获实在是很大,只要再和顶尖高手过招几次,他的武力定能达到巅峰。

不过叶孤城的实话显然把宫九气得够呛,宫九的脸­色­蓦然就白了,苍白如雪,随后他猛地咳了起来,吐了好几口血才作罢。随后宫九追问道:“论剑?城主不请西门庄主到客栈里来好好聊聊,大半夜的能去哪儿呢?”

宫九这已经是在明明白白地质问了,不过叶孤城看宫九都吐血了,体谅人家给他戳了两个洞也不容易,对他的剑道也算是有了“不输于西门吹雪”的贡献了,便继续实话实说,道:“湖光亭。”那个湖边的亭子就叫做湖光亭。

宫九简直憋屈得想把心都给呕出来,那个湖光亭是他的私人宝地,其他人就是开出天价来也别想进去坐一坐,除非宫九的心情很好。之前宫九带叶孤城去那里感受湖光美景是为了要讨好他,没想到叶孤城转头就和西门吹雪一起去那里论剑去了?!那个湖光亭是宫九的产业啊……叶孤城这样做实在是……让宫九想把那个湖光亭给拆掉!必须要拆掉!

宫九怒极反笑,忽然语气温柔地问:“叶城主与西门庄主是何关系?”

叶孤城认真地说:“知己。”

宫九又问:“那我与叶城主是何关系?”

叶孤城依然很认真,说:“朋友。”

宫九顿了顿,继续问:“不知我与城主能不能成为知己?”

叶孤城看着宫九,过了良久,这才斩钉截铁地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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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九被叶孤城的斩钉截铁给惊住了,瞪大了双眼,可怜巴巴地问:“为什么不能?”他九公子那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哪里比不上西门吹雪了?

叶孤城淡淡地说:“道不同。”叶孤城的“知己”那绝对只能有西门吹雪一个啊,其他人想都别想。

宫九忽然就不说话了,他定定地看了叶孤城一会儿,转身就走。

这还是宫九和叶孤城相识以来第一次把叶孤城撇在身后呢,之前都是叶孤城撇开宫九来着……啧啧,叶孤城暗自撇了撇嘴:看来宫九是真的生气了。不过,宫九不是总想要让叶孤城变脸么?那叶孤城为何就不可以故意让宫九生气呢……恶趣味什么的,你有我也有,叶孤城在心里偷笑,淡定地转身回房去参悟剑道了。

刚好变态生气了不来烦他,正是闭关领悟剑道的好时机。

这边厢,宫九和叶孤城冷战了;而另一边厢,陆小凤去见霍休了。

是霍天青引导陆小凤去找霍休的,因为丹凤公主失踪了。而在这种时候,金鹏王朝的三个旧臣已经死了两个,不是霍休掳走了丹凤公主,还能是谁呢?

可是就在霍休的小楼里,陆小凤听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丹凤公主告诉他的故事是,三个旧臣私吞了金鹏王朝的财富,所以要请陆小凤为她讨回公道;而霍休的故事则是……则是真相。

不错,就是真相,比真金白银还真的真相,那么无论陆小凤怎么查,都不会变成谎言——但问题是,这真相只是一部分的真相。用一部分的真相来欺骗,远比说谎话要高明得多。

霍休自然比假扮丹凤公主的上官飞燕要高明许多,他以事实说话,又举例证说理,陆小凤不得不信他。

陆小凤终于只能苦笑着承认,他被骗了,被女人骗了。

身为一个浪子,被漂亮的女人骗了,这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可阎铁珊和独孤一鹤却因为陆小凤的上当受骗而死了,这些账又该怎么算呢?谁又能为他们来讨回公道呢?

阎铁珊没有后人,陆小凤他们曾经猜测他是个太监,因为他本来就是金鹏王朝的内务总管,所以他死了也就一死百了了。但独孤一鹤不同,他是峨眉派的掌门人,是武林名宿,他亲传的弟子三英四秀虽死了一个苏少英,但其他人又怎么可能不来为他讨公道?

陆小凤苦恼极了。更令他苦恼的是,当峨眉四秀来找他、找西门吹雪“讨公道”的时候被暗算了,石秀雪当场就死了,西门吹雪带着孙秀青走了——孙秀青曾经十分大胆地对西门吹雪表白过,所以说西门吹雪也并非是个无情的人罢,否则又怎会“区别对待”呢?

幕后真凶似乎已浮出了水面,就是丹凤公主。而当陆小凤从土里挖出来一个已经死了几个月的丹凤公主后,真相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真正的丹凤公主早就死了,上官飞燕杀了她,而后又假扮了她,为的就是利用金鹏王朝皇室后裔的身份来请陆小凤帮忙,好独吞金鹏王朝的巨额钱财。

可是上官飞燕一个人能做成这么大的事么?她不能。

上官飞燕在这连环大计里或许只是一件工具,但她无疑是一件极为有用的工具——因为她美,极美。越美的女人,岂非越会骗人?

就连花满楼都被上官飞燕欺骗了,他对她动了心,所以上官飞燕利用这一点挟持了花满楼来威胁陆小凤。

有些人总喜欢在他们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把真相一股脑儿的说出来,也许是因为藏得太久了罢……人总是需要倾诉的,这是人之常情;而在“已经输了”的对手面前倾诉,这叫做炫耀:炫耀总是会令人愉悦的。

所以上官飞燕承认了一切,她承认是她杀了真正的丹凤公主,她先欺骗了花满楼,又扮作丹凤公主利用了陆小凤。但她所做的这些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她爱他。

便在此时,花满楼走了出来,原来他并没有被上官飞燕点中|­茓­道——花满楼自然也是个高手,高手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即使是像上官飞燕这样擅于欺骗男人的女人,也不由得会对花满楼感到内疚,因为花满楼实在是个好人。他被欺骗了感情,却依然能说出像“每个人都难免会做错事的,更何况,你并没有要我喜欢你”这样的话来,他实在是个君子,他对所有人都是那么地体贴。

最终,陆小凤和花满楼没有把上官飞燕怎样,他们就那样离开了。

但离开并不代表事情的结束,上官飞燕不愿意把那个男人的名字说出来,陆小凤就想要逼迫那个男人露面——可那人的动作比他们更快,等陆小凤和花满楼再折回去的时候,上官飞燕已经死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当然不可置信,因为她死在了她爱的男人手里。她的情人,无疑是个无情的人。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了真正的幕后黑手,那就是霍天青。

霍天青是天禽老人的老来子,天禽老人威名赫赫,而且有许多厉害的弟子,包括了樊大先生、简二先生、市井七侠和山西雁等等,他们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侠士,他们的年纪都可以当霍天青的爹了,却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掌门师弟”,只因霍天青是天禽门的掌门。

霍天青有这样煊赫的身份,却要去珠光宝气阁给阎铁珊当总管——说他没有其它目的,谁信?更何况现在阎铁珊死了,上官飞燕也死了,珠光宝气阁就成了霍天青的。

陆小凤得对付霍天青,可霍天青实在不好对付,所以陆小凤先去找了霍天青的师兄们——他们虽然是霍天青的师兄,却都是侠义道中人,陆小凤把真相告诉了他们,于是他们一起来找霍天青讨要说法。

霍天青究竟在哪里呢?他在院子里喝酒,喝得烂醉如泥。

这是宫九的客栈、宫九的院子,所以当陆小凤他们一群人到的时候,就见到了倚在软榻上、一副贵公子做派的宫九,和醉倒在地上、泡在酒罐子里的霍天青。

陆小凤怔住了,说:“宫九……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宫九温文尔雅地笑着,说:“贵客远来,还请上座。”他微微一抬手,这院子里忽然就多出了一些椅子,数量刚刚好;他又一挥手,抬椅子来的那些人就立即又消失了。

这些抬椅子的人少说都是一流高手,却竟似是宫九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下仆。

陆小凤的脸­色­变了,山西雁他们的脸­色­也都铁青了——幕后黑手真的是霍天青么?抑或者霍天青也是被人利用了?!

宫九仿佛没有看到那些变­色­的脸,温和地笑问:“陆兄所为何来?”

陆小凤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你不知道?”

宫九无辜地耸了耸肩,说:“我这些天都在养伤,实在没­精­力管事,陆兄是为了我而来呢,还是为了霍兄?”

陆小凤裂开嘴苦笑道:“为你还是为他,有区别么?”

宫九瞪大了眼,语气更加无辜地说:“当然有区别,霍兄不过是来我这里喝酒罢了,陆兄你说这话,倒要让人误会我和他的关系了。”

“那么你和霍天青究竟是什么关系?”

宫九淡然地笑道:“阎老板死了,我想要招揽霍兄做我的总管。”

陆小凤呆了呆,失笑道:“整个珠光宝气阁都是他的了,你凭什么招揽他?”

宫九微微摇头道:“不,珠光宝气阁最早是阎老板的,后来是上官飞燕的,如今也不是霍天青的。”

“那是谁的呢?”陆小凤死死地盯着宫九。

宫九“哈哈”了两声,笑道:“自然也不是我的。”说着宫九收敛了笑容,坐直了身子,正­色­道:“珠光宝气阁现在是‘幕后黑手’的,‘幕后黑手’不是我,珠光宝气阁自然就不是我的。”

陆小凤慢慢地说:“不是你?”

宫九又笑了起来,神情中傲气尽显,说:“陆小凤,如果是我,我不屑否认……你恐怕还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少钱,事实上珠光宝气阁我还看不上眼?”珠光宝气阁号称天下珠宝最多的地方,和地产最多的江南花家,以及首富霍休被认为是“天下三大富”——宫九若连珠光宝气阁都看不上眼,那他究竟有多富?他藏得又有多深?

陆小凤沉思了片刻,问:“那么你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吗?”

宫九嘲讽道:“自然是青衣一百零八楼的总瓢把子了!”

山西雁他们终于忍不住了,宫九和陆小凤打了半天的哑谜,总算要说到重头了,于是他们纷纷问道:“是谁?那是谁?”

宫九看着陆小凤,悠然道:“陆兄前些天才去过青衣第一楼,怎么反倒要来问我?”

陆小凤如遭雷击一般地怔住了,喃喃道:“霍休?”

宫九怜悯地叹了一口气,说:“有些人看起来像是受害者,其实他才是真凶;而有些像真凶的,反倒是真正的受害者。”他这话说着,还瞥了一眼醉得如烂泥一般的霍天青。

陆小凤不可思议地说:“你的意思是,上官飞燕真正爱着的人是霍休?”

宫九暧昧地笑了笑,说:“是呀,她不爱年少英俊的霍天青、花满楼和你,却偏偏爱上了年老且狡猾的霍休,爱情真神奇,对不对?”他这样反问着,表情却忽然有些古怪了起来,他是不是想到了谁?爱情果然是神奇的。

所以其实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霍休才是真正的­阴­谋家……他让上官飞燕挡在前面,又推动霍天青对上官飞燕爱得不可自拔,都是为了给他自己脱罪。

霍休才是那个想要独吞金鹏王朝财产的人,而霍天青呢,直到上官飞燕死了,他才知道原来幕后还有别人,而他只不过是个被利用了的可怜虫罢了,就和花满楼、陆小凤,甚至是已经被灭口了的柳余恨、萧秋雨和独孤方他们一样——可叹霍天青原本还以为上官飞燕是属于他的,所以才甘愿供她驱使,为虎作伥。

真相多么可笑,原本陆小凤还以为是霍天青利用了上官飞燕还想害死霍休,而事实却是霍休杀了上官飞燕,反倒嫁祸给了霍天青。

山西雁他们已经忍不住冲了出去,他们要去找霍休了结恩怨。原本霍天青也是要去找霍休的,但宫九阻止了他,还灌醉了他,因为如果霍天青真的去了,就必然会被霍休灭口,再被做成畏罪自杀的样子……可宫九却想留着霍天青的命,他本不该死,他只是太痴情。

痴情也有错么?宫九以手抚在胸口的剑伤之上,思绪忽然就飘出了老远。

陆小凤也要去找霍休,但在走之前,他再度回过了头,问:“那么你呢?你和这些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的话把宫九的思绪拉了回来,宫九轻咳了几声,淡淡地笑道:“青衣楼前前后后一共向我派出了六拨杀手,”他说着,看向陆小凤,眼中泛出了杀意,却是笑得更欢了,说:“陆小凤,你觉得,我会怎样做?”

陆小凤抖了抖,逃也似的飞走了。

陆小凤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宫九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宫九看着陆小凤的背影,却是不笑了,他闭上了眼。其实宫九又何止是睚眦必报?他更喜欢做的事,是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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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陆小凤和山西雁等人到达霍休的小楼时,天已见暗,飒飒的风吹得树林哗啦啦地作响,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待得他们推门而入,走进了小楼里,陆小凤便发觉这里已经大变样了。

之前陆小凤来的时候,这小楼里当真是金碧辉煌,堆着数都数不清的奇珍异宝、金银玉器,可现在这楼里却已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张石台,上面铺着张陈旧的草席,霍休赤着足、穿着一件已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完全没有半点儿“天下首富”的风范,反倒像个老乞丐——他正在盘膝坐在草席上温酒,好香的酒。

若是在从前,陆小凤一定会坐下来和霍休好好地喝上几十杯,不醉不休……他们本来就是朋友,而陆小凤蹭霍休的酒也实在是蹭了不少。

可是这一次,陆小凤却没有坐下,他正直挺挺地站着,顶着山西雁等人灼灼的目光,略带着些为难地、咬着牙问道:“霍老头,你……你认不认识青衣楼的总瓢把子?”他的心里还是不愿意完全相信宫九的话,这其实很正常,因为人和人之间总也要论个亲疏远近的:陆小凤和宫九才认识了不过一个多月,而陆小凤与霍休却是好些年的老朋友了。

霍休神情自若地喝尽了杯中的酒,说:“总瓢把子这四个字的声音实在好听,我真喜欢听到这四个字。”

陆小凤的脸­色­变了,失声道:“真的是你?!”

霍休用一种好像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陆小凤,嘲讽地说道:“陆小凤,你都已经来到了青衣第一楼里,却还要问我这样傻的问题,也难怪你会被利用了。”

陆小凤苦笑道:“我确实是傻,因为直到现在我才想通,真正能在这件事中得到好处的,只有你一个人。”

霍休悠悠然地又倒了一杯酒,还伸手示意陆小凤说下去。陆小凤续道:“大金鹏王一死,这世上就再不会有人向你追讨金鹏王朝的旧债了。”

霍休颔首说道:“其实他本来也不会向我要的,但近年来他已太穷了。他是个很会花钱的人,却从来不知道赚钱的辛苦。”陆小凤又说:“但是他死了还不够,因为独孤一鹤与阎铁珊还是要来分那笔财富的。”

霍休笑了,笑得很开心,说:“所以我真该好好地谢谢你,帮我解决了这两个大麻烦。”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其实这笔财富就算是三十个人使劲儿花也花不完的,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将来难道还能把那么多的钱都带进棺材里去花么?”

霍休冷笑道:“你若有个老婆,平时白天也不用她,那你肯不肯让别人来跟你共用?”

陆小凤一时间瞠目结舌,他忽然就懂了,和霍休这种人是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的,所以他不再说话了,而山西雁等人更是已经握紧了武器。

场中形势一触即发。可就在此时,霍休却忽然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我究竟为什么要将这里的东西全都搬走?”

山西雁等人目目相觑,陆小凤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霍休­阴­­阴­地笑道:“因为我已准备好了要将这地方留给你们来做坟墓了。”他这句话才说完,便倏尔伸出手来、轻轻地在石台上一按——只听得“轰”的一声,竟忽而从屋顶上面落了个巨大的铁笼下来,罩住了霍休所在的石台。此时从陆小凤他们的角度看起来,霍休简直就像是一只笼中鸟。

可这笼中鸟还在悠悠然地说着话:“你们能够葬在青衣第一楼,也该觉得死而无憾了。”仿佛他并不是笼中之鸟,而是那正在逗鸟的人。

不过霍休也确实是“胜券在握”的,他用这个百炼­精­钢所铸的、净重一千九百八十斤的笼子把自己罩了起来,而这小楼唯一仅剩的出口就在他所坐的石台下面。待他离开这栋小楼之后,只要毁掉机关总枢,出口立刻就会被大石块封死,而石块的重量,已超过了八千斤……那么在那之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陆小凤等人,除了渴死饿死,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结果可供选择了。

陆小凤已将一把铜钱当作暗器打了出去,山西雁等人也把手里能投掷的武器都扔了过去——这些东西噼里啪啦地穿过铁栅栏直袭而去,可霍休只是轻轻地一拂袖便扫开了大半,随即他再一伸手,陆小凤扔出的十几个铜钱就分毫不落地、安安静静地躺在了霍休的手心里。

霍休的手上功夫之­精­妙,就连陆小凤看见了都不禁动容,脱口赞道:“好功夫!”

霍休将十几枚铜钱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微笑道:“每到了有钱可收的时候,我的功夫总是特别地好。”随即他又看向陆小凤,说:“一文钱也是钱,你居然把钱扔出来砸人,实在是太浪费了。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是永远都不会发财的。不过你现在即使是知道了,也已太迟了。”而后他再度伸出了手,说:“只要我把手按下去,你们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霍休的手按了下去,陆小凤他们全部屏住了呼吸——为什么要屏住呼吸?因为他们都祈盼着会有奇迹出现……老天难道真的要让好人去死而令坏人逍遥自在么?

那么,奇迹究竟有没有出现呢?

没有。霍休果然从石台上落了下去,消失不见了。陆小凤的心沉了下去,石台的洞口很快就关闭了。一时间楼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在明确得知自己死期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里似乎都会有许多话想说,但等到张开嘴之后,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他们还能活多久?这是个沉重的问题。

不过事实上霍休刚才有句话说错了,他虽是离开了,却并不代表陆小凤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过不了多久,陆小凤就会见到他的尸体的。

不错,是陆小凤见到霍休的尸体,而非是像霍休所预料的那样,等十几天后他再来给陆小凤收尸……只因霍休才从石台上落了下去,就看到了笑吟吟的宫九和依旧是一脸温柔神情的花满楼。

霍休还来不及反应、身在半空中时,宫九就已经出手了。

废话说得太多的人总是很容易死的,从前宫九也有这个毛病,但自从他死过一次之后,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再说了,宫九现在可是重伤在身,战斗持久力大减,自然要速战速决。所幸还有花满楼帮忙,而且他们打了霍休一个“措手不及”,于是霍休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就中招了,待他落到地上之时,就已是一具尸体了。

在人生的最后片刻时光里,霍休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宫九,那眼里的怨恨几乎要溢满出来……宫九也在看着霍休,笑吟吟地看着他死去,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你放心地走罢,你的一切我都会接手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霍休从来都以为他就是那渔翁,他也确实是渔翁,只是渔翁没想到的是,当他兴高采烈地提着鹬和蚌回到家中,迎面就遇上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强盗。强盗不但抢了他的鹬和蚌,还顺带着要了他的命,而他家里的一切,自然也都成为了强盗的收获。

宫九悲天悯人地叹了一声,随即走过去,伸出了手,阖上了霍休至死不瞑的双目,语气沉重地说道:“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是他的了。

霍休死前最后的眼神只有宫九看到了,没办法,谁让花满楼看不见呢?而霍休死的时候花满楼也在场,谁也不能再怀疑宫九和霍休有什么联系了——纵使陆小凤还不能完全信任宫九,难道他还会不信任花满楼么?

这就是为什么,宫九会和花满楼一起来“救人”。

花满楼只以为宫九是在为了霍休感慨,便也颔首喟叹道:“是啊,唉,霍休真是……何必呢……不过我们还得去把陆小凤他们给放出来。”

宫九“嘿嘿”了两声,说:“走罢,他们怕是等急了,看到我们,不知该有多惊喜?”

很快,陆小凤他们就毫发无损地从空荡荡的青衣第一楼里出来了,之后他们把霍休的尸体运了进去,最后又放了一把火。

这么一场大­阴­谋,就随着这把火灰飞烟灭了。青衣楼的总瓢把子在青衣第一楼里化成了灰烬,这岂不就是最好的结果?

陆小凤有些伤感,但随即又放开了心怀——他虽然被老朋友欺骗和利用了,但又收获了新的好朋友,陆小凤总是不缺朋友的,而且他永远也不会对他的朋友们失去信心。

宫九正式从陆小凤的普通朋友上升为了好朋友,只因他“十分地够义气”,拖着重伤的身子跑来救人,结果伤口迸裂,又躺下了。

这下子不止陆小凤和花满楼对宫九嘘寒问暖,山西雁等人也对宫九印象大好——且莫忘了,山西雁他们可是霍天青的师兄,经此一事后,霍天青重新振作了起来,心服口服地成为了宫九的总管。

霍总管还是霍总管,珠光宝气阁也还是珠光宝气阁,唯一不同的是,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是九公子了。宫九虽然“看不上”珠光宝气阁,但白送给他的好处,总没理由不要嘛。

当今天下的三大富豪死了两个,阎铁珊和霍休的钱都进了宫九的口袋,江湖上渐渐传出了“神秘富豪”九公子的名声……这世界是多么的和谐美好。

宫九悠悠闲闲地陷在软榻里晒着太阳,他现在什么都不用管,因为他受伤了:伤上加伤,又带伤救人,结果伤得更重了。陆小凤他们会把“九公子”的好名声传扬出去,而他新到手的产业则有霍天青去劳心劳力。

九公子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够了。不过能够坐享其成,岂不也是宫九的本事?

忽然,宫九睁大了双眼,因为他看到了叶孤城,叶孤城正朝他走过来,宫九不由得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欣喜之情……自从那天两人“不欢而散”之后,他和叶孤城就没讲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见上一面。

这些天发生了许多事,基本都在宫九的预料之中,宫九既得意又骄傲,却还不够满足——因为他忽然发现,他很想念叶孤城。

人总是不会满足的,如今宫九的钱真的是多得一辈子都数不清了,可他却忽然想要找个人和他一起花了,这个人选,暂时来说,只有叶孤城。

叶孤城站在了宫九的软榻之前,淡淡地说:“你伤势加重了?”

宫九笑眯了眼,说:“本来很重,可是你来了,我就好了。”

叶孤城的眼角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冷冷道:“你莫非忘了,你和霍休的联系,至少还有我知道?”

宫九怔了怔,随即又洒脱地笑了,说:“难道城主会去告诉陆小凤么?”

叶孤城反问道:“我为何不会?”

宫九认真地看着叶孤城,说:“何必多此一举呢?你若是想要我的命,大可直接来取,我给你;让陆小凤来,只怕死的是他?!”

叶孤城心里一跳,竟忽然觉得脸上发热——所幸他的冰山神功已然大成,表面上看来依旧是雪白的脸,冷淡的表情。叶孤城想了想,说:“我曾说过,有条件。”虽说他肯定不会把宫九的秘密告诉陆小凤,但怎么也该给点儿封口费的吧……宫九一口吃掉了霍休和阎铁珊,此时岂不已富得流油?叶孤城可也是出了力的,钱嘛,谁会嫌少?!

宫九呆了呆,忽然福至心灵地说:“只盼能将珠光宝气阁送予城主,还望城主不要嫌弃?”

叶孤城的眼睛很亮,心里暗道宫九真是上道啊……傻瓜才会嫌弃啊!他立刻颔首道:“好。”

宫九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没听说过叶孤城爱钱啊,难道上辈子他之所以要帮南王造反是为了钱?!

可宫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呢,叶孤城又说:“我欲往万梅山庄,同去?”

宫九的脸又白了,咬牙道:“为何?据闻西门庄主不喜外人搅扰……”刚刚才拿了他的珠光宝气阁,转眼就要去找西门吹雪?他九公子什么时候成了冤大头?!

叶孤城道:“上次论剑,他邀我前往小住。”

小住?!宫九的脸青了,思来想去,终于还是说:“愿与城主同往。”西门吹雪……你……给我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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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的心情很好,他的心腹手下们已接手了珠光宝气阁,这就意味着整个白云城都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事实上白云城本来就颇为富裕,白云城的珍珠、珊瑚和鱼鲜本就是最好的,但那些都不能算是叶孤城的。叶孤城很早就发现了,他在白云城虽是身份崇高,但真正能掌控的钱和权都不多——因为原本的叶孤城并不很在意这些。

但现在的叶孤城显然是在意的:有权力而不用,就如同钱堆着不花是一样的——毫无意义。于是他颇费了一番功夫,挑选心腹又互相制衡,终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白云城主。

可是这样仍旧不够,没有人会嫌钱多的,尤其是叶孤城。

因为飞仙岛白云城远在海外,对中原江湖鞭长莫及,所以白云城的人只能把最上等的珍珠和珊瑚先卖给中原的商铺,再由这些商铺转手卖出去——这中间的差价,用叶孤城的话来说,那就是……坑了个爹的!什么叫做­奸­商?这些卖珠宝的全都是­奸­商中的­奸­商啊:而号称天下珠宝之最的珠光宝气阁,那根本就是­奸­商的头头。

所以其实当时叶孤城之所以会救阎铁珊,那也是有目的的,只因他本来是想挟此恩情和珠光宝气阁合作的。

叶孤城从一开始就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将飞仙岛建成一个真正的人间仙境——他虽然觉得造反做皇帝会很累,但管理一个飞仙岛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说了,飞仙岛基本上就像是一个岛国,而且还物产丰富、地理位置优越。是以只要能让飞仙岛蒸蒸日上、富裕繁华,叶孤城的日子绝对会比当皇帝还要舒服许多。

叶孤城本就是个聪明的人,他定的目标要实现不算太难,毕竟白云城主的基础就很好:未来的他将会有钱、有地、有人、还有名望,又不用管太多的事……那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当然,如果还能找个合心意的美男来陪,那人生就真是完美了。

不过后来宫九杀了阎铁珊……叶孤城当时就明白了,宫九也看上了这块肥­肉­:甚至说不定连大金鹏王朝的­阴­谋都少不了宫九的推波助澜。

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叶孤城也推波助澜了——毫无疑问,虽说宫九变态了一点儿,但对他还是很好的,且不论宫九有什么目的,跟宫九合作显然会比和阎铁珊那种做生意做成了人­精­的老狐狸合作会更愉快一些。

不过叶孤城真的没想到宫九会那么大方,竟然直接就把珠光宝气阁送给他了?!这实在不能不让叶孤城怀疑:宫九这个变态不会是真的爱上他了吧……莫非这世界真的玄幻了?!

说来宫九从前虽然对叶孤城表白过,叶孤城也由于“对美­色­的抵抗力不足”而对宫九颇有好感,但叶孤城本质上却是个很理智的人,他对于宫九这种不能以常理推断的变态……总还是带了些防备和不信任的。

叶孤城有心找一个合心意的美男相伴一生,而宫九显然“不那么”合他的心意,不过呢……叶孤城又不得不承认,和宫九待在一块儿还是很开心的,而且还有大便宜可以占……所以叶孤城要让两人的关系保持在一个“安全范围”:他必须时不时地敲打某个变态一番,好叫他不要得寸进尺想太多……变态的美­色­什么的,欣赏欣赏还行,真要那什么,叶孤城觉得压力挺大的。

但是最近叶孤城逐渐发现宫九这家伙好像真是有些认真了,吃醋什么的,要不要这么明显?!叶孤城深觉好笑,心底又有犹豫,所以忍不住就想看宫九变脸——其实叶孤城还真的考虑过西门吹雪的,此番去万梅山庄也未必没有多观察观察的意思……不过平心而论,以叶孤城对他自己的了解来说,若真要和西门吹雪在一起……那压力比和宫九在一起还要大啊!每天都战战兢兢地不说,讲不准哪天西门吹雪剑道遇瓶颈了就要和他决斗,相爱相杀什么的真心伤不起!

