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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话:如果亲们觉得本书有趣,购书有价值,请继续追文吧——放弃真的可惜了。就像楔子说的:楔子是骗人di,作者是欠扁di。不能因为前面的故事就料定后面的情节,举个简单的例子吧,你知道换婴的真相吗?谁家孩子换谁家孩子都能分清吗?能分清的话,童鞋恭喜你,你掉进“阴谋”的坑里了,你已经糊了——不到故事最后,前面都是假的。不信啊?拭目以待吧。
希望这个夏天,这个故事能带给大家欢乐。(看文揪心的亲们留着到最后来围堵群殴作者吧~~)
【夫子】天才儿童的识字法
× × × × × × ×
冬去春来,夏去秋来——
那一年,我和小漠八岁有余。
小漠喜欢呆在书房里翻书看书,一副老陈的秀才模样。
他看得入神,身边奈不住性子的“老鼠”总会在固定的时间来闹腾他——
红木大椅子倚着红木大书架,书架上的书本接二连三地飞了出来;我跳下椅子,使劲推了推,想推去前面,可是小孩子力气不大,光看到一双小腿蹬着就不见椅子动。
“小姐,嬷嬷来推——”余嬷嬷跟在我后面忙着捡书,这时候又急着起身帮我推笨重的大椅子。
等推到了位,我爬上去,继续翻乱书架上的书……
“麦麦……”那是小漠不耐烦的声音,他一手撑着脑袋皱眉,“你忙什么?”
我一笑,抱过余嬷嬷手里的书本,跑去小漠身边,丢在他脚下,来来回回乐此不疲:“把小漠埋起来——”
“……”
人没埋上,我反而踩着书趴在了书桌桌沿,凑近小漠的身边,问他:“小漠在看什么?”
“学问。”他老气横秋地翻了一页,很是得意。
我“哦”了一声,再问:“上面的字小漠都能看懂么?”
他嚼空气嚼闷了,手指抠抠自己的脸颊,支吾了半天:“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
“伐柯柯伐柯……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于人。”
我把我看到的那一页,慢慢读了起来——字都会读,只是小漠把书拿得太过去了,我看不到、看不清……
读到最后一个字,“啪”一声,书仰面跌在书桌上,小漠还空摆着拿书的姿势,一副见了鬼的惊讶模样对着我——
他好半晌才回神:“你……你,麦麦你……说什么?”
“书上的那些字嘛——”
我接着重复了一边,与小漠面对面,没有去看那本书,纯然是在背诵。
这一次,小漠的嘴巴落得大大的,就连余嬷嬷也惊讶地掉了手里的书本。
【夫子】不认字的傻孩子
余嬷嬷是下人,自然没读过书,不认字。但是她是亲眼见着、亲耳听到一个八岁大的孩子不看书本就能背诵一大段——无论有没有背错,这一幕她看得又惊又喜。
“夫、夫人!夫人——小姐她——”余嬷嬷话不成话,丢下手里的书冲出了书房,估计她是去找我娘了。
奇怪,我读的那些和娘有关系么?
小漠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一头虚黄的发跟着来回晃了又晃,他又拿起书,随便翻了几页,继续让我念……
等我念完了,他大喜:“麦麦!你教我!”
“嗯?”我一歪脑袋,“不要,我要去花园抓蝴蝶……”
小漠从凳子上跳下,从后面拉住了我,和我讨价还价:“麦麦你教我认字,我去帮你抓蝴蝶!”
“先帮我抓蝶儿?”
“你先教我认字——”
“我不要蝴蝶了,小漠去塘子里给我抓金鲤子。”
那是花园水塘里养的鱼,鱼身披着金磷金甲,尾巴蓬大,很是漂亮。我总想着要抓几条玩,可是娘不准。所以,这次让小漠抓,到时候挨打挨骂轮不到我。
“你教我认字,麦麦你要什么,我都听你的!”
“真的?”
做我的相公小漠不买帐,这次为了认几个字,他居然愿意“什么都听我的”?!
这地球转得真快……
小漠端起书,指着第一排第八个字,问着:“麦麦,这个是什么字?”
“你真的愿意下水帮我抓金鲤子?就算娘打你,你也愿意么?”
小漠不耐烦了:“愿意愿意——麦麦,这字到底怎么念?”
