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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四大名捕大对决 > 第四章 阴影里的暗影

第四章 阴影里的暗影

后记:谁是你落难时第一个救你的朋友?

金钟罩楔子 烂泥

无情、王飞、林傲一,还有一刀一剑僮,正想离开这幽闭的洞|­茓­,找一个宽敞一点的地方,再来弄个是非曲折,水落石出。

他们正要行动,忽然后头轰隆一声,接着便地动山摇。

无情原以为这山洞会垮下来。

只见泥块簌簌而落,沙石纷纷打下,但山洞并没有因此完全坍塌。

看来,这支撑洞坑的主要柱樑,还是十分坚固的。

无情对支撑这庞大坑洞的柱樑,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制造出来的,感到十分好奇和讶异。

白可儿和陈日月却扒伏在无情的身上。

他们以为坑洞要垮了,生怕会压到无情,所以都要替他挡上一挡。

当然洞没有全垮,只坍得七七八八,后头的路是塞住了,四处都是碎岩、烂泥。

没有回头路了。

炸声刚起,洞翻地裂之际,王飞和聂青的脸­色­也变了。

他们互觑一眼,也不知如何是好。

──要是这坑洞真的塌了下来,上层的泥石怕有千千万万顷之力,他们纵有天大的本领也断断活不了。

幸好,这洞中的支撑力十分坚韧,抵得住这一阵动荡和冲击。

俟山不摇地不动之时,陈日月和白可儿仍挨在无情身上,这时候,他们还未知大难不死,已吓个半死,说是保护公子无情,但其实也因为伏在无情公子身上,比较有安全感。

这一刻,若聂青和王飞同时出手,只怕无情是说什么都躲不过去的。

因为陈日月和白可儿的身躯,正好压住了他的双手,阻挡了他的视线。

就算他仍能反击,但两小则必无幸免之理。

不过,王飞没有出手。

林傲一也没有动手。

他们反而互相盯着对方,像是在相互监视。

这时,震动已大致平伏下来。

无情拍拍二僮,示意他们:已安全了,可以站起来了,然后道:

“他们终于出动到炸药。”

林傲一青着脸,冷哼道:“想必是孙哗­干­的好事。”

无情问:“铁枪火上飘孙哗?”

林傲一冷笑道:“我们几人之中,最毒最辣的就是他。”

无情喃喃地道:“只怕策划确是孙家,但炸药可是雷家的。”

王飞怒道:“去他­奶­­奶­没龟蛋的孙青蛙,什么火上飘、水上飞的,我听到就上火,巴不得杀他个枪断人亡!”

聂青沉声道:“只不过,我们的退路已给封死了。”

无情道:“来这儿本来就是不归路。”

陈日月看着东一堆、西一滩的烂泥,不禁有些慌惶起来:

“公子,没退路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无情目光闪动:“没后路,那还好可以全速往前进。不过,只怕要快──”

话未说完,忽闻轰隆连声。

山洞又摇晃不已。

砂石、泥土不断打下,大多数的油灯已全熄灭。

洞已坍了半边,但却没有全塌。

还有少量的空间。

少量的空气。

过了半晌,又静了下来,只有三两片土石落下的声音,还隐约夹着几声似猿似枭的凄厉嘶鸣,回响在洞里壁间。

当五人确实知道坑洞并未坍塌之后,无情才唉了一声:

“现在,可连去路也没了。”

王飞冷哼道:“看来,我们就只有憋在这里了。”

无情道:“看来,这洞坑里好像还有很多会使火药的活人。”

林傲一哼道:“活着的至少还有孙哗、拓跋玉凤,以及两个自‘神枪会’派来的高手,其中一个好像还是姓雷的。”

无情试探着问道:“这样看来,我们若要从前路走,就是出不去了?”

林傲一亮起火摺子,打量了好一阵子,只见坍石处处,淤塞着烂泥碎石,连刚才扑地而殁的两人,也给泥石埋了大半,林傲一铁青着脸,说:“往前是断断走不了了。”

无情听了,反而行动起来,道:“那好,反正没别的选择,我们只好好好的听你说说,你是怎么来的?洞里还有些什么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到底如何?”

林傲一也像豁出去了,反而捂着胸,徐徐坐下来,道:

“我说过,你们问,我答。”

他长吁一口气,道:

“反正,这儿到处是塌土、烂泥,我们五个进不得、退不得的人,也不过是五堆烂泥。”

稿于二零零一年十一月至二零零二年六月:“招兵大计”饱受重创几乎破家重生时。

校于二零零二年六月份七月初:叶妙手逐一接待偶像(温小胖)、狮子花(长毛)、妹头、正妈刘骠、好妈金宝、ⅿⅿ(海胆)、蜜豆海参、蜜蜜豆、粟粟米、粟米米、云顶大告、美罗、怡保(打巴)、小蝶、跨海(恒生)、飞天(中银)、工商、农行、汇丰、道亨、渣打全陆续入关,入侠客楼大会聚,自黄金屋大撤退,在地王成立大本营。七月二日,自九九年起入社,九十余岁之“花旗”(胖爷)仙逝,寿终正寝,可谓笑丧。为第一批“老臣子”中最后一位辞世的。哀之甚,忆之甚。

金钟罩第一章 无情青月对白(内附王飞Сhā话)

第一回他的女友杀手

第二回一念之仁就是一念之差

第三回托六尺之孤

第四回失梦碎魂第一刀

一他的女友杀手

“反正前无去路,后退无所,”无情道:“我们趁此弄清楚一些久悬于心的疑团,也是好事。”

王飞附和道:“我已坦白过了,也应该到你们坦白坦白了。”

林傲一只说:“问吧。”

无情问:“你是谁?”

青月公子答:“林傲一。”

无情道:“你为什么要从东北来到山西?”

青月公子冷笑:“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只有你们四大名捕就可以?”

无情:“我们不是约好了吗?我问,你答。刚才王飞已答得很详细,很清楚,也很坦诚。我希望你也能这样。”

青月公子:“你问完我之后,是不是轮到我问你?”

无情:“你们都可以问我,这也是一种报应循环。”

青月:“你也会答得很详细、很清楚、很坦诚?”

情:“我能回答的,一定悉尽相告。”

青:“那么,我也答应过:知无不言。”

无:“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青月:“我一直都在回答你,包括反问。”

无情:“你和令尊‘东北王’林木森,势力一直在黑龙江一带,勇霸一方,是东北武林唯一足以与‘神枪会’抗衡的势力。如果不是为了重大事情,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能惊动‘一刻馆’的第二把交椅──青月公子来到这野岭荒山,入庙捉鬼。”

林傲一道:“我说过,我来这儿,至少有三个理由。”

无情:“一?”

傲一:“为了绮梦。”

无情:“为了她逃婚?”

林青月:“不怕你见笑,在东北,很多好姑娘、美丽女子、世家千金小姐,都想嫁给我,人数大概可以从山上排到山下,可是,我都拒绝了。本来,‘神枪会’的孙三点提出将女儿嫁给我,爹为了不让孙三点面上不好看,一旦老羞成怒便开战在即,便假意说我答应这头婚事。但我却不打算接纳。没想到,孙绮梦一听就溜,宁可跑到这穷荒之地来。”

王飞Сhā口道:“所以,这让你丢了颜面,却反而激起你的兴趣来了?”

青月说的有点艰涩:“我曾易容化了妆,几次接近过绮梦,只她不知而已。我本意要在接近她后再教训羞辱她的,可是──”

王飞:“你见了她,却杀不下手,而且,还转恨为爱了,是不?”

青月:“……我是杀不下手,而且,我愈生她的气,愈是想接近她,愈觉着她是个难得的女子,完全不同于俗流,而且敢作敢为……”

王飞冷笑:“哼,嘿,男人嘛,就是这么回事,像狗一般,你逼他嚜,他跑,你一见他就跑嘛,他就反过来追你。”

青月额上青筋突露:“你高兴怎么说都好,可是,我几次用不同身份接近绮梦之后,发现她真是个令人神迷的姑娘,我没有办法对她下得手,何况……”

王飞讽嘲地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连鬼王也过不了──”

无情打断王飞的话:“你本来想对绮梦下手,但实在不忍,且生了感情,所以反过来保护她?”

青月:“我本来要杀她的,现在,谁要是加害她,得先过了我这一关。何况,我虽鄙恶她老爹的为人,但她娘亲‘雪花娘子’,却一直都很赏识我。”

无情有点意外:“你见过招月欢?”

青月:“我说过:我一早知道绮梦不想嫁我,公然拒婚之时,我已用过不同身份去接近她,并想下手──其中一个身份,就是‘鬼王’聂青。但肯几次接见我的,却是招娘子。她的人很好,相当慈霭,对我也很赏识。那时候,我对绮梦也不甚了解,甚至没直接说过话,但就冲着招娘子善待我一事上,我也不想就在‘一贯堂’里对绮梦下毒手──我第一次便因此留了手,之后,却更下不了手。”

王飞又忍不住Сhā话:“我当杀手的,也是这样。一旦跟将要被杀的人有了情感,就不好下手了。却不知当捕快的也是不是这样?一对犯人有了感情,你还会公事公办,抓他归案吗?一旦跟给追缉的人有了交情,你还一样秉公行事,照样就地正法么?”

无情沉默了半晌:“──我们现在是在问林青月。”

王飞笑了:“你不敢回答?你只敢问我们,就不敢回答我的问题?”