是以叶孤城纠结了、摇摆了,­干­脆就决定要去万梅山庄,把宫九和西门吹雪放一起比比,那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只可惜宫九不知道叶孤城在想什么,反倒被他气得够呛……要说他九公子看上的人,哪一个会像叶孤城这么“难搞”?宫九愤愤地想着,他为了叶孤城重伤了两次、送出了一个珠光宝气阁,还赔了数不清的笑脸,可是这冰山竟是半点儿融化的迹象都没有啊……反倒和另外一座冰山黏糊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宫九可怜兮兮地“求”叶孤城等他“伤好一点儿”再去万梅山庄——西门吹雪的武力不俗啊,带伤上阵什么的,九公子实在是吃不消了哇……

所幸叶孤城对宫九也还是心软的,便说等宫九痊愈了再出发,毕竟宫九这段时间重伤了两次,饶是他再变态也扛不住吧,叶孤城也不是不近人情的,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嘛。

殊不知宫九才在叶孤城面前装可怜求拖延,转身就去见了其他人……其实他拖延时间就是为了去见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就是张英风和严人英。

峨眉派的三英四秀,苏少英最早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石秀云死于飞燕针,马秀真被爱上了霍天青的叶秀珠杀了,而叶秀珠自己又被上官飞燕杀了,活着的人就只剩下了三个。可孙秀青已经在万梅山庄了,还有心为师父报仇的,也就只剩下张英风和严人英了。

“九公子?你是陆小凤的朋友,找我们来做什么?!”严人英的脾气本来就有些急,而峨眉派更是在这短短的时日里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所以他一见宫九就喊了出来。

张英风明显稳重很多,他连忙拉住严人英,赔礼道:“九公子请勿见怪,我师弟只是­性­子急,又逢丧师之恸,绝无恶意……”

宫九淡淡地笑着,温和地说:“无妨,两位的心情我当然可以理解。”说着他严肃了起来,正­色­道:“不过我须得申明,我虽是陆小凤的朋友,却不代表我也是西门吹雪的朋友。”

严人英怔了怔,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九挑起了嘴角,反问道:“在你们二位看来,你们的仇人究竟是陆小凤呢,还是西门吹雪?”

严人英恨恨地说:“西门吹雪先杀了少英,又杀了师父,我们的仇人当然是他!”

“噢,”宫九一脸了然地点点头,道:“那么你们二位觉得……你们有可能报此大仇么?”

这下子就连张英风的脸­色­也变了,他咬牙说道:“我们自知本事不济,但就算是要再苦练个十年二十年……不报此仇也誓不罢休!”

宫九拍了拍手,赞道:“有志气,”随即又打击道:“然而以西门吹雪的资质和努力,十年二十年之后,恐怕你们与他的差距只会更大。”

眼看严人英又要怒了,张英风连忙抢先说:“那么不知九公子有什么指教?”宫九淡笑道:“指教算不上,只是想给两位一条明路。”

张英风神情一肃,说:“还请详解?”宫九傲然道:“明路就是你们两人从此为我做事。”

严人英嗤笑道:“九公子好大的口气,你虽然有钱,却也不一定请得起我们峨眉三英!再说了,难道你还能对付西门吹雪不成?”

宫九背手仰头,自负地笑了,说:“这世上还没有我请不起的人,不过现在不是我请你们,而是你们来请我。”眼见张英风和严人英听得一头雾水,宫九也不再卖关子了,道:“要对付西门吹雪,于我而言并不难,莫说我的武功并不输于他,此外我还有数不清的钱和人手,我若真要他死,他就绝对活不了。”可宫九又笑着反问:“可我为什么要对付西门吹雪呢?和他有仇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们。”

严人英冷嘲道:“武功不输于西门吹雪?你……”他话还没说完,宫九就双指一并,急刺向他而来。严人英一惊,就想拔剑抵挡,可他的剑还没□,宫九的手指已按住了他的颈侧要害……严人英顿时面如死灰。张英风连忙道歉讨饶,宫九哼笑一声便收了手。

到了这时候,张英风也有些明白了,说:“所以……九公子的意思是,我们帮你做事,你帮我们对付西门吹雪?”

“啧啧,”宫九笑着摇头道:“你们未免也把峨眉三英的招牌看得太大了罢,你们的价值难道能比得过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么?”

严人英皱眉说:“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宫九撇了撇嘴,傲笑道:“愿意为我做事的人,都知道九公子很大方,金钱、美人、甚至是武功绝学,只要他做的事值那个价,想要什么都可以,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报仇。”说着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张、严二人,道:“九公子看得上你们的实力,那是你们的荣幸,至于我什么时候会帮你们对付西门吹雪,得看你们的表现——这是由我决定的,而非是你们。”

严人英怒极反笑,道:“荒谬!你既如此了得,­干­脆杀了我们,想让我们做你的走狗?哼!师兄,我们走!”

宫九冷笑道:“走?走去哪里?回峨眉派么?莫怪我没提醒你们,如今的峨眉已是我的产业了。”峨眉派的那些个长老们自然比这两个愣头青要识相许多,独孤一鹤一死,宫九略施手段,峨眉派就到手了。

张、严二人全都呆滞当场。宫九又换上了温和的笑容,说:“两位都是少年英才,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你们总该明白的。”

最终张英风和严人英还是在宫九的“软硬兼施”下屈服了……之后他们就会被送往专门的地方训练,而后彻底忘记所谓的峨眉三英的骄傲,成为宫九的鹰犬——像这样的下属,宫九可有不少,无一不是天资上等、但又头脑略欠的年轻人……这可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哪……

而在去万梅山庄之前,宫九还去见了同样在接受训练的沙曼。训练她的人,是宫九最得力的手下之一,专门负责掌管宫九产业中的青楼楚馆的阮红霞,江湖人称“红娘”——在她的手底下,烈女都能变成荡.­妇­,荡.­妇­也能变成贵­妇­,最笨的女人都会懂得怎样讨好男人、探听消息甚至是暗杀,那么更何况是沙曼呢?沙曼本来就是个极聪明的女人。

不过像沙曼这样的璞玉,宫九是不会轻易糟蹋她的——虽说有前世的旧恨,但宫九却不喜欢浪费。以沙曼的资质,训练出来为他做事是再好不过的了。而且此时沙曼对宫九还颇有好感,这种好感虽不能保证永久的忠心,但宫九本来就不相信什么忠心,他相信的是利益。

只要有利益,任何人都能被拉进同一辆战车里。

随着宫九的产业越来越多,他需要更多的人才,即使是前世背叛过他的人才,宫九也一样会用,沙曼只是其中之一。事实上,只要小心防范就行了,难道宫九还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么?再说了,榨­干­他们的用处之后再杀,岂不比一开始就杀掉要合算得多?浪费是不对的,尤其是浪费人才。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就是九公子的哲学。

这一天阳光明媚,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万梅山庄门口。宫九和叶孤城下了马车,打量着这座在江湖上富有盛名的庄子。

不过很显然,富有盛名的不是这座庄子,而是庄子的主人。主人亲来门口迎接,这是极大的殊荣,尤其是,这主人还是西门吹雪。

能让西门吹雪亲出相迎的,暂时只有叶孤城一人。

相似的白衣、相似的冰冷,还有相似的剑。当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站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这两个人、两柄剑。

宫九真是讨厌极了这种感觉。于是他忽然走上前去,伸出手臂搭在叶孤城的肩上,然后用吊儿郎当的语气招呼道:“西门庄主,久仰久仰啊!”

万梅山庄的那些随庄主出迎贵客的管家侍从们的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

因为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看就该是同一种人,简而言之一个字——冷。

而宫九呢?他为了区别于西门吹雪,今天特地穿了一身花衣服,整一个富贵人家的花花大少模样,简直就和万梅山庄的感觉格格不入。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还敢打搅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眼神交流”,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万梅山庄的一众人等都屏住了呼吸,在他们的猜想里,下一刻应该就有人要拔剑了,不是自家庄主,就是白云城主。

29

29、更新更新 ...

场中一时极静,大有一种“剑拨弩张”的凝重之感——顿时,众人只觉得天地之间仿佛有剑气萦绕,百花失­色­、残叶飘飞,这绝对是绝顶高手们即将动手的前兆……

可是某个衣服上印着大朵牡丹花的、“不知死活”的九公子依旧笑得一脸荡漾,对西门吹雪说:“前些时日我一直卧病在床,竟未能与庄主照面,何以憾哉!今见庄主风采,果然品貌俱佳,我心甚喜,当浮一大白!”说着他豪爽地拍了拍叶孤城的肩,说:“走走走,听说西门庄主­精­通酿酒,咱们今晚一定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宫九自顾自地说完话,也不去管那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和下巴,拽着叶孤城就往万梅山庄里面走去,那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简直看得人牙疼胃也疼。

万梅山庄的老管家以及仆从们几乎已经石化了,他们听到了什么?这个花花公子居然当众调戏他们庄主,说什么“品貌俱佳,我心甚喜”,还说要“不醉不归”……这,这人难道以为他们万梅山庄等同于“牡丹阁”、“幽兰苑”之类的,是个花楼么?!而且更严重的是,宫九竟然称赞西门吹雪“­精­通酿酒”——虽说他们庄主确实是善于酿酒,但初见绝代剑客,正常人难道不该去称赞庄主的剑术么?

这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奇葩啊?!

西门吹雪显然也被宫九给“震”住了,或许在他的想象中,能接下叶孤城的剑招而不死的人,怎么也该有点儿高人风范的吧……怎么居然会是这样的……眼看着宫九拉着叶孤城的袖子都快走进自己的山庄了,西门吹雪终于在“众望所归”之下开了口,说:“宫九?”

宫九回过头来,笑眯眯地说:“正是正是,哎,西门庄主啊,咱们还是先进去罢,这样站在大门口说话,真是累得慌。”说着他又摆了摆手,道:“庄主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哪儿用得着你亲自出来迎接我呢,倒不如在院中摆好酒席、请几个美花娘来得实在。”

“……”西门吹雪默默地看向叶孤城,万梅山庄一众下人们也默默看向叶孤城。

叶孤城强忍住抚额长叹的冲动,在心底破口大骂:宫九!死变态!你又发什么疯?在我面前丢脸也就算了,居然跑来万梅山庄丢脸……哥都想替你脸红啊!

但此时此刻,叶孤城除了“故作高深”以外,还能够做什么呢?于是他也看着西门吹雪,淡淡地颔首道:“何妨入内详谈?”

片刻的寂静后,西门吹雪才慢慢地点了点头,回身带路。管家侍从们顿时井井有条地散开,该­干­嘛­干­嘛去了。不过那些依旧黏在宫九身上的眼珠子……或许是想见证宫九被戳出几个窟窿来的“惨烈下场”吧。

三人穿过院子,宫九一路上都在左顾右盼外加指指点点,说着些类似于这里该加摆几张石凳子啊、那座假山应该挪走之类的“欠揍”的话,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直默默无语,不过叶孤城既“幸灾乐祸”又担心地发现……西门吹雪的手已经握上了剑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而后他们走进了­精­致的回廊,这时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当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并行之后,宫九就只能跟在后面,这显然令九公子大是不满,哼哼唧唧地说:“庄主啊,你这回廊该修得更宽一点的嘛,居然连三个人并排都容纳不下,真是太不气派了啊!”

西门吹雪忽然停下了步子,宫九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反应过来,竟撞上了西门吹雪的背,而后倒退了两步,捂着鼻子,闷闷地说:“庄主啊,你停下来之前应该告诉我一声的嘛,哎哟喂我的鼻子都快掉了。”

叶孤城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抽搐了起来,西门吹雪冷冽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地划过宫九,而后冷冰冰地说:“在这世上,有一种人最该杀。”

宫九露出一副大感兴趣的表情,问:“哪一种人?”

西门吹雪寒声道:“啰嗦的人。”他的手已在剑柄上收紧。

叶孤城无语凝咽地瞅着宫九,暗道:叫你耍变态,看来这次又要添几个窟窿了,可别怪哥不帮你……

此时在回廊外院子里的万梅山庄的侍从们,扫地的也不扫地了,走路的也不走路了,全都盯向了回廊——如此极品的一个人,到底会怎么死呢?一剑穿心,还是一剑穿嘴?!

孰料宫九眼睛一亮,拍手赞道:“对对对,庄主高见!那个陆小凤就是,整天聒噪得不得了,真恨不能叫他吃一招天外飞仙。”众人险些绝倒:陆小凤可远远比不上您老!但叶孤城却觉得,宫九这话仿佛是话中有话。

西门吹雪顿了顿,问:“你会使天外飞仙?”

其他人也都竖起了耳朵,他们早就好奇得不得了了,这个叫宫九的奇葩究竟是什么来路?而宫九和叶孤城又是什么关系,居然会使叶城主的绝招?

然而宫九却摆出了一脸“你傻了吧”的表情,说:“我当然不会,可是阿城会啊!”

“……”西门吹雪再度默默地看向叶孤城,而万梅山庄的一众下人们更是全都以一副快要晕倒的表情看向叶孤城——阿城……这厮难道是在喊白云城主叶孤城么?陆小凤都不敢喊他们庄主做阿雪啊!

叶孤城淡定地回望西门吹雪,但事实上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了胃里,搅来搅去翻滚不休……阿城什么的,是……是他幻听了吧……

不过西门吹雪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既然他可以有陆小凤那样麻烦的朋友,那么叶孤城自然也可以有宫九这样啰嗦的朋友——他的手从剑柄上移开了,道了一声:“请。”说罢,西门吹雪就转过身,快步地往大厅走去……再慢一点儿的话,恐怕他真就要忍不住出手了:而他之所以忍着不出手,当然是看在了叶孤城的面子上。

如果叶孤城知道西门吹雪在想什么的话,他大概会说:这种朋友真的可以没有……西门你尽情地出手吧不要犹豫……

不过宫九倒是对西门吹雪的“识相”挺满意的,他走前几步,手臂又搭上了叶孤城的肩,笑眯眯地说:“阿城别要发呆了,咱们快跟上去。”他和叶孤城才该并排一起走嘛,跟在两个白衣剑客的后面什么的——那绝对不是九公子该在的位置!

叶孤城默默地提醒自己:保持形象,不要露馅;保持淡定,不要抓狂……世界是美好的,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很不好……

历尽了“千辛万苦”,听遍了“千言万语”,三人终于走到了大厅,各自落座。到了这个时候,宫九的“变态发作”好似终于告一段落了,只见他风度翩翩地坐下,姿态优雅地端起茶来浅抿了一口,淡笑着赞道:“味浓香永,果然好茶。”

宫九的神态气质竟仿佛在瞬息之间便生了大变化,他这一番高雅作态竟丝毫不会显得做作别扭,而是如行云流水一般自如,还带了一股贵气,仿佛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一个贵公子,而刚刚的那个“衣着艳俗”、“口无遮拦”且“不知死活”的土鳖暴发户一样的家伙只是众人的错觉……甚至就连宫九身上的那件布满了大红牡丹的外袍也仿佛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只会让人觉得潇洒不羁,而再也没有了“俗不可耐”的感觉。

见多识广的老管家站在西门吹雪身后暗自打量着宫九,越发地觉得这人高深莫测:以他的眼力,竟是到了这时候才看出宫九衣服上的牡丹花居然不是印上去的、而是绣上去的——只是绣得几乎没有针脚且致密无比,看上去就像是印的……这绣花的人绝对是个武学大家,而且还­精­擅绣花之道,这样的衣服价值几何?!

添茶的侍女虽然没有管家那样好的眼力,却也因为宫九的巨大改变而完全愣住了,眼看茶水就要满溢了出来,宫九忽而一拂衣袖扫过那侍女的手腕,制止了她继续倒茶的动作,而后温和地笑了笑,说:“西门庄主身边的人定是见多识广的,竟也会为本公子的风采所吸引么?真是荣幸之至。”老管家连忙瞪了那侍女一眼,侍女红了脸,匆匆地退下了。

接下来宫九简直是正常得不能更正常了,他不再说话,只静静品茶,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又显然不是那种爱说话的人,于是乎……就这么冷场了。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段时间后,叶孤城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被打败”的感觉:宫九啊宫九……不该说话的时候你偏要说一堆,到了该说话的时候又不说了,这到底是在闹哪样啊!叶孤城忽然就觉得他“把宫九和西门吹雪放在一起比比”的想法真是糟透了。

所幸还有极会看人眼­色­外加­精­通救场的老管家——他跟着西门吹雪这样的主人,就算一开始再不懂得救场最后也会懂的,否则怕是混不下去了……只听他和蔼地笑着说:“两位贵客远道而来,想必已舟车劳顿,不如先稍作休息梳洗,晚上再由我们庄主设宴款待,不知贵客意下如何?”

宫九礼貌地点了点头,说:“如此便有劳管家了。”说着站了起来,对西门吹雪拱了拱手,又道:“搅扰了庄主清净,还望庄主不要见怪。”

“……”西门吹雪继续沉默不语,大概……他今天也受到了一些冲击,果然绝代剑客的朋友都是神奇的么?!

宫九和叶孤城在侍女的带领下去到了客房,叶孤城一直冷着脸,恨不能当宫九完全不存在;可宫九却不介意,依旧笑呵呵地拽着叶孤城的袖子,怎么甩都甩不开……于是回到了客房之后,叶孤城就下定了决心:在晚饭之前他是绝对不要出门了,变态什么的……哥真心给跪了!

叶孤城不出房门,西门吹雪也不见了踪影,宫九梳洗之后又换回了一身绣着银纹的白衣,潇潇洒洒地在万梅山庄里溜达了起来——这么溜达溜达着,就遇到了孙秀青,宫九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起来,非常亮!

“万梅山庄虽然没有梅花,却有如花美人,可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啊。”

30.邀战

孙秀青怔然,她呆呆地看着宫九,看来看去、上上下下……一身白衣什么的,之前不是听侍女们说就在今天白云城主叶孤城会来访万梅山庄么,难道就是他?可……可是……不会吧?白云城主怎么竟然会是个口花花的家伙?!

所幸宫九并没有让叶孤城蒙受太久的“不白之冤”,当下便淡笑着说:“我只是爱说笑,并无他意,还盼孙姑娘莫要介怀,我是宫九,别人都叫我九公子。”

孙秀青眨了眨眼,“噗嗤”一声笑了,说:“九公子?难道你有八个哥哥么?”却是这些时日里孙秀青都在万梅山庄里养伤,还没有听过“最神秘的新一任天下首富”九公子的名号。

宫九“哈哈”地笑道:“我一个哥哥也没有,难道就不能叫做九公子了么?”说着他收敛了笑意,关切地问到:“据闻孙姑娘前些日子受了毒伤,不知可痊愈了么?”

孙秀青的脸上微微泛起了薄红,点头道:“多谢你的关心,西门庄主的医术很好,我已经没事了。”

宫九微笑道:“如此甚好,想不到西门庄主非但剑术通神,医术也如此了得,真令人佩服之极。”

提起了心上人,即使孙秀青颇为豪放,也还是有些羞涩,低声道:“他……他自然是……是很好的。”

宫九一脸认真地说:“孙姑娘也很好,依我所见,你和西门庄主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孙秀青闻言,红扑扑的脸颊上就添了几分期盼向往之意,可她随即又带了些愁容,苦涩地低叹道:“我又怎么配得上他呢?更何况……他还杀了我的师父……”

宫九严肃地说:“孙姑娘此言差矣,令师独孤一鹤也是我十分敬佩之人,他的死起源于霍休的­阴­谋,归咎于陆小凤的上当受骗,又怎能都怪在西门庄主身上呢?西门庄主和令师是公平决斗,奈何最终令师却被黑手暗算——便是西门庄主也绝不会放过那个黑手的。更何况西门庄主还救了孙姑娘一命,这样说来,他非但与你无仇,反倒是有恩有情啊!”

孙秀青被宫九绕得愣住了,说:“是……是这样的吗?”

宫九颔首淡笑道:“那是当然。在我看来,西门庄主的剑法原本略输令师一筹,却能为了朋友之义而以命相搏;而孙姑娘你本是去向西门庄主寻仇的,反倒是受了暗算、为西门庄主所救,若说他对你无情,我是绝对不信的。面对如此有情有义的西门庄主,孙姑娘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

孙秀青眼前一亮,心中大为欢喜,顿时抛开了本来就不多的犹豫之情,恢复了开朗大方的态度,笑道:“多谢九公子的提醒,我明白啦!”

宫九点了点头,温和地笑道:“孙姑娘不必客气,那我就静待佳音,等着喝万梅山庄的喜酒了。”

孙秀青甜蜜地笑了,说:“喜酒……那还不知要等多久呢,倒是今夜的晚宴,九公子可要尝尝万梅山庄的佳酿。”

宫九暗笑着想:这孙秀青果然不一般,难怪上辈子能成为西门夫人呢,这么快就有了西门夫人的自觉了。不过表面上宫九当然还是温文尔雅地笑着,说:“久闻万梅山庄佳酿的盛名,我都迫不及待了。”

不过事实上晚宴也用不着等太久了,眼见距离晚宴只剩下了小半个时辰,宫九十分知情识趣地和孙秀青作别了——女孩子嘛,肯定是需要时间打扮的,更何况宴会的主人还是她所喜欢的人?自然要打扮得美美的才是。

宫九瞅着孙秀青的背影,玩味地笑了起来:为了不让西门吹雪继续纠缠“他家的”叶城主,促成孙秀青嫁给西门吹雪可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当夜,万梅山庄设宴为白云城主叶孤城和天下首富九公子接风。

万梅山庄打探消息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否则怎么只要是西门吹雪想追杀的人,即使是逃到了天涯海角都得死呢?

是以就在宫九和叶孤城去了客房之后,万梅山庄的老管家就效率极高地拿到了关于宫九的密报,细细地读了一遍,这才了然——原来宫九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最是神秘低调、­性­格也极其诡异的天下首富九公子啊……老管家彻底懂了,这个“­性­格诡异”绝对没有夸大其词,这份情报很不错、可信度很高!

老管家知道自家庄主十分看重他的“剑友”叶孤城,而掌管万梅山庄一切财物收支的老管家本身又很看重“大财主”宫九,于是这场晚宴的规格极高,华而不奢、雅而不淡,绝对能体现出万梅山庄的内涵和实力。

原本老管家为了防止某些奇葩人类“天马行空”地“捣乱”,还特别安排了好几套备用方案以供应急,不过事实上这场晚宴很和谐,非常和谐:叶孤城果然就如传言中一般的清冷孤高,与西门吹雪简直比孪生兄弟还像孪生兄弟,十分地好招待——老管家从小照顾西门吹雪长大,自然最懂得怎样“招待”这样的冰山了。而宫九也是正常得看不出半点儿诡异,气质尊贵、

温文有礼……最重要的是,他说话总是十分得体,既能挑起气氛不致冷场,却又不显半点儿突兀和聒噪:老管家深深地觉得他和宫九绝对会有很多的同类经验可以互相交流,比如说怎么赚钱,又比如说怎么救场……

就连老管家不怎么喜欢的孙秀青也表现得大方得体、和气爽朗,如果能够忽略宫九“不经意间”对叶孤城的“动手动脚”,和孙秀青“无时无刻”对西门吹雪的“秋波频传”的话,这场晚宴就真的堪称完美了。

老管家其实是完全不赞同孙秀青做万梅山庄的女主人的,孙秀青和他的“主人”可是有着“杀师之仇”的,谁知道孙秀青的心里有没有别的想法呢?而且老管家心里的“主人”,可不是他的小主人西门吹雪,而是……真正弄死了独孤一鹤的那个人,这其中的种种内.幕,老管家可是清楚得很呢。

再说了,虽然孙秀青身为峨眉四秀,在江湖上也颇具名声,但她显然不是那种能够持家有道、又懂得赚钱的能­干­女人——那样的女人才是老管家心目中合格的庄主夫人,至于孙秀青?她还比不上宫九呢,至少人家有钱!

不过宫九很显然是叶城主的人,老管家默默地想着,看来白云城的财力要胜过万梅山庄了,他可得努力赚钱才行哇……或者给他家庄主找一个有钱的庄主夫人,那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就在老管家的无限遐想中,这场“宾主尽欢”的晚宴终于接近了尾声。宫九几乎喝光了万梅山庄的存酒,这时候微微摇晃着站了起来,对西门吹雪拱了拱手,道:“多谢庄主的款待。美酒诱人,以致我一时失控,喝得有些多了,实在失礼……”

西门吹雪淡淡地看着宫九,又扫了一眼宫九身后堆得跟座小山一样的酒壶,微微点头道:“如此,散了。”

万梅山庄的侍从们立刻行动了起来,雷厉风行地收拾好了一切,众人都站了起来,准备回房休息,西门吹雪却忽然看向叶孤城,说:“明日论剑?”

叶孤城顿了顿,下意识地瞥了宫九一眼,道:“好。”

西门吹雪眸光一亮,说:“早闻天外飞仙盛名,论剑后你我比一场。”

叶孤城也起了兴致,回应道:“好极。”

两大绝顶剑客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真是好不默契,看得宫九咬紧了后槽牙。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西门吹雪转身就离开了——今天因为宫九,他也受了不

少刺激,明天一定要从叶孤城身上找到“安慰”……

孙秀青盈盈屈身示意后,也离席而去了;老管家本来想和宫九搭几句话,却是见到宫九直直地盯着叶孤城,马上就识相地走了,于是厅堂里只剩下了宫九和叶孤城。

叶孤城被宫九盯得背后发毛,冷冷道:“你醉了?”

宫九摇着头说:“我的酒量……难道你忘了?”

叶孤城默然无语,暗自点头想道:好歹现在也是在万梅山庄里,宫九总不好“再次”装醉耍变态了罢……孰料叶孤城才这样想着,宫九就忽而贴近了他,两人四目相对,脸几乎挨在了一起,叶孤城正想把宫九推开,却听得宫九低声道:“你和西门吹雪的剑法都是杀人的剑法,你们两人若是非要认真地比一场,就绝无善终的可能……”

宫九忽然这么严肃,令叶孤城心里先是一惊、随即便是赞叹感慨:宫九果然是目光如炬啊,他和西门吹雪的“原定结果”确实不是“善终”……而叶孤城刚刚只是一时冲动,就答应了比斗,不过他料想这并不是生死决斗,他们两人应该都会没事的……吧?

宫九仿佛看出了叶孤城的想法,冷笑道:“西门吹雪只要出剑,就不可能不尽全力,你若留有余地,必死无疑!”

叶孤城的脸­色­微微有些沉,心中更是大感不妙,即使宫九意在挑拨,他也不得不承认,宫九说的就是事实——是他一时疏忽了,西门吹雪的剑道在于“诚”,就算是陆小凤请西门吹雪假装追杀,西门吹雪都不会手下留情,若是他们真的比剑,恐怕……

不过宫九却是退后了几步,笑了起来,说:“你放心,只要你肯尽全力,死的一定是他!”宫九这话说着,语气里竟带着几分骄傲之意,却又不是自傲,仿佛是为了叶孤城而骄傲,只听他喟叹着说:“西门吹雪一往无前的剑法,绝对破不了你的天外飞仙,那真是完美的剑招,就连我也破不了……”

叶孤城猛地懂了,天外飞仙确实是绝妙无伦的招数,若然他能人剑合一、以巅峰的状态使出来,西门吹雪便不会是他的对手,即便是深不可测的宫九也要避其锋芒……可是事实上就连宫九都没看出来,叶孤城的剑道还达不到巅峰——他还差了一点点,而这一点点,就足以分胜负、定生死。

或许此时的西门吹雪单凭武力来说,就连达不到巅峰状态的叶孤城也赢不了;但西门吹雪不惧死亡、剑出无悔,多少比他强的人都是这样被他击败

的。而叶孤城却是不想死的,那这决斗的结果可就真的说不准了。

于是叶孤城直直地看着宫九,说:“倘若,我不尽全力呢?”他不是要手下留情,他是真的尽不了全力啊……不过如果宫九观战的话,他应该会没事?