“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我来了一句整的……
小漠嘴角一抽:“麦麦……我只问你,这个——这个字,只是一个。”
“不是告诉你了么……”你不会自己数了算么?
我还送了你一整句呢,好像是我亏了?
【夫子】请个夫子教学问
小漠狐疑地看我,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眯成了缝儿,手再指:“这个呢?”
“寞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我念的,还是一个整句。
小漠也很豪爽,倒吸了一口冷气,皱眉埋怨道:“你明明就不认得字——”但也奇怪,“可是,为何你能念出整篇整段?”
他指了指上面的那些,告诉我说:“我认得的这些字,你都念对了。你刚刚——还是过目不忘能背出来呢!”
“是么?为什么呀?”
小漠脸色发颤,他又想到了那两个字:傻子。
麦麦是傻子,并且是傻子中的天才——傻得太奇特太匪夷所思了。
他没有道出心中所想,毕竟大了两岁,他发现傻子这个词儿绝对不雅,尤其是配在我身上,他听着,心里会抓狂。
余嬷嬷去而复返,这一行还多了我娘和金嬷嬷。
书桌这里的位子,小漠让给了娘坐。她抱我坐在膝头,翻一页,让我读一页。
娘的面前我不敢讨“奖赏”,更不敢提起那一水塘金灿灿的鱼。
念了多页,娘抱在我腰上的手臂紧了一圈又一圈,看来她的震惊不亚于小漠和余嬷嬷。放下手里的这本,她命金嬷嬷拿了另一本,翻两页再让我读。
读完了,我开始没耐心了,撒娇喊着娘。
她垂首,看着我的目光又惊又喜,双眼闪小星星。
她问:“谁教你的?漠连城吗?你什么时候识了这么多字,怎么不告诉娘?”
我看看小漠,小漠正在摇头呢,他很小声地说:“不是我教麦麦的,很多字,我自己也不懂……可是麦麦认得……”
娘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金嬷嬷笑着赞道:“夫人,小姐这是天赋异秉;侯爷的血脉,像侯爷……”
“闭嘴!”娘突然冷下脸上的笑容,打断金嬷嬷的话,同时也吩咐余嬷嬷,“以后在麦麦面前不许提起邵天涯!”
“是……夫人……”
【夫子】女经之道,学淑女
娘抱着我,还不肯放过我,像小漠那样指着那些比划很多的、很肥的字让我读——
我连连摇头……
小漠站在一旁,怯怯很小声地说:“麦麦她不认得单独的字……”
“什么意思?”
那意思就是,把字拆开了一个一个放我面前,我就从“神童”变回了“傻子”。
娘听懂了,搂着我亲了亲,赞道:“麦麦这么聪明,娘好高兴啊——不急,娘明天就请夫子教麦麦识字、学礼数。麦麦长大了,该学更多的学问。”
金嬷嬷问道:“夫人,这是要送大小姐去私塾么?”
娘一笑,摸着我,爱不释手的,她毫不犹豫:“让他们来府上教孩子,麦麦不能离开我。”
“是——夫人放心,老奴这就去找管家,遣他去找个好夫子来教小姐。”
我担心地从娘怀里抬首,紧张地看着站在那里不发一言的小漠,问娘:“小漠也陪麦麦一起学吗?”
娘笑着一叹:“我就知道,凡事都有漠连城的份儿。行——漠连城你就陪着麦麦一起学。”
“谢谢夫人——”小漠应着,再抬首,他的甜甜的笑迎着我的笑脸。
× × × × × × ×
翌日,夫子到了府上。
往日小漠独霸的书房,成了我俩的学堂,
新来的夫子,也是第一个来给我和小漠“开荤”的夫子,花甲之年,下颚胡子白花花的,远远望去就是一根长长有型的白萝卜。
不教写字,不教识字,夫子只教“淑女”之道。
小漠不是女孩子,学女经的时候,他只坐在一旁看着我——
我晃着小腿,笑笑着拿我可爱的小脸对着他。
老夫子见了,就叹,说是“夫人太宠小姐”了,女孩儿就该有女孩儿的样子,将来做个“文盲”才能找个如意郎君。
“夫子夫子,麦麦已经有相公了——喏,喏,小漠,小漠就是麦麦的相公。”
“咳——”坐在一旁的小漠脸色绯红地一咳,扭过头去避开夫子的目光。
老眼昏花的夫子摇摇头,说:“女子无德,将来定能找个如意郎君。”
怎么又重复一遍?