无情淡淡地道:“我以前也给一位杀手伏击过,他原来是一位捕头,但后来为了不忍心他的一位杀手朋友过来杀我,所以他先代对方过来试试看杀不杀得了我……”

王飞静了下来。

青月公子却接过了话题:“──他大概是过来看看:一,你该不该死?二,他的杀手朋友会不会给你杀死?三,他杀不杀得了你?”

无情微笑,这笑容在他冷峻的脸上颇为难得:“那捕快杀手为了杀手朋友,真是什么都愿意牺牲。他就是不想他的杀手朋友送命,所以先在雇用者面前一番激斗,险险的击败了他的杀手朋友,承担了任务,便过来杀我……”

王飞冷哼一声。

林青月道:“你现在还活着。那捕快杀手当然不是你敌手了。”

无情道:“不。只是他杀不下手,也没下杀手。”

青月:“你们已交了手?”

无情:“他是一个好对手。”

青月:“但他决不是你敌手。”

无情:“何以见得?”

青月:“如果他武功比你高,那么,天下何止四大名捕?他原也是吃衙门饭的呀!”

王飞寒起了颜面。

“名捕只是虚名,天下好官差多的是,岂止四人而已!”无情道:“不过我们却成了朋友。”

青月:“惺惺相惜?”

无情:“是不打不相识。”

青月:“结果,他没能把你杀死,你也不好意思将他绳之以法。”

无情:“反正他要杀的是我,我也没死成,就当是好朋友大家切磋切磋、交交手而已,谁也没伤了谁,而他回去,也正好向他的杀手朋友交差,阻止对方再来下手。我还说要谢谢他才是。”

青月沉吟道:“杀你的敌人反而成了帮你的朋友──这微妙之处我感同身受,最能得个中三味。”

无情道:“只要大家没把事情做绝,没把关系搞砸了,其实敌与友之间,也不是那么壁垒分明。”

青月忽把话题一转:“那位多情捕快不惜当起杀手来冒死,想来,他的杀手朋友也必然是位女杀手了。”

无情微微一笑。

青月进而试探地道:“他的女友既然是杀手,而他又是捕头,又与无情大捕头不打不相识,那么,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么捕快杀手自然就是‘打神腿’庄怀飞了。不知是也不是?”

无情点头:“正是与三师弟追命齐名的‘神打无影腿’庄怀飞。”

林傲一再进一步啧啧道:“那么,他那位杀手女友,想必是我们的见人斫一刀飞月王女侠无疑了。只可惜他们后来好像也没能在一起。”

无情道:“无疑。”

王飞在这时开口了:“你们在这时候引出这番话,是不是立心想戳破我的谎言?要我现出原形来?”

无情皱了皱眉:“谎言?”

青月摸了摸在负伤中仍快速成长的青髭:“原形?”

王飞忿忿道:“你扯出这件案子,无非是要纠正:其实,我来山西不仅为了我刚才所说的理由,还有一个更大的理由是──为庄怀飞报仇。不管伏击吴铁翼或拿刀砍他的头,都是为了这个旧恨新仇。”

无情道:“说的也是。”

王飞恨恨地道:“你更要拆穿我的话:其实,如果不是庄怀飞从中作梗,我和你早已经对上了,也许……我一早已丧命在你们四大名捕手里了。”

“也可能是我丧命在你的手里。”无情道:“是更正,不算是拆穿。”

王飞胀红了脸道:“你们更要讥刺的是,庄怀飞尽管肯为我涉险杀名捕,但他到底还是跟谢梦山的女儿恋恋在一起,而我仍是一个为老友独自上路报血海深仇的孤独女杀手。”

无情道:“如果是事实,那是礼赞,也是致敬,而不是讥刺。我觉得这种感情很了不起,比嘻皮笑面扮习家姑娘还要让人叹为观止许多。”

王飞听了,脸上红霞这才稍稍消退了一些:“我是没说全,也没说齐,但我已说过了,我是为了报吴铁翼害死我一个好友的仇而来的──这个人当然就是小庄。我只没有说清楚,但也没意思要瞒住任何人。”

“你只是含蓄,”无情道:“我也没认为你说谎,是你自己说的。我只不过表示一下:有些事你不明说,我们也不见得一无所知。”

他叹了一声,对青月公子道:“其实,如果小庄神捕的杀手女友刚才不打岔的话,你已经谈到了正题了:你为绮梦来山西,可跟招娘子有关系?可与‘神枪会’有纠葛?”

二一念之仁就是一念之差

林傲一道:“你猜对了。招娘子对我很瞧得起,她可能看出我对绮梦很有意思,她也不赞成女儿下嫁到‘一刻馆’,很鼓励我和绮梦在一起,所以告诉了许多私己事,还托我照顾绮梦……”

王飞冷笑道:“但她却不知道你就是‘一刻馆’的大少爷。”

林青月道:“也许,她知道了……就未必跟我说这些话了。”

无情道:“鬼王聂青,名满江湖,就算不沾东北王‘一刻馆’的名堂,也一样能回首叫、云飞风起。看来她跟你说的话,一定关系到你来走这一趟疑神峰的重要关键。”

青月公子咧咀青澹澹的笑了一下:“承蒙大捕头恭维,那是天大的荣耀。只不过招大娘是个矜持、内敛的­妇­人,她能对我推心置腹,看来只是缘分。前一两次接见还没什么,有一日,她遭受刺客狙击,在她的糖水中下毒,我替她及时辨别出来,之后一起揣测,我认为可能是‘一贯堂’白姨娘在外面请来的杀手,她则叫我宜忍毋躁,不得声张,这之后,她就对我信任有加了。”

王飞又在旁冷冷的加了一句:“听来,你好像不是在追求绮梦,而是在追求绮梦的娘。”

青月公子林傲一住了声,盯住了王飞,颏骨上两道青筋一横。

王飞满不在乎的回看他,目光充满挑衅之意。

林傲一好一会,才道:“你这是找碴来着?”

王飞反手抱着刀,故意不太在意的说:“我是寻宝来着,你也是,找碴只是看心情,有时候不找碴,只找烂泥。”

林青月问:“你现在心情似不怎么好。我也是。”

王飞晃着垂向地上的刀尖:“面对不说真实话的人,而自己却全说了真话,心情当然不太好。”

青月公子双目一绿,厉目一发而敛:“你是不忿。”

王飞扬起了一边的眉毛:“我不忿什么来着?”

林傲一道:“你知道我即是‘一刻馆’林青月,也知道我行走于中原武林用的就是‘鬼王’聂青的名号,而你是‘神打回风腿’庄怀飞的红粉知已,当然听他提起过我。我和小庄曾是好友。但他在太白山有难时,我却没去救他;现在来疑神峰,虽然另有目的,但显然也不是为了替他报仇──所以你不忿。”

王飞听了仍然冷笑:“我不是不忿,而是不平。庄捕头曾一再跟我说:你是他了不起的好友,也是值得深交的朋友。我一向知道你鬼声鬼气的,而且来路不明,但他交你这个朋友,却从不怀疑。甚至,你也牵扯了几件案子,他都暗里为你挡架了;你更结了几处仇家,有三个外五门硬功高手要来寻仇,埋伏截杀你,也给他先行打发了。但他待你是好朋友,你心上却好像浑没这个人。谢梦山等人对付小庄之时,小庄因为恋恋而瞒住我,但他却让人送信予你,要你保护他娘亲。你若不知他有危,除非是活不如死的活死人,不然就是与一团烂泥无异。”

林青月蹙起了眉心,好像背门又猝激起一阵痛:“人给庄怀飞起了个外号:‘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抓罪犯’,他其实真的是个人民英雄,他不但抓十恶不赦的罪犯不手软,对付作­奸­犯科的狗官也不脚软。但他其实更了不起的是:对一些为环境所逼、铤而走险、并无大过或知错能改的犯人,多能网开一面,让他们有机会改过自新。他后来作法自毙、作茧自缚,也实在是因为年纪愈发大了,而且也穷够了,眼看升官发财的都不择手段,杀人放火金腰带,他自己已穷得走投无路,又想恋恋和他娘生活过得好一些,只想要­干­下一宗不杀一人、不伤一人、不害一人、只黑吃黑的勾当,从此隐姓埋名,远走天涯,不理江湖事,悠然自在飘然去而已矣。”

说到这里,林青月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但他还是落得此下场,那是因为,他不听我劝。”

“不听你劝?“

王飞倒觉意外。

“你劝了他什么?”

无情却兴味盎然。

“我劝他:没有那么便宜的事。要想不伤一人、不害一人、不杀一人闷声发大财,然后远走高飞、脱罪甩身,只怕到头来,杀、伤、害的反而是自己人,甚至就是自己。──这些不杀、不伤、不害的狗屁道理,最后会成了自己的束缚和框框,局限了自己应对的能力,甚至截断了自己的退路。犯法?劫一两银子也是抢,劫万两黄金也是抢;杀人?杀一恶霸也是死人,杀千人一样死罪──何不杀万人夺万金?何不夺尽不义之财,杀尽不仁之人?要杀,就杀个血流成河;要­奸­,就­奸­过刘邦、曹­操­、司马懿!要是­奸­不过他们,就凶过他们!要是凶不过他们,就像我和他,至少打赢他们!做人做绝,杀人杀死,切忌伸头藏尾、缩头褪壳,做事只做一半,­干­活只­干­五成,那就不如不做,一辈子当一等良民、九等贱货好了。”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才顿了顿,颇为惋惜又相当苦恼的说:

“到底,他还是没听我劝。他要­干­宗大案,偏又低调下手。他想事成后让跟着他的朋友手下全得利,但让朋友知悉了他的动向反而先向他下了手。他既要横手发大财,又要慈悲做善事。结果,他有赶尽没杀绝,斩了草不除根,只越货不杀人,手不够辣心不狠,到头来,人家可饶不了他。他半辈子做好事帮人,一生人只犯一次法,不杀不伤,不旁及无辜,打算功成身便退。结果?人家可对他又伤又杀,连同亲信、亲人和他的小亲亲,全都残杀殆尽,平白牺牲,他也枉送­性­命,这算什么?”