宫九却是误会了叶孤城的意思,他的脸­色­骤然苍白了起来,­阴­森森地说:“你敢?!”说着他目露凶光,道:“我现在就去杀了西门吹雪,你要不要对我尽全力?”

叶孤城忽而觉得心中滋味难辨,他一方面悔于方才的掉以轻心——虽说西门吹雪的邀战实在不好拒绝,但无论如何也总该好过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罢;而另一方面……叶孤城不得不承认,宫九对他真是很好,好到他自己都快要把持不住了!

不过还没等叶孤城想到该怎么解决当下的难题,就有一道饱含杀意声音传到了他们两人的耳边:“好大的口气,本座倒想看看你的本事是不是也和口气一样大?!”

话音未落,一道杀机已锁定了宫九。

31.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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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而惊,宫九神­色­一厉,猛地飞跃而起,下一刻便与一个一身灰袍、看不清头脸的人交起了手来。

顿时,飞沙走石,尘土漫天。

宫九的心里不是不吃惊和警惕的,这人竟能避过他和叶孤城的感官“偷听”他们说话……虽说这灰衣人或许也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但天下之间有这份能耐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万梅山庄?和西门吹雪究竟是什么关系?

宫九猛然想起了一个捕风捉影的隐秘传言,他的心沉了下去,战意却猛然爆发了出来——宫九的眼睛很亮、脸­色­很白,他出招的速度已提升到了极致,但他的嘴角却还带着笑意!

你要战,我便战,宫九从来都无所畏惧。

万梅山庄的华丽厅堂很快就变成了一堆废墟,一道灰影和一道白影正在以常人难辨的速度激烈地打斗着,叶孤城在旁观战,心里的担忧之情忽而就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这个神秘莫测的灰衣人,和上次那个暗算了独孤一鹤的黑衣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叶孤城已经完全肯定了,这个极其厉害的高手就是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根据种种传言以及推测,玉罗刹其实正是西门吹雪的亲生父亲,叶孤城曾以为那种说法只不过是穿凿附会的无稽之谈,但事实证明那确实就是真相!

除了玉罗刹,还有谁能让宫九如此狼狈?

不错,就是狼狈,宫九的白衣上已经添了好几道血痕,更是被“飞沙走石”弄得灰头土脸的;相比之下,那灰衣人虽也中了招,但奈何他一身灰袍裹得紧紧的,周身还仿佛有雾气萦绕,有伤也好、有灰也罢,全都看不清楚。

叶孤城实在不能不担心宫九,毕竟这个“麻烦”可以算是他自己惹出来的,宫九其实只是为他出头罢了——但问题是,宫九究竟是不是玉罗刹的对手?叶孤城实在是很不看好宫九:莫忘了,即便宫九是最后的、也是最厉害的反派,但玉罗刹根本就连陆小凤都“不愿意和他做敌人”;而更重要的是,宫九即使再厉害,那也是十年后的宫九,此时的宫九不过二十出头,就是论内力他也必然逊于如日中天的西方玉罗刹。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玉罗刹的手便以无可捉摸的轨迹伸到了宫九胸前,开山裂石般的掌力就这样印了上去——宫九闷哼了一声,就连皎皎的剑光也停滞了一刹那,叶孤城心里一跳,只见宫九竟忽然就弃了剑,整个人好

似灵蛇一般地朝着玉罗刹缠了上去,剑气撕碎了玉罗刹的灰袍,甚至还有道剑气擦过了他的颈侧,带出一道刺目的血痕来!

此时的宫九根本已不需要剑,他的人本身就胜过了天下所有的神兵利器。

玉罗刹的脸暴露在月光之下,在那一瞬间就连沉稳如他也不禁错愕了片刻——多少年了,他已有多少年没有受过伤?但随即,玉罗刹的杀意如海潮一般地倾泻了出来:宫九确实很强,他们唯一的差距只是时间,倘若再给宫九几年,便是玉罗刹也不是宫九的对手了……可玉罗刹不愿意再给宫九几年了,他要让他死!立死当场!

玉罗刹从来都喜欢提早地扼杀敌人,尤其是天赋绝顶的敌人——更何况宫九刚刚还说要杀了西门吹雪,这已触及了玉罗刹的逆鳞!

玉罗刹已使出了全力。宫九的形势更是危急,但他的笑容却更灿烂了——玉罗刹杀意滔天,宫九当然知道。可是在这世上,只要是一对一的打斗,宫九自信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他的­性­命而不死!玉罗刹真的知道宫九的实力么?

宫九此时虽然内力略欠,但他本质上已是十年后的那个“无敌”的宫九了。内力可以倒退,但经验和眼力是不会倒退的。想杀宫九,就要拿命来换!

可是玉罗刹显然不那样想,他认为自己已胜券在握;叶孤城也不那样想,但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宫九死!

以大欺小什么的真是最过分了!叶孤城怒极了,他握紧了剑柄,气势不断攀升——只差一点点,一点点!

叶孤城已然出了剑。月华之下,有无法形容的绚烂剑光急­射­而出,仿佛天地都为之失­色­。

在那一瞬间,叶孤城忽然有一种感觉:其实他不是握剑出剑的那个人,他就是那把剑——人剑合一!

玉罗刹的脸­色­顿时变了,他一拂袖扫开纠缠不休的宫九,尽全力弹偏了那剑尖——剑锋透体而过,玉罗刹猛地后退,鲜血飞溅,他大赞了一声:“好一招天外飞仙!”随即便带伤远遁了,身形如烟似雾,无可追踪。

依旧是这一招天外飞仙,无论是宫九还是玉罗刹,都想不到更好的破解方法。

叶孤城收起了剑,可他的内心却依旧激荡无比——他终于是突破了。

随即叶孤城走到宫九身边,问:“你可还好?”

宫九此时红光满面的,他看着叶孤城,就仿佛在看着一堆绝世的

宝藏。即使宫九的身体“又”不好了,但他的心情却一定是很好的,甚至比叶孤城还要开心。他挑起嘴角,摇了摇头,说:“无妨。”

西门吹雪也不知是何时到的,一直静立一旁。想来也是,他的万梅山庄都快给宫九和玉罗刹拆了,他又怎么可能不来?此时大战既歇,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孤城,说:“只此一剑,我已输了。”

叶孤城颔首示意,心里别提多满意了:看来只要他不造反,他的命就该是妥妥的了。

宫九看着西门吹雪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勾搭“他家的”叶城主,不禁脸­色­发青,冷笑道:“西门庄主,我好歹也算是你万梅山庄的客人,酒宴过后便为‘恶徒’所袭,庄主竟是不做理会么?”哼!玉罗刹和西门吹雪,父子俩一样地讨厌!

西门吹雪顿了顿,细细地打量了宫九一番,道:“你伤得不轻,此事我定会给你个交代。管家,备药。”老管家神情复杂地看着玉罗刹留下的一滩血,欲言又止。

宫九“哼”了一声,淡淡地说:“如此甚好,我便静候庄主佳音了。”说着他瞥了老管家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幸好我也颇擅医术,就不劳烦贵庄管家了。”说罢他捡回自己的剑,转身就走,却又回过头来瞅了叶孤城一眼。

叶孤城当下会意,对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和宫九一起回客房去了。

宫九的心情又好了起来,非常好。两人并肩走在柔柔的月光之下,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了房门口,宫九才转过头来,凑近叶孤城,暧昧地笑着,低声道:“直至今日我才终见天外飞仙全貌……方知之前两次城主可真是对我留了不少情……”正说着,宫九忽然就双颊绯红、眉目含情,细声细气地续道:“城主倾尽全力救我,此情……愿以身相许……”

叶孤城呆滞了,更令他呆滞的是,宫九显然不是那种“只说不做”的人,他嘴里说着情话,手就揽上了叶孤城的腰……

喂!注意影响,这里可是万梅山庄啊,要不要这么开放!叶孤城一把拍开某只不老实的“猪手”,默默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扫地的——大姐你扫把掉了;还有假山后面那个巡夜的——大哥你灯笼掉了……

宫九笑眯眯地摸了摸被拍红的手背,又朝叶孤城抛了个媚眼,转身就回了客房,嘴里还依依呀呀地唱着“剑气如虹,美人如玉,何不共度良宵……”

“……”

叶孤城瞬间就顿悟了:变态一受伤就荡漾什么的,他早就该想到了,跟变态认真他就输了!

于是乎叶孤城一脸淡定地转身回房,顺带着十分礼貌地绕过了横在路中间的扫把和灯笼和它们那已经完全石化了的主人们。

不过……这世上传播得最快的是什么?是消息,尤其是八卦消息。叶孤城很快就会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的。

第二天一大早,叶孤城习惯­性­地早起练剑,收剑之后,便在走廊上迎面遇到了同样也是才练完剑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城主可知我的剑道为何?”

叶孤城说:“在于诚。”

西门吹雪点头道:“确实。敢问城主剑道为何?”

叶孤城说:“在于心。”

“心?”西门吹雪道:“我曾以为城主的剑道亦是诚,但见城主,就知非也。”

叶孤城忽而很淡很淡地笑了,说:“剑出随心,心诚则剑诚,心不诚而剑依旧,善恶随心,好恶随­性­,爱恨随意——这便是我的道。”

西门吹雪的眼神十分明亮地看着叶孤城,说:“你有情。”

叶孤城颔首道:“自然有。”

西门吹雪问:“宫九?”

“……”叶孤城怔立当场,话说这是什么情况?!

西门吹雪盯着叶孤城说:“尔之于他,有情就是有情,无情就是无情,城主不答,可是心有不诚?”

“……”叶孤城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奈,这个世界上的人根本就没一个是正常的啊!眼看西门吹雪一副“不诚不行”的表情,还挡着他的路,硬是要追个答案,叶孤城只得说:“有。”这简直是不认不行啊!

没想到叶孤城才说完这句话,宫九就忽而从廊柱后面转了出来,一脸柔情蜜意地说:“得君此言,夫复何求。”

“……”叶孤城彻底无语了:话说宫九明明受了重伤,居然还起这么早来听墙角什么的,要不要这么变态啊!

32.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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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叶孤城在西门吹雪的“教育”下“诚实地”对宫九“变相表白”了以后,宫九对西门吹雪的态度那简直就是掉头飞奔到了另外一个极端,对于万梅山庄的老管家和侍从们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了宫九和叶孤城的“关系”,恐怕他们真要怀疑宫九这是在追求他们庄主了——不过话说,宫九应该没有奇葩到想要“包揽”两大剑客……吧?!

叶孤城已经打定主意不和宫九说话了,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了——他已经认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众人皆醉他独醒的感觉真是太沧桑了!

不过即使叶孤城朝着“孤傲”的道路一去不复返了,宫九的死皮赖脸神功却是越发地深厚了,“鞍前马后”、“奉承讨好”什么的都是寻常事,每天清早送一枝花那才叫“情意绵绵”——而且那些鲜花显然不是凡品,绝对是万梅山庄周围找不到的、不知从多远的地方“快递”过来的……看得叶孤城真是胃疼眼也疼,最重要的是,他心疼那些钱啊!宫九这个……大手大脚的富二代什么的真是太欠教训了!

即使叶孤城再怎么冷脸相对,宫九也乐此不疲,于是万梅山庄的侍从们最近又多了一项娱乐,那就是在前一天晚上猜测第二天清早九公子送给白云城主的究竟会是什么花——老管家大方地表示,凡是猜中的人月俸翻倍:是而众侍从的热情都极大地高涨了起来!不过九公子的思维显然是“天马行空”、“无可捉摸”的,以至于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猜中,即使他们已经绞尽脑汁地去想各种花名了。

可是在某一天的晚上,某位巡夜的小哥迎面遇上了最近心情十分好、脾气格外温和的九公子,小哥支支吾吾并且小心翼翼地问:“九公子您……明……明天打算送……送什么花?”

宫九笑眯眯地凑在小哥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第二天早晨这位“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小哥就成为了月俸翻倍的第一人……但也是唯一的一个人,因为在那之后,九公子对所有人的询问都是笑而不语了。于是在某个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这位小哥遭遇到了“惨无人道”的踩踏事故。

当然,心情很好的九公子也没有忘记“怀春待嫁”的孙秀青,他常常和孙姑娘一起探讨“追求冰山的二三秘笈”,而孙姑娘也不愧是“有实力追求到西门吹雪的女人”,接受能力果然极强……对于宫九和叶孤城的事,这姑娘除了一开始险些惊掉下巴以外,竟是很快就欢喜地与宫九结成了“统一战线”,两人的关系很快就上升

到了“闺蜜”的高度。

总的来说,万梅山庄的气氛是美好而和谐的,除了老管家常常在担心他那负伤而走的主人以外,所有的人都“没心没肺”地生活着。

不过老管家也没有担心多久,这一日深夜,老管家的门“笃笃笃”地敲响了起来。

老管家睡眼惺忪地打开门,一道灰影就飘也似的进了房里,老管家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激动地喊道:“教主!”

玉罗刹微微点头,转过了身来。玉罗刹的样貌是极有威势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人绝不好惹。可当他笑起来,又会让人觉得十分可亲,他此时就淡淡地笑了,说:“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老管家热泪盈眶地跪了下去,说道:“不辛苦,这是属下的荣幸,属下不能鞍前马后地为教主开疆辟土,只能尽心尽力照顾小主人,只要教主和小主人好,属下就是万死也甘愿。”

玉罗刹抬了抬手,示意老管家起来,说:“他很好,你功不可没。”但随即他又冷了脸,问:“宫九和叶孤城,为什么赖在万梅山庄不走?”

老管家站了起来,微微垂头不敢直视玉罗刹,语气恭敬地说:“回禀教主,小主人与白云城主以剑相交,故而邀请白云城主小住论剑,九公子随白云城主而来,事先并未受邀。”

玉罗刹半眯起眼,说:“哼,既如此,我也要住在万梅山庄。”

老管家怔了怔,十分欢喜地说道:“教主!您这是要和小主人相认了么?”

玉罗刹颔首说:“也是时候了……”随即他微微冷笑道:“再不相认,我的儿子都要给别人抢走了!”

老管家的办事能力可不是吹出来的,能被玉罗刹放在宝贝儿子身边的人会差么?

就在主仆会面的第二天早晨,西门吹雪练剑沐浴之后,就听老管家“深情并茂”地述说了一个“父子分离”的感人故事,再然后,一身“亲民”打扮的玉罗刹玉大教主就出场了。

玉大教主满含感情地喊道:“阿雪!我的儿子……我终于见到你了。”那表情、那语气,怎么说呢……忽然就让老管家有了一种奇怪的错觉,话说这真是他那英明神武、冷酷威严的主人么?还有,教主真的是庄主的爹么?会不会是当年抱错了,其实那个宫九才是玉大教主的儿子吧?!

西门吹雪的表情冰冷,语气也是冰冷,说:“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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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玉罗刹眨了眨眼,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臆想之中的“父子俩抱头痛哭”的场景没有出现啊……唉,儿子长大了,却是完全不认识他,真是有些伤感哪,于是玉罗刹点了点头,说:“是我,阿雪,我就是你的亲爹啊。”

西门吹雪半点儿不为所动,道:“半个月前,是你。”

玉罗刹一边感慨着儿子的“惜字如金”,一边诉苦道:“阿雪,阿爹我不是故意打烂万梅山庄的大厅的……当时我只是想偷偷地看看你,结果那个是非不分的九公子偏要以为我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于是我们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说着他捂着胸口,面带伤感地说:“结果阿爹给那个白云城主刺了一剑,伤得好重,阿爹真怕我就那么死了,连唯一的儿子都没能相认……所以我才刚刚好了一点儿,就赶来见你了,我的儿呀。”

西门吹雪不说话,默默地打量着玉罗刹,良久,忽然说:“独孤一鹤,你暗算的。”

玉罗刹一顿,随即一脸的慈父表情,道:“是我,当时我也不是故意不与你相认的,实在是时机不对嘛,我……”可是玉罗刹说不下去了,因为西门吹雪的手已按在了剑柄之上。

玉罗刹的脸­色­变了,表情受伤地说:“阿雪,难道你竟然要对阿爹动手?!”

西门吹雪冷冰冰地说:“你是我爹?”

玉罗刹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说着他指了指老管家,又道:“当年就是我把你托付给了他,还建了这个万梅山庄,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你才这么点儿大……”他边说话,还边伸手比了个婴儿的长度。

老管家接收到自家教主的示意,也佐证道:“庄主,他确是您的亲生父亲,当年就是他把您交给我照顾的。”

“……”西门吹雪静默片刻,对玉罗刹说:“你不该暗算独孤一鹤。”

“啊?”玉罗刹有些呆滞了,怎么他儿子的逻辑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呢?他无奈地说:“阿雪,你是我的宝贝儿子,我怎么能眼看着你……所以我就……难道你就不能体谅阿爹的一片心意吗?阿雪,我好伤心……”

老管家在心里抹了一把汗,他好像忽然就懂了,教主平时为什么要一身灰袍躲在迷雾里而且字字珠玑了,如果他以这幅话唠外加装可怜的表现出场的话……西方魔教那么大的家业恐怕也就不会存在了。

西门吹雪顿了顿,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玉罗刹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连连点头说:“当然当然,阿雪你放心,只要是你不喜欢的事,阿爹都不会做的。”

西门吹雪说:“如此甚好。”接着又道:“送客。”

“……”玉罗刹怔住了,随即苦了脸,说:“阿雪!你居然要赶阿爹走?阿爹好伤心……”

西门吹雪默然,随即他淡淡地看了老管家一眼,转身就走了。

老管家十分会意,马上对玉罗刹说:“教主,小主人的意思是您可以在万梅山庄住下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只听玉罗刹“哼”了一声,厉­色­道:“我儿子留我住下,还需要你来告诉我么?”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说:“是……是属下逾越了。”

玉罗刹冷冷地说:“我的儿子怎么变成了这样,这个账迟些再和你算!”说着他一拂袖,转身迈步,说:“给本座准备房间!”老管家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心里哀叹道:小主人给教主冷脸,教主就给我冷脸,夹在中间真是太可怜了……

玉罗刹就这样住在了万梅山庄。

才安顿下来没多久,四处溜达的玉罗刹就在花园里迎面遇上了宫九。

此时万籁俱静,就连四周围的鸟儿都飞得远远的,不敢偷听这两人说话,只因那冲天的杀气弥漫……就是一只苍蝇飞过恐怕都要“饮恨当场”。

“原来是西方魔教的玉教主尊驾降临万梅山庄,有失远迎,还请教主勿怪。”宫九­阴­森森地笑道。

玉罗刹的笑容的­阴­森程度绝不输于宫九,只听他说:“这万梅山庄什么时候变成太平王世子的别院了?难道是本教主久不到中原来,消息不灵通了么?”

宫九“啧啧”地摇头说:“要是玉教主的消息都不灵通了,那这世上也就没人敢自称是消息灵通之辈了……”说着他轻咳了两声,道:“玉教主神功无敌,上次的一掌险些要了我的命,不知这一次又有何指教?”

“哼,”玉罗刹冷冷地说:“白云城主呢?太平王世子怎不叫他前来护驾?”

宫九淡淡地笑了笑,说:“城主去找西门庄主论剑了,怎么玉教主不知道么?”

玉罗刹厉声说:“九公子,本座与你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你若是敢打西门吹雪的主意,可莫怪本座心狠手辣了!”

宫九一脸无辜地说道

:“玉教主这可是误会我了,我怎么敢打你家阿雪的主意?我还怕他打我家阿城的主意呢。”

玉罗刹被震住了一瞬间,随即笑道:“好个九公子,少年风流,竟敢染指白云城主!”

宫九笑眯眯地说:“哪里哪里,我怎么比得上玉教主手段通天,养了玉天宝二十余年,竟是以椟藏珠,世人怎会想到西门庄主竟会是西方魔教的少教主?”

玉罗刹摆正了脸­色­,道:“九公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有何打算,不妨明说。”这个小狐狸,当真是滑不溜手,不好对付。

宫九也收敛了笑容,淡淡地说:“我无心与教主为敌,却也不敢与教主为友,只要教主不坏我的事,不动叶孤城,其它的事,我无心理会。”

玉罗刹笑道:“好!够直白。”接着他也抛出了底线,说:“还望九公子也不要Сhā手我西方魔教的事,更不要去对西门吹雪不利,九公子的大计,本座实在无意­干­涉。至于叶城主,一剑飞仙动八方,当真令本座赞叹!”

宫九也回赞道:“西门庄主一剑既出、一往无回,剑锋过处、万雄俯首,我向来是钦佩的。”可宫九又严肃了起来,说:“不过……”

玉罗刹微微皱眉道:“九公子有何为难之处,不妨直说?”这话问的,语气真挚而亲切,好似两人是相交已久的好朋友。

宫九目光灼灼地盯着玉罗刹,说:“西门庄主总有心与叶城主一战,此事我必然反对到底,不知教主是何意向?”

玉罗刹说:“天外飞仙几无破绽,我也不愿他俩交手,我们各自尽力阻止便是。”

宫九满意地点头,但随即玉罗刹又说:“孙秀青那个女人,我不喜欢她,还请九公子不要推波助澜。”

宫九笑了笑,道:“男欢女爱,各凭心意,我只是欣赏孙姑娘的直白罢了,绝无Сhā手之意。不过教主既这样说了,若是西门庄主也对孙姑娘有意,可不能怪在我头上?”

玉罗刹冷冽道:“就凭她也敢打我儿子的主意?”说着他直直地盯着宫九,说:“九公子最好一言九鼎,似张英风和严人英那等小角­色­本座就当没看到,不过若是想使美人计,孙秀青恐怕姿­色­太差!”

宫九暗自冷笑,不管她姿­色­有多差,她还真就该是万梅山庄的女主人!是以宫九淡淡地说:“我不Сhā手,教主也不Сhā手,我们且看庄主自己的意思,如何?”

33.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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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在“孙秀青是否合适于成为西门夫人”的重大论题上意见相左,宫九和玉罗刹的历史­性­会面终于以“大体上达成共识,细节上仍可进一步磋商”的和谐结论友好地结束了。

玉罗刹觉不觉得“友好”,宫九并不在意,至少他是很满意这种结果的——因为从每个方面来说,他都隐隐地压了玉罗刹一头,这真是极为难得的“险胜”。

玉罗刹无疑是个可怕的人,若非宫九重活一世,恐怕只要玉罗刹抛出“太平王世子”这个分量极重的砝码都足以压制住宫九了。为什么呢?道理很简单,因为玉罗刹是西方魔教的教主,西方魔教就是他的一言堂,生杀予夺尽凭一心;而宫九只是太平王世子,他的头上还有太平王,甚至还有皇帝,若是他的各种布置被太平王知道了会怎样?被皇帝知道了呢?宫九的身份事实上处于“被”生杀予夺的地位,单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就输了玉罗刹不止一筹。

但宫九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避过他最大的劣势不谈,转而说到了那夜的激战——宫九不仅仅是太平王世子,他的暗中势力极可能已超过了西方魔教,而且他本身还是个绝顶的高手:若真惹急了他,不做太平王世子又如何?潜入江湖开宗立派,以宫九的能耐,或可与西方魔教分庭抗礼也未可知。

有必要闹到那一步吗?宫九又没有真的把西门吹雪给杀了。

玉罗刹当然明白宫九的话语中暗藏的机锋,于是就拿叶孤城来做筏子,却仍被宫九轻轻推开,将话题引到了西门吹雪身上——西门吹雪是玉罗刹唯一的宝贝儿子,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叶孤城呢?在玉罗刹看来,宫九貌似只是有心“染指”这位剑圣罢了,这筹码的天平自然也就倾斜了。

是以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两人只得互换条件:宫九的条件重头在于“玉罗刹不坏他的事”,叶孤城只是附带而已;况且叶孤城本身就剑术通神,就算是玉罗刹也不能轻易动他。而玉罗刹则是在乎儿子的安危,毕竟从武力上来讲,宫九确实有杀掉西门吹雪的能耐,叶孤城也有,所以他只能退让;至于西方魔教的事,宫九本来就没什么­干­涉的余地——事实上玉罗刹比宫九更加不想让两大剑客决斗,因为以他的观察力当然一清二楚,西门吹雪现在还不是叶孤城的对手。

到了这里,宫九和玉罗刹暂时打了个平手,你有你的顾忌,我有我的为难,双方看起来不相上下。

但事情并没这么简单,倘若西门吹雪也突破了呢?或者玉罗

刹­干­脆把西门吹雪带走保护起来,宫九不就落了下风?是以宫九还有最后一个筹码,那就是孙秀青。

宫九前些时日才将张英风和严人英秘密地收入麾下,若说他和孙秀青毫无深层联系,只是纯粹的“闺蜜”,像玉罗刹这样的­阴­谋家是绝不会相信的——他不可能想得到孙秀青其实是个一心只有爱情的女人,因为玉罗刹并不是先知。其实如果孙秀青嫁给了西门吹雪,肯定会事事向着丈夫、甚至于向着玉罗刹这个公爹,而把枉死的师父抛诸脑后:但孙秀青的逻辑和玉罗刹永远不会达到同一个层面上,玉罗刹一辈子都不可能理解孙秀青的想法。

于是在玉罗刹看来,孙秀青必然是一个“忍辱负重”、对西门吹雪施展美人计、伺机为恩师报仇的心机深沉的女人。独孤一鹤的死和他们父子俩有直接关系,孙秀青会不知道么?就算她不知道,宫九难道不会告诉她么?这样的女人,怎么可以做他的儿媳­妇­?玉罗刹绝对不能答应——这就相当于把一条毒蛇放在了儿子的枕边啊!

但是现在玉罗刹最大的问题是,西门吹雪根本就不听他的话——这对于一个习惯­性­掌控一切的上位者来说,无疑是一件如鲠在喉的事。玉罗刹甚至不能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地碾死孙秀青,莫说宫九会不会横Сhā一杠子,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恐怕只会与西门吹雪隔阂更深,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那么关键就在于,西门吹雪对孙秀青到底有没有情?

宫九和玉罗刹都认为:有。

如果西门吹雪对孙秀青没有情,为什么不救石秀云只救她?为什么如今她伤都好了这么久了还任由她住在万梅山庄?孙秀青常常去找西门吹雪,两人一起在花园里散步——若是换个女人,这有可能吗?西门吹雪对孙秀青显然是不同的,即使这种不同还达不到“深爱”的高度,但“情”确实是有的。

孙秀青虽是个爱情至上的女人,但她却也很懂得把握分寸。她知道怎么让西门吹雪感觉到她的情意,却又不突兀、不过火。她的感情热情而真挚,同时她也明白西门吹雪对剑的热爱,她不会尝试去和“剑”一较高下,她以一种如水般的浸润方式进入西门吹雪的生活,又夹带着如火一般的爱意。可以说,在这个合适的时机里,孙秀青的出现是符合西门吹雪对感情的需求的——西门吹雪也是人,他还不是神,自然也是需要感情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正是西门吹雪追寻剑道的一个瓶颈期,孙秀青就

是打破这个瓶颈的其中一把钥匙:究竟是该以情入道还是忘情绝爱?西门吹雪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选,不过无论怎么选,都得先有一个“爱人”吧?

不历情,又如何破情?

孙秀青的出现恰到好处,这个道理,宫九回过头来看,就已完全参悟了。而玉罗刹即使不能看得那样透彻,但也知道他的儿子对孙秀青确实是有情的——于是乎,他被宫九反将了一军。

在这个世上,为了媳­妇­抛弃老爹的事情还少么?!