【夫子】夫子的是大鸟鸟么
莫非这老头堪比算命先生,算得出我将来一无德就能娶上“三妻又四妾”?
《女经》:
——行莫乱步,坐莫摇身。笑不露齿,话莫高声,轻言细语,缓步游行。
夫子伸指,点点我大大露出笑脸的一排漂亮小牙牙,厉声道:“闭上。”
“闭上怎么说话呀?”
“说话莫高声!小小声地说——”
我的嘴型“哦”了一下,无声。
接下来,他问什么,我的答话都是尽量掩我的小牙牙与他说“哑声”——
“什么?小姐说什么?老夫听不见……”
小漠坐在那里笑,这一笑,我的目光越过他黄毛的头顶看到了窗户外的树杈上!
“哇——鸟鸟!鸟鸟!”
站在枝头的美丽金丝雀,听到屋里女孩子的欢呼,倒也不怕,悠哉地挑着它的羽毛晒日光浴——
“小姐,小姐。”老夫子拉住我,又说教,“行莫乱步,缓步缓步。”
我哪里理他,拉着老夫子来到窗口,快乐地叫着:“夫子,漂亮的小鸟鸟!”完全忘了这是“课堂”,我又开始童言无忌,“小漠也有小鸟鸟——麦麦没有的小鸟鸟。”
小漠压根不敢看正在出丑的我,索性拿书本盖上他烧红像番茄的小脸。
在一旁陪读的余嬷嬷一听大小姐说的话,直觉催促她必须上前阻止,不然要出事了——都把两个孩子一起沐浴时候的什么什么都说出来了,并且形容得很贴切很形象啊……
我八岁,足够聪明即会举一反三,肥嘟嘟的手指横去面前——夫子的胯下。
“夫子的是大鸟鸟么?”
话一说完,余嬷嬷才跑了一半,小漠“咚”一声整个人石化倒地。
老夫子“嗷”的怪叫一声,松开了我的小手,忙捂着自己胯下,连退了好几步,寻着了门口,老夫子奔跑着,不亚于年轻人的速度,跑在诺大的一个侯爷府。
一边跑一边嚷嚷:“不教了不教了,夫人另请高明——这样的傻子,老夫不教了。”
他第一次来侯爷府,不懂规矩,不怪他——
【夫子】爱出对子的夫子
好死不死,他是跑去我娘面前高呼:自己乃为人师表的,不教傻子,一阵慷慨激昂,等唾沫横溅够了,抬眼一见,是我娘袁芯雅冷漠又邪恶的表情。
娘击掌一次,只说了两个字:“管家。”
管家毫不含糊——给老夫子来了一顿板子。
娘说,鉴于夫子年纪大了,给打个八折。八大板子一挨,还要一个外乡异姓老头子去跪侯爷府的祖宗祠堂。
我躲在角落里看,担心地回头望小漠:“是不是麦麦说错什么了?”
小漠冷哼,拉住了我的小手,拉我往我们那屋走,他说:“他压根就不想教你识字,他活该。”
“为什么呀……一开始我惹他生气了么?所以夫子不愿教麦麦?”
我的小手在他的小手里被裹得紧紧的。
小漠突然停步,我没来得及反应,小鼻子撞上了他的肩臂。
他说:“咒你傻子的人都该打。”
我脑袋上冒“问号”:小漠怎么和娘站在同一观点上了?他以前也叫过我傻子的吧?
小漠说得很正经:“麦麦你是我的娘子,没有人可以骂你傻!”
我一眨眼,恍然大悟:“酿?我饿了——我们去找余嬷嬷,麦麦要吃酒酿圆子!”