王飞冷哂道:“他才不会听你劝。”

“为什么?”青月兀自忿忿:“难道我说错了吗?”

王飞道:“他不听你的话,正是你和他不同之处。”

青月不解:“什么不同之处?”

王飞直截了当:“他有良知。”

“他有良心?”林傲一恚怒起来:“你说我没有?!”

王飞嘿声笑道:“你若是有就不会在这儿刻意扮鬼扮马,青眼白牙,吓人杀人,就为了一点财宝和一个女人。”

青月公子当然不服气:“好!就算我没良知,你又好到哪里去?你不也一样,吃碗里翻碗底,既拿吴铁翼的钱去杀人,又受别人的人情反过来杀吴铁翼。你明看是陪人上山入庙看个究竟,其实为的是到庙里上香拜佛不成?!你为的也只不过是摸熟路径,捷足先登夺取‘沙漠蔷薇’而已。一路上,就知道一刀一刀的砍人,却不知人家一次一次的饶你。”

王飞的刀尖已改而向着林傲一晃来动去,颇有挑战的意味:

“我一入庙里就给人暗狙了几次,我就猜到是你。──没把你一刀斫死,我还真不乐意。在一团漆黑里向我下手的,大概不会是大捕头,他可一向自重声名,不作暗事,只害得我冤枉好人,发狠多砍了他几刀。只有鬼不是鬼、人不算人的家伙才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是谁饶了谁?哼哼,要了你的命,也许,对夺宝没好处,但替绮梦免一心腹大患,又可跟小庄除掉了一个佞友,替他出一口鸟气。”

青月公子双目寒绿如深潭,捂住胸口,狠狠地道:“那你现在下手啊,我还在这里,还活着呢,别放过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王飞盯住林傲一,忽然赞道:“好一个头。”

林傲一怔了一怔,摸摸自己的后脑,“我的头关你屁事?”

王飞目中发出了狠­色­:“你后脑勺子够宽,我一刀砍下你的鬼头后,再嵌一粒晶石进去,多年之后,人家指着你的骷髅头颅,都说东北‘一刻馆’青月公子林傲一,给‘飞月’王飞砍了头。”

青月公子听了就说:“好,你斫吧,你要是没本事斫得着、斫得了、斫得下,反过来落在我手里,先­奸­后杀免不了,你可要活着生受才好。”

这一来,两人都说了狠话。

只听一声轻咳。

“你们骂完了没?”

问这句话的人是无情。

“没。”

林青月只答了一个字。

“还没开打呢。”

说的更狠的是王飞。

“要骂快骂,要打便打。”无情的语音很和气,但却令人不寒而慄,“要是还不想打,骂也没意思,那么,我还要问聂兄一些话,也请林公子回答我一些问题,任何人再随便打岔子,那就是与在下为敌。”

“我们在这儿已耽搁好久了。坑里只怕还有敌人虎视眈眈,山下也难免遇上凶险,我可不想三方面人就在这儿消磨时光,一无所成──如果有人蓄意消耗拖宕我办案,那我的轮椅只好从他身上辗过去,也非得前进不可。请原宥。”

三托六尺之孤

发出警告的人是无情。

“这儿还有小哥儿在场,”无情缓缓的道:“狠话大可不必说得太放,讲得太尽吧!”

王飞伸了伸舌尖,做了个鬼脸:“这些小哥儿刀法剑招才狠着呢!”

听来,她倒没意思要跟无情硬拚。

林傲一却已经说了下去:“招娘子跟我倒是有缘,几次见面后,她对我就推心置腹,诉说在‘一贯堂’里所受的种种苦楚。”

无情皱眉:“招月欢在‘神枪会’里过得很不开心?雪花娘子在江湖上也是不得了的人物,下嫁孙三点,是委屈了她。”

林傲一道:“便是孙三点这个伪君子,招月欢本来在江湖上早已闯出了名堂,也聚合了一股武林中杰出人物,他们都当招大娘是首领,他们的组织称为‘夜明珠’。这个组织强大到一度能与‘感情用事帮’抗衡。”

无情忽然眼神一亮。

他仿佛抓到了什么端倪,又记起了什么线索似的,但一时又整理不出秩序,捉不住要害。

他沉吟道:“是的,‘夜明珠’的组织一度非常强大,他们‘劫富不欺贫,劫舍不杀人’的口号,也喊得非常响亮。他们专向贪官污吏下手,专门黑吃黑,跟‘七大寇’的‘劫不义之财行义事’刚好一南一北,或为黑帮的两大清流,只不过,最大不同的是,‘七大寇’是‘劫富济朋’,‘夜明珠’是‘劫富扶贫’。‘七大寇’的匪首是沈虎禅,‘夜明珠’的首领却是女的──我只知道是位女的,却现在才知道是‘雪花娘子’!招娘子嫁入孙家,大概本意是要联合‘神枪会’的力量去抵抗一直与他们为敌的权臣宦官如童贯、王黼之流,以及‘大口孙家’的势力去力抗‘蜀中唐门’的併合,还有藉‘一贯堂’之势力去荡平‘感情用事帮’吧?

青月公子道:“正是。不过,招大娘也确为孙三点的花言巧语所打动,以为他是对她真心的,就算婚前多风流,也以为与她成婚之后便不会再拈花惹草。她也不听外人多次相劝,更不介意他过去种种劣行,以前种种传闻。她是真心对他好的,然而,孙三点却只是利用了招娘子的号召力,吸纳了大部分‘夜明珠’的成员之后,反而削了招娘子的权,而他自己却死­性­不改,依然故我,而且变本加厉,还到处猎艳渔­色­,纳妾添侍,结果讨来了个白孤晶,这个女人手段厉害,把许多孙三点身边的女人都一一逼疯赶绝了。”

无情道:“白孤晶是‘感情用事帮’的副帮主,武功、智谋、手段都高明,招娘子一定感到忐忑自危了。”

林傲一道:“何止自危。招娘子心知再这样下去,只怕母女都必会丧在白孤晶手上。她要我设法保护她的女儿。”

无情又皱了皱眉:“绮梦?”

林青月点头道:“她说她一早已示意绮梦,真的情势不对时,可向孙三点要求远赴疑神峰,枯守猛鬼庙,孙三点既念念不忘想占据那儿的地盘,但又一直苦无适当的人手,谅他也定必批准。万一她有个不测时,至少绮梦也有个退路。”

无情道:“这么说来,招大娘是一早苦心孤诣为绮梦作了远遁的布置。──然而她为什么那么相信你?”

林青月也有点愕然,似没想到无情会有这么一问。

“……也许,这就是所谓缘分。招大娘一见到我,眼光就一直在我脸上逡巡不已,初时我也觉得有点不自然,但一旦攀谈起来,没十来句,大家已经熟络起来,我也觉得她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完全没有隔膜,绝对可以信任。她托我照顾绮梦,其实有点突兀,可是,在当时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王飞突如其来的问了两个字:“缘分?”语音大有讥诮之意。

“是的,缘分。”林青月说,“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诠的默契。往好的说,就是你明白我、我信任你,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意思。”

王飞吐了吐舌尖,故作沉吟的叹道:“哇,那当真是情投意合!往坏的说,也可说是: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束缚了两个人──可惜她是绮梦的娘!”

林青月这回却好像没注意她语气有挖苦之意,只道:“从那时候开始,我本来要对付绮梦的念头,也打消了大半,反而很想帮招娘子保护她女儿。”

无情心忖:“这倒是合情合理的。青月公子本来是因绮梦的摒弃而排拒而要兴问罪之师,但遇上了招大娘,却十分倚重信任,甚至将女儿的安危交付于他,这一来,前后形势逆转,林傲一的心态也转变了,也不稀奇。何况,‘东北王’林木森早年遭仇家追杀与妻毗离,所生的三子一女中只保住了林傲一,也没续弦,这儿子­性­格倔强、冷傲,只怕也跟少霑亲恩有关。”他心里是这样想,但口里却道:“尽管你们很有缘,但她这么说你就信了吗?──孙三点平白无故的答允遣掌上明珠的女儿上座荒山,这算什么意思?”

林青月道:“不知怎的,我对招大娘有一种悠然而生的亲切,重要就是因为她说话坦诚,没有隐瞒。”

无情有点动容:“她告诉了你猛鬼洞里的秘密?”

林青月悠然道:“所以我才觉得她真的信重我,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

王飞也讶然不已:“她告诉了你什么秘密?像你这样­阴­恻恻的人她也信之无疑,难怪她会饱受孙大口的欺凌了!”

无情却立即问了一句:“你……却为何觉得招大娘分外亲切?”

王飞的话有点气急,不像是一个老练杀手说的话。

无情问的话也有些不像一位老练捕头该问的,会问的。

林傲一却似并不拒抗无情的问题:“招大娘她……”他伸出了左手,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他的手背:

“她说得亲近时,用手轻轻拍拍我的手背,有时候,甚至拍拍我的肩膀,以表鼓励……”

王飞­干­笑了几声:“哈!哈!”

林傲一马上敛起了追忆的眼光,寒起了脸:“哈什么?!”

王飞给他一叱,也冷起了脸:“‘鬼王’聂青、‘青月公子’林傲一也需要一­妇­女之鼓舞,有什么不好笑!”