宫九借孙秀青与玉罗刹博弈,这是一步险棋,因为他其实控制不了孙秀青;但这又是一步好棋、妙棋,因为玉罗刹以为宫九能控制孙秀青,不得不投鼠忌器——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宫九只需要用孙秀青拖住玉罗刹一段时间:下棋嘛,无论是多妙的棋路,都不可能停住不动,而一旦往前走,新的破绽就会出现——这一点,宫九十分清楚。

孙秀青虽然如今看来很合适西门吹雪,但她的这种爱的方式却也注定了她最终会被西门吹雪抛弃的结局——就因为她太体贴、太知分寸了,为了西门吹雪,孙秀青可以抛弃过往、一心一意、甚至失去自我,而西门吹雪对她的爱则远远不及,是以最终西门吹雪不但无法以情入道,反倒是在和叶孤城一战之后忘情绝爱了……

不平衡的爱是不会长久的。

孙秀青不过是宫九“暂借”的一颗棋子,只要她能让玉罗刹烦恼一段时间,等繁花落尽了、爱情凋谢了,玉罗刹松了一口气,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宫九已经把他的破绽都藏起来了、甚至于宫九的武功也更进了一步,玉罗刹将彻底无法威胁到宫九了——这就是宫九的计划。

而在此之前呢,宫九自然要和孙秀青保持良好的关系,并且在暗中给她支招,以期她能支撑更长的时间……其实宫九还有一招更损的:西门吹雪为什么可以断情绝爱终成剑神?那是因为他和叶孤城决战了,他杀了叶孤城,成就了自己——宫九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么?想都不要想!

釜底抽薪,而且还是联合玉罗刹一起来抽这薪,宫九不可谓不“老谋深算”。

所以关于西门吹雪,其实又回到了老问题:是以情入道还是忘情绝爱?西门吹雪的未来已经走上了岔路,一切都无可预料了。至于孙秀青……也不知她这一生究竟是比前世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不管这地底下有多少汹涌的

暗潮在激烈地碰撞了,表面上大家依旧“没心没肺”地活着,而且很和谐、很欢乐。

玉罗刹住进了万梅山庄,他有了一个新的称号:西门老爷。

大家不需要知道玉罗刹的身份和来历,只要知道他是西门吹雪的爹,是个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整天就知道怎么讨好儿子的美大叔就够了。

西门老爷整天忙于讨好儿子,顺带着破坏孙秀青和他儿子的约会;而宫九的生活简直就和西门老爷有“异曲同工”之妙,每天忙着讨好叶城主,顺带着和孙姑娘谈谈人生理想、憧憬美好的爱情……

多么平静而美好的生活。

不过平静总不会长久,谁让这里是江湖呢?

不久之后,有两拨人前后脚地来到了万梅山庄,暗地里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附近徘徊着。

明面上的第一拨人是南王府的人。南王世子亲至,奉上厚礼,诚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去做南王府的客卿。

西门吹雪当场就拂袖走人了,但叶孤城却没有走,也没有直接拒绝……大喜过望的南王世子留下了一句“敬候佳音”,随即便也不多话,恭恭敬敬地走了。

宫九气得眼睛都红了……造反什么的、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什么的,南王你自己找死也不要拉上叶孤城啊!但宫九却不能出现在南王世子的眼前:他们俩是堂兄弟,即使宫九年少离家,但奈何宫九的身上带着他父母的影子,未免纰漏,宫九绝不会见南王世子。

于是宫九的重点在于,怎样说服叶孤城。

而第二波人正是陆小凤和花满楼。

七十二针,三十六个瞎子。绣花大盗绣瞎了南王府的总管江重威,也难怪南王世子会急着来求客卿了,不仅是为了造反,首先是为了保命——如果连命都没了,还造什么反?

这次“不敢见人”的轮到玉罗刹了,他不想见陆小凤,因为他已有了计划,他要利用陆小凤。

倒是宫九,他听到“绣花大盗”几个字,忽而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哎呀呀,今天见陆小凤,怎么就忘了穿那件绣着大红牡丹的外袍呢……

34. 九哥

只要人活在世上,就免不了会有烦恼。

陆小凤又有了新的烦恼,那就是绣花大盗。他本来不想管这件事的,但却又中了金九龄的激将法,只能苦哈哈的接手了这个麻烦、非管这件事不可了。

宫九本来是没什么烦恼的,可是南王世子和他的仆从们就住在离万梅山庄不远的城镇里面的、恰好是宫九的下属们开的那间豪华客栈里,于是他也不得不烦恼了。

至于玉罗刹,他应该也是烦恼的,因为他现在必须得过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生活,不能再时时缠着他的宝贝儿子了,都是因为那个麻烦的陆小凤。

于是乎,除了绣花大盗的麻烦以外,在陆小凤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宫九和玉罗刹都决定要给陆小凤添些麻烦。

当然,有人烦恼也肯定会有人不烦恼,就比如说孙秀青,又比如说西门吹雪。

玉罗刹的“时隐时现”无疑让孙秀青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近西门吹雪,所以她很快乐,一点儿都不觉得烦恼了。而事实上这段时间里玉罗刹的“纠缠”也让西门吹雪感到十分无语以及无奈,正是因为玉罗刹有心避开陆小凤,西门吹雪才会同意让陆小凤、花满楼以及金九龄都到万梅山庄来“做客”……这果然有效地“遏止”了玉罗刹的黏人行为,是以西门吹雪大方地决定这次不要陆小凤支付房租了。

陆小凤看到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和谐”相处,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但他还是由衷地祝福他的好朋友,并且十分自觉地不拿绣花大盗的事来麻烦西门吹雪了,那毕竟是陆小凤自己惹来的麻烦,又怎能总去麻烦朋友?

尤其还是陷入了爱河的朋友,打扰别人的姻缘是该被驴踢的。所以西门吹雪就这样远离了麻烦。

然而出乎陆小凤意料之外的是,他陷入了爱河的朋友貌似还不止西门吹雪,当陆小凤看到了宫九和叶孤城的相处模式之时,不仅是他的下巴再次掉到了地上,他简直就想要自戳双眼……原来宫九是看上了白云城主!难怪之前宫九总做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事,没想到他竟然有那么远大的理想……陆小凤在心里默默地敬佩着。

不过,无论是烦恼也好,不烦恼也罢,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的。

此时此刻,有五个人正在塔楼的顶层包间里喝酒。这里是城中最高的塔楼、最豪华的酒馆,毫无疑问,这也是宫九的产业。他们喝的是最好的酒,烈酒,白云城出产的烈酒。

从前白云城出产珍珠、珊瑚、鱼鲜,独独是没有酒的。但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最近白云城竟出产了一种酒,极烈的酒,喝下去仿佛能把人的胃烧起来——对于那些在江湖中打拼的汉子们来说,也只有这样的酒才够劲。

因此,这种酒甫一面世便被炒到了高价,多少爱酒的人为此挥掷千金、求一畅饮而不可得。

但这样的酒,却只有在属于宫九的地方才能喝到,因为暂时来说,白云城的酒只卖给宫九,只因为宫九出给叶孤城的价,别人绝对出不起。

五个人喝着白云城的极品烈酒,其中有一个人却是不喝酒的——这滴酒不沾的人,正是白云城主。不过酒杯仍然有五个,叶孤城不喝酒,于是他的那份烈酒就被宫九代劳了。

众人将辛辣的烈酒一­干­而尽后,都不由得被这种“如火中烧”的感觉所吸引了,陆小凤忍不住问道:“这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极烈之酒,我还是第一次喝呢,这酒叫做什么名字?”

宫九摇摇头,说:“我也不知,这个问题不该问我。”陆小凤又看向叶孤城,只听得冷冷地一句话:“白酒。”

“……”众人顿觉无语凝咽,这么好的酒,就算是白云城出产的,也不该叫“白酒”这么没劲的名字吧,殊不知在叶孤城看来,酒本来就只有果酒、黄酒、葡萄酒、白酒等几大类,而在他的指导下酿出来的这种酒当然是白酒。

不过名字不好并不能掐灭某些人的酒瘾,陆小凤转而一脸“幽怨”地看着宫九,说:“我也想喝两份的酒……”

宫九哼笑道:“你是想喝我的这一份呢,还是叶城主的那一份?”他说到“叶城主”这三个字的时候,故意把音咬得很重、语速放得很慢,那语气……令陆小凤生生地打了个寒噤。

陆小凤缩了缩肩膀,偷偷地瞥了叶孤城一眼,见他对宫九如此明显的暗示竟无反应,内心里简直就要为宫九大力鼓掌了。一旁的花满楼很是体贴地微笑道:“你可以喝我的这一份,这酒太烈了,我喝不了多少就会醉倒的。”

陆小凤高兴地说:“还是七童对我最好!”说着就乐颠颠地去拿酒壶,给每个人都满上了酒,又把花满楼的酒杯移到了他自己的面前。

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仿佛心事重重的金九龄忽然说:“我的酒也给你。”陆小凤大笑着拍了拍金九龄的肩膀,道:“你果然是我的好朋友,放心,绣花大盗的事我一定尽全力解决。”

宫九似笑非笑地耸了耸肩,叶孤城表情淡淡的,却是一直都在暗中悄悄地打量着金九龄。

不得不说,金九龄长得十分不错,可惜的是如今叶孤城看美人的热情已经极大地被打击到了:因为他已然发觉,这个世界里的美男子虽然数不胜数、各有千秋、百花争艳……可是他们总有一些不正常的地方,譬如说宫九,又譬如说金九龄:他本来也是很不错的,容貌俊美、武功高强、盛名远播——但奈何他偏偏就是绣花大盗呢?

叶孤城只要想象一下金九龄粘上大胡子、裹着花棉袄、穿着红绣鞋,然后手里拈着一根银针,慢条斯理地绣着大红牡丹花——只是想想,叶孤城浑身都快起疙瘩了:金九龄的变态程度也不低啊,他唯一输于宫九的地方在于,他的变态是装出来的,而宫九是“天然去雕饰”的真变态。

宫九可不知叶孤城正在评估他和金九龄的“变态指数”,此时他正笑得一脸暧昧,看了看金九龄、又瞅了瞅陆小凤,“啧啧”地说道:“金总捕啊,喜欢上陆小凤这么风流花心的家伙,可是很辛苦的哟……”说着他朝叶孤城抛了个媚眼,续道:“还是我比较有眼光。”

众人瞬间觉得这塔楼中的温度骤降,仿佛正值四九寒冬,被叶孤城的如寒星一般的双眼冷冷地扫过,便连陆小凤这种向来喜爱八卦的人也不敢多说话了,同时他也在心里下定了决心:绝不能把这件事到处宣扬,否则恐怕真要吃一记天外飞仙了。

但陆小凤“不敢”说话了,不代表金九龄也不敢,他的语气略带着点儿嘲讽,说:“九公子的癖好异于常人,可要小心别做了剑下亡魂才是。”

宫九竟是不以为意,依旧笑眯眯地说:“金兄和我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么?再说了,叶城主也舍不得杀我呀。”

叶孤城忽然觉得他不该在这里,他在这里既不动手也不动口,只会助长宫九“嚣张”的气焰,坐实“他和宫九有一腿”的表象——可他们俩真的没有一腿啊!叶孤城不动手,一是因为他本来就杀不了宫九,二来宫九真可以算是他的财神爷了,毕竟是拿人手短,况且叶孤城觉得他只不过是被宫九从言语上“调戏”了几把、开了几次“玩笑”,银子就哗啦啦地流向了白云城,这个买卖真不亏啊……

对于宫九竟敢这般“堂而皇之”地调戏白云城主,金九龄大概也很是吃惊,他见叶孤城居然只是淡淡地瞥了宫九一眼,并没有拔剑,不禁对宫九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九哥果然不同凡响,金某甘拜下风。”

陆小凤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看金九龄,嚷道:“你竟然叫他九哥?你的年纪明明比他大,应该换他叫你九哥才对吧!”

宫九轻轻地“哼”了一声,半眯着眼,摇着酒杯说:“九哥这个称呼,不是每个人都能用的?”说着他得意地笑了起来,道:“年纪的大小并不重要,只要我比他厉害,他就得叫我九哥。”而后宫九又故作不屑地看着陆小凤,说:“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叫我九哥的,你想叫,我还不应呢。”

陆小凤表情有些古怪,喃喃道:“就算是你想听,我还不叫呢……”随即他又说:“宫九你就少吹牛了,金总捕的大名能够威震天下宵小,你除了钱多,还有什么比他厉害?”事实上陆小凤还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宫九的武功也很厉害。

宫九摇着头说:“我从不吹牛。”说着他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衣饰,又指了指金九龄,傲然说道:“我的品味远胜于他。”

陆小凤已经完全无语了,他看着宫九的那件绣着大红牡丹的外袍,以及手里的那把廉价的、好似地摊货一样的折扇;再瞅瞅金九龄,他的衣服的质料是最贵的,式样是最新的,手工也是最­精­致的。更巧的是,金九龄的手里也拿着一柄折扇,乃是价值千金的­精­品,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作武器。金九龄认|­茓­打|­茓­的功夫,绝对是一流的,事实上只要是关于他的,无论什么事都是第一流的。

不是第一流的酒金九龄喝不进嘴,不是第一流的女人他看不上眼,他永远只过第一流的日子。是以金九龄看起来绝不像是个令黑道中人闻名丧胆的总捕头,却像是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

从这一点上来说,金九龄和宫九还是很有相似之处的,至少他们都像纨绔公子,但从“品味”上来看,无疑是金九龄比宫九更像天下首富。

金九龄淡淡地笑道:“我的品味确实是拍马也不及九哥的,”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宫九,语气很认真地说:“所以这声‘九哥’,我喊得真心诚意。”

叶孤城忽然觉得宫九和金九龄都是话里有话,可他暂时还摸不清楚其中的因果:叶孤城是真的没有想到,继宫九和霍休有关联之后,宫九和金九龄竟也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这实在是太吓人了,叶孤城越发地对宫九感到不确定了。

事实上叶孤城对宫九真是颇有好感的,但奈何宫九实在是太神秘、太难捉摸了,叶孤城实在很是担心他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会给宫九利用、做了倒霉的炮灰——霍休是如此、金九龄看来恐怕也会如此,但是莫要忘了,待得绣花大盗的事情一了结,按顺序可就要轮到紫禁之巅的决战了!-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谁知道宫九在打着什么主意,又有谁能肯定叶孤城不会成为下一个炮灰呢?

叶孤城本来觉得只要他不理会南王府的人、不答应西门吹雪的约战,那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可是现在他又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所以叶孤城故意没有拒绝南王世子的招揽,他想看看宫九会怎么做。

陆小凤虽然也有些疑惑于金九龄和宫九的交情,但他毕竟没有叶孤城那样全面的认知,于是他继续一边喝着酒,一边天南地北地胡扯;宫九和金九龄也以各自的本事调动着气氛;花满楼一直微笑着,时不时附和几句;叶孤城继续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从表面上看起来,这五人的气氛颇为和谐,分明就是几个不同­性­格的好朋友们在喝酒聊天罢了。

直到酒过三巡,已经有些醉醺醺的陆小凤仿佛是很随意地问了宫九一句:“你的钱那么多,消息也灵通,那你知不知道绣花大盗是谁?”

宫九也很随意,而且还很淡定,只听他说:“知道啊。”

陆小凤愣住了,花满楼也严肃了起来、凝神倾听,金九龄的脸­色­有些白,好似是因为喝多了酒。叶孤城不动声­色­,暗想:我也知道啊,就是金九龄嘛,不知道等下子会不会打起来?金九龄的武功也是很强的,正好拿来练剑。

宫九仿佛根本没感受到气氛的凝滞,他端起酒杯来小撮了一口,笑道:“我身上的这件外袍上的牡丹花,绣得好看不?”

陆小凤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说:“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们,这些牡丹花就是绣花大盗绣的吧?!”

宫九微微皱起了眉,仿佛像个被揭破了恶作剧的调皮小孩,说:“你不信?”

陆小凤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了宫九一会儿,这才笑了,拍着大腿说:“我当然不信,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罚你连喝三大杯。”

宫九撇了撇嘴,果真认罚,连喝了三大杯。但叶孤城却知道,陆小凤其实是信了的。

然而信了又怎样?绣花大盗竟然能为宫九绣衣服,他们会是什么关系?宫九太过深不可测,陆小凤可不敢贸然与他撕破脸皮。陆小凤惹了这么多麻烦还能好好地活着吃喝玩乐勾美女,他自然不可能是个笨蛋。

35.发情

陆小凤这次到万梅山庄来,基本上是徒劳无功,是以他只得“灰溜溜”地跑去找针神薛夫人的后代、也是他的旧情人薛冰,以图从绣花大盗留下了的一块绣着牡丹的红绸入手查案了。

陆小凤去见旧情人,花满楼和金九龄自然不会跟着一起去,于是花满楼就回了花家,想借花家的人脉找线索。而金九龄则留了下来,他的理由更好找:他对陆小凤说,他觉得宫九是认识绣花大盗的,所以就想留下来套套话,说不定能取得重大突破呢。

陆小凤自然是大力赞同,但又免不了握住金九龄的手细细叮嘱:宫九这个人实在是太不简单,金兄可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为了查案惹火了宫九啊……

金九龄当然是安抚陆小凤,说:“我和宫九相识多年,他的为人如何我还是知道的,你就莫要担心了,反倒是要保重自己啊。”

于是乎这三个好朋友就这样依依惜别了,金九龄“义气深重”地目送陆小凤和花满楼远去后,转身就去找宫九了。

金九龄和宫九约见的地方是宫九的一处暗舵,他们俩谈事情,当然不能在万梅山庄了,无论是玉罗刹、叶孤城还是西门吹雪那可都是绝顶高手,万一不小心给某一个人听到了,难道还要杀人灭口不成?

“这才多久没见,九哥的钱就翻了几番,可真叫我羡慕得很哪!”金九龄一开场就好话连篇。

宫九淡淡地笑了笑,傲然道:“钱财对于我而言不过是浮云粪土,”说着他严肃了起来,半眯着眼盯着金九龄,说:“倒是你,我早说过,你的钱花光了就来找我;你倒好,竟然跑去做什么绣花大盗,莫不是闲得发慌想玩命?!”

金九龄轻哼一声,道:“这天下间只要九哥你不想取我的­性­命,还有谁人能取?”说着他顿了顿,暧昧地笑了,说:“我又不是白云城主,难道九哥还愿意为我挥金如土不成?”

“嗤,”宫九斜眼瞥他,道:“你还敢打趣我?难道你不是看上了那只陆小­鸡­?”

金九龄的脸­色­变了,作出一副想吐的样子,说:“九哥你……我怎么可能……我喜欢的是漂亮妞儿!”

宫九哼笑道:“你若不是看上了陆小­鸡­,­干­嘛要搞这么大的阵仗来和他玩捉迷藏?”说着也不待金九龄反驳,宫九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不管你是看上了陆小­鸡­还是喜欢漂亮妞儿,也不管你是想玩绣花还是绣草,总之不要误了我的事……否则,这后果用不着我来说罢?”

金九龄也严肃了起来,说:“九哥放心,这么多年了我才得以混进南王府做总管,怎么也不敢坏了九哥的事。”接着他又讨好地笑道:“我扮作绣花大盗废了南王府的总管江重威,这不也是为了九哥你嘛。”

宫九温和地笑了,说:“行了,你对我的一片心意我还不知道么?就按你的布置去做吧,陆小凤已出发去找薛神针了,你也过去罢,可要小心别漏了底!”

金九龄受宠若惊地说:“多谢九哥关心。”说着他又怪笑了几声,道:“我对九哥的一片心意……这话若是给白云城主听到了,他会不会给我一剑天外飞仙?”

宫九一巴掌拍在金九龄的肩上,哈哈地笑着说:“他若是会因为吃醋而给你一剑,我可真是连做梦都要笑醒了。”

金九龄仿佛有些惊讶,目光灼灼地看着宫九,问道:“九哥对白云城主难道是认真的?”宫九收敛了笑容,淡淡地反问道:“是又怎样?”

金九龄的面­色­微变,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九哥不是曾与我说过,动情便是催命符么?”

宫九笑眯眯地说:“我之所以说动情是催命符,那是怕敌人以心头所爱作威胁,”说着宫九一脸骄傲地续道:“可是白云城主一剑既出,当今世上无人能挡,又有谁能拿他来威胁我?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金九龄连忙点头称赞道:“九哥高见。”宫九又拍了拍金九龄的肩膀,调笑道:“你……莫不是吃醋了?”

金九龄打了个哈哈,说:“我对九哥那是一片仰慕敬佩之心,绝无他想,祝愿九哥心想事成,早日得手。”

宫九笑得一脸暧昧,说:“那就承你吉言了。”金九龄“嘿嘿”地笑了两声,忽然问:“还有九哥你身上的这件衣服……果然是品味绝佳,但这似乎不是我的手笔啊?”

宫九“啧啧”地说:“早知道你有一手绣花的绝活,我又何必花大价钱请人帮我绣花?直接找你不就行了嘛。”

金九龄的笑容灿烂得有些僵硬,道:“那是啊,九哥但有所需,尽管找我,只要白云城主不吃醋,莫说是绣牡丹花,就是绣……也行啊。”他凑近宫九的耳边,不知说了一个什么“有内涵”的词,两个人都笑得极有深意。

待得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言笑晏晏地分别后,宫九回转密室,那一脸温和的笑容瞬间就变成了狠戾,暗暗冷笑道:“金九龄还敢说是一切为了我?哼!当我不知道他在暗地里积攒钱粮、招兵买马,还想要控制红鞋子的那群泼辣女人么?更何况在我面前还想掩饰他真正的实力……真是心大了,此人断断留不得了。”他穿着这件衣服,本来就是为了试探和震慑金九龄,而与陆小凤毫无­干­系。

其实前世里金九龄就是宫九的人,宫九派金九龄潜入南王府本是为了颠覆南王父子这两个劲敌的。结果金九龄野心膨胀,自己去做绣花大盗,最后死在陆小凤的手里,坏了宫九的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宫九才推动了紫禁之巅的决战,借此覆灭南王府。

这一世的金九龄看起来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宫九这般想着,­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既如此,该怎么死还就怎么死,反正有陆小凤在,无论如何都麻烦不到宫九的头上……只是可惜了他的那手绣花的绝技啊,宫九毫无诚意地叹息道。

不过……这一次可不能再叫金九龄坏他的事了,因为叶孤城是宫九在意的人,那么紫禁之巅的决战必然要成为天外的浮云,宫九已经有了另外的计划来对付南王父子和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牵连到叶孤城了。

于是现在宫九面临的问题是,一定要让叶孤城和南王府彻底撇清关系!想到此节,宫九冲出了暗舵,一溜烟地奔回了万梅山庄。

谁知道等宫九回到万梅山庄后,却发现叶孤城竟然不在,西门吹雪和孙秀青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连玉罗刹也没了踪影,老管家更是一问三不知地摆出一脸“愚忠”样,气得宫九几乎冒烟。

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宫九一咬牙,又一溜烟地跑回了城镇里,吩咐手下去查叶孤城的行踪。

果不其然,叶孤城此时就在南王世子下榻的客栈里与之密谈……宫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耐了下来,没有指使下属直接去投毒把南王世子给搞死。

待得月上中天,叶孤城才起身告辞,却不料他才离开客栈没多远,忽然一脚踩空,身子直直地落了下去——叶孤城立刻提起了全身的警惕心,握剑在手,既要防止在空中被人暗算,又要在落地之后及时反击……

不过很显然,这里既没有暗算也没有敌人,只有一个等候了许久的、等得快要暴走的九公子。

叶孤城冷冷地看着宫九,问:“你搞什么鬼?”宫九咧了咧嘴,道:“城主与南王世子倒是相谈甚欢?”

叶孤城淡淡地说:“我见何人,与你何­干­。”宫九有些恼怒地说:“你莫忘了,南王世子可是我的堂兄弟。”

“哦?”叶孤城不动声­色­地反问道:“那不知太平王世子有何指教?”

宫九走近几步,语气森森地说:“叶孤城,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过你不许再和南王府有任何牵扯和关联。”

“不许?”叶孤城心里一跳,却是冷笑道:“凭什么。”

宫九见叶孤城这样的表情,心里更恼,便说:“就凭南王府迟早完蛋!”他凑近叶孤城的耳边,语气危险地说:“我要让南王府的人一个不剩,你若牵扯其中,只能玉石俱焚!”

叶孤城心跳得极快,却仍冷静地试探道:“你威胁我?”说着故作愤怒,转身就要走,心里却是大舒了一口气——看来宫九并没有叫他去当炮灰的心思。

孰料宫九竟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叶孤城,放软了语气,幽幽地说:“我怎么敢威胁你?你为何总要忽视我对你的拳拳心意?你不是明明已承认对我有情?”

叶孤城一时间心里有些乱,只得无奈地说:“你放手。”宫九紧接着道:“我就不放。”说着居然还贴了上去,亲了亲叶孤城的脸颊。

叶孤城感觉到他的脸热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宫九,你不要得寸进尺!”他的手已搭在了剑柄之上。

宫九兴奋地双眼发亮,调笑着说:“你总是这样别扭,明明心里有情还要摆一副冷脸,我真是爱死你了……”事实上叶孤城这种外冷内热的­性­子正对宫九的胃口,上辈子­宮­九挺喜欢沙曼的,尽管沙曼的那种冷是出于鄙视;但沙曼还是少了从心而发的热情,所以宫九只把她当作玩物,也提不起真意来——可是叶孤城不同,他外表的冷是真的,内心的热也是真的,他的这种神奇的矛盾感实在是让宫九欲罢不能,越发着迷。

此时叶孤城已握紧了剑柄,心里无比纠结着:到底是要海扁他一顿呢或者是给他一剑呢还是直接一剑戳死他?!

宫九仿佛看出了叶孤城心里的犹豫,这让他更有底气了,继续笑着说:“城主向来是万事不经心的­性­子,却总会为了我而生气,若非是心里有我,又怎会如此?”说着他笑眯眯地续道:“如果城主真的生气就拔剑吧,我保证不还手也不躲闪,我是生是死都随你高兴……”

叶孤城彻底无语了:发情的变态果然不同凡响,这­肉­麻的情话简直是张嘴即来、滔滔不绝,更要命的是还偏偏让他怦然心动!不行不行……这样下去岂不真要被这个变态吃死了,于是叶孤城狠狠地说:“宫九,你简直是……欠抽!”

没想到宫九竟像是被这句话给点燃了一般,伸手一翻,竟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条软鞭来,荡漾地说:“我就是欠抽,阿城你既然舍不得对我出剑,不如抽我?”

36.

叶孤城怔愣了刹那,随即便觉得心里有一簇小火苗“嗖”地一下蹿了起来,他猛地夺下宫九手里的鞭子,反手就是一鞭子狠狠地抽了过去。

这一鞭子甩得呼呼作响,还夹带着剑气和内力。只听得“啪”地一声,之后就是满室俱静。

叶孤城顿了顿,驱散了脑海里的“嗡嗡作响”,这才走前几步脱离了某变态的怀抱,而后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向宫九,但却在看到宫九当前的状况和表情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触来:因为叶孤城只能想到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宫九,那就是“一脸血”。

宫九呆呆地捂着脸颊,也愣住了——看来他虽是递出了鞭子,却也没想到叶孤城会真的抽他,而且还是看也不看的、背对着他就那么一甩鞭子、当头盖脸地抽了下来,这种情况就连宫九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遇到……但很快,宫九的眼底就慢慢地浮现出一层兴奋的薄红,他的声音略带嘶哑,慢慢地说:“阿城……你对我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叶孤城在心底里是赞同这句话的,他还真是拿这个变态没办法……但他默默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鞭子,又默默地把鞭子扔在了地上,然后默默地想:难道哥以后真的要这么重口味?基友是变态真是伤不起的!咦?!怎么好像有些不对……

还没等叶孤城想想清楚,宫九就兴奋地走前几步,又凑了过来,叶孤城连忙撇开脸,冷冷淡淡地说:“别弄脏我的衣服。”一脸血什么的真是太伤眼了。

宫九的脚步滞了滞,还是走到了叶孤城身前,却小心翼翼地不敢碰到叶孤城雪白的衣服,那表情既委屈又受伤,小声地说:“你嫌弃我?”