“……”小漠郁闷得可以。
生平第一次告白,淹没在甜甜、甜甜的酒酿汤里——
× × × × × × ×
第二天,白萝卜胡子的老夫子没来,娘说,他来不了了,就算爬得起来也不敢来了。
第三天,一个面色白净的男人,来侯爷府应聘“夫子”。
“小白”夫子很傲慢,不拿正眼看我和小漠,只给我们看他两只大大的鼻孔!他喜欢出对子、喜欢吟诗,拿他那点破诗问小漠,小漠闷了半天答不出来,还被他一顿讥笑。
“夫子夫子,问问麦麦吧——”我很好学。
他拿俩鼻孔冷蔑地“看”我,应道:“好吧,也给小姐出一对儿……嗯……”
他“嗯”的便秘了半天,来了一句:“一两银子买烧饼,捂心头香香甜甜。”
我佩服又感慨地“哦”了一声:夫子没吃早膳就来了呀,一两银子的烧饼能载一车,会不会把你吃撑了?捂心头能香香甜甜把你捂烫死。
【夫子】吟诗淫诗,有辱斯文
他窃窃得意地笑:“小姐能接上么?”
我看了看小漠,脑海里有一句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夫子打了一个闷嗝——
小漠震惊地看着我,双颊染上绯红的颜色,许久,想笑的终于笑了出来……
夫子的戒尺“啪啪啪”打着桌案,颤颤地指着我,斥责道:“淫诗淫诗——简直是有辱斯文。邵天涯的女儿亦是这般无耻下贱!”
余嬷嬷听到外人这么骂,忍不住上来护主,反训斥对方:“夫子请自重!这好端端的为何辱我家老爷和小姐!”
夫子冷哼:“邵天涯是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辱他骂他怎么了?”尺子打在我的小桌上,啪啪的脆响,他命令道,“手伸出来——”
“夫子给麦麦糖吃吗?”我很高兴,自以为刚刚对的诗句很完美。一般娘要我伸手,都是要给我糖吃。
余嬷嬷抓住了我的小手,瞪着不怀好意的家伙:“你这是干什么!出去!”
男人一把拉开了余嬷嬷,把她甩在一边,冷笑道:“我是夫子,理当尽责教导学生才是。小姐尽是满嘴淫诗秽语,小小的责罚而已。”
“不可以……”余嬷嬷摔得不轻,她努力着起身,“你不可以打小姐……”
“我呸——邵天涯生的小杂种就是该打!”
说白了,他打不过邵天涯,但是可以拿邵天涯的女儿来出气。
“不要!”
随着余嬷嬷的惊呼,我看到眼前落下的尺子,还有一道冲过来的身子,紧紧抱住了我!
我楞了——
是小漠挡在我面前,硬生生地替我挡了一尺子,尺子没打着我,落在小漠背上,我听着他的一记闷哼,心里更是难受,比自己被打还难受!
“唔——哇啊——”
放声嚎啕,这哭声炸响在侯爷府,大白天的鬼哭狼嚎,惊动了府上所有人,包括壁角里正在午睡的一窝耗子!
“麦、麦麦……”小漠的声音一听就是在忍痛,他见我哭,心里更急,“麦麦——你、你伤了哪里吗?”
【夫子】哭醒午睡的耗子
笨蛋小漠,最痛的那一下被你身子挡去了,却还来担心被你保护得好好的我!
我哭得更凶了!
坏夫子没料小小的威胁居然把我弄哭,一下子懵了,直到被管家和家丁们架出去,人还是傻的。
府里所有的人都挤来了小小的书房,紫樱姨娘先到,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自己也热泪盈眶;娘来了,顾不得去推开紫樱,先是忙着察看我有没有受伤。
两个娘都宠着我护着我,我的哭声更止不住,我心疼小漠呀,可是哭得凶,停不下来,一腔的委屈说不出口,越哭越惹急两个大人。
两条帕子一起帮我擦……
还好眼睛有两只,她俩不用争抢,一人擦一边——
小漠捂着肩臂坐在那里,心里也急。
我一边呜咽一边指着小漠——
你们都来照顾我,谁去照顾小漠?最疼的是他不是我呀!
余嬷嬷只告诉娘,她说夫子打我的时候是小漠替我挡了。至于为何会引来夫子的尺子,余嬷嬷却很含糊地说,夫子是在教学问……
紫樱姨娘去扶小漠,掀起他的衣裳察看肩上的伤,忙对着被袁芯雅抱在怀里的我,说:“连城的伤不碍事,很快就会好。”
她又低头在小漠耳边说了什么,小漠脸色一变,点头应着:“我不痛!我没事!真的……麦麦你别哭……”
我收住了嚎啕,呜咽着吸气又吸气,小脸蛋上还挂着晶莹泪珠……
娘抚着我的背脊替我顺气,追问:“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干吗打你?”