无情却非常明白。

他看了看林傲一的手。

秀气。

微颤不已。

多青筋突露。

──秀气是因为他的出身。

──微颤是因为他一向都对人紧张、防卫。

──青筋是因为他练的武功并不王道,也不纯正。

内心也是。

无情也向林青月瞥了眼:

他脸­色­青白。

瞳孔发绿。

很少笑,经常寒着脸,令人不寒而慄。

──尽管他长得也算清俊,甚至有一种男人少有的秀气,但这样看去,是使人畏惧多于尊敬,令人害怕大于喜欢。

这样的人,大概朋友也不多吧!

就算有,也你虞我诈,不能推心置腹,相交莫逆吧?

但招月欢却对他好。

对他亲切。

而且信任他。

──这种感觉很重要。

对一个什么都要一拳一脚打回来的年青人而言,温馨是一种重要的感觉;一旦有人是纯粹对他好,他会分外珍惜。

大概,招月欢就是这样待他的吧?

她不但与他细诉委屈,还敢慈霭的接触他的身体,还委以重任──这种倾情,大概要比任何语言更打动人心罢?

所以无情立即道:“我相信。”

林青月正对王飞反­唇­相讥,一时没听懂过来:

“你相信什么?”

“我信缘。”

无情道。

说得斩钉截铁的。

有无情这句话,青月公子林傲一才像没那么忿忿不平了。

因此他才可以把未完的话叙述下去。

四失梦碎魂第一刀

林傲一道:“她告诉我,疑神峰上有座猛鬼庙,庙里直通猛鬼洞,洞里有两大宝藏,一为少数人所知,但却无法得之;另一是几无人所知,是个绝秘。”

王飞倒是意外:“两个宝藏?!”

无情愈是沉着,眼神愈亮:“一个便是‘沙漠蔷薇’了?”

林傲一点头道:“这是天外奇兵。‘一贯堂’孙三点便是打算独占这块奇铁,打镌独门枪枝,足可天下无敌。”

王飞冷哂道:“天下无敌?谈何容易!”

无情平实地道:“这块奇石异岩,的确珍贵,非同凡品,但要说得之便天下无敌,也未免言之过甚。”

林傲一却道:“确是可天下莫御。其实,我在赴‘神枪会’之前,也听爹爹说过了,的确有一种奇矿宝石,一旦镌造成兵器,便威力大增,假使施用得当,独霸天下亦不难矣。他还列举出了现成的实例。”

王飞奇道:“实例?莫非有人已先得到‘沙漠蔷薇’,而且已镌造成兵器了?”

她这句话,是讽嘲大于提问。

因为自从庄老波发掘到“沙漠蔷薇”,一踢断足之后,这“奇花异石”的传说才沸沸扬扬起来,江南朱勔马上派出了沈选,宋城蔡京立即派来了洪初民,要霸占开采这“怪铁花瓣”,结果,跟一众番兵、乡兵与矿工,全都死于非命,不死的也吓个半死不活,连同一­干­志在夺宝的武林高手,江湖好汉,死的死,疯的疯,失踪的失踪,大部分都丧命在这洞坑里了,没听说过有谁掘了宝活出来的。

确是如此。

──这疑神峰上“沙漠蔷薇”的传说,就像大都会的豪华赌坊中的高额彩池一样,看去只要你一博而中,巨额奖金全都是你的,刹瞬成富贵,但你无论是孤注一掷,或分散出击,大包围还是冷门狙击,结果往往只是成为血泪堆叠出来的彩池之一部分,彩没分着,大富大贵的传说仍只传只说,但血­肉­横飞万骨枯则就正是这些信有运、不要命、放手一博的寻梦人。

不料林傲一却答:“正是。”

无情也道:“便是。”

王飞倒是一愕。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布局的人。

──有一段时候,她扮成天真无邪的习玫红,一直以为要来趁火打劫的聂青,还有自以为能保护­妇­孺弱小的盛崖余都给她瞒过了,都纵控在她股掌之上。

绮梦她有深交,但这两人连绮梦要­干­什么也不晓得。

猛鬼庙她进过,而这两号在武林中大有名堂的人物却全不知洞里虚实。

然而,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无情一早已怀疑她是王飞,早有防范。

──聂青身份却是林傲一,他在洞里盘踞的势力可比她大多了、熟多了,也强多了。

她对一些事态的来龙去脉,反而似不比这两人知道得更多。

所以,现在反而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话也谨慎了起来:“听来,对于近日的江湖传闻,只怕我已错失了不少。”

无情道:“应该没有错过,只不过未必会多加注意。”

林傲一道:“大捕头指的是‘跨虎江’习家庄的事?”

无情道:“那确是一宗。”

王飞不解:“那件案子跟这儿的事有什么瓜葛?”

林傲一道:“习家‘失魂刀法’由三百二十多年习豫楚所创立,他也同时建立了相当的武林地位,后传于子习祈堂。习祈堂以建立习家庄,声势一时无俩,连后来崛起的武林世家:‘南宫、慕容、费’、‘上官、司马、唐’也远不如他。”

王飞道:“这我听说了。不过,习家要传了差不多十代之后,才出现了一位打遍关中无敌手的习奔龙,这才奠定了‘跨虎第一庄’的名号。”

无情顺着话题说了下去:“那就是说,当年‘福骥王’习豫楚所创的‘失魂刀法’,虽然出­色­,但也只是一派宗主而已。到了他儿子‘露明飞将’习祈堂,将这股势力组合成‘习家庄’,声势更为壮大,但在武功上并无­精­进。直至近十代后,出现了一位‘艳阳天王’习奔龙,把习家刀法逼出了­精­华,并镌造了一把‘碎梦刀’,将‘失魂刀法’演练到了极致,发挥逾十、百倍的力量,一时关中无人能敌──你可知道其中关键?”

“关键?那是出现了一位武学奇才‘艳阳天王’习奔龙啊──呀!”王飞说到这里,突然省悟,叫了起来,“你是说……那‘碎梦刀’──碎梦刀!碎梦刀是用──啊!”

无情点头:“习奔龙以‘碎梦刀’使‘失魂刀法’,其特­色­就是功力遽然增强百数十倍,且刀法更加迷离­精­奇,能轻易击败强敌。更特别的是,在比斗中凡是为‘碎梦刀’所伤,不论失得有多轻微,一律失去斗志,纵要打下去也必致创口崩裂而溃散──对于这一点,我四师弟冷血,绝对可以证明。”

当然,在武林中,无人可以怀疑冷血的战志与斗心。

他是遇强愈强。

遇挫不折。

遇悲不伤。

而且,愈伤愈使他燃起斗志。

他善于以寡击众,愈是负伤,愈是反扑猛烈。

所以,在江湖上,谁都知道“宁杀勿伤”指的是谁──伤了冷血,等于自找死路。

他的武功剑法,反而是在负创后才显真章。

但他曾一度伤在“习家庄”庄主习笑风手里、刀下。

他曾一人力敌“单衣十二剑”,伤一次就强一倍,愈伤愈勇(详情请见“四大名捕走龙蛇”系列之“大阵仗”),结果,他浑身浴血,“单衣十二剑”却无一能活。

可是,那次,他一度受轻创于‘碎梦刀’下,居然无法再战,束手待毙──要不是小珍、习玫红、习秋崖反而以“碎梦刀”杀了习笑风,只怕此刻四大名捕中已没了冷血这名号。

冷血也因在此役中,跟习玫红结了缘──不然,王飞又何必冒充是习家三小姐?(详情请见“四大名捕走龙蛇”系列之“碎梦刀”)

王飞本来就冰雪聪明,无情只讲了个开头,她马上发现了端倪。

无情续道:“我们都知道,当年,‘艳阳天王’习奔龙是得过奇逢巧合,得到两块奇铁,找了个铸剑名师‘妙手’常威,打铸了‘碎梦刀’,登时威力大增,关中无人能敌。可惜,不久之后,习奔龙突然暴毙。其子习酒井,武功远在其父之下,不过习家庄余威尚在,在武林中仍无人敢攫其锋,直至──”

林傲一接下去说:“直到习酒井也据说因酗酒过度,猝然暴卒,第十代庄主便由‘棋高一着’习笑风担任。这时候,便发生了习家庄主发疯杀亲人一案,结果惊动了铁手、冷血两位名捕查究,才发现是习笑风早已给他庄里的大总管‘九命千手’唐失惊、二管家‘添胜爷’习英鸣、三管事‘马聂胜’习良晤等人­操­纵、包围、控制了。习笑风装疯扮傻,便是想拖延‘九命大总管’唐失惊暂不向他施毒手,以及吸引办案人员的关注。”

无情微微一笑道:“他的行为的确引起二师弟和四师弟的注意。”

“铁、冷二捕很快便查出了唐失惊一伙人正纵控习家庄,正如他们逐一併吞、蚕食落雁帮和灌家堡一样,习家庄大权早已落在他们手里,他们之所以一直迟迟没对习家庄子弟赶尽杀绝,那是因为,”林傲一这段话显然是对王飞叙述的,“他们还没学到真正的‘失魂刀法’。”

王飞明白他的意思,而这段江湖血案始末她也知道好一些,现在归纳起来,一下子便理路分明,所以她说:

“其实‘失魂刀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碎梦刀’。”

林青月点头:“‘碎梦刀’能有如许威力,决非凡铁,我们‘东北王’的人,一早就怀疑习奔龙原是得了奇兵宝器,方才铸造出这么一把绝世兵刃来。”

王飞心里了然:“你怀疑打造‘碎梦刀’的,便是‘沙漠蔷薇’?”