叶孤城噎住了——他真心要给宫九跪了!如果不是刚刚宫九那么荡漾地“勾引”他,弄得他心里冒火、脑袋发晕,他也不至于会什么都来不及想地、顺手就抽了一鞭子下去……结果宫九现在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弄得他好像是鬼畜攻一样:哥真的不爱重口味的!

叶孤城无奈地看着宫九,无语凝咽。不过仔细一看,他刚刚抽的这一鞭子还真是挺狠的,鞭痕从宫九的眼角斜划下来直到另一侧的肩上,便连衣服也破了口子,血迹斑斑的,还透出若隐若现的血痕,乍一看上去,宫九还真像是刚刚被“暴徒”凌虐了的无辜受害者。

宫九见叶孤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也有些没底:他今天先后被金九龄和南王世子搞得很暴躁,确实是有些过 分了,不但对叶孤城又是搂又是抱又是亲的,竟还一时没忍住就漏了馅、递了鞭子……宫九忽然想起上辈子西门吹雪被他“吓得”奔走呕吐的事,如果叶孤城也会像西门吹雪那样觉得他很恶心的话,那他可就真的没戏了……

于是宫九用力地眨了眨眼,硬是压下了心里的躁动,眨出了几点泪光来,弱弱地说:“阿城……你别嫌弃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叶孤城真的被宫九现在这种小白兔一样的表情给打败了,刚刚是谁那么无耻荡漾的、又是谁在挨了一鞭子之后兴奋得连眼睛都红了——装可怜什么的,一而再再而三什么的真是太过分了!

可是不得不说宫九的策略还真是正确,他就是吃准了叶孤城会对他心软,而事实也果然如此——眼看着宫九的脸上、手上都是血,还浸透了衣服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显得既可怜又诡异,叶孤城想了想,终于还是拿出了一块雪白的帕子来,默默地递了过去。

宫九接过帕子,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说:“阿城你真是体贴……”

叶孤城默然无语,那个帕子是他拿来擦剑的,用在宫九身上还真是合适啊——“贱”什么的,变态果然是没有下限的。

宫九略略擦去了血迹后,将那帕子叠得好好地收到了怀里,然后一脸讨好地笑道:“阿城,我们回万梅山庄去吧。”

叶孤城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却又被宫九拽住了袖子,他回过头来,就见宫九指了指密道深处,说:“从这里走下去,有一条去往万梅山庄的近路。”叶孤城忽然觉得宫九绝对是地道战的创始人,这地道居然能挖得满世界都是,要不要这么犀利啊!

两人沿着密道走回去,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昏黄的烛光映着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路,叶孤城忽然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宫九又不说话了——变态什么的真是靠不住啊,需要他的时候“不行”,不需要他的时候又总是“冒出来”!

殊不知宫九其实是“不敢”说话了,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给了叶孤城太多的“坏印象”,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只得“老老实实”地装可怜、扮无辜了。

又走了一会儿,叶孤城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开口,说:“你认识绣花大盗?”

宫九想了想,回答道:“是。”然后他良久没再说话,这让叶孤城心里有些闷:刚刚宫九还说以后都听他的呢,分明是藏着一堆又一 堆的秘密不愿意告诉他,变态的信誉真的可以相信么?

其实宫九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他看叶孤城冷着一张脸,也不继续问了,有些摸不清叶孤城到底是对绣花大盗感兴趣呢还是不感兴趣……思来想去,宫九觉得无论叶孤城感不感兴趣,总之他不隐瞒就是了,免得以后平添误会,于是便说:“其实……其实所谓的绣花大盗就是金九龄。”

叶孤城的脚步顿了顿,侧过脸去看宫九,见他面带讨好之意,心情就忽地好了起来,说:“金九龄?”总算这家伙还是说了实话,那就不和他计较今晚“耍变态”的事了吧。

宫九却以为叶孤城不相信,连忙解释道:“阿……城主,金九龄确实是绣花大盗,我绝对没有骗你!”

“嗯,”叶孤城淡淡地颔首,又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宫九难道真的是一众反派之首么?他真是好奇得挠心挠肺了。

“他其实是我的人。”宫九下意识地诚实地回答道。

什么叫做“我的人”?是“我的小弟”、“我的朋友”还是“我的男宠”?!语焉不明什么的最讨厌了……叶孤城轻哼了一声,说:“原来如此。”

宫九瞪大了眼,他也意识到这话说得太暧昧了,赶紧说:“不不不,城主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金九龄本来是为我做事的,不过绣花大盗这事真的与我无关,全是他自作主张,这个账我总要和他好好清算的……”

叶孤城的语气中带着淡淡地嘲讽之意,道:“为你做什么事?绣花么?”

宫九怔了怔,忽然就想明白了,顿时喜上眉梢,扑了上去挽住叶孤城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阿城阿城,你是在吃醋么?”

叶孤城一时挣脱不开某个又荡漾了的九公子,只得微微皱眉,冷淡地说:“你少来自作多情。”

宫九笑眯了眼,说:“好嘛好嘛,都是我自作多情……其实我这件衣服是我自己绣的,和金九龄没有半分关系,我只是借此来试探他罢了。”

叶孤城顿时又无语了:绣个花都能绣得这么专业,宫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全能啊?全世界都要给你整失业了!

宫九可不知道叶孤城又在心里默默地为他抹了一把汗,继续诚实地解说道:“原本金九龄是六扇门的总捕头,他借着这个身份的方便倒也帮我办了不少事。后来我叫他辞去总捕头的席位,一是找到了代替他的人,他那副公子哥儿的样子其实也不是很适合做总捕头,至于新的总捕头,那当然也是我的人;二来我是想让他寻找机会混进南王府中给我做内应,却不料他竟扮作绣花大盗四处作案……而且这件事他本来并没有告诉我,是我自己查了出来,所以才穿了这么一身衣服去试探他。”

叶孤城默默地听宫九说完,才淡淡地说:“你既有此布置,不必与我多言。”

宫九抬起眼来认真地看着叶孤城,道:“我知道你还不能完全信我,所以我不愿隐瞒你什么,只盼终有一日你会真正懂我。”

不得不说,宫九的这句话实在让叶孤城很动心,只可惜宫九脸上的那道血痕一直在明晃晃地提醒着叶孤城:这是个变态是个变态个变态……于是叶孤城忽然就说:“你想造反?”如果宫九真的能说到做到、完全不欺瞒他的话,就算宫九是变态哥也认了——叶孤城咬牙想到:宫九的种种优点实在是很合他的心意,至于变态什么的,大不了哥以后再练一门使鞭子的绝技,权当作情趣就是了。

宫九眼角微跳,一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终于还是说:“不错。”

叶孤城看着宫九不说话,宫九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才朗声道:“这锦绣天下,向来是能者居之;苍天既生我才,自当尽力一搏,纵死而无悔?”

叶孤城沉默良久,才说:“我不会帮你。”

宫九眼睛一亮,道:“你不帮我,却也不阻我,这已足够。我若成事,这天下也有你的一份;即便功败垂成,我也不致连累于你,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叶孤城忽然就觉得自己莫不是“渣”了?这样很不好……他以前明明没有这个属­性­的呀,都是让宫九给惯出来的!是以叶孤城补充了一句:“你自己小心。”

宫九闻言,兴奋地跳了起来,紧紧地挂在叶孤城身上,大笑道:“就知道阿城对我最好了!”

“……”叶孤城忽然有种“冷汗淋漓”、“任重而道远”的感觉:话说哥真的能调.教好这个变态么?!于是叶孤城把变态甩开,大步朝前走……

很快他们两人就已不知不觉地走回了万梅山庄。甫一进门,竟是正看到玉罗刹在和西门吹雪对峙着——孙秀青站在西门吹雪的身侧,略有些委屈地看着玉罗刹;而老管家则是站在玉罗刹的身边,怒瞪着孙秀青。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叶孤城默默地感慨着,准备绕过这些人回房睡觉,这一天也实在是发生了不少神奇的事了。

孰料玉罗刹竟是看了过来,随意地瞥了一眼冷着脸走在前面的叶孤城,不经意间他的余光就瞅到了挨了鞭子的、挂着一脸讨好的笑容、跟在叶孤城身后的宫九……

玉罗刹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好几个尺寸,随后他大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宫九,说:“好在他不是我的儿子。”然后又看向西门吹雪,喟叹道:“虽然我不怎么满意孙秀青,但所幸你也没给我找一个像白云城主那样子的儿媳­妇­。”

“……”叶孤城忽然很想再给玉罗刹一剑。

37.

宫九知道叶孤城这是有些生气了,但宫九的心情却很好、非常好——不提今天夜里他和叶孤城的关系有了重大进展,刚刚玉罗刹的话就已经肯定了他和叶孤城的关系,而且还否定了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双方关系发展的可能­性­前景”,这简直令宫九的心情舒畅之极,就连看向玉罗刹的目光都友善了许多。

再加上他们现在去和玉罗刹“决一死战”基本上是毫无意义的,于是宫九笑嘻嘻地走前了两步,无比自然地挽住了叶孤城的手臂,说:“西门老爹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还管着他做甚?­干­脆欢欢喜喜地喝一杯媳­妇­茶不就皆大欢喜了么。”说着宫九还朝孙秀青眨了眨眼。孙秀青兴奋地看着“十分亲密”的宫九和叶孤城,无声地对宫九做了个“好样的,恭喜你”的口型,宫九微笑以对,也回了个鼓励的手势,这才亲昵而暧昧地“拽着”叶孤城绕路回客房去了。

“……”西门吹雪默默地注视着叶孤城的背影渐渐远去,眼神茫茫而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秀青倒是单纯地在为她的好“闺蜜”九公子的“得偿所愿”而开心,殊不知她和宫九的这种“眉来眼去”、“暗通消息”正犯了玉罗刹的大忌讳,以至于这位西门老爹刚刚才稍缓的态度又强硬了起来,坚决反对孙秀青做他的儿媳­妇­。

漫漫长夜,玉罗刹和孙秀青的擂台恐怕还有得打;而此时叶孤城的客房前也正在进行着一场小擂台——宫九如今正“赖”在叶孤城的门口,死活不愿意走,还“死皮赖脸”地想要挤进门去;而叶孤城则是冷着一张脸,横剑堵门,坚决不让某个“原形毕露”的变态跨进房门半步。

只见宫九脸上的表情好似一只正在偷腥的猫,他拖长了语调、百转千回地说:“阿城阿城,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我们来做些更有趣的事嘛……”

叶孤城都快要给宫九气笑了:做……做你妹啊!他才刚刚算是“勉强”认同了宫九和他“朋友之上、基友未满”的身份,现在分明还在考察期呢,宫九这家伙居然就打蛇随棍上、立马就来求欢了——有没有这么开放、要不要这么荡漾啊!

扑倒变态什么的对叶孤城来说暂时还有那么一些压力,而且扑倒之后说不定会有更多想象不到的麻烦出现——再说了,叶孤城其实还算是个比较传统的人,他是崇尚“水到渠成”的“情.欲交融”的……于是叶孤城毫不犹豫地将宫九拒之门外,无论宫九说什么,他都半点儿也不动摇。

“欲求不满”的九公子将“软磨硬泡”、“打滚耍赖”、“示弱扮可怜”之类种种无下限无节­操­的手段全都用了一遍,依旧是“刹羽而归”,心里好不失落……要是换做以前,九公子早就挥挥手招一群野花野草来“纾解纾解”了,不过这一次宫九虽是心痒痒的,但奈何有了叶孤城作对比,他一来已对那些“庸脂俗粉”失了兴致,二来更怕叫叶孤城知道了与他生气……只好灰溜溜地回了房间,洗洗睡了。

叶孤城看宫九耷拉着脑袋,一脸委屈地走远了,不禁哑然失笑:宫九这个变态难道就是天生给他找乐子来的吗?瞧那生动的表情、荡漾的语气……真是弄得叶孤城都有点儿心痒痒了……不行不行,那么随便是不好的,对变态随便就更不好了——叶孤城一边默默地做着心理暗示,一边淡定地洗洗睡了。

美好的一夜就这么过去了,不过没有关系,新的一天或许是更美好的。

陆小凤已经到了神针山庄,他在山花烂漫之中见到了娇俏可人的薛冰,不免心笙摇曳。两人经过一番“打情骂俏”、“郎情妾意”之后,一同去见了薛老太太,陆小凤拿出了那块绣着牡丹的红绸请老太太掌眼,最终从老太太的嘴里得知了这红绸和针线的来处,并且确定了这绣花的人其实是个女人;而且这片红绸,本来是用做鞋面的。

种种迹象将这案情引向了新的方向,那就是红鞋子。看来这绣花大盗应该是个穿红鞋子的女人,她故意粘上了大胡子,就是为了隐藏身份。薛冰缠着陆小凤,撒着娇要和他一起查案,而她的筹码就是,她知道红鞋子的秘密——不过她却不说出来,而是偏要吊着陆小凤的胃口,看着陆小凤一副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的着急模样,薛冰得意地笑了。

大抵上被爱情滋润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吧,陆小凤乐意给薛冰耍,而远在万梅山庄,宫九也很乐意给叶孤城耍。

此时叶孤城正和西门吹雪在万梅山庄的后山上论剑品茗,这里视眼开阔且风景优美,既可俯瞰万梅山庄,又有白云缭绕、古松挺拔,两个白衣剑客对坐,即便他们都静默无语,也别有一番“知音不语心相通”的意境。

这场景,简直美得像是一幅画。

至于宫九,他正在跑上跑下地给两大剑客倒茶呢——为什么要跑上跑下呢?因为也不知是谁故意为之,以那茶壶的大小,里面的茶只要给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分别满上一次、壶里就空了——于是宫九只能跑回万梅山庄去添茶,可等他回来,这俩大爷又刚好喝完了一轮茶……

话说宫九一开始是黏着叶孤城不放的,可是等到没茶了,叶孤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宫九就屁颠屁颠地跑回去添茶了,结果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了”……宫九跑了几轮之后,终于确信这是有人在耍他:如果单是叶孤城耍他也就罢了,他乐在其中;问题现在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起耍他,宫九要能觉得“爽”了那才奇怪了!

是以这一次跑下山来,宫九气呼呼地把一系列煮茶泡茶的器具全都收拾好了,准备一股脑地给搬到山上去,结果还没走出山庄的后门,宫九迎面就遇上了玉罗刹,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玉罗刹哈哈大笑了起来。

话说其实叶孤城对于玉罗刹昨晚的那句话一直耿耿于怀:玉罗刹竟说他和西门吹雪“不般配”?他们俩可是官配好不!如果不是因为宫九这个变态冒了出来……哼!更令叶孤城不能忍的是,玉罗刹居然还说什么“儿媳­妇­”,媳­妇­你妹啊!儿婿还差不多了!

就因为叶孤城不爽玉罗刹,所以才去折腾宫九,反正宫九就爱“被”折腾,叶孤城毫无心理压力地想着。至于西门吹雪,他也十分乐意于配合他的知己,况且其实他一直都对宫九充满了探究的意向:这人实在是太特别了,比陆小凤还要特别。

万梅山庄的后门边,宫九瞪着“幸灾乐祸”的玉罗刹,咬牙说道:“西门老爹,你老人家笑得这么欢,可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莫不是儿子要娶媳­妇­了?”

玉罗刹微微沉了脸,“哼”了一声,说:“我的家事就不用劳烦九公子来­操­心了,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媳­妇­要紧。”

“啧啧,”宫九半眯了眼,摇头道:“西门老爹啊,你这可就是有所不知了,媳­妇­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用来管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说着他挑起嘴角,道:“不过这个道理嘛,相信等你喝了媳­妇­茶就会懂的。”

“哈,”玉罗刹冷笑道:“这杯媳­妇­茶我不知何时才能喝上,不过九公子要是再不上山沏茶去,只怕我的儿子和你的媳­妇­等得久了些。”

宫九脸­色­微白,眼神稍稍闪烁了片刻,终于还是笑了出来,说:“也是,我怎么舍得让我家阿城没茶喝呢,顺带着也给你家阿雪分享几杯,那是本公子大方。”说罢宫九就带着一堆茶具杯具奔上山去了。

玉罗刹瞅着宫九的背影,眸光沉了沉,心里不知转了什么念头。

待得宫九再次跑到半山腰的时候,竟见山顶上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已打了起来!剑气呼啸,白影翩飞,风云变­色­……宫九乍见之下,骤然变了脸­色­,抛下一堆的茶具杯具就往山上冲去——他本不该让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独处”的!

但宫九显然迟了些,隔着颇远的距离,两个白衣剑客的身影模糊无比,但从那剑势和剑招中宫九就能判断出这场比斗的走向——叶孤城的剑会先刺进西门吹雪的心脏,但在西门吹雪死前片刻,已足以将剑尖递进叶孤城的咽喉!

宫九的心沉了下去,他好似疾风一般地刮上了山顶,停了下来,心仿佛擂鼓一般地跳着:这场比斗已经结束。

但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好好地站着,半点儿事情都没有。宫九定了定神,看到了地上几乎已经化作了残片的两截树枝,顿时就明白了。

原来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虽是比了剑,但他们用的却不是剑,而是这山上的硬树枝。那么他们只要在最后关头稍稍收回内劲,那树枝就会被他们两人周身的剑气绞碎,决计无法伤人。

宫九的脸­色­忽青忽白,站在原地生着闷气,一动不动——好嘛,两个人一起耍他很有趣么?!

西门吹雪看着叶孤城,颔首道:“我还是输了半招。有此一战,此生无憾。”

叶孤城的脸上现出了极淡的笑容,他说:“有此知己,我亦无憾,此战甚好,你我二人之间本就不必以生死相决。”其实他是担心西门吹雪一定要和他决一死战,所以才在今日提出以树枝代剑、了结这番因果——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总该比上一次的,这就仿佛是宿命,消极地逃避是无用的。而且经此一战,西门吹雪也基本突破了:但这一次西门吹雪尚未入情,也未破情,更没有变成那个“非人”的剑神——他的剑道似乎有变,未来会如何,实在是难以预料。

但西门吹雪其实并不赞同叶孤城的想法,他沉默了片刻,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是他始终的坚持。

叶孤城说:“尔道为诚,我却不然。于我而言,倘若身死,道将何存?”剑神啊剑神,不要老是想着和我“一死一生”嘛……那样多不好,赶紧放弃这种“浪费”的念头吧!

西门吹雪闭目沉思,良久,终于睁开眼,点头说道:“便依你所言,往后我们可论剑,而不必搏生死。”说着他竟也微微笑了起来,道:“知己难求。”

叶孤城险些被“剑神一笑”给晃花了眼:西门吹雪笑起来……这个真心可以做好基友啊!外貌协会的叶孤城又可耻了“摇摆”了,便在此时,宫九终于耐不住被忽视的郁闷了,走上前来,伸出手搭在叶孤城的腰上,撇嘴说:“好了好了,比剑也比完了,下山吃饭去罢,别知己来知己去的了,听得本公子嫌­肉­麻。”说着他看向叶孤城,委屈道:“阿城,你总是这样偏心,知不知道阿九会伤心的?”

38.

叶孤城在那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阿九什么的,这世界彻底玄幻了……不过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听错:因为叶孤城确信他自己也绝对没有看错——在宫九说完那句话以后,叶孤城看到西门吹雪又笑了,而且还笑得很不符合剑神的风范!西门吹雪居然“暧昧而带着点儿嘲讽”地微微笑了笑,然后就一转身,潇洒地下山去了……雪白的衣衫翻飞,说不出多有范儿。

宫九对西门吹雪的“识相”真是满意极了。

叶孤城默默地凝视着西门吹雪的背影:一定是他的脑补毁坏了他亲爱的知己的形象,绝对的……剑神一笑什么的,绝对不可能有“暧昧”这种成分存在,分明应该是“高深莫测”才对啊!

宫九见叶孤城还在“盯着”远去的西门吹雪一个劲儿地看,心里不爽,便伸出手去在叶孤城的眼前使劲挥了挥,然后嘟嘟囔囔地说:“阿城阿城,我就在你的身边,可你总是看也不看我一眼,西门吹雪到底哪里比阿九好了?”

“……”叶孤城想了想,淡淡地说:“我和他是知己。”知己懂不懂,那就是官配啊!西门吹雪分明哪里都比你好,你个荡漾的变态、奇葩的阿九……

宫九的脸­色­微微发白,只听他恶狠狠地说:“叶孤城,如果能与你比剑就算是知己的话,我也可以和你比!保证不比西门吹雪差!”他顿了顿,又问:“那么,不知在城主眼中,如今的我和你,究竟算是什么?”如果叶孤城还敢说他们“只”是朋友的话……那就比剑,立刻就比!

叶孤城其实真的很想甩出一个“朋友”来,保管气不死宫九……但他瞅着宫九好像真有些生气,况且如今叶孤城真是半点儿也不想和变态比剑,事实上他本来也不想和西门吹雪比剑的——但那不是拒绝不了嘛!变态和剑神应该是不同的,这个真心可以拒绝……于是叶孤城淡定地说:“情人。”

宫九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他的表情顿时变得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眼含秋波、双颊泛红,语气软绵绵地、千回百转地喊道:“阿城……”

当是时,天地变­色­、风凝气固,山上的那些刚刚被剑气吓得躲起来了的鸟儿们全都极其无辜地被宫九的语调“麻”倒在地、口吐白沫、眼见命不久矣。

叶孤城听到宫九这样喊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两下,冷漠的表情都险些碎了:变态的­肉­麻神功什么的,这简直比跟西门吹雪决斗还要命啊!是以叶孤城赶紧发动冰山神功,冷飕飕地瞥了宫九一眼,凉凉地说:“下山吃饭。”说着就一把甩开某变态,白衣翻飞地下山去了。

宫九锲而不舍地追在后面,高喊道:“阿城你不要害羞哇,等等阿九嘛……”

宫九的这句话响彻了整座山,荡气回肠……叶孤城已使出了天外飞仙的绝顶轻功,不过盏茶时间就回到了万梅山庄。

然而迎接叶孤城的老管家和侍从们,无一例外笑得十分暧昧以及荡漾……叶孤城咬牙切齿地想着:居然真的想找变态做基友,他莫不是疯掉了!不要脸的死变态,丢脸都丢到万梅山庄里来了,就连西门吹雪都嘲笑他!这世界已经崩塌了!

叶孤城冷着一张脸,愤愤地回房间去了,饭也不出来吃了:和变态一起吃饭绝对会倒胃口的,哼!

幸而如此,叶孤城才错过了饭桌上的那一段绝对能够把他气得当场发飙的对话。

话说宫九才神采飞扬地走到饭厅,玉罗刹就笑眯眯地开了口,对他说:“九啊,你媳­妇­呢?害羞得躲回房间里去了?”喊得那么大声,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下子白云城主的脸面可真是全都丢光了。

“……”这是无语的西门吹雪和孙秀青,以及默默地充当布景板的老管家和一众侍从们。

宫九毫不在意,依旧荡漾地笑着,说:“老爹啊,我媳­妇­脸皮薄,你就别打趣他啦。”说着就一ρi股坐了下来,摆出一副等开饭的样子。

玉罗刹呆住了——他是多么地想听他的宝贝儿子阿雪叫他一声爹啊,可是这么久了这愿望都没能实现,而且眼看未来实现的机会也无比渺茫……但玉罗刹还是愿意等,一直等下去……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被喊爹”的机会居然被宫九抢走了!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想到此节,玉罗刹的脸皮都微微扭曲了,只听他咬着后槽牙,­阴­森森地说:“谁是你爹?!”

宫九笑道:“哎呀,西门老爹你虽然不是我的亲爹,但我的媳­妇­和你的儿子那不是知己嘛?瞧咱们这沾亲带故的,我喊你一声老爹,你也别太感动,年纪大了,可得切忌大喜大悲,小心伤身哪。”说着他对西门吹雪挤了挤眼,说:“阿雪哥,你说是不是这样?”

“……”西门吹雪的脸僵硬了,玉罗刹的脸也僵硬了!不止是脸僵硬了,玉罗刹的双拳已暴起了青筋——老管家见势不妙,连忙指挥侍从们上菜,侍从们十分会意地以“前无古人”的、“飞一般”的速度把饭菜都噼里啪啦地端上了桌,孙秀青很识相地开始默默扒饭,权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宫九也淡定自若地吃了起来,西门吹雪盯着他看了好久,于是……也默默地开始吃饭。

玉罗刹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他乍然觉得,如果宫九还要赖在万梅山庄多住一段时间,那他可就不仅仅是伤身了,他气都要给气死了!

若论变态程度,从不服输的玉罗刹终于不得不自认远远比不上宫九……此人果然不愧是天字第一号的奇葩,玉罗刹忽然就有些佩服叶孤城了,同时也无比庆幸:幸而宫九没有看上他的儿子,否则他就是倾尽全力也要扑杀此獠!

是以玉罗刹皮笑­肉­不笑地说:“九公子乃是当今天下之首富,总不至于连处房产也没有罢?这长期客居万梅山庄像什么话,平白降低了九公子的身价,不如这样,我送你一座院子,权当是恭贺九公子与叶城主的喜结良缘,九公子你也不必与我客气了。”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宫九这厮赶走吧,不然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就看上了他家的阿雪?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宫九悠然地吃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地嚼啊嚼、然后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满脸纯良地看向玉罗刹,说:“老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咱俩谁跟谁啊,再客气那可就太伤感情了,是不?”宫九说着顿了顿,微笑着续道:“阿雪哥这梅花庄子我挺喜欢的,我家阿城又很喜欢阿雪哥,所以我就想着在这里多住一段时日,老爹你不会是想要赶我走吧?”

“……”玉罗刹噎住了,片刻后,他才微微叹了口气,说:“听闻九公子有意买下东南的一个码头?”

“唔,”宫九笑眯眯地赞道:“老爹你果然是消息灵通,这几百里开外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阿九还得跟你多学学,还请不吝赐教啊。”

玉罗刹淡淡地撇了撇嘴,说:“那个码头正好是我的产业,既然都是自家人,那我就做主半价卖给你罢。”宫九这个小狐狸,明明都已挖好了坑来等他了,还在这儿装无辜,真是欠揍。

宫九“呵呵”地笑着,说:“老爹你又见外了吧,东南离此太远,我知你是鞭长莫及、难以兼顾。既有此难处,说一声就是了,阿九我一定帮老爹你把码头管得好好的,你啊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罢,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了。”

玉罗刹怒极反笑,道:“好极好极,那可就麻烦你了,阿九。”宫九果然是贪得无厌,居然和他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堂而皇之地就把他的码头给占了,哼!待他解决了儿子这边的麻烦,定要好好地跟宫九算算这一笔一笔的烂账!

得到了玉罗刹的妥协,宫九这才满意地颔首说道:“既如此,我又怎能辜负老爹的一番殷殷托付?”说着他看向西门吹雪,面带遗憾地说:“阿雪哥,我不日就要去往东南为咱们的老爹理一理俗物琐事了,我知你定是心有不舍,不过也莫要为此伤感;等来日再行相聚,我们两家人定然还如同今日一般亲如一家。这样吧,我就以茶代酒,多谢阿雪哥的款待了。”宫九举杯示意后,便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而后又满上了一杯,笑着说:“这一杯是我代阿城喝的。”于是他又喝了一杯。

西门吹雪默默地看了看“自说自话”的、满面红光的宫九,又看向了他那“被敲了竹杠”的、一脸菜­色­的老爹,良久,才淡淡地问:“何时启程?”