林青月道:“而且还不是最­精­粹的一部分。”

无情补充:“更且可以肯定的是:不是一大块完整的‘沙漠蔷薇’。”

王飞问:“何以见得?”

无情道:“如习奔龙拥有大块­精­铁,何须只铸造一把‘碎梦刀’?他又何必怕别人找上他的子孙夺刀,故意把来自刀的力量推给刀法?”

王飞恍然:“所以,你之所以上疑神峰,不只是为了追打大老虎,而老早在铁手、冷血在跨虎江破了灭门血案之后,你已接手办理此案了!”

“也对。”

“也?”

“因为我认为两件案子本来就是一案。”

无情解释,“失魂碎梦的第一刀砍破了多年迷局,虎威通判和沙漠蔷薇本就是一体两面。”

五可以寄百里之命

林傲一道:“所以,看起来你们四大名捕四个人像在办几宗不同的案子,其实都是在办同一件案。你们初期也是四位一体,一体四方,对不?”

无情笑道:“现在说来,好像是你在问我,而不是在回答我的话了。”

林青月承认:“我的确是有话要问你,只不过现在还没轮到我。”

王飞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两个男人不简单。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的身份最诡秘,这两个同行的男人虽都有些本领,但他们在明惟独是她在暗,何况二人不是各持立场就是各怀鬼胎,自己只要逐个击破,便不难对付。

现在看来在三人之中,似反而自己最是单纯──怎地一个杀手,居然不及一个公子哥儿、一个吃公门饭的来得神秘?!──她为这点而颇不甘心,很不忿气。

甚至有点儿气愤。

所以她有点不忿的说:“所以,你们四大名捕,是从‘碎梦刀’和‘十二单衣剑’那件案子一路查起,查到这儿来的。”

无情不承认也不否认:“这事还有前因,但我的确与铁二师弟、冷四师弟沟通过,‘碎梦刀’一旦发挥出莫大威力来,就连极简单平凡的招式,也可以发挥到极致,使人产生迷眩、幻觉,令敌人只有束手待毙而已。我们那时已参详过‘猛鬼庙’的传说,请教过大石公,他认为制造‘碎梦刀’的奇器,极可能与‘沙漠蔷薇’有关系。这一点,相信林兄亦有同感?”

林傲一道:“家父曾查过‘艳阳天王’习大侠在成大名之前,的确曾来过山西,并且一度上过疑神峰来。所以,待招大娘提起这个神兵利器的宝藏时,我知道确有其事,心震动莫已。我混进‘神枪会’,虽说是为折辱绮梦而来的,但家父也肯让我冒这一趟险,主要却是因为他听说吴铁翼也曾来过‘神枪会’,很可能跟‘一贯堂’合作联手,万一二家联合,那对‘一刻馆’可百害无一利。他老人家尽管担心,但在我一再坚持下也赞成我跑这一趟。”

尽管东北“一刻馆”势粗财横,但要面对“神枪会”这等强敌,也真丝毫松懈不得,而且,双方布置的眼线,也十分之多,对敌情的把握,也极之注重。遇上重大事情,“东北王”林木森最信得过的,当然是他自己的儿子,不敢假手他人;虽然,林青月一直认为他父亲从来都不相信他的能力和才­干­。林傲一一旦身入虎|­茓­(当然也不算是独闯,林山主当然找了人相伴,保护他的儿子),“神枪会”猛将如云,“一贯堂”高手林列,孙三点更是如狼似虎,­精­明狡诈,林傲一虽有多重身份,又擅乔装打扮,但也必步步为营,惴惴不安,当真是一步一惊心了。

无情问:“那么,你刚才说到招大娘提到有两大宝藏,一为人所知,一却是绝秘。那么说:‘沙漠蔷薇’算是为众所周知的一桩吧?”

林傲一明白他话里的余韻:“另一件秘密就是:吴铁翼可能把他这么多年来一手策划的劫掠,以及与他人和其他门派合作­干­下的大案,所得到的财金银两,全部埋藏在猛鬼洞里。大家都只知道洞里有鬼,坑里有奇石,却不知道这坑洞里还有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

王飞听了,顿时憋足了一口气:“你是说──这洞里有──吴铁翼的──所有宝藏──?!”

无情补充:“只怕不仅是吴铁翼的,而且还加上这三十年来,跟吴铁翼一齐犯案贪污、谋利劫掠的集团、门派,托交吴铁翼的一切财富。”

王飞这次又倒吸了一口气:“那么……”

林傲一代她说下去:“谁得到了这洞里的宝藏,一能富可敌国,二可天下无敌。”

无情接道:“所以,人人为此,不惜牺牲­性­命,泯灭良知,你虞我诈,弄鬼装神的,也要非得到洞中之宝不可。”

王飞到现在才吐出一口气:“看来,我这嗜好倒是价值连城。”

无情忽道:“恭喜你。”

王飞莫明其妙:“恭喜我?”

她今天只觉得一向神秘的自己,却一点也不够神秘,反而眼前人人都比她诡秘。

连说话都神神化化。

无情道:“你来疑神峰,本来有三个目的──”

林傲一道:“一是为了绮梦的号召。”

无情道:“二是为了要杀吴铁翼。”

王飞自己也说下去:“三是为了得到洞里的奇石。”

无情道:“现在,你又大可多了一大理由。”

王飞这才明白他“恭喜”之意:“你是说我可以去抢夺洞里的宝藏?”

无情道:“洞里的宝藏,不仅是吴铁翼和那些佞臣贼子的,也有一小部分该属于庄怀飞的。”

王飞听了,不知怎的,心里头一酸,几乎掉下泪来,可是她马上装成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道:

“我比较在乎石头。我先前并不知道洞里有宝藏这回事。”

无情提醒他:“可是,现在看来,洞里的晶石,价值可不比财富少,得之可以天下莫敌──这石头也不好拿,更不可多得。”

王飞噘了噘­唇­,道:“我初只以为是美丽的石头,现在却成为铸造兵器的硬家伙,那就不好玩了──对我而言,也不是势在必得之物。”

无情暗里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了。如果不是势所必得,那就犯不着拚上­性­命去抢个你死我活了。”

他希望王飞听懂他的意思。

王飞却听得来了兴致:“抢个你死我活,好哇!这才好玩!别人都争的东西,没我怎行!你抢他劫,我再来黑吃黑,这种事我王飞月一向俺优而为之。”

无情心中暗叹,只好转向林傲一:“招大娘告诉你疑神峰的秘密,她是想引你上八宝客栈,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林傲一说:“我想招大娘突然对我倚重错爱,但她也有私心,别有所求。”

无情左眉一剔:“她是想诱你有足够的理由,一併上疑神峰,好照顾她女儿。”

林傲一道:“她的确是不放心绮梦。她曾抓住我的手,流着泪,看着我说:‘你是个可以寄百里之命的青年。绮梦要是对你好,她若从了你我也很放心。要是你们合不来,你暗中明里照顾了她,山上的宝藏也足够你挥霍五代了。’我想,这番话,既有打动我之意,也有利诱我之心。”

无情道:“但你还是感动于她的盛情?”

林傲一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坚毅之­色­:“她托我做的,我本来就要去做,当然更加要做,最多,做好了之后,不伤害绮梦,给她一些儿教训,也就是了。我们见面之后,不久,招大娘自杀的消息传来,我明白这是她临终的托嘱,更不想违逆她的美意。”

无情暗叹了一声:看来,青月公子对绮梦是始终未能忘情,更重要的是,他对绮梦的拒婚,一直都认为是奇耻大辱。

林傲一续道:“招大娘也不只空口说说算了,她还指派了两个人助我。”

无情觉得听到正题了。

“谁?”

“这两个人,一个一早已丧命在这儿,他就是铁布衫;”林傲一道:“一个刚刚才躺下了,他是金钟罩。”

“便是这两个人,应该还有一个横行太保平諫成,这应就是我们最想知道,但又最不清楚的情节,”无情吁了一口气,这坑道里的空气已愈渐混浊:

“愿闻其详。”

“好,反正我们现在暂也出不去,敌人也攻不进来,”林傲一­干­脆俐落的说:“我就选重要部分,简单的说。”

稿于二零零二年六月十日:生死存亡关键“张子房”房产证终于到手,足可起死回生,三剑客重燃希望。

校于二零零二年六月十六日:恋战一年半的“捉奇”苦战,终于告一段落,惨败结束/九至十日:EarthKing大战,阿一、牛佬劣势下据“蚁语传音”指示策略终能扭转局面,反败为胜。

金钟罩第二章 我的头-她的下­体­……

这人疯了。

一时间,在“绮梦客栈”里里外外的人,全有这种想法。

──原来,吴铁翼已经疯了。

他除了一身伤烂、千疮百孔之外,原来连脑子都伤得很重,恐怕亦已腐烂了吧,以至语无伦次说出这无聊话来。

这个人已经疯了。

陡地一声大叫。

尖啸。

一人飞了出来。

人,是从客栈里直“飞”出来的。

──与其说他是“飞”出来,不如说在尖锐吃痛之下,极度惊恐之中作出了舍死忘生的反应,负创一掠而出。

跃出的声势极速,而且猛烈;一掠出客栈门口,他就如蒙阎王特赦,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一掠到客栈前的旷地,他步伐已跄踉;一旦远离了客栈,他就全身摇晃震颤不已;一挨近五裂神君,他就失去了支柱似的,整个人垮了下来。

“五裂神君”陈觅欢及时一把扶住了他,偌大的一条汉子全身像已“散”了开来似的。

五裂神君脸­色­大变急叫了一声:

“独孤,你──!”

倒在他怀抱中的是独孤怕夜。

据五裂神君所知的独孤一味,与他相斗数十载,这是一个死缠、烂打、凶悍、不怕死、也几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好汉,而且武功极为高强,但韧力更强,打不过他的,给他一轮抢攻接得下来的也会给他攻得不敢恋战,就算武功比他高的打到后来就算占了上风也会给他累死──要不是遇上这种劲敌,五裂神君早在十几年前就可以“独占”绮梦客栈当他唯一的“老板”了。

他跟“白蝙蝠”交手了几十年,也等于是交往了几十年,要他用两个字去形容这个宿敌,他也惟有竖起大拇指说一声:

好汉!

然而这个好汉如今却软倒在他怀里,满眼都是惊惧之­色­,而且额角已正在腐烂!

“我……我的头。”独孤怕夜浑身颤哆着,他的眼角正在裂开,下颏也有了裂纹,他用抖动的手指指着店里,千辛万苦才能在咬下一截溢着鲜血的舌间挤出了下一句:

“她……她的下身……”

大家都随着独孤一味的望去。

绮梦客栈──

大门口──

门内──

墙前──

石榻──

榻上的人!

榻上的人已掀开了厚重重、沉甸甸的被衾,霍然站了起来!

她把双手举在半空,还发出了极其惨厉的尖啸:

向天。

“咇剥”而响,屋瓦震破了两个大洞,当空的月华,像牛|­乳­一般注入了屋里:

而且倾注在她身上。

这使他们(在客栈外面的人)清晰无比的看见了一个:

本来娇小、雪白、无依、瘦弱的清丽女子,忽然之间,裂开了血盆大口,伸出了醮血的长舌,双目几乎完全反白,散发激扬,而她那长得不合乎上身比例的下­体­竟是:

像一棵枯树,缠着许多妖艳的花!

她是谁?!

她就是那个娇弱无依、清秀可培、一向饱受欺凌的杜小月?!

──如果不是,那么,她是谁呢?!

不相信。

打从一听吴铁翼那番话的叶告与何梵,压根儿就不相信他的话,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句,连同他那句挑衅似的“嗯?”

决不可置信。

什么话!

──杜小月会是唐化?!

在整个“绮梦客栈”里,何梵和叶告心目中认为最纯良、乖训、听话、不伤人的杜小月,竟会是传言中最可怕、最毒辣凶狠、杀伤力也最大的“破烂王”唐化?!

这算什么话?!

──杀了他们也不相信。

除非是他们亲眼看着……就算目睹也不见得相信,因为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但他们就是亲眼目睹了。

目睹杜小月对独孤怕夜出手。

而且是下了毒手!

当吴铁翼说到杜小月是“破烂王”唐化的时候,叶告和何梵正扭头望向客栈里的杜小月。

因为这句话实在太荒谬了。

──铁布衫居然会是吴铁翼,已够匪夷所思了,而今这来路不明的吴铁翼,居然指出杜小月就是唐化,那更是荒诞绝伦的事。

叶告马上望向杜小月,是因为为她抱屈。何梵也心同此理。

正好,这时候,守在床边,意图保护杜小月,主要是隔开吴铁翼的独孤怕夜,也转首看向杜小月。

他回头是因为不可置信。

他大概还想向杜小月说一些抱不平,安慰的话,所以才回首的。

要是他不回头,就看不见真正的杜小月──至少没亲眼目睹她的下身。

要是他不回首,只怕他已死定了──马上就命丧当堂。

他一回身,就瞥见杜小月刹地掀开了棉被,长身而起,也没有见她扬手,但她显然已出了手,三蓬银针,一蓬打在独孤的左右胛骨、一蓬打在独孤的左腰肋间、一蓬打在独孤的左肩臂上,那时,正好是独孤怕夜转身要看她、跟她说话的时候。

要是独孤没在这时候拧转身子,那么,这三蓬银针,就会尽数­射­入他背门的要|­茓­上,白蝙蝠就非即死不可了。

也就在这刹间,独孤一味看到了眼前的杜小月:

她的颜面依然是楚楚盈盈、惹人怜惜的小女孩。

但她一站起来,很高,也很长,下身簇拥着一朵又一朵就算在月夜的微芒下看去也显得相当妖艳的花,下身还纠结着许多长藤条子,整个看出去就像一棵树妖,多于似一个人。

──也不知道独孤怕夜是骤然看到她,大惊失神之际才看到了三蓬银针,还是先着了三蓬银针,吃痛之下,一看杜小月竟变成了如此狰狞,整个人才倒“飞”了出去,一直“飞”出了客栈,“飞”到了他的战友五裂神君的怀里,他才倒了下来,他才敢垮了下去。

叶告目定。

何梵口呆。

这时候,杜小月才双掌击天,向天长啸,然后静了下来,披发向外,咧咀笑了一笑。

这真的是“裂咀而笑”。

在月­色­下,她裂开了血口,伸出了长舌,舌尖还在自己秀气的鼻尖上舐了一舐,才“嗖”地收回口腔里去。

这时,她的面容又回复了:原来的杜小月──娇小。

柔弱。

无依。

且惹人怜。

这时候,大家都听到吴铁翼诡笑声和哑声说出来的话:

“你们看到了吧!这样的杜小月,我怎么强Jian她?我拿什么来­奸­污她?我能强Jian她吗?我吴铁翼只爱好渔­色­,可我是个­奸­­淫­­妇­女的人吗?!”

诡笑和嘶问,在大家此际听起来,就跟哀号与悲鸣,差不了多少。

吴铁翼悲声叠问。

众皆无语。

惟峰上有回声。

因音如山魈发出共鸣。

啁啾不已。

这时候的杜小月,既已掀开了被衾,好像也没打算再在榻上躺下去了,于是,用一种缓慢的步姿,一步一步,一步一停,一顿一行,一动一凝的走下床来。

所谓一步一顿、一步一凝的意思是:她的身形极高(不,长),而上身的柔弱与下身的粗壮极不方便也不平衡,乃至她跨步走来之际,走一步,得停上一停,而且,她全身上下的骨骼都似散垮了似的,走的时候,一聳一聳的,有时候,膝不弯足不点地的,有时候,肩骨竟垂到腰际,连头骨都似给扭断了似的,往前走的时候颜脸居然可以不扭头就往回望,好像是一个拆散了的傀儡木偶在走动,又似两个不同的人给缝合在一起,甚至是一人一树给一种神奇诡秘的力量强融合为一,才会产生那么诡怪的形象,那么恐怖的步姿。

稿于二零零二年六月十二日:终于取得“佳宁娜”B1519证件,情势逆转,苦尽甘来,犹如死过翻生,但虽重生仍得负隅再拚,“拚着活命,退是没命,命运令我忧忿是以后前程,我那可屈膝恭恭也敬敬,天生我志气傲定有一天会达成,生,原是一笔赌注,要勇气来做决定,赌,正显我真本­性­,你听那热血欢呼声──”(“浴血太平山”歌词)

校于二零零二年六月十八日:Agvicultuval之重大关键,贵人相帮、贤内助得力、助理有功、顺利运作。

金钟罩第三章 青月公子的告白(内附鬼王的内心独白)

第一回三通

第二回要杀,就杀个血流成河

第三回要闹,就闹个鬼哭神嚎

第四回认输比输更可悲

第五回敢爱不敢做

第六回敢做敢爱

一三通

(我是聂青。“鬼王”聂青。我知道我的身份已泄露了,你们都已知道我是“东北一刻馆”少馆主“青月公子”林傲一。可是你们错了。我愿意当“鬼王”聂青,不愿做林少馆主。林傲一只是“东北王”的儿子,我爹爹的附庸,我在他麾下只以其威名震慑他人,却从未­干­出自己的事业。聂青不同。聂青是我一手创造的人物。只有聂青才属于我,才是我的。他才是我。我不要在“东北王”的­阴­影下当狐假虎威的林公子。我要当在江湖上倏忽莫定的“鬼王”聂青。我今天就算受伤了,就算失败了,但我已做了我要做的事,我是“鬼王”聂青。)

你们问招大娘派了两个人与我同行的用意何在?我想,她是想协助我。或许,她主要目的并不是帮我,而是加强我的人手,通过我去协助绮梦,让绮梦取得吴铁翼的宝藏,还有“沙漠蔷薇”这盖世神兵。招大娘帮我,就是帮了她女儿,这点道理是讲得通的。

想必你们都知道“片片雪花片片刀”招大娘“夜明珠”的组织,虽大都已给孙三点和“一贯堂”吸纳瓦解,但仍有“三大硬门高手”和一位轻功提纵术的好手,依然效命于招月欢,死尽忠心。

这四个人,俗称“一轻三重,三重不如一轻”。一个便是金钟照,一个叫做铁拔,一个名叫平諫诚。他们原练的都是硬门武功。一个专练打不死的“金钟罩”。一个练的是“刀枪不入”铁布衫。一个苦习无懈可袭、罩门移位的“十三太保横练”。听说,他们也因此得名,也因此而命名:金钟罩、铁布衫和十三太保平横练。另外一个轻功高手,本来就是“太平门”高手,他只是相知于招大娘,不能完全算是夜明珠的旧部,只能算是半个。