宫九一脸温文尔雅地说:“本公子与叶城主将于明日一早离庄,叨扰庄主良久,深感歉意,谨祝庄主合家美满、剑道大成。”

这一餐令人胃疼的饭终于“圆满”地结束了,不提玉罗刹是如何拂袖而去的,宫九笑盈盈地对西门吹雪和孙秀青点头示意之后,就大步流星地回去找叶孤城了。

叶孤城此时正坐在院中树下,全神贯注地擦拭着他的佩剑,那表情比对着宫九的时候温柔了不止一千倍。

偏西的日光透过枝叶的空隙斑斑驳驳地撒了下来,宫九看着这样的叶孤城,一时间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但随即宫九又吃醋了,吃“剑”的醋——宫九觉得,要是什么时候他在叶孤城心里的地位能超过“剑”的话,他这一生大概就圆满了吧……

宫九轻轻地走过去,轻轻地说:“阿城。”他这一次的语气一点儿也不荡漾,也不含半点儿调笑之意,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喊了一声,却好似饱含了无限的认真和深情。

叶孤城心里微微一跳,他抬起头来看着宫九,立刻就被这样认真的宫九给煞到了——他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过了片刻,叶孤城才平复了下来,语气冷淡地问:“何事?”

宫九温柔地笑道:“我们明天便启程离开万梅山庄罢。”

叶孤城顿了顿,说:“我何时说过要走了?要走你自己走。”自作主张什么的最讨厌了,他什么时候“授权”宫九代表他了?

宫九也不吃惊,仿佛是早料到叶孤城会这么说了,他依旧温温和和地说:“之前飞仙岛运酒来中原,总要受制于东南的那个码头,所以我就把那个码头买了下来,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罢?阿城若是满意,就送给你。”

“……”叶孤城忽然觉得他貌似没理由拒绝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但是就这么“屈服”是不是有些不好啊、太随便了吧……叶孤城还有些犹豫。

宫九似乎已经很了解叶孤城了,他继续微笑着说:“陆小凤此时恰好也正在东南查案,我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一出好戏呢。再加上东南的风俗人情与北方大是不同,我们若是去游览一番,岂不美哉?”

39.

叶孤城几乎是“毫无抵抗能力”地、直接就被宫九给说服了。

其实叶孤城到万梅山庄来的目的本就已经达到了——经过这一次,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确定了“唯一知己”的亲密关系,又基本打消了西门吹雪为了要印证剑道而与他“分出个你死我活”的“浪费”想法,可以说,叶孤城此行基本已经圆满了,也是时候离开了:他若再赖在万梅山庄不走、继续打扰人家一家人“和谐有爱”的美好生活,也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当然,就叶孤城的私心来说,他还是想在万梅山庄多留几天,考察一下他和西门吹雪“从知己到基友”的可行­性­的……毕竟是官配嘛,叶孤城的心里还是对此抱有期待的……但眼看着宫九都当着西门吹雪的面和他“秀亲密”了,西门吹雪也因此“剑神一笑”了,貌似这个考察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再继续,恐怕也不会有结果了,唉。

既然如此,反正叶孤城也没什么别的要紧事了,不过是比预期早走几天罢了,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就为了早走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宫九不仅答应送给叶孤城一个日进斗金的码头,还预告了“当世第一名侦探”陆小凤的现场版大戏,更担保了一次遍历东南美景美食的­精­装版豪华游——而且这次“旅游”还有一个倒贴钱的终极变态全程“三陪”,保质保量保安全:叶孤城感觉如果他再不答应,就连他自己都要骂自己一句“无理取闹”了。

所以叶孤城微微颔首表示了同意,但随即他就不再说话了,十分淡然地低下头去,继续认真地擦拭他心爱的佩剑去了——同意归同意,但白云城主的形象还是要保持的,总不能显得太急迫嘛……再说了,认真而深情的宫九真是杀伤力巨大,叶孤城感觉他要是再不转移注意力,就真的要顶不住了……

面对叶孤城又一次的忽视,宫九却没有好似之前那样纠缠不休,他依旧淡淡地笑着,轻轻地走上前去,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叶孤城旁边,默默地看着他,竟是丝毫不去打扰——此时在宫九的眼中,这样认真的、爱剑成痴的叶孤城真是太吸引他了,这才是白云城主的真面目吧……宫九不想去破坏这种“神圣的美感”,就这样安静地看着、陪伴着,仿佛就连浮躁的心都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个午后,在这树下,在叶孤城的身边,明明四周静得就连一片落叶的声音都没有,宫九却好像听到了一种奇妙的声音响在了他的心底——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宫九忽然觉得很满足,因为他似乎察觉到了叶孤城的快乐:有什么事情能比讨好了自己的心上人更令人开心呢?宫九终于感受到了爱情的神奇:那就是即使他已闭上了眼,心底却还镌刻着那人的影子;明明是他吃了亏,却比得了便宜还要感到高兴。

宫九清楚地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上了心、很认真很认真地想要和叶孤城在一起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对于宫九来说,无论是什么事,只要他觉得高兴,那就足够了。至于送给叶孤城的那些个珠光宝气阁啊、码头啊什么的,只要叶孤城高兴,宫九也就高兴了:反正都是自己人,钱在谁手里不都一样么?宫九这样想着,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微微上翘了起来。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午后时光,不过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的。

在万梅山庄的最后半天里,宫九表现得十分正常:他不仅风度翩翩、温和多礼;而且还出手大方——他的属下们再度凭空出现,给万梅山庄里的每个人都送上了一份合适且实用的礼物。譬如说西门吹雪就收到了一把龙泉宝剑,而孙秀青则很开心地笑纳了一盒南海珍珠粉。玉罗刹的礼物是据说很灵的一道符,上书“父慈子孝”四个大字……即使这位西方魔教的教主半点儿也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却也不得不好好珍藏这个礼物。

老管家和侍从们每个人都得到了惊喜,他们捧着礼物、看着极有风度的宫九,都不禁有种想把自己的眼睛揉掉的冲动——这个气质尊贵、豪爽而大气的九公子到底还是不是那个总会令人感到无语凝噎的奇葩宫九?抑或者,其实这样的宫九,才是“真正的宫九”?

直到他们远远地目送那辆载着宫九和叶孤城的马车远去后,万梅山庄的一众人等才恍惚觉得,即使宫九在他们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还做了不少令他们永世难忘的神奇的事,更留下了各种各样鲜活生动的回忆——但他们竟都不敢说他们是“认识”宫九的……宫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这个问题他们都答不上来,因为宫九实在是太奇特了。而有一种念头更是不可遏止地在众人的心里生根发芽:宫九所做的每一件事,是不是都有特殊的含义?或者他本来就不想让人们认识“真正的宫九”罢,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表现……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人能认识到“真正的宫九”?默默无语的众人都在心底里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对那位令人“高山仰止”的白云城主抱以了极大的期望——如果天下间真有人能够认清宫九,那个人大概也就是叶孤城了吧。

叶孤城可不知道他已经“被期望”了,他此时正坐在豪华而巨大的马车里垂目养神;至于那位神秘而神奇的九公子嘛,他却是正在泡茶。

这马车很稳,不管道路是平整的、亦或是坎坷的,马车的速度和节奏都不增不减,马车内也是平平稳稳,就连一滴茶都不会晃荡出来。

宫九的手也很稳,他泡茶的动作就如行云流水一般,仿佛是在表演,却又不带一点儿匠气,看得叶孤城在心中啧啧称赞着——其实这样“百项全能”的宫九,带出去明明是很给他长脸的……但为什么明明宫九在他面前常常显得很完美,完美得都要令他动心了,却偏偏又要在外人面前丢脸呢?叶孤城无论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个道理。

宫九可不知道叶孤城又在纠结于“动心和不动心”的问题了,只见他斟好了两杯茶,笑吟吟地说:“行程枯燥,城主不如喝杯茶醒醒神罢。”

茶香四溢,叶孤城端起来浅饮了一口,只有一种感觉:宫九这家伙真是太懂得享受人生了!叶孤城这样想着,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叫我作阿城了?”叶孤城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依然很严肃,但他心里却恨不能扇自己一个耳刮子——他这到底是中邪了还是中邪了还是被变态传染了?!

宫九也愣住了,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事实上在这世上,以宫九的奇葩程度,能让他愣住的人还真没有几个,但偏偏叶孤城就经常会让他愣住。

片刻后,宫九欢快地笑了起来,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这样喊你,难得你也觉得这样的称呼很亲切么?”

叶孤城想了想,说:“挺新奇的。”话说他终于又能够和宫九“正常地”交流了,真是不容易啊……貌似最近宫九“正常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这大概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吧?!

所幸直至现在宫九都还挺正常的,他笑道:“既如此,那我以后都叫你阿城,你可不许生气?”

“……”叶孤城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但他也知道变态的想法是无法由他左右的,宫九既然说出了这句话来,就代表其实宫九已经决定以后要这样做了,就算叶孤城不同意,难道宫九就不喊了么?算了算了,阿城就阿城,虽然乡土了一点儿,但确实挺亲切的,而且这样定下来,也总好过某一天宫九又心血来潮给他取什么奇怪的外号,比如说“小城城”之类的更令人无语的……所以叶孤城­干­脆就默认了,不过他也不愿意吃亏,便问:“你为什么要叫做宫九?”

“宫九”显然不可能是太平王世子的真名,其实叶孤城早就已经对这个名字的来历好奇很久了,难得今天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如此融洽,­干­脆就一次­性­弄弄清楚好了——反正他们都是“情人”了嘛,如果宫九连真正的名字都不愿意说,岂不显得太没诚意了些?

宫九又有些怔愣,但他显然也想到了“诚意”的问题,便只得微微苦笑着说:“我离开王府闯荡江湖,自然不能用原名,宫九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的生母便是姓‘宫’。”名字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他连真实身份都告诉叶孤城了,自然也不在乎名字的事了。

听到宫九提到他的生母,叶孤城不由自主地便有了一种揭人伤疤的罪恶感,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想要让宫九知道“真相”的冲动——据他所知,宫九之所以­性­格扭曲,就是因为误以为他的生父太平王杀了他的生母,甚至于他最后的“败亡”其实也是源于这个误会,那么如果能提早让他知道真相的话,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很多悲剧?

叶孤城还在思考该怎么引导着宫九去寻找真相呢,宫九就已经接着说了下去:“至于这个‘九’字,其实是我的小名‘福久’的谐音,我的母亲给我取了这个小名,是希望我能够幸福长久……”

叶孤城下意识地说:“阿福?”

“……”宫九的手抖了抖,茶壶默默地碎了。

40.

叶孤城看着捏碎了茶壶、沉默不语的宫九,忽然就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于是他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端起了茶杯来慢慢地品味着,誓要将“淡定”进行到底。

宫九瞪大了双眼,定定地看着叶孤城,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诚然他自己时常不按常理地“装疯卖傻”,总会令别人摸不着头脑,显得诡异且神秘;但像叶孤城这种总是冷着一张脸、说话很少但却时常会语出惊人的家伙,则会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这才是真正的境界,“高深莫测”的境界!

这般想着,宫九不禁哑然失笑:叶孤城还真是……总能给他带来惊喜啊。每次当宫九以为他自己已经了解了叶孤城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来令他瞬间改观:像叶孤城这样有趣的情人,怎么能不让宫九满意?

是以宫九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世上会叫我‘阿福’的人,当真是舍你其谁;不过天下间能叫你阿城的人也只得我一个,所以我俩权当扯平,谁也没占谁的便宜。”宫九说着,又略带些无奈地看着叶孤城,道:“不过,相比起‘阿福’这个称呼,我倒宁愿你叫我阿九了……”

叶孤城不答,心里暗想:平时倒也可以叫阿九,但在某些关键时刻,“阿福”这个称呼或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也说不定呢。

宫九见叶孤城不回答,便也不再提这件事了,反正叶孤城说的话本来就少,就是真要叫他作“阿福”也叫不了几次,况且以宫九的厚脸皮,他还真的不怎么太介意——虽说这名字是土了点儿,但不也显得他和叶孤城的关系很亲密么?于是宫九便引开了话题,转而说起了一路上的风俗人情。

从万梅山庄往东南而去,这遥远的路程实在不是一两天就能走完的,况且宫九和叶孤城也根本就不着急,所以他们这一路上倒像是在游山玩水而非是在赶路了。

叶孤城对此是非常满意的,他本来就喜欢游山玩水;再加上宫九又极为擅长投其所好,所以这么一路下来,两人倒真有些情人之间的亲密劲儿了。不过即使如此,叶孤城依旧“坚持底线”,每天晚上都横剑堵门……这真让宫九哭笑不得,他虽然理解叶孤城的“矜持”,但宫九本身却是个及时享乐的­性­子,再这样憋下去,不憋坏他才奇怪了!

不过总的来说,宫九还是挺满意挺开心的,虽然暂时吃不到嘴,但叶孤城毕竟不是普通人,终归他们之间也算是有进展的,至于那什么……就忍一忍吧,反正也是迟早的事儿。

时间就这样以一种欢快的步调奔腾而去了,这天傍晚,宫九和叶孤城终于到达了东南第一大城。

南王府就在这座城里,陆小凤和金九龄大概也是在的。不过暂时来说,那些事情和宫九以及叶孤城都没什么关系。

因着已在马车上休息了许久,他们两人都倾向于先在城里逛一逛。此时正是夜幕初临,大街上灯火通明,吵吵嚷嚷的都是东南当地各式各样的方言,热闹的街边小档上还出售着花样繁多的点心,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

宫九和叶孤城漫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仿佛也被这种热闹所感染了,心情都相当不错。他们就这样悠闲地逛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城西,城西有一个西园,是这城里的一个颇为出名的去处。

西园其实是个大花园,占地非常宽广,即使里面也有不少的小摊贩,但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却都不近——这样可以有效地避免同行相欺,也不会让这西园好似大街上那般吵杂。西园里其实是颇为安静的,只有一些细细碎碎的低语声,人们只要来到了这园子里,即便是那些大嗓门的人也会有意放低声音,仿佛是不愿意惊动了这西园里的花花草草一般,也不知是何时养成的习俗。

到了现如今这个时辰,细细的月牙已经悄悄地从天边开始向上爬了,西园中也已亮起了一盏盏如繁星般的灯。西园里最著名的,是那颗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连理树。那是两株高大的红木棉,彼此连理,合成一株,就像是情人们在拥抱着一样。

就因为这连理树,西园成为了情侣们的胜地。而此时此刻,宫九和叶孤城也在这西园里逛着。

晚风中带着花香,也带着酒香,柔柔地拂过,宫九仰头看着那连理树,忽然就觉得有些心醉,蓦地他伸出了手去,握住了叶孤城的手。

“……”叶孤城默默无语:手拉手什么的,要不要这么幼稚啊……不过不得不说,在这样暧昧的情景下,牵住情人的手,感觉还真是挺不错的,所以叶孤城并没有把手抽回来,而是继续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宫九得意地笑了起来,那表情就像是一个偷吃到了糖果的小孩。便在此时,一个老太婆从树影下慢吞吞地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很老的婆婆,穿着一身补满了补丁的青­色­麻布衣。她的背上就好像压着块大石头,弯得很低很低;昏黄的灯光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令她的脸看来就像是一 张已经被揉成了一团,却又重新展开了的糟纸。

这个老婆婆一看就知是孤苦贫穷的,她嘶哑着声音,叫卖着她的糖炒栗子,给人以一种很心酸的感觉。

宫九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不过此时此刻他牵着心上人的手,漫步在连理树下,就连心也温软了许多,是以他微笑道:“真是难得,我记得糖炒栗子都是北方才有的,南方的栗子莫不该是煮汤吃的?这次倒要尝尝看南方的糖炒栗子是怎样的。”

说着宫九松开了叶孤城的手,走了过去,向那老婆婆买了一斤糖炒栗子,然后笑嘻嘻地走了回来,向叶孤城递上了一颗又热又香的栗子,说:“阿城你试试看,这栗子倒是真不错,以我的眼力,保证是新鲜的。”

栗子放在手心里,暖暖的,心也瞬时就暖了起来。但叶孤城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顿时他的脸­色­变了——他猛地反握住了宫九的手,这时宫九的嘴里正含着一颗栗子,他给叶孤城这一吓,险些没被噎死,好在他反应够快,栗子咕噜一下就滑进了胃里。

宫九满脸古怪地看着叶孤城,问:“阿城你怎么了?我可是差点噎住了,好险好险。”说着他还伸出手来在嘴边扇了扇,笑道:“这新出炉的栗子好烫啊,我还来不及嚼呢就吞了下去,可不要把肚子烫出一个洞来?”

叶孤城见宫九竟还在开玩笑,脸­色­更难看了,怒道:“吐出来,快把栗子吐出来!”他说着竟是急了,一掌就朝宫九的胃部拍去。

宫九有些莫名其妙,他下意识地格挡住了叶孤城呼呼而来的掌风,刚想说话,却忽然脸­色­骤变,苍白而泛青,只听他闷哼了一声,随即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片刻间宫九的额头上就冒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叶孤城心里一沉,他乍然回头,便看见那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太婆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叶孤城立时拔剑出鞘,剑光倏忽而去——对付这样一个好像已被黄土埋了大半截身子的老太婆,白云城主竟已使出了全力!

那老太婆也被这迅疾而凛冽的剑光惊了一下,随即她立马倒地来了一个赖驴打滚,竟是躲过了这一剑!这老太婆的身姿矫健得简直无法形容——在这么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里,能够躲开叶孤城的剑,绝对已是天底下一掌之内的顶尖高手!

便在翻身躲开剑势的眨眼间,老太婆已从之前她用来装糖炒栗子的篮子里抽出了一双短剑,剑上还系着鲜红的彩缎。有了短剑在手,那老太婆好似顿时也有了底气,她竟是一折身子就朝叶孤城激­射­了过来——好快的出手,好快的剑!剑光如惊虹掣电,那速度竟和叶孤城的剑法不相上下!

红缎舞动,短剑飞刺,因她的剑比叶孤城的剑短,所以变化更快、花样也更多!其实这种短剑,并不是江湖中人常用的武器,连着绸带的短剑更多是表演用的剑器——然而在这老太婆的手中,剑器也能杀人,杀人如麻!

这老太婆正是叶孤城所遇到过的最危险的对手——之前他虽然与宫九比过剑,但在最后关头宫九收了手;他也刺伤过玉罗刹,但那时玉罗刹是在和宫九较量;他和西门吹雪比剑,更是用的树枝……唯有这一次,稍不留意就是一个“死”字!

虽然叶孤城心急如焚,但他依旧凝神静气地破解着那老太婆的剑招——这全靠他这段时间为了应对宫九的“变态神功”而练成的“表里不一”的功夫,此时此刻,叶孤城越是冷静,那老太婆就越不冷静。

终于,在好几次想要逃离都被挡下之后,那老太婆终于喝了一声“且住”,随即收剑退开,飞身退了几步,站到了足以躲开叶孤城一剑、却又不足以逃走的地方,说:“这样的剑法,你是白云城主?”

叶孤城寒声道:“解药给我,否则就死!”

老太婆诡异地笑了笑,说:“我赢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但你养的小白脸死定了,因为根本就没有解药!”

叶孤城一时间觉得心都凉了,他很想回过头去看看宫九究竟怎样了,但他不能——他和这个老太婆、也就是公孙大娘正是势均力敌,倘若叶孤城回了头,便是胜负已分。

但这时,公孙大娘却忽然瞪大了眼,一脸吃惊地看向叶孤城的身后,叶孤城岿然不动,他握紧了剑,已打算生死相搏。

但宫九却是笑吟吟地走上前来,伸手搭在了叶孤城的肩上,吊儿郎当地说:“啧啧啧,竟是有幸能尝到公孙大娘的糖炒栗子,本公子可真有口福啊……大娘手艺不错、剑舞也美,有没有兴趣来做九公子的私人大厨?保管比你卖栗子要赚得多。”

还没等宫九说完话,公孙大娘已是一扭身飞远了,她的轻功也是极好的,裙摆被风吹得飞起,露出了她脚上的红鞋子。

叶孤城本来是想追上去的,可宫九死死地按住了他,这让叶孤城有些不快:以他和宫九联手之下,这天下间恐怕还真没有什么人是杀不了的——叶孤城是真的很想杀了公孙大娘。

是以叶孤城转过了头来,正想要质问几句,不料宫九却忽地扑进了他的怀里,面­色­陡然变得灰败了起来,只听他咬牙说道:“快带我走,再迟一点儿我就要撑不住了!”

叶孤城立刻就明白了,他一把抱起宫九,飞身而起,急问:“去哪里?”

“刚刚……路过的……万芳阁……对面……”宫九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又塞了一块令牌给叶孤城,就头一歪没了声息。

41、更新更新 ...

叶孤城抱着昏迷不醒的宫九在月光下疾驰,忽然间就觉得心乱如麻。一时间他好像想了很多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在叶孤城全力施展轻功的速度下,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已来到了宫九所说的地方。

单凭名字就已显而易见,万芳阁是一间青楼。此时月上柳梢,正到了青楼楚馆开门接客的时候,调笑嬉闹、丝竹劝酒的声音远远地传遍了整条街巷。

叶孤城略略瞥了那热闹的街巷一眼,随即侧身一跃,绕道进入无人的暗巷之中,如烟一般飘忽的身影就隐没进了溶溶的夜­色­里。

万芳阁的对面是一片黑压压、低矮破旧的平房,与热闹喧嚣的青楼楚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些平房里或是住着一些偷摸拐骗的小混子、又或是一些年老­色­衰的暗.娼,还开着不少地下赌场,里面有着许许多多见不得光的事……总而言之,良民善类是不可能在这里安家的,但黑道巨擘也不屑于到这里来:可以说,这一片平房就是这东南地界上黑道与白道之间的灰­色­地带。

叶孤城带着宫九跃进了其中的一个破落院子里,若问这里院子这么多,他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这个院子呢?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个院子的大门的形状,就和他手里握着的那块令牌一模一样。

才进了那个院子,叶孤城就被好几道浓烈的杀机给锁定了。然而他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和冷漠,只见他轻轻地一翻手掌,手心里便躺着宫九给他的那块令牌,那些杀机瞬间就消隐无踪了。

片刻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脚步匆匆地迎了出来,引着叶孤城入了房间,又进了密室——这间密室一点儿也不富丽堂皇,里面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这里是一间药房,很大的药房,或许再没有哪里的药能比这里更为齐全了。这药房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果在这里都救不回来的人,到了别处就更没有希望了。

密室里有三个一看就是神医鬼医或是怪医模样的人,他们本来正沉浸在各种药材和毒物的海洋之中,但此时已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围了上来。之前的那个中年人示意叶孤城把宫九放在软榻之上,紧接着他严肃地对叶孤城说了一声“多谢”后,便再不多言,而是站在一旁认真地盯着大夫们“各显神通”地救治宫九。

直至此时,叶孤城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叶孤城之所以松了一口气,一方面他确实是担心宫九的安危;而另一方面却是为了他自己。今夜实在可以算得上是惊心动魄了,叶孤城需要好好地理一理头绪。

事实上公孙大娘会出现在西园并不奇怪,她叫卖带着剧毒的糖炒栗子也不奇怪——据说每当她心情不好、甚至是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杀几个人解解闷。而还有一种更为靠谱的猜测:那就是今夜公孙大娘或许是真的想要对付什么人,但却很不走运地认错了人。

从公孙大娘的话语中叶孤城可以判断出,公孙大娘本来并不认得他,她只是在交手之后才认出了他的剑法。她也不认识宫九,但以红鞋子组织的消息灵通程度,身为大姐大的公孙大娘必然听说过九公子的名号,所以她才会被宫九暗藏威胁的话语给震住了。再加上她以为宫九并没有中毒,所以便只能落荒而逃了——得知了宫九和叶孤城身份的公孙大娘不可能不明白: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如果被宫九和叶孤城联手追杀,都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说,这个“不走运”,既是指的宫九,也是指公孙大娘——诚然宫九白白中了毒很冤枉,但无缘无故就得罪了宫九的公孙大娘难道就会好过么?即使这一次公孙大娘成功逃走了,可是以后呢?宫九有多么地睚眦必报,叶孤城真是再了解不过了……只要宫九没死,那么公孙大娘的倒霉未来已经可以预料了。

总的来说一切都还挺合理的,唯一有那么一点儿奇怪的是,宫九居然会吃下了剧毒的糖炒栗子、还中了招……其实之前叶孤城不是没有怀疑过宫九的,毕竟宫九装可怜、扮猪吃虎的事实在是做了不少,叶孤城心有疑惑也是正常的。

不过最终,叶孤城还是选择相信宫九。虽然宫九经常在他面前装疯卖傻、耍痴弄癫,但平心而论,迄今为止宫九其实没有真正地骗过叶孤城。即使是示弱扮可怜、趁机调戏之类的,那宫九也确实都是真的受了伤的。

宫九虽然厉害,但他也不是神仙,他或许知道公孙大娘的名号,却不可能预知公孙大娘会来卖糖炒栗子:只能说宫九的运气真是太不好了,他不过是和情人约个会、买个零食吃罢了,都能弄成这样,险些送了命……叶孤城真是既觉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来到了这么一个救命的地方,叶孤城已经不怎么担心了:他对宫九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公孙大娘的糖炒栗子虽然是几乎无解的一大杀器,但宫九本身也可以说是几乎无敌的终极反派……事实上叶孤城已经越来越迷信了:宫九既然是“命定”的最后一个反派,那么包括叶孤城他自己在内的这些个“死在前面”的反派们恐怕都是杀不死宫九的——公孙大娘的道行显然比宫九浅了太多。

果不其然,在经过了大夫们的灌汤塞药丸、针扎火烤、甚至是割­肉­放血等一系列看得叶孤城背后发毛的“救治”之后,宫九“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随即就悠悠地醒了过来。叶孤城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顺便默默地想着:宫九果然是奇葩的,就连无解的糖炒栗子都毒不死他;更奇葩的是他养的这些个大夫们——那表情、那神态、那动作,仿佛宫九就是他们“期盼已久”的小白鼠……

宫九甫一睁眼,那个一直死盯着大夫们的中年男人连忙走上前去挡开了想要继续动刀子“做实验”的大夫们,肃然说道:“劳烦各位了。”三位大夫互相看了看,终于满脸可惜地大叹了一口气,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密室。

听力十分灵敏、而且还站在门边的叶孤城仿佛听到了这样的一段对话——“不是说好了不要那么早把他弄醒的嘛?可惜了,难得有这么一次好机会……”“哎呀,都是我太激动了,一时就给忘了,都怪那种毒太过奇特了,他的恢复力也很奇特,我哪里还忍得住呢?”“行了行了,都怪你,罚你负责配出一种药来把那个死不掉的家伙给放倒,也好让我们再去耍一耍……”

“……”叶孤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于是他走到了软榻旁边,问:“你没事了?”叶孤城甚至在想,经过那些人的“医治”,说不准宫九身上会少了好几个“零件”呢。

宫九可不知道叶孤城在腹诽他,他现在正以一副“饱受摧残”的凄惨模样歪在榻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叶孤城,“满含深情”地说:“阿城,只差一点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叶孤城几不可见地抖了抖,冷漠道:“谁让你乱吃东西。”

宫九见叶孤城非但不安慰他,反而还“指责”他,略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委屈地说:“我以后都听你的,再也不敢乱吃了……”

叶孤城闻言,忽然就有了一种身处幼稚园、身为老妈子的莫名感觉……

眼看着这两人的“有爱互动”终于告一段落了,那个一直默默当着布景板的中年男人走前了一步,声音平板、毫无起伏地说:“少爷,东南的事都已经按你的布置安排下去了,不知可有什么新的吩咐吗?”

宫九一瞬间就收起了那一副可怜又委屈的表情,神情狠辣地冷笑道:“把红鞋子的事提到第一位来办,尽全力给我查出她们的老巢!”

那中年男人应道:“是。”随即他看了叶孤城一眼。

这个“暗示”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宫九便放软了语气,说:“穆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的事没有什么是需要避着叶城主的。”

那中年男人,也就是宫九最为信任的大管家穆叔,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叫少爷得知,这段时间里少爷你亏了不少钱,现银有些周转不开,以致很多计划都无法顺利进行下去,不知少爷有什么章程没有?”

叶孤城听得眼角一跳,继续冷着脸就当没听到。倒是宫九微微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笑道:“穆叔你莫不是在说笑罢?我分明是越赚越多,又怎会有什么亏损以致周转不灵?”

穆叔淡定地说:“少爷你这就是有所不知了,这些时日以来,霍休的产业虽成了我们的,但青衣楼的内忧外患可不少,需要时间整合,在此之前很难从里面榨出油水来;峨眉派也差不多,独孤一鹤死得太仓促,他的遗产总得慢慢收拢,所以我们非但没有进账,反而要多养峨眉派的一群人。珠光宝气阁本来是最易上手和赚钱的,但少爷你直接就送给叶城主了;而我们和白云城的生意又几乎是毫无利润,现在还要多负担一个基本上都是在和飞仙岛做生意的码头,再加上少爷你的几个大动作本来就需要很多钱……是以还请少爷治我一个办事不利之罪,这一笔烂账我实在是管不好了。”

叶孤城摆出一副万事不经心的表情,却是暗自偷笑着想:这个管家的话里话外其实就一个意思——阿九你养情人花了太多钱了!所以说大手大脚什么的真要不得啊……不过以叶孤城的­性­格,想让他把吃进去的好处再吐出来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所以他依旧一脸淡定,八风不动地等着看宫九的笑话。

宫九听完穆叔说的话,简直就像是又吞了一个糖炒栗子下去,脸­色­忽青忽白,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以一种“壮烈”的表情看着穆叔,说:“我明白了……红鞋子的那帮女人倒是赚得不少,对付她们的事你抓紧办吧,办完了自然就又有钱了。”

穆叔冷静地看着宫九,平淡地说:“好的,少爷。不过还请少爷留意一下日常花销,总是率­性­而为是不好的。”

宫九垂头丧气地说:“我知道了,穆叔。”

可是穆叔的话还没说完,他接着说道:“还有就是,少爷你体内余毒未清,近期要切忌大喜大悲,否则恐怕要多花不少汤药钱。”

宫九终于是忍不住了,反驳道:“我怎么会余毒未清?那些老家伙们难道是养着吃白饭的么?还有,若是连我的汤药钱都付不起了,我还要你们作甚?!”

穆叔淡定地说:“那些大夫们还想继续为少爷医治,所以你才会余毒未清。至于汤药钱,能省一点是一点,我们这都是为了少爷的大业着想。”

宫九被气得笑了起来,说:“若是连我都毒发身亡了,还谈什么大业呢?”

穆叔道:“少爷请放心,你神功无敌,之前被叶城主重伤了两次都没事,这点儿毒是要不了你的命的。”

宫九终于是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歪倒在软榻上“悲愤”地瞪着穆叔,几乎已说不出话来了。

穆叔这才终于点了点头,说:“很好,这一口血吐出来,少爷你的余毒就清了,汤药钱也不用花了。”

“……”叶孤城忽然就觉得宫九真是好可怜,什么叫做“一物降一物”,这位管家真不愧是能够成为宫九的管家的人啊!不过有了这个管家在,以后他再想让宫九做“冤大头”,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呢……

眼见着宫九都被打击得直接拉起毯子蒙起头,­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叶孤城便也随着穆叔离开了满是药味的密室。

这密室所在之处的房子实在是破旧不堪,过惯了好生活的叶孤城自然不愿意住在这里,他正想着要去哪里住呢——话说这段时日里叶孤城的生活总有宫九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这一时之间他竟是觉得有点儿离不开宫九了。便在此时,穆叔开口说道:“叶城主,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孤城稍稍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给了穆叔这个面子——他看出穆叔大概算是宫九身边的头一号人物了,应是跟了宫九许多年、深受信任的,就算是看在宫九的钱的面子上,叶孤城也不好不理会这个大管家。

但叶孤城是打定了主意的,无论这个管家说什么,他听着就是了,要想让他“赞助”什么的,那完全是想也别想……

然而出乎叶孤城意料之外的是,穆叔首先说的是:“方才我观叶城主为我家公子忧虑担心,想必城主对我家公子也是情谊深厚的罢?”

叶孤城沉默不语:打感情牌什么的是没用的……感情是感情,钱是钱,这个还是要分清楚的,他可不像宫九,做事全凭心意——叶孤城虽然很喜欢宫九这样对他,但若是换个顺序……叶孤城真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做冤大头的。

穆叔或许是对叶孤城的­性­格十分了解了,也没指望他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从小看着公子长大,他从未对什么人这样上心过,居然在才认识城主没几天的时候,他就连真实身份都透露了出来。公子的这份心意,希望城主莫要辜负,其实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风光,他也有很多伤心事……”

“你所言何意?”叶孤城淡淡地问道,暗想:不就是拿了一个珠光宝气阁嘛,不要把他想成“渣”嘛,他也是很纵容宫九的好不……宫九耍了那么多次变态,他“才”重伤了宫九两次而已,这已经很难得了!换了别人能容忍宫九么?早就戳死他了!

“唉,”穆叔低叹了一声,道:“城主可知公子他明明是太平王世子,又为何要漂泊在外、闯荡江湖?”他也不等叶孤城回应,便说:“实是因为当年,公子亲眼目睹了一桩惨剧,他以为王爷杀了王妃,所以才含恨离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但事实上公子亲眼所见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叶孤城面­色­微变,寒声道:“你究竟有何目的?”叶孤城真是太惊讶了——这个管家究竟是什么人,竟知道这样大的秘密?!那他又为什么不告诉宫九?他在宫九身边这么多年难道有什么企图?现在又为什么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天,这个世界真是太神奇了:即使叶孤城知道剧情,这意外也还是多得不得了……

穆叔凝视着叶孤城,说:“我只希望城主能引导公子知晓真相,从而解开他的心结……公子其实一直都在用诡异不羁的行为掩饰内心的痛苦,这些年他过得实在很不好。”

叶孤城疑惑道:“既知真相,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不是很奇怪么?

穆叔摇头道:“公子的脾气最是固执,他一旦认定的人和事是不会变的,即使我说出了真相,也不过是直接被公子杀了而已,于事无补;唯有以城主你在公子心里的分量,或可劝他回头。”

“……”叶孤城真心敬佩这个管家,这世界果然是藏龙卧虎!

但穆叔的话还没完,只听他说:“公子想要造反,这件事他也没有瞒着城主。然而即便公子他智计过人,造反一事也还是太过危险了,稍有意外,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真心希望城主能把公子的钱都搬到飞仙岛去,没有了钱,公子就是想造反也不成了。”

42、更新更新 ...

听完穆叔说的话,叶孤城顿时呆立当场,震惊得无以复加——这、这个提议真心是太、太诱人了啊!这位管家果然是“尽职尽责”啊,不但要管账理财、招兵买马,还要应对一个变态主子的各种需求,甚至还得关心主子的心理疾病问题,以及帮主子准备嫁妆什么的……要不要这么给力啊,叶孤城都快给他跪了!

不过叶孤城还是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激动之情,抵挡住了这个“和管家合作把宫九的钱全部搬空”的巨大诱惑,凝神定气地细细思考了一番……却不料这么一想,叶孤城竟是越想越是心惊,半晌之后,他不动声­色­地平复了心情,淡漠地看着穆叔,冷冷地说:“你不该背着他来找我,倘若破坏他的计划,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虽说叶孤城确实对宫九的产业和钱非常眼热,但他并不是那种分不清主次的人——这管家的提议看起来虽然像是为了宫九好、对叶孤城也十分有利,但事实上,这种以“我为你好”的名义来“拖后腿”的行为才是最最可怕的:纵观前人后事,不知有多少“反派”都是倒在了心腹下属或是爱人情人的“自作聪明”之下……这些反派们或是有智慧、又或者有权势,还大有能力和抱负,结果却被某些“猪一样的队友”的“忠心”和“爱心”给害死了,真是想想都苦逼啊!

宫九无疑是很聪明很厉害的,他的造反计划也几乎是天衣无缝的——而最后他死于陆小凤和沙曼之手的那点儿意外和巧合,叶孤城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既是如此,叶孤城­干­嘛要去做“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傻事?“天下有你一半”的这个承诺叶孤城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呢,那么与其相信别人,倒还不如相信宫九:叶孤城既不傻也不迟钝,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宫九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难道他会察觉不出么?而且更有甚者,从前叶孤城时常会对宫九的布置和计谋感到心惊并为此而暗生防备,但如今他们感情渐深,叶孤城反倒怀疑宫九“原本”的下场那么悲剧,会不会就是被“猪一样的队友”给拖了后腿?!

当叶孤城想明白了这些,心里的激动之情那是一点儿也不剩了,反倒是陡然生出了许多防备之意,他目光冷冽地盯着穆叔,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的意思。

穆叔却是半点儿也不感到心虚,反而十分欣慰地连连点头说道:“叶城主所言甚是,有了城主的这句话,我便也能安心地去为公子办事了。还请城主放心,我绝不敢耽误公子的大事;而今夜之谈也令我相信,有了城主相助,公子的大业必能更添上几分成算。”

穆叔的这话一出,两人几近凝固的气氛又缓和了一些,这几句话显然表示了之前穆叔根本就是在试探叶孤城,但叶孤城此时对穆叔的话也不全信了,他默然不答,心里却是暗想:想要知道这个穆叔究竟打着什么主意,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今晚他们的对话全部都告诉宫九——宫九对自己的下属们肯定有一套严密的掌控方式,只要他们两相一核对,便知穆叔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了。

穆叔也不愧是“人老成­精­”,他仿佛是看出了叶孤城的想法,淡淡地笑了笑,说:“城主依旧对我存有疑虑,大可去找公子求证,我对公子的忠心天地可鉴,绝不浅于城主对公子的情谊。”他半开玩笑地说完了这些话,却是又严肃了起来,道:“然我之前所言的王妃之事确确属实,还望城主谨慎而行。此事乃是公子的心魔,一旦揭破,当真是非同小可的。”

到了这个时候,叶孤城对穆叔的怀疑终于再次降了下去,因为他本来就清楚地知道王妃的旧事,自然明白这件事对宫九的影响有多大,于是他微微颔首道:“此事我自有决断,你不必多言。”

穆叔带着一脸满意的表情离开了这个院子,临行前他告诉叶孤城:之前的那块令牌效力极大,几乎可以调动宫九所有的势力,所以如果宫九不再要回去,那叶孤城可一定要好好地保管和使用啊。

直到此时此刻,叶孤城才终于是确定了,看来今晚穆叔之所以要和他说这么多,其实反倒是怕他会给宫九“拖后腿”吧……这穆叔可真是一只老狐狸,叶孤城感慨地想到:就凭着这么几句话的工夫,穆叔不但摸清楚了叶孤城对宫九的态度,表达了他对宫九的忠心以及对叶孤城的善意,还把关于王妃之死的那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叶孤城去烦恼——当真是“老­奸­巨猾”!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反正叶孤城是睡不着了,况且以他的武学修为,一天不睡觉根本也是毫无所谓的事,于是叶孤城­干­脆就在无人的街道上闲逛了起来。

叶孤城一边为这卧虎藏龙的世界而感慨,一边悠悠然地离开了那个院子,不带一丝烟火气地漫步在柔和的月光之下——此时已是后半夜了,就算是对面的万芳阁中也渐渐歇下了喧嚣的闹意:想来里面的那些男男女女们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至于还在做的那些嘛,大概都是非一般的人类了……

大晚上不睡觉的叶孤城大概也是非一般的人类罢,总之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叶孤城已不得不正视他自己的心了——那就是,他对宫九的确已有了不一般感情。之前宫九吞下糖炒栗子的时候叶孤城是实实在在地担心,甚至于至今他都还是确确实实地想杀公孙大娘……这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

有感情就有感情呗,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可扭扭捏捏的呢……叶孤城淡定地想着,既然如此,­干­脆找个时间“生米煮成熟饭”算了,话说之前宫九都“自荐枕席”那么多次了,等下一次到来的时候他就……咦?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孤城暗自失笑地摇了摇头,随即略一偏头,却是恰好看见一个人失魂落魄地从某条­阴­暗的小巷子里走了出来。

“陆小凤?”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定理”?

蔫不拉几的陆小凤抬起头来,失声喊道:“叶城主!”

“……”叶孤城默然无语:他又没有像原著里那样一见面就一招天外飞仙过去,陆小凤见着他有什么好吃惊的,哼!

但陆小凤显然很吃惊,也很是惊喜——任何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若是能遇上一个厉害的朋友,那都是值得开心的事。

可不出片刻,陆小凤面上的喜­色­又慢慢地淡了下去,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略带踌躇地走到了叶孤城的面前,犹豫着问:“叶城主既在此处,那么宫九是不是也在附近?”

叶孤城很淡定地答道:“在。”

陆小凤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终于一脸悲壮地咧嘴道:“那么烦请叶城主带我去见他罢,这件事恐怕已到了不找他不行的地步了……”

叶孤城的心里已大致对陆小凤此时的情况有了猜测,却依旧问道:“明天不行?”

陆小凤大力地摇头,正­色­说:“不行,多等一刻就是人命关天!”

叶孤城终于点头同意了,缓缓地说:“我可以马上带你去见他,不过他正卧床不起,你莫要太吵。”

陆小凤瞪大了眼:“宫九又受了伤?!”说着这句话之时,陆小凤的表情已变得无比古怪,他此时此刻看着叶孤城的眼神……就仿佛是在说:原来你你你是个衣冠禽.兽啊!

“……”叶孤城眉梢一跳,微微冷笑道:“你以为是我?!”

陆小凤连连摇头、赶忙否认,笑得一脸谄媚、点头哈腰。但他那种“蛋疼”的纠结感已出卖了他:陆小凤分明觉得,以宫九的本事,这世上除了叶孤城以外,还有谁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宫九重伤在床?唉,宫九也真是不容易啊,谁让他偏就要喜欢上叶孤城呢……这辈子不被戳出几十个窟窿来才奇怪了!

叶孤城冷着一张脸把陆小凤带回了那个破败的院子,再度收获了陆小凤看待“禽.兽”的眼神一枚,直到他们进入了密室,叶孤城才在陆小凤恍然大悟的表情中找到了些许安慰——陆小凤你瞪大眼睛看清楚:禽.兽你妹啊禽.兽!哥分明是正常人,宫九才是变态的好不?!

不过陆小凤显然还在继续误会着叶孤城,他看到了软榻上“奄奄一息”的宫九,不禁放轻了脚步走近榻前,满含同情地说:“九兄,你莫不是又中了剑?”宫九这是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不懈地去追求白云城主啊,搞得他都佩服得想要喊“九哥”了。

宫九慢慢地眨了眨眼,看了看“前来慰问”的陆小凤,又看了看满脸寒霜的叶孤城,轻叹了一声,说:“命途多舛,真是奈何奈何啊……陆兄,你此次是所为何来?”

陆小凤眼含热泪地上前紧握住宫九的手,说:“九兄,我们可真是难兄难弟啊!”

叶孤城咬牙想到:难兄难弟你妹!陆小凤简直是皮痒痒了吧,看来不给他来一招天外飞仙还真是不行啊!

宫九略有些失笑,说:“陆兄不要着急,你且坐下来慢慢说。”说着他指了指离软榻不远的椅子,而后又看向叶孤城,情意绵绵地唤道:“阿城……”他拍了拍软榻的边缘,示意叶孤城过来坐。

“……”陆小凤看得简直想要自挖双眼:这可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他同情宫九简直就是白费感情嘛!合着人家是乐在其中!

在陆小凤“呆滞”的目光的注视下,叶孤城淡定地走了过去,就坐在软榻上,暗想:陆小­鸡­居然敢“妄自揣测”哥,哥就要叫他惊掉下巴,哼!

半晌之后,陆小凤默默地把下巴托起来安回原位,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把他这段时间的辛酸“查案史”缓缓道来。

原来在这段时间里,陆小凤已基本确定了绣花大盗就是一个穿着红鞋子的女人,而根据种种线索指向,陆小凤判断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好朋友蛇王的大仇人——公孙大娘。

蛇王是东南这一带所有小混混们的老大,宫九现在所处的这片灰­色­地带其实也是蛇王的地头——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东南这一片,就是宫九的势力也不敢轻易得罪蛇王。所以说,可以想见蛇王的消息会有多么灵通了。

据蛇王所说,公孙大娘原名公孙兰,据说是前朝初庸教坊中的第一名人、“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公孙大娘的后代,所以大家也都叫她作公孙大娘。

虽说公孙大娘的这个名号在江湖上毫无名气,可令陆小凤无比吃惊的是,蛇王告诉他,公孙大娘还用过很多其他的名号——绝对是赫赫有名的名号:比如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等等。事实上,还包括了熊姥姥……熊姥姥的糖炒栗子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而公孙大娘就是熊姥姥的这个秘密,却是在陆小凤前往西园赴约之后才知道的。

薛冰被抓走了,陆小凤心急如焚,只能寄希望于能在西园里找到一个穿着红鞋子的女人,也就是公孙大娘。可是等陆小凤到达了西园,找了一大圈后,却只在偏僻的角落里看到了几具乞丐的尸体,尸体旁还散落着一些糖炒栗子……再然后陆小凤遇到了金九龄,得知了卖糖炒栗子的就是公孙大娘,只不知她是因着什么缘故而提早离开了。

“火上浇油”的金九龄又带着陆小凤去了薛冰“最后出现”的地方,找到了薛冰的裙子。到了那个时候,陆小凤的心本来就已沉了下去,孰料待得他回到蛇王的小楼里之后,竟发现蛇王已被人用一条鲜红的缎带给勒死了!接连遭遇了好友被杀、情人失踪的陆小凤这次是彻底怒了,他发誓要让公孙大娘血债血偿!

但无奈的是,陆小凤却找不到公孙大娘了,就连蛇王也死了,他的线索便已断了。是以此时,陆小凤紧紧地握着宫九的手不放,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说:“九兄,上次你说你认识绣花大盗,也就是公孙大娘,所以还请你给我指一条明路罢?”

宫九听完了陆小凤的一大段话以及“恳求”,终于是笑了起来,但他的脸­色­却很白、惨白,只听他幽幽地说:“陆小凤,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陆小凤怔了怔,随即轻“咳”了一声,尴尬地说:“这个……这是九兄你和叶城主之间的情趣,我一个外人不好多说罢。”

43、更新更新 ...

什么什么……情趣?!听了陆小凤这话,叶孤城的脸­色­立马就黑了,森森的冷气一个劲儿地往外放,就连宫九也被陆小凤“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弄得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哭笑不得地瞅了瞅叶孤城,又暗自荡漾地偷笑了一番,这才正了正神­色­,对陆小凤说:“陆兄啊……我这一次是中了毒,又不是中了剑,哪儿是什么情趣呢?”

宫九的这种解释的说法简直就是越抹越黑啊――中毒不是情趣,难道他被叶孤城戳几剑就是情趣了么?叶孤城听得各种无语,狠狠地瞪了宫九几眼。

不过总算陆小凤那神奇的思维还是被“中毒”这两个字拐回了正常的范畴内,他有些莫名地眨了眨眼,问道:“中毒?九兄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宫九“哼”了一声,冷冷地笑道:“这事情说来也简单,我不过是吞了一颗糖炒栗子而已。”就算没被毒死,也差点把他给噎死了。

“糖炒栗子?!”陆小凤吃惊地跳了起来,喊道:“难不成是公孙大娘?”

宫九撇嘴道:“自然是公孙大娘,否则这世上还有谁的糖炒栗子能够放倒我?”

陆小凤偷偷地瞥了叶孤城一眼,立时就被冻得打了个寒颤,他赶紧识相地收回了视线,想了想,斟酌了几番,这才缓缓地问:“九兄……你莫不是原来就认识公孙大娘?那么她又为何要毒害你?”

宫九一脸无辜地看着陆小凤,说:“我根本就不认识公孙大娘啊?我和阿城今日傍晚方才入城,我们不过是在城中闲逛了一番,在走到西园的时候,我心血来潮地和一个老太婆买了糖炒栗子来吃吃而已,谁知道我怎么就那么倒霉,一颗栗子下去差点儿就要了我的命!”

“原来是你们先去了西园,”陆小凤恍然大悟,道:“难怪我没有遇到公孙大娘,看来是晚了一步……”随即他又目光灼灼地盯着宫九,说:“可是九兄,之前你不是说你衣服上的牡丹花就是绣花大盗绣的吗?”

宫九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陆小凤,说:“我当时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不都已经自罚了三杯酒么?怎么你竟然还以为那是真的?”

“……”陆小凤简直就要无语凝咽了:老大啊,你开玩笑开得那么像真的,这能怪我么?!不过他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那也就是说……九兄你是完全不认识绣花大盗的了?”陆小凤死死地盯着宫九,眼睛都快冒出了光来,看得叶孤城暗自一阵好笑:宫九当然是认识绣花大盗的了,不过他会说么?

宫九当然不会对陆小凤说实话,他也不正面答复,而是故意引开话题,道:“我那件衣服上的牡丹花是我自己绣的,和绣花大盗半分关系也没有……至于公孙大娘嘛,”宫九忽而就满脸­阴­森,冷笑道:“如果她认识我的话,就该知道九公子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陆小凤先是因为“绣花的宫九”打了一个激灵,再听下去,他忽然就觉得眼前一片大亮,前途光明无比:他之前真是很担心宫九和公孙大娘的关系非同一般,而宫九又这么厉害、不好对付,所以是愁得不得了――孰料宫九非但和公孙大娘没有关系,更巧的是,公孙大娘竟还贸贸然地得罪了睚眦必报的宫九,那岂不是说明……宫九能够帮他对付公孙大娘、解决绣花大盗的事了?这绝对是件天大的好事啊!

于是陆小凤满脸兴奋地说道:“九兄,既然这公孙大娘如此可恶,不如你……”

可还不等陆小凤把话说完,宫九就虚弱地躺倒了下去,“气若悬丝”地喃喃道:“啊呀呀,这糖炒栗子可真是毒啊,我好难受,浑身都疼……”

陆小凤顿时一脸菜­色­,苦哈哈地说:“九兄,九公子,拜托了,你就帮帮忙吧……你本事那么大,就算不亲自出手,要对付一个公孙大娘不也是手到擒来的嘛?”说着他又看向了叶孤城,讨好地说道:“不然……不然请叶城主来帮帮我,这总行吧?”

叶孤城无比冷淡地看着陆小凤,暗自想道:本来他也是想对付公孙大娘的,可是这只陆小­鸡­这么不识趣,居然敢以为他堂堂的白云城主是个渣啊……哼,他才不要帮忙呢!再说了,公孙大娘其实也不是绣花大盗,他和陆小凤可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宫九自然也是不愿意把他家的城主“外借”的,是而他以一副控诉的表情看着陆小凤,说:“陆兄,如今我都这样了,你竟然还忍心让我家阿城与我分开?你……”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这后半句话宫九不用说,但光看他的表情大家也都懂了……于是陆小凤完全噎住了,他满脑门上都是冷汗,彻底地无语凝咽了。

孰料就在陆小凤打算默默离开的时候,宫九却是眼睛一转,笑道:“陆兄且慢,我和阿城虽是爱莫能助,但我却能给你找一个好帮手。“

陆小凤眼睛一亮,忙问:“太好了,是谁?”

宫九神秘兮兮地说:“不急,且先等上两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陆小凤连连点头,满怀希望又满怀好奇地走了。

叶孤城也很好奇,他盯着宫九,虽不说话,但已明白地表示了他想要知道。

可宫九偏要卖个关子,他忽而一伸手抱住叶孤城的腰,顺带着把头挪上了叶孤城的大腿,拉长了声音说道:“阿城,好累……不如我们休息吧。”

“……”叶孤城一时只觉得背后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他看着欠揍的宫九,手扶上了剑柄,咬牙冷笑道:“看来毒栗子你还嫌不够,不若再来一剑?”

宫九已摸清了叶孤城对他是嘴硬心软,于是非但不收敛,反而还得寸进尺地在叶孤城身上蹭了两下,荡漾地说:“阿城阿城,你怎么舍得?我今天可是真的差点儿就死了……”

叶孤城真心被宫九给打败了,一个人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这简直是厚得无边无际啊!

叶孤城正要把宫九一把推开站起身来,孰料宫九却是立马转换了表情,半是体贴温柔、半是委屈恳求地说:“再不休息,天就要亮了……阿城,附近没什么好地方,这密室里也只有这么一张榻子,你就凑合一夜嘛,算我求你?”

于是叶孤城终究还是没站起来,就这么抱着一个变态纠结又纠结地过了小半个晚上。

至于宫九嘛,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到底睡着了没有……他荡漾得险些把口水蹭在叶孤城身上……

只可惜这一夜已过了大半,天很快就亮了。天一亮,叶孤城就甩下宫九,径自离开了密室。

宫九毫无形象地仰躺着,摸了摸下巴,笑眯了眼,哼哼唧唧自言自语地说:“脸皮还是这么薄啊……可我已经等不及了呀……”

等不及的不止宫九一个,事实上陆小凤也等不及,他的小情人薛冰如今生死不知,他当然不可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宫九所说的那个“帮手”身上――其实陆小凤更多的时候,靠的都是他自己。

陆小凤绝不是一个依赖别人的无能之辈,否则大家怎么会愿意和他做朋友呢?虽然陆小凤经常爱找朋友们帮忙,但他也常常帮朋友的忙。他是个有主见有智慧的人,而事实上,在更多的时候,他惹麻烦都是为了他的朋友,而在他背后捣鬼的人也都是他的朋友……陆小凤常常被朋友们在背后Сhā刀,所幸他运气逆天,死的都是别人:但在经历了这些还能够不对朋友失望,陆小凤也不愧是陆小凤了。

陆小凤现在正和金九龄在一起。金九龄虽已不是六扇门的总捕头了,但他的威望依旧极高,这城里的捕快们在他的指挥下,很快就排查出了几个疑似公孙大娘住过的地方,陆小凤便和金九龄一起一处一处地去找线索。

却不料陆小凤他们在某一个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小匣子,金九龄“自告奋勇”地打开了匣子,结果就中了毒烟。匣子里只有八个字:留交阿土,彼已将归。

阿土就是这城里的一个癞子乞丐,于是陆小凤把匣子摆回原位,甚至还在上面撒上了均匀的灰尘,又让跟他们同来的捕头们盯住这里、守株待兔――至于陆小凤自己,他当然要先带金九龄去找大夫。

当陆小凤把金九龄交托给他的另一个朋友、也是当地最好的大夫之后,正要去看看阿土上钩了没有,就收到了街边卖烧饼的胖胖老板递来的一张小纸条,上书:帮手已至,来万芳阁。

万芳阁当然也是宫九的产业。叶孤城出门去小转了一圈回来,就被等在门口的穆叔直接带进了万芳阁里的一处僻静却不失奢华的后院,宫九此时正身披锦裘、侧卧在院子正中的大树下的一张镶金挂玉的虎皮大椅上,悠闲地喝着茶。

叶孤城几乎给宫九气乐了:这万芳阁明明就在对面、只是走两步就到了,昨夜里宫九竟也不说这里是他的产业、好让他们来住豪华客房,反倒要挤在满是药味的密室里,叶孤城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吃豆腐吃到这份上,他不佩服宫九都不行了!

但随即叶孤城就真的有些不高兴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娉娉袅袅地从客房里走出来的女人――正是沙曼。

好久不见沙曼,叶孤城几乎要把这女人给忘了,可偏偏现在见到了她,还真让叶孤城有些堵心――沙曼和宫九是什么关系,还有人能比他更清楚的么?!

宫九这家伙难道真是欠揍么?他和叶孤城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进展,竟敢转头就把沙曼弄过来,难道是存心想要膈应叶孤城?

叶孤城心火上涌,转身就想要直接走人,宫九却是忽而就从虎皮大椅上跃了起来,朝着叶孤城扑了过去,紧紧地拽住了他的手腕,还摇晃了两下,说:“阿城阿城,我和沙曼是绝对纯洁的,你可不要吃醋?”