不过,招大娘生恐孙三点狼子野心,容不下人,这四人若全留在身边,难免将遭孙三点排除异己,一一赶尽杀绝。所以,她示意这三个半忠心耿耿的手下大将,化整为零,一个一早已拨入绮梦身边,充作仆人,暗里保护绮梦。另一个则一早已离开东北,遁走江湖,只要招大娘一声号召,随时可在武林作出声援。一个则一直化身为闲人,常常侍奉招大娘身侧,待机行事。另外“半个”,则依然留在他出身的门派,待有需要时才作后援。

前三个是谁?不用说,当然就是铁布衫、金钟罩和十三太保横练。

听说,如果没有“十三太保横练”这个人,以及由这人找来的用毒高手、辨毒高手,在招大娘身伴隐藏培植,招月欢早就不知给白孤晶下毒杀害几次了。

同样,如果没有铁布衫,绮梦也不知有多少次丧身在“感情用事帮”的手里。

同理,如果没有金钟罩在江湖上布置呼应,也许,孙三点一早已亲自下手杀了一直对他图谋野心多方阻挠的元配夫人招月欢了。

在这方面,这三个人,虽各化身不同名目和身份,但所负的责任、所持的态度、为谋的事都是互通的。

招大娘派了谁跟我互为奥援?她要我与潜伏在江湖上的金钟罩联系,又要一向伴在绮梦身边的铁布衫和我呼应。

可是,不久之后,招大娘自杀的消息传了开来,事情便有了很大的转变。

我本来跟铁布衫相处得好好的,后来他跟绮梦到了野金镇,也一直与我保持暗通消息。

我跟金钟罩也联络上了。

这几个人中,其中变化最大的就是他:

金钟罩。

他其实是一个关键。

这该怎么说呢?

招大娘就是太易相信人了,要不,她就不会把身家­性­命,全交了给孙三点。当然,她若不信人,也不会把一切秘密向我诉说,我也不会立意要帮她完成遗志。

信人的人也有福气。就是因为信人,所以容易有人为他卖命,就像刘邦、刘备,江山就这样打出来的,但信人的人也有弊病,万一被所信的人背叛出卖,就得要付出可怕而沉重的代价,就似符坚、芉槐,大好河山就此垮掉,还累垮了支持他们的人。

招大娘信重人的效果如何?这很难说。至少,在她生前,有许多能人肯为一个­妇­人效命,已算十分难得了。

不过,她把金钟罩派到武林中潜伏呼应,就肯定是个不智的决定。

金钟罩练的虽是硬门武功,却工于心计,当然,他若不是善于谋略,招大娘也不见得会安排他在外接应。

招大娘毕竟是有眼光的女人。

金钟罩人在江湖,什么事他没见过?什么人他没结纳过?当时,“夜明珠”组织已然式微,招大娘也已受困于“神枪会”,她的势力也完全给孙三点架空,对这点,金钟罩是心知肚明的。

俟招大娘自戕消息传来之后,金钟罩也再无禁忌了。

我联系上金钟罩。金钟罩也联络了铁布衫。我们三人曾私底下会聚过。

原来,就在那次矿工发现了洞里有锋锐奇石之际,那时候,大家还没给它个“沙漠蔷薇”的名字,金钟罩就率先跟铁布衫赶了过去,要先捡便宜。我也赶了过去,实不相瞒,也是为了占便宜。我们三个人会在一起,便宜谁也没拣着,几乎先打个你死我活。

这怎么说呢?坑里的确有一株奇石,也不知是怎么“生”出来的?谁“种”出来的?反正,比乔木还高,一层一层的,开着花瓣往上长,谁也不知它埋在土里有多深?最底下还有什么东西?我们分别掘了好久,之前的矿工、之后的乡兵也掘了好久,都没到底儿。

我说它是一“株”奇石,不说一“块”,你们觉得奇怪,是不?我也没办法。它像是一棵树,多于像一块、一条石头,石头哪有那么长的?哪会结成一片好像天公妙匠镌刻上去似的,但树又怎能那么尖利?那么的硬?反正,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大家都不晓得它是怎么来的!

我是说:铁布衫、金钟罩还有我,先行打了一场,后来发现,这东西太高太大,掘又掘不走,拔又拔不动,只要扳下一块,那就很不错了。

偏是要撷下一小块也不容易。

坦白说,咱们用了十七、八种方法,金钟罩和铁布衫都是练硬门功,而且硬功夫练得世间罕见的强、少有的少的家伙,也一样没它的办法!得宝实无用处,我们还打来­干­啥?不如合作。

的确,大捕头说的对:结盟往往比决战更有力量。

我们且住了手,交换了来路,说到底了,都是招大娘招来的人。不同的是:金钟罩是为了他自己那伙人,铁布衫倒真的是为了绮梦而争夺,我呢?我为我自己,为“东北王”能强大过“神枪会”,为“鬼王”聂青扬名立万,也为招大娘所托──我如果得到所欲,至少,不会独占,分给绮梦一杯羹,我想我会做到。

我不是为了绮梦,而是不想辜负招大娘所托。毕竟,没有她,我也不会知道这宝藏。

我们三人当时的决定是:

先行合作,得到了“沙漠蔷薇”再说。

我们三人互通联盟,但我却发现一个情形:

金钟罩似乎并不清楚吴铁翼有宝藏埋在这儿的事。

铁布衫好像也不晓得。

这样,对我最是有利。

看来,招大娘最信任的反而是我。

──可是她为什么会那么信重我?

对这,我也不明白。

我也想过:

会不会金钟罩和铁布衫也跟我一样,已知道这洞里另有宝藏,而故意隐瞒不说呢?

我也如此怀疑着。

不过,铁布衫看来比较老实,他应该的确是不知晓有这样的事。

铁布衫这个人,为了练成刀枪不入,封死罩门的绝技,走火入魔,弄得一身伤残,不得不长年以布裹住伤烂,苦习这种笨功夫的人,恐怕要在我面前装得若无其事,要我完全看不出来,相信也不容易。

但对金钟罩,却不好度量。

至少,我猜估的不错:

金钟罩的确是另有后台。

谁是他的后台?

招大娘的确不该把他放在外面太远、太长、太久的。

风筝的线放得太长,就随时会断,一旦断了,就飞不回来。

“神枪会”的孙三点原来一早已设法收揽了这个人。金钟罩的厉害在于:他照样收受孙会长和招大娘予他的利益,但并没有明显表态,而他又坚不赴东北,孙三点也没奈他何。孙三点也派出了“铁枪火上飘”孙哗来暗中主持攫夺“沙漠蔷薇”的行动,绮梦只不过是幌子。

这连绮梦也不知晓,孙三点就算不是信不过他的女儿,也决信不过隶属于“四分半坛”的陈觅欢、“太平门”的独孤怕夜,还有“飞天老鼠”梁双禄这些人。

孙哗却另有自己的班底,他们就是“花裙神君”韦高青和“一路平安”拓跋玉凤。

你们都觉得奇怪是不是?事情就是这样子:

拓跋玉凤已背叛了“太平门”。

韦高青也暗投“神枪会”。

你们都记起来了吧!没错,这些人,也正是传说中在洞中那一役走了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出不来的高手!

二要杀,就杀个血流成河

你们猜对了。

他们不是出不来,而是不出来。

因为他们在忙。

忙着杀人。

他们决定做一件事:既然“沙漠蔷薇”已给矿工发现了,一定会惊动各方豪杰、黑白两道、官商帮派都遣人过来抢夺。

他们打算先吓走他们。

──先伤几个,杀他几个,吓走了好了。

要是吓不走呢?

那就杀。

为了省得活的人为死人报仇,有活口逃出生天后反而多事,所以,要杀个血流成河。

这是金钟罩、拓跋玉凤、韦高青所力主的。

铁布衫没有意见。

他的确死尽忠心:他只要帮绮梦争回她应得的那一份。金钟罩见改变不了铁布衫的意旨,就要求他先行隐瞒绮梦,到头来得手后才给绮梦一个惊喜云云。

说全都是金钟罩一伙的意思,那也不公平。

我也同意这样做。

──天外奇兵,神刃利器,一旦与人分享,人人都有一把,那就没什么神兵,谈不上什么奇器了!

我可不想有人瓜分。

甚至不欲与人分。

我自知凭一人之力,还抵不过金钟罩“杀手壕”小组──他们是这样自称的──所以,你说是虚与委蛇也好,说是先除外敌再平内患都好,反正,我也愿意跟他们联手把入侵者­干­掉。

遗憾的是,人,的确是太贪婪了。

他们一旦得悉有宝,怎么吓也吓不走,唬,也唬不去。

或者说,唬走了一票人,来了更大的票;吓走了一批,来的是十倍的人。

那只有杀了。

──还是那一句,要杀,就杀个血流成河。

要不然,如果杀得不够透徹,反而惹来更多的人送死,吓不住人,那祸害更愈发不可收拾了。

这是金钟罩的意见。

拓跋玉凤和韦高青都是他找来的,自然都听他的。

金钟罩所练的武功,都是先不求伤人,而让自己完全没有破绽,先去罩门,然后,他才尽情肆意的去杀伤对方,他的攻略,大抵也一如他的独门武功。

不过,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火上飘”孙哗授意甚至纵控他这样做的。

孙哗不常出现。

一旦出现,他极尽礼数有加,极尽礼貌之能事,甚至嘘寒问暖,体贴友善,好像掏出心给你看他是坦诚真心的,可是,不知怎的,我却怕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教你看不出他心底所思,难以应付。

你对付他,又怕杀错好人。

你信任他,只怕死了也不及呼冤。

你不理他,恐怕也身不由己。

幸好,我说过了,他似乎并非事事都出面参与。

金钟罩就成了他头号杀手。

他们杀的人可真多啊。

为了要产生吓阻的作用,有时还要把人逼疯而不杀,有时则要用极残忍的手段杀戮。

为了要达到目的,那是手软不得的。

其实,我们比谁都先到了坑洞。这猛鬼洞说也奇特,一层一层的,有的是前朝矿工,先民发掘出来的,有的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工所能挖掘建构的。

为什么我会这样说。

你们自己进来的时候,也必然已经看到了的:

这地洞一层一层的,层次分明;墙壁与支柱之间,建构分明,看去浑不似人工所凿,但天然洞|­茓­,哪有这般四通八达,壁垒分明,而且间隔妙绝,互通各方?矿工只开出了个壁|­茓­,可以直通横走,但看整个坑洞的布局,只怕仙匠巧工动万人之力也断然凿不出来,只怕惟有鬼神方能将这整个山腹,直至地底,糅合铸造成这么一个诡怪巧妙、环绕各坑、疏通各孔的怪地方。要凿出这么宏伟、曲折的洞|­茓­,至少也要运用逾万员工,历数朝方能有成。

我初来探险的时候,也几以为自己到了森罗地府,屈指一算,至少,人可以攀爬抵达的,也的的确确刚好达十八层之数,心中确是又惊又疑了好一阵子。

不过,除了我们自己是杀人魔怪之外,鬼怪倒没遇着,但怪虫倒遇上一大堆。

怪虫是什么?那就是怪虫,它们的确古怪、可怖。

人说凡有仙物聚合之处,必有怪物猛兽守护,这话好像在这儿很有道理。

我们开始也不知道,但后来老是听到猿啸枭嚎,自洞|­茓­传来传去,已心生警觉。这才不致为怪虫所袭。

这地方的怪虫分为两类:

一种是飞的。

一种是爬的。

飞的在外面。

庙外。

它们在晚间飞翔,倏忽难测,形状似透明|­乳­白的蝙蝠。

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它们可是会吸血的,而且,善于攻袭人的眼睛,而且行动非常迅速。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它们是受人所驱使的,能集体行动,进退一致。

听说连“火上飘”孙哗也听过它们的亏,他在颈上给噬了一口,幸好他应变得快,否则已成怪虫果腹之物。

但不管怎么说,飞在外边的还比较好应付。

在洞里的怪物真的是大虫。

它们的形状大的像老虎一般,小的如犬,但幸好不跃不跳,只能蠕动,也就是说,动作不快,大多数只能爬钻,翻前滚退。

它们常潜伏在坑内、洞里各孔|­茓­里,甚至钻入土中、埋身泥里,忽然之间,它们就会钻出来、冒起来突袭。

我说过:它们的行动的确很缓慢,可是它们都躲在黑暗里,这儿到处都是湿坑烂泥,洞|­茓­坑孔无所不在,的确也防不胜防。

它们的唾液像蛛网一样,可以黏住你,任有多大本领,都挣脱不得,甚至连兵刃也难以割断,给它们罩住了、黏住了,只有等死一途。

我是说过,它们动作的确缓慢,通常都匍匐滚移,但它们一旦闻到人类气息──尤其是血腥味的时候──它们的动作就会变得特别快速,而且还是空群而出,一拥而上,在黑暗中,尤其不熟悉环境的,纵有绝世功夫,也用不上,只有等死一途。

怎么谢我?我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路上,我的同党──虽然我们志不同道也不合,但现在毕竟已由同一目标、一同应敌──一一都困在这里,我当然不希望你们死──至少别死得这么快。一个人在这里单打独斗滋味可不好受。

我是为了自己的好处才告诉你们这些,所以不必谢我。

王飞已领教过这毒虫的滋味了吧?哦,我也差点儿为这“沙沙滚”吃了大亏。为什么叫“沙沙滚”?那也没别的意思,因为它们在移动的时候,通常都在翻滚蹑蠕,在地上发出沙沙之声而已。

在天上飞会吸血的那些,我们就叫“突突兽”,也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它在上我们在下,要是一不留神,给它吸­干­了血,也没有办法。只好自己留神了。它们飞行的时候“突突”有声,我们就以此命名。

大捕头问如何提防最好?它们都怕火光。不错,猜对了。

它们一旦攫住了人,先用唾液黏缚着,捆起来让活人动弹不得,由它们吃啮­肉­骨,最后就老实不客气的吸血的吸血、吮髓的吮髓,所以连五脏六腑、脑子血髓全吸个清光,所以,我们就利用这点,把矿工、乡兵,乃至高官派来的走狗、武林贪婪之辈,全都制住了,或者杀了,那些会飞的“突突兽”和潜伏的“沙沙滚”,自然就会来“处置”这些“尸首”或“活人”,省了我们许多功夫,而且,也可以取得极有效果的惊吓作用。

它们在吃人­肉­吸­精­血之后,还时常会仰天长啸,发出似山魈、猿獠般的呼哨,山下的人听去,好像山上满布鬼魅,洞里全是魔怪,更有惊吓效果。你们山下听到的鬼叫,大抵都是它们饱食后发出了魇足的兽嚎。

大捕头认为我们残忍?坦白说,我也认为是。

我开始也反对这么做。

不过我有三点要澄清的:

一,我们杀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贪婪之徒。他们进来这儿的目的,本来就是夺宝,如果有谁跟他们争,他们也一样会不惜把人杀光了扬长而去。我们如果不杀他们,他们也一样会杀我们。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我们只是黑吃黑。

二,我们本来只打算杀一两个人,吓走其他的。但死人反而引来苍蝇一般讨厌的寻宝人。我们只好多杀一些,好吓走其他的。没想到,来了更多的人,有的人认为人死的愈多宝才愈贵重,有的人却是为死了的人报仇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只有杀光了再说。

三,坦白说,我们六个人中:孙哗、金钟罩、铁布衫、拓跋玉凤、韦高青,还有我,我和孙哗算是下手最少。“火上飘”孙哗是整件事的策划人,他不太用亲自下手,反而纵控局势较力。我是负责上下山打探情势的,在庙里、洞中时候较少。我不是为自己开脱。你是四大名捕之首,如果认为我犯了杀人罪,那我的确是杀了,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人也是杀。我不推诿。只不过,我们组成了这个“杀手壕”,谁也脱不了身,我要是不杀人,只怕,他们就会第一个把我杀掉。也就是说,我不想为人所杀,就得要杀人。

我可不是一个杀身成仁的人。

这件事终于惊动了“四大名捕”。你来了,咱们对上了,然而事情还有变化,我会一一详告。我并不希望你不抓我,你也不一定抓得了我,万一局势逆转,是我先杀了你,也大有可能。只不过,我希望我们先合作,办妥一件事,也了一了我的一桩心事,咱们才你杀我,我杀你,或一齐杀了她,好不?

(好不?我是“鬼王”聂青,才没功夫问你高见:好不好?嘿!我才不管你同不同意、高不高兴,也不管­干­这事犯不犯法、有没有罪。走黑道本就要有黑手黑脸黑心肝才行,你们四大名捕,有人撑腰,有背景有靠山,你们杀人,就是替天行道、就地正法,我们杀人,就是罪无可逭,法理不饶──呸!天下焉有此理!)

(我鬼王就是不服!)

(我现在也不得罪你,也不欲与你对决,最重要的是,我的大敌未除,我心事未了,我大志亦未酬。何况我主要的敌人不是你。你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联盟比决战更有力量”。我晓得该联盟的时候便联盟,要决战的时候一定决战。)

(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何况,我好像、似乎、有点……实在不想杀这个残而不废的人。)

(要是我们是朋友该多好!)

(不。我是“鬼王”聂青。几时听说过鬼也有人做朋友的?何况我是鬼王!)

三要闹,就闹个鬼哭神嚎

(我是“鬼王”聂青。)

(我没有朋友。)

(几时听过鬼要和人做朋友的?何况我是鬼中之王!)

(在“一刻馆”,都是我爹的部属。在东北济南、丹东、沈阳,只有爹爹的“眼线”,不然,就是“神枪会”的敌人。除此以外,就是巴结、阿谀、奉迎、示好的人。他们若不是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就是要背后杀我一刀。他们怕的是我的家世、背景,而不是要结交我。他们咀里说一套,面上在笑,心里藏刀,表里不一。跟他们做朋友没意思。我要闯自己的江湖!)

(到江湖上来,轻信于人,也不知吃了多少暗亏,怕爹笑话,死撑不说,逐一报仇。我是“鬼王”聂青,­阴­阳怪气的,没权没势的,只一身倏忽本领,也没几个人敢跟我交朋友。我独来独往,杀手无情,孑然一身,不亦快哉!)

(不过,却还是结纳了像庄怀飞这样的好友。)

(他始终相信我。)

(他也不知道我真正身份,但对我信任有加,生死相托。)

(他帮我,完全不因为我是谁,忠的­奸­的,好的恶的,以后会不会帮他,──这些,对他而言,似全不重要。)

(也许,真正的朋友,交的不是身份,不为财富,也不分贵贱。)

(真正的朋友,是在你最无助的时候义无反顾的为你出手。)

(小庄正是这种朋友。)

(他帮我,是因为我是他的朋友。)

(他虽死了,但他仍是我的朋友。)

(朋友是永远的,生死不计的。)

(所以,我决计要帮回他,作出回报──这也是生死无拘的。)

(我们成为朋友,是从患难中相交的,也是从对敌中相知的。)

(──这一切,怎么,跟无情如此相像)

(……?!)

(不。)

(他是捕头。)

(我是犯人。)

(他是兵。)

(我是贼。)

(我们永远是敌人。)

(不是朋友。)

(我是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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