纯洁你妹!我和你才是纯洁的――叶孤城默默地想着,手一翻就把宫九甩开了:那糖炒栗子的毒总归是这世间顶尖的奇毒,虽是依旧要不了宫九的命,但也令他内力大损,想抓住叶孤城那是不可能了。

眼看叶孤城就要走出了门去,宫九连忙朝沙曼使了个眼­色­,沙曼微微一笑,道:“叶城主,沙曼是九公子的下属,仅此而已。”

叶孤城回过头来,他直到此时才正眼打量了沙曼一番,这一看,他就觉得,沙曼变了。

之前的沙曼虽有些小聪明,但毕竟阅历浅、见识也少,那种青涩的样子,叶孤城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但此时的沙曼,穿着一身粉红长裙,却半点儿不显艳俗,反倒是妩媚动人,再加上她还带着几分清高的神情,笑得优雅得体,简直就是男人心目中的女神――这明丽的颜­色­已将她的美全都挖掘了出来,叶孤城恍然觉得,这才该是那个先迷倒了宫九,最终又嫁给了陆小凤的沙曼的模样,只不知她的心计和智慧又有了怎样的进步?

叶孤城淡淡地瞥了宫九一眼:看来是花了不少本钱来调.教的吧,哼。

宫九暂时没有多做解释,因为陆小凤已来了,他一进门就开心地嚷嚷道:“九兄啊,我的帮手在哪里?”

宫九笑眯眯地指了指沙曼,说:“她。”

陆小凤的下巴掉了。

叶孤城也有些吃惊,这是什么情况?宫九究竟是有­阴­谋呢还是有­阴­谋呢……不过无论如何,把沙曼送给陆小凤这真是一个好主意,沙曼本来就会是陆小凤十年以后的老婆,宫九你就少搀和了,小心把命都给搀和没了。

44

陆小凤呆滞地看了一眼千娇百媚的沙曼,而后抬起颤抖着手指,指着宫九说道:“九兄你……你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宫九笑吟吟地回应道:“当然不是了,沙曼可是特地日夜兼程地赶来给你做帮手的,怎么,陆兄是看不上她么?”哼,男人嘛,其实都是这样的——别人送的、轻易得来的女人,又怎比得上偷的抢的、历经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呢?上辈子陆小凤和沙曼那可真叫一个“天雷勾地火”,他们还共同经历了宫九的重重考验和破坏,最后联手除掉了阻碍他们的美好爱情的大反派,这才终成眷属……可这一次,宫九反而要把沙曼送给陆小凤了,只怕陆小凤还不情愿要呢,宫九饶有兴趣地想着。

顺着宫九的话,沙曼轻轻巧巧地走到陆小凤身边,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小凤,她的目光就仿佛会说话一般,欲说还休,形容不出那是怎样的幽怨和哀愁。

陆小凤最是拿这种既聪明又美丽的女人没办法的,是以他只得苦笑着对宫九说:“我怎么敢看不上沙曼姑娘呢,应该是沙曼姑娘看不上我这个浪子才对吧。再说了,我这番是要去抓绣花大盗的,那可是个要命的活计,九兄你让这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跟在我身边,岂不是要叫我胆颤心惊么?”

“啧啧啧,”宫九摇头晃脑地说道:“陆兄果然是舌灿莲花,这般的风流多情、怜香惜玉……瞧瞧,沙曼的心都要给你勾走了。”果不其然,沙曼此时已双颊微红、眼波含情,陆小凤只瞥见了一眼,就连忙转过了头不敢再看,心里噗噗直跳。

可宫九却是续道:“不过说来说去,陆兄你也无非是觉得沙曼帮不上你的忙,甚至还可能会帮倒忙,所以才要推三阻四,不愿意要她这个帮手罢?”

陆小凤摸了摸他的小胡子,继续苦笑着,也不答话,但明摆了就是那么个意思。

然而沙曼却是忽然开口,柔柔地说道:“陆公子大可放心,沙曼尚有自保之力,绝不会给公子添麻烦的。”说着她语调一转,带着几分狡黠地说:“陆公子不是想找到公孙姐姐么?若是不想……沙曼倒也确实帮不上其它的什么忙了。”

陆小凤一怔,忙追问道:“公孙姐姐?公孙大娘?你……她怎么成了你的姐姐了?”

沙曼捂嘴一笑,稍稍提了提她那及地的裙摆,只见她的一对莲足上穿的,赫然是一双红鞋子。

这时便连一直淡定围观的叶孤城也看得心下一凛——宫九果然有­阴­谋,这沙曼居然都成了红鞋子的成员了!那之前的糖炒栗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小凤失声叫道:“红鞋子?!你……你也是红鞋子组织的人?”

沙曼抿了抿­唇­,微微摇头说道:“我还不是正式的成员,只是此前被人引见,与公孙姐姐见过了一次而已……想要成为红鞋子的正式成员,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我如今的本事可是远远不及诸位姐姐们呢。”

陆小凤稍稍思考了片刻,这才沉声问道:“那么你对红鞋子组织的事知道多少?关于公孙大娘的事情呢?她究竟是不是绣花大盗?”

沙曼却是不再多说了,她微微偏了头去看宫九。宫九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后淡淡地笑道:“陆兄又何必心急至此?如今沙曼还算是我的人,你怎好当着我的面来逼问她呢,陆兄可是失礼了。”

陆小凤微微一愣,瞬间转换了几重心思,这才慢慢地、也笑了起来,说:“九兄说得是,是我太过心急了,得给沙曼姑娘陪个不是。”他说着,竟是极有风度地朝沙曼弯了弯腰、拱了拱手,脸上还挂着风流浪子的标准笑容,几乎可以闪瞎人眼。

沙曼的脸更红了,红得娇艳欲滴,宫九“哈哈”一笑,说道:“我方才不过是说笑而已,陆兄既和沙曼这般地郎情妾意,我也有意成|人之美,从此沙曼便跟着陆兄吧,即使帮不上什么大忙,做个红颜知己也还配得上陆兄罢?”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宫九自我感觉他这件事办得可当是真厚道极了,提早这么多年把陆小凤的老婆送给他,怎是“够朋友”三个字可以形容的。

陆小凤微微皱了脸,略有些为难地说:“这……沙曼姑娘是九兄的人,我怎好……”

宫九不待他说完,便正­色­道:“陆兄此言差矣,我不过是路见不平,帮了沙曼一把而已,彼此之间清清白白,难道陆兄还信不过我么?”

宫九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陆小凤若是再拒绝那也就太不给朋友面子了,是以他和煦地笑了起来,道:“若是连九兄都信不过,我还能信谁呢?九兄既把这么个美人托付给我,我一定不辜负九兄的厚意。”

沙曼很是会意地走到了陆小凤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摆出了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来。宫九笑眯眯地说:“只要陆兄不辜负沙曼的一片芳心便是了,至于我嘛……还轮不到你来辜负罢,哈哈。”说着他也伸手挽住了叶孤城的手臂,看得陆小凤一阵胃疼,又听宫九说道:“祝陆兄马到功成,早日破此大案,我便敬候佳音了。”

陆小凤连忙拱手谢了几句,带着沙曼逃也似的走了——宫九这个妖怪,真是不好对付,鬼才知道他在打着什么主意!

事实上陆小凤当然会觉得沙曼是宫九安排到他身边的一个眼线,而且还是明晃晃的眼线——可为了破案,他非但不能不接受,还得开开心心地接受……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沙曼再对陆小凤的胃口,陆小凤对她也终归会有几分隔阂的。

更何况,陆小凤此时最喜欢、最上心的情人其实是薛冰,而正值薛冰生死不知之际,宫九却硬要把沙曼“塞”给陆小凤,那么沙曼的处境……即便以陆小凤的­性­子是绝不会亏待她的,但沙曼还能够像前世那般笑到最后,成为那个最终与浪子陆小凤携手归隐的女人么?

真要叹一声红颜命多舛,世事俱难料啊。

至于“睚眦必报”的宫九,他才不关心沙曼将来会怎样呢,甚至于原本他就是要故意这样做的,既膈应陆小凤,又报复沙曼。只要沙曼能完成宫九的计划,她的用处也就到头了。至于以后嘛,棋子都抛出去了,就再没有收回的道理了。是输是赢,那都是沙曼自己的事了。

可一直默默旁观的叶孤城却忽然就觉得有些心寒,即使他也觉得把沙曼丢给陆小凤是个好主意,但在他看来,宫九一开始应该是对沙曼颇有好感的,之前那些搂搂抱抱、蜜里调油的情状他可都看在眼里呢。这才过了多久啊,就弃之如敝屣了。

更何况,叶孤城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果没有他,沙曼就会是宫九最宠爱的人。只不过是因为有了叶孤城这个变故,现在宫九不喜欢沙曼了,难道就把她当作消耗品来用了么?

纵使叶孤城还不清楚宫九究竟想要做什么、有什么计划,但陆小凤和沙曼之间的别扭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更别说沙曼还要跟着陆小凤去和公孙大娘、金九龄等武林高手们周旋,稍不留意可就会没命的——即便沙曼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的调.教,应该也有些长进,但习武却是绝对来不及的……叶孤城怎么都觉得宫九是在“废物利用”,就算他本来就不喜欢沙曼,甚至还对她抱有敌意,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不舒服。

新欢旧爱什么的,谁知道新欢什么时候就会变成旧爱呢?

像宫九这种完全不可捉摸的­性­格和对“前情人”不留余地的利用……和他在一起真的会是个好选择么?万一有一天宫九又变心了,那岂不是就要轮到他悲剧了么?想到这里,叶孤城又有些摇摆了。

宫九恐怕是不可能想到叶孤城居然会因为他把沙曼送给陆小凤就又摇摆不定了,他此时正歪着头倚靠在叶孤城的肩上,笑呵呵地说:“好啦,陆小凤这个大麻烦总算是推走了,阿城我们出去逛逛罢,这城里还有不少地方是我们没去过的呢。”

叶孤城默然片刻,忽然开口问道:“沙曼既是红鞋子的人,公孙大娘又怎会不认得你?”

宫九闻言,也想到叶孤城怕是对他生了些疑虑,便连忙解释道:“阿城你可莫要误会我,沙曼就是个雏儿、生面孔,没什么人知道她是我的人,红鞋子中大都是出自青楼楚馆的女人,其中也有人与我的下属有些生意上的联系和交情,我便借机让她们安排沙曼加入红鞋子。但我与公孙大娘之间不过是彼此闻名,之前的确是毫无关联的……这次我中毒的事或许只是个误会,但她既然先来惹了我,我却是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的。”红鞋子组织其实早就在宫九的计划里了,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宫九吃了公孙大娘的一颗糖炒栗子,这计划可就要加快了。

这解释虽是合情合理,却不甚详尽,叶孤城总觉得宫九还有不少事情瞒着他——其实人心就是如此,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患得患失:倘若叶孤城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宫九,那他也不会想东想西了。

不过宫九既然不继续说了,叶孤城便也不再问了,只默默地由着宫九带着他四处闲逛,但他显然不怎么有兴致——没心情的时候,再美的景致、再多的热闹,也就都成了浮云。

一路上宫九使尽了浑身解数来讨好叶孤城,反正他本来就是越挫越勇的­性­子,叶孤城越是对他冷淡,宫九的兴致反而更高……待得叶孤城也发现了这一点后,险些都要绷不住了,真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两人就这样“你讨好我、我不理你”地走出了城,往东行去,继而缓步走上了附近的一座山丘。在沿山而上的道路两旁,是漫山遍野的野花,走在山道上,远远地还可以眺望到无际的海,再加上有咸咸的海风轻拂在脸上,真是别有一番情趣,果然大异于北地风光。

不过宫九和叶孤城本就都是久居海岛之辈,对他们而言这也算不得什么太新鲜的景致了。

山丘的顶上有一座庙,这庙里供着的是当地人信奉的妈祖,是以这庙其实就是天后宫。宫中香火颇为鼎盛,往来的信徒络绎不绝。宫九知道叶孤城不喜热闹,两人便绕到了庙后的一个桃花林里。那守林人正在偷闲躲懒,只稍稍瞥了他们一眼,说都懒得多说一句,继续枕着手臂在树下假寐。

宫九便牵着叶孤城进了林中,他们一齐漫步在大片大片的落花上,入眼都是粉粉白白、周身亦是香气缭绕,真令人心生荡漾。宫九刚想说些什么来调戏一番、吃些豆腐,却忽而听得不远处有隐约的人声传来——

“这桃花林的景­色­当真动人,走,都进去看看。”

“启禀世子,方才守林人说已有人先入林中,还请世子稍待片刻,容属下当先探路,以免乡民惊扰了世子的雅兴。”

“无妨,你先行一步,我们紧随便是。”

宫九神­色­稍变,低声说:“巧了,竟是碰上南王世子出门踏青,我却是不便与他照面。”

叶孤城淡淡地说:“你自去林中隐匿便可。”守林人已经说了有人入林,如果南王世子他们一路行来却始终见不到人,反而要怀疑有人埋伏,更为不妙,所以还是留一个人比较合适。

宫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甘不愿地咬了咬牙,道:“只能如此了,”说着他盯着叶孤城说:“阿城你可千万莫要理他……”话音方落,宫九轻轻一跃,便已隐入了桃花林中。

不过片刻,当先行走的王府侍卫就看到了叶孤城,他立时警惕地握剑在手,喝道:“前方何人?南王世子所在,旁人回避!”

叶孤城只微微侧头瞥了那侍卫一眼,一言不发。

那侍卫正要多说,却是被赶上来的南王世子抢了先:“还不退下,白云城主当面,哪有你拔剑的资格?!”

南王世子喝退了侍卫,随即且惊且喜地看向叶孤城,说:“想不到竟能在此处见到叶城主,真是荣幸之至!叶城主可是一人前来?不知我能否冒昧地邀请城主共赏桃花?”

南王世子这话才落,叶孤城就察觉到了一丝极淡的杀气……那必然是藏匿在旁的宫九,皆因他日前毒伤未愈,是以才会泄露了杀机。

叶孤城忽然就起了兴致,微微颔首道:“好。”

45

宫九眼睁睁地看着叶孤城就那么和南王世子共赏桃花去了,一时间气得是七窍生烟,险些把这桃花林都给点燃了。

而叶孤城呢,则是继续保持着高人风范,一边淡定地听着南王世子介绍这东南的风土人情,一边想象着宫九此时憋屈的感觉,心情就那么渐渐明朗了起来——你让我纠结、我就折腾你什么的,真是再公平不过的办法啦。

满目都是桃花灼灼,叶孤城在和南王世子一起走了一段路,经过了一番对比之后,却是不得不感慨地想着,这南王世子比起宫九来还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之前宫九每每与叶孤城侃侃而谈之时,那可都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就是再平凡的人和事,都能让宫九给介绍得绘声绘­色­的。宫九不仅会援引故事、说笑话,兴致起时还能唱上几句当地小调,更别提宫九的那些得力属下们有多么地识趣了——之前他们往东南而来,在经过某些城镇时,宫九和叶孤城乘坐马车过而不停,然而当地的特产美食却都会被宫九的属下们直接给送到马车里来,叶孤城别提有多满意了,像宫九这种“会享受、懂生活”的人,确确实实就是他理想中的伴侣。

再看看这个南王世子,不过是随便说几句话来介绍一下他生长于之、无比熟悉的地方风俗罢了,都能说得如此地­干­­干­巴巴、毫无亮点,可真是除了一张脸以外就别无优点了——果然是有对比方知高下啊,叶孤城无奈地想着:貌似自从他认识了宫九以后,连看人的眼界都变得高了许多,唉。

事实上南王世子的样貌那也是十分不错的,若非如此,叶孤城才没兴趣和他一同赏花呢。原著中说他长得和当朝天子一模一样,虽然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那么像,但皇室中人的样貌总归是不会太差的。

不过叶孤城却觉得皇帝应该会比南王世子更多些威严贵气,绝不似他这般浮华且虚有其表。话说这个娃儿本来会成为白云城主的徒弟的,但如今的叶孤城可是完全没那个兴趣,是以他­干­脆就一句话也不答,一路静默着——这本是叶孤城的常态,但偏偏问题就出现了:南王世子又不像宫九那么会说话、懂得调动气氛,这说着说着、却见叶孤城毫不接话,便再说不下去了,直接就冷了场。再加上南王世子也没有宫九那么厚的脸皮,一时间只觉得非常尴尬。

要说叶孤城之前其实也会经常“冷冻”宫九的,但宫九喜欢叶孤城,他当然是非但不会介意,反倒会更努力地讨好于他;可此时此刻,即使南王世子也不怎么介意叶孤城的冷淡,但他的侍从和下属们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主子出丑、被人忽视了。

再说了,南王世子如此重视叶孤城,他们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啊,这岂不是显得他们不如叶孤城、很没能力么?

于是就有一个长相平凡、纯属路人的王府客卿跳了出来,出言嘲讽道:“江湖上传言白云城主剑如飞仙,未尝一败,可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故作孤高之徒罢了。”说着他又一脸谄媚地看向南王世子,说:“世子又何必纡尊降贵地去和这等海外夷民多费口舌?那只会让这等不识好歹之徒洋洋得意、自抬身价罢了。”

南王世子的脸­色­微变,他略有些为难地看向叶孤城,欲言又止。看他的意思,倒像是想要让叶孤城来显露一手、教训教训他的人一般——就仿佛南王世子本身也对叶孤城的剑法很是好奇。

但叶孤城却完全没那个兴趣,事实上他也半点儿都不生气——他的气度和涵养早就已经因为常和宫九在一起而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了。他此时反倒是在想:不但是南王世子远远比不了太平王世子,就连他的手下也如此的没有眼­色­,可真是失败啊……

至于如此明晃晃的挑衅和陷阱,叶孤城自然是不会上当的:此时他要么是一怒出手,出手就是杀人——可当着南王世子的面去杀死南王府的客卿,岂不就是明摆着打了南王府的脸面么?除非叶孤城也是南王府的人,否则此事定难善了。可倘若叶孤城只出手教训一番而不取他­性­命,偏偏这个人却是当众挑衅了白云城主的名望,岂不就显得叶孤城忌惮南王府了么?江湖中人最重颜面,是以不杀此人当真难止悠悠众口。

是以叶孤城­干­脆就不出手,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蠢得能够被南王世子这种智商的人用来当做炮灰的客卿——只这一眼,就似有惊天的剑气呼啸而过,众人均觉心中一跳,至于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已因首当其冲而瘫软在地、吓得冷汗涔涔、完全动弹不得了。

南王世子的面­色­更是变得厉害,他刚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叶孤城却是直接飞身而起,连告别也不屑,就那么轻飘飘地往山下而去了。不过几个呼吸间,叶孤城便已形消迹隐,再寻不见了。

南王世子一时气结,狠狠地折了一枝桃花扔到地上,又伸出脚去将之踩了个稀烂——他自幼金尊玉贵,何曾受过这等忽视、尝过这般尴尬?他暗自咬牙切齿地想着:往后总要找个机会给叶孤城一番教训,也好出了这口闷气,哼。

而另一边厢,宫九远远地看着叶孤城和南王世子郊游赏花去了,心下郁闷不已,­干­脆也不暗中跟随了,直接一个人就那么愤愤地下山去了。

宫九真的是有些搞不懂叶孤城了,他看得出来叶孤城对他肯定也是有情的——否则叶孤城又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宫九去试探他的底线呢?但宫九就算再有耐­性­,也实在是耐不住叶孤城的反反复复了……明明之前叶孤城和他还是好好的、几乎是蜜里调油一般,可是只一转眼又和南王世子搅上了,这到底是为了气一气他还是另有缘故?宫九简直都快要纠结得挠心挠肺了。

怎么总是这样呢?每次当宫九觉得他已经看透叶孤城了,叶孤城就给他来点儿意外——虽说这样也挺有趣的,还可以当做情趣来看。但若是情趣太多了,就算宫九是个变态也快要受不了了。

于是宫九一溜烟地奔回万芳阁去,当下就召来穆叔,皱着脸诉苦道:“穆叔啊,你说叶孤城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可真是搞不懂了……我自认对他几乎已是掏心掏肺、再好没有了,可他却总是对我忽冷忽热的,这下子更是和南王世子一起郊游去了!还共赏什么桃花?!简直是气死我了。”

穆叔静静地听完,而后淡定地说:“公子从前可是从来都不会如此瞻前顾后的,何不依照惯例而行?”

“……惯例?”宫九怔愣了片刻,随即微微瞪大了双眼,问道:“穆叔你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穆叔点头道:“当然就是那个意思,公子还在犹豫什么呢?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且看之后叶城主会不会和公子生死相决,即可知他心意了。”

“……”宫九先是被穆叔的直接和果断给震惊了一下,随即他心里就是一热,情.欲陡生。

不过即便宫九对这个提议已十分动心了,却还是略有疑虑地说:“那万一叶孤城当真怒极,要与我不死不休,可该如何是好?他毕竟与旁人不同,我也有心要与他长长久久,实在不想做杀­鸡­取卵的事。”

穆叔继续表情淡定、语气更淡定地说:“我观叶城主也对公子有情,当不至于斯。即便他当真怒极,公子且由他刺上几剑,权当赔罪也就是了。但凭公子神功无敌,断断不会有­性­命之忧,而公子重伤后,叶城主必然消气,到时便可长长久久了。”

宫九不由得瞠目结舌,只能默默地看着穆叔,久久说不出话来。

穆叔微微抬眼,继续说道:“不过以叶城主的武力,公子若想成事,不用药恐怕是不行的。恰好经过上次为公子解毒一事,大夫们配出了一种新药,可专用于对付绝顶高手,公子可有兴趣前往一观?”

宫九猛地站了起来,兴奋道:“好极妙极,我倒要瞧瞧是怎样的好药,此事若成,大夫们都重重有赏!”

穆叔的表情依旧丝毫未变,只听他颔首说道:“如此也好,待得公子挨上叶城主几剑后,总会需要用到他们的。”

“……”宫九默默地往外走去,那背影,不由得就带上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感。

不提宫九是怎样“悲壮”地踏上了这条一去不回头的“不归路”,另一边厢,叶孤城下山之后,又在城中闲逛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地往回走——回去太早什么的,宫九岂不是立即就会知道他和南王世子必定是不欢而散的?才不要让宫九那么得意呢。

叶孤城料想宫九大概又会像以前那样要么是装可怜、要么是耍无赖……他正这么想着,就跨进了房门,孰料就在进门的一刹那,忽地就被人扣住了双手,随即一股力量将叶孤城推到了墙边,再接着就是纠缠上来的­唇­舌。

叶孤城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反抗,他的双手随意一翻便挣脱了开来,却是在准备拔剑的关头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扑上来强吻他的这个家伙的脸……除了宫九还能是谁?这世上再没别人能有这样的胆量了!

被变态强吻什么的,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叶孤城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而第二个念头则是……变态的吻技居然也是变态的!叶孤城顿时就有了一种无力扶额的冲动: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不应该马上把变态推开吗?!

可当叶孤城终于决定抬手把这个吻得连他都快要荡漾了的家伙拎走的时候,却陡然发觉他竟是浑身软绵绵地没了力气,就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心里一惊,叶孤城尽了最后的力气咬了下去,“嘶”地一声,宫九这才“住嘴”、稍稍后退,捂着嘴笑道:“幸而阿城你力道不大,否则岂不是要咬断我的舌头了。”

此时此刻叶孤城感觉到他所有的气力都在极快地流失着,若非正靠着墙,还能勉强支撑住,恐怕他都要腿一软滑到地上去了。一时间叶孤城只觉得心凉不已,他直直地盯着宫九,寒声问:“你对我下药?”

46

宫九略有些心虚地避而不答,就已代表了默认。在叶孤城仿佛可以杀人的目光中,宫九走前几步,贴近叶孤城,伸出了手,半扶半抱着他到了床边,又将叶孤城放平躺好后,这才俯身上去,柔声道:“阿城,我会好好待你……”

叶孤城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烧了出来——宫九居然对他下药,真是岂有此理!眼看着宫九已经开始脱他的衣服了,叶孤城一边继续用目光继续“抵制”变态,一边凝神静气,细细地感受着身体里的异常,以图用内力把这大概是“软筋散”一类的药给逼出来。

幸好他中的不是春.药,否则叶孤城真的要暴走了。

其实本来叶孤城对于谁上谁下这种事也算不上有什么执着,只要舒服就好了嘛……可问题是这个死变态居然用这种过分的方式!再加上这个给他下了药、准备压倒他的家伙还是宫九啊,如果是西门吹雪的话叶孤城可能就半推半就了……喂!重点在于西门吹雪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情来?叶孤城感觉他的大脑里都塞满了乱麻,思绪乱飞得都没了下限了——这都是给变态气的!气死哥了!

如果宫九知道叶孤城现在的想法,他不醋海生波、怒火滔天才奇怪了——幸好他并不知道,而且他本身其实也是颇为犹豫的。

原本“犹豫”这个词是不会、也不可能出现在宫九身上的,宫九的恣意妄为那是真的没有下限的。话说如果宫九现在和叶孤城才是刚刚相识不久,他又起了兴致、下了药的话,绝对会荡漾地、毫不迟疑地扑上去把人吃­干­抹净——至于事后怎么办?以宫九的能力,他一不怕叶孤城追杀他;二来如果宫九想躲,天底下也没什么人能轻易地找到他,所以他根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偏偏时日渐久,宫九已经对叶孤城动了真情,他见叶孤城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中不带半分热度,心就那么沉了下去——糟糕,这回他恐怕是太心急了些,都怪穆叔,要不是穆叔正好在宫九挠心挠肺的时候来撺掇他,也不至于会到这一步……但事已至此,不继续下去却好像也有些说不过去了,是以宫九只得轻叹了口气,一边伸手去解叶孤城的衣带,一边安抚道:“我这般所为确是有错,只盼你看在我一番真心的份上,莫要恨我……”

真心你妹啊!要压倒他也不是不可以,但下药那绝对是踩了他底线的原则­性­错误,一百颗真心都不够耗的啊——叶孤城愤愤地想着,大不了熬过这一夜,之后他要是不戳上宫九几百剑那他都不配叫作叶孤城啊!这般咬牙切齿地想着,叶孤城忽而就是心里一动:他已然察觉出他的内力并未散去、只是被药­性­压制住了,是以连忙提气运功,试图突破这药力、恢复行动能力,而后再和宫九好好地算算账——却不料那药的品­性­十分古怪,叶孤城才一运功,就觉得丹田之内骤然生出了一股剧痛,彷如万针攒刺……叶孤城顿时闷哼了一声,嘴角即便沁出了鲜血。

正在和叶孤城的衣带奋斗不休的宫九乍然一愣,随即就是大惊失­色­——他立时伸手去摸叶孤城的脉象,这一探之下,宫九面­色­数变,连手都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叶孤城疼得冷汗直流,脸­色­发青,心里恨得牙痒痒。他死死地瞪着宫九,咬牙切齿地说:“解药!”这两个字说出来,血涌得更急,沁红了雪白的衣襟。

宫九连忙将叶孤城抱在怀里,掌心相接,小心地探了内力过去,没想到竟如泥牛入海一般完全没有反应。眼看着叶孤城微微皱眉,显是在强自忍耐,宫九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连双眼都微微泛了红,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怎会如此?没有解药……明明此药并不伤身,我反复确定过……”

叶孤城听得都快要怒极反笑了,什么叫做“不伤身”,不伤身会把他搞成这样?要不是为了保持形象,叶孤城疼得都想要嗷嗷叫了……还敢说没有解药?!叶孤城瞬间就想起某些狗血的故事情节……如果宫九敢说出要用那啥啥的办法来解这药­性­的话,叶孤城确信他自己一定会在事后翻脸,这一辈子都和这个死变态死磕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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