“呜……呜呜……”我还没收住呜咽。
小漠却在那里冷冷道出余嬷嬷不敢说的:“他骂邵叔叔是逆臣贼子,他骂麦麦……是、是……小杂种……”
娘一听哪里还忍得了?
即刻吩咐管家,除了家法的十板子,再多送几个折扣的板子,直接把“口没遮拦”的斯文人在侯爷府的私刑中送进了地府。
我娘只管抱着我压惊,这出了人命的事儿,她压根不愿意理睬。
【夫子】心狠手辣,谁算第一
× × × × × × ×
“紫樱姨娘——”
管家和家丁们向走来的女人行礼,他们不知该怎么处理尸体。报官么?侯爷权倾朝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家事惊动了官府总是不好的。
女人淡淡一笑,不去望那血迹斑斑的冰冷身子,她说:“丢去后山喂狼。”
“是,小的明白了。”
走回长廊,她看到那个男孩子捂着肩臂站在那里,紫樱在他的身边停步:“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心肠这般狠毒。”
“姨娘说什么?”小漠不动声色地反问。
她一哼,道:“余嬷嬷是聪明人,她本想瞒住这事,起码能保那人的性命。漠连城你却毫不犹豫地说了那番话,你不仅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是个心机城府颇深的‘孩子’——你肯定猜到了,袁芯雅听到那番话,会要了那人的性命。你这是在‘借刀杀人’,为你自己报仇。”
小漠抬头望着她,等她说完了很长的一段话。
他很镇定:“就算是——又如何?”
“难道漠寒在世的时候是这么教你的么?”
小漠淡淡一笑,说:“姨娘不是说了我的伤没事么,既然没事,我何必为了讨回一尺子的怨气,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
小漠笑了笑,轻声说:“道理很简单——想伤害麦麦的人,都该死。”说完了,他欠身告退,“姨娘,连城回屋了。不然麦麦会四处找我的。”
留下紫樱一个人,并不是听不懂漠连城的话,她只是想到了另一桩事儿:
“漠寒的儿子?这孩子的个性像谁?不像漠寒,反而……”心中一颤,她觉得漠连城的心机和城府更像邵天涯!
× × × × × × ×
余嬷嬷拉开小漠的衣服,倒上药粉轻轻揉着伤处。
我坐在一旁红着两只眼睛——
小漠看我,好几次漏出口的呻吟被他自己强行咽了回去。
“连城少爷,很疼吗?”
小漠摇头:“没事——我忍得住。”他来拉我的手,劝着,“麦麦,你别哭了——你的眼睛都快像池子里养的水泡眼金鱼了。”
【夫子】永远保护你的约定
夜里,点在桌台上的烛火弱不禁风,窗外的微风一拂,颤颤地晃动墙上的人影。
可是,我清楚地看到小漠背上的红痕,吸了吸鼻子,想再哭……
“别哭!你哭,我会疼。”
我一听,来了个紧急刹车,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小漠:“我不哭,你就不疼吗?”
他一笑,立刻倒吸了一口气,闪着他的肩臂。
余嬷嬷轻轻拉上小漠的衣服,扶着我们上床躺下,我像往常那样靠在小漠的手臂上——
余嬷嬷拉上被沿,抚了抚小漠的头发,那是身为长辈的斥责,心疼又来气:“小少爷,下次可别这么干了,吓死嬷嬷了。”
小漠说:“我要保护麦麦。”
“连城少爷你也还小,怎么就拿自己的身子凑上去?”
“我只想保护麦麦……没多想……”
余嬷嬷一怔,看了看倚在小漠手臂上的我,小漠正侧过身来摸我的小脸,他一再向我保证:“麦麦,只要有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会保护你。”
我只管点头:“嗯嗯,这是小漠说的,不许骗麦麦——”
“我骗全天下的人都不会骗你。”
余嬷嬷叹了叹,哄着一双孩子睡去——
× × × × × × ×
侯爷府以极度BT的方式送走了两位夫子——
先不说甲乙双方存在的谁对谁错的伦理道德问题,好歹其中一次是出了人命,侯爷府不否认也不承认,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乡里乡间的流言蜚语又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
“大夫人真是心肠歹毒呀,夫子不就说她女儿是个傻子嘛,活生生地就把人给打死了。”
“不对不对,是袁芯雅把那个打她女儿的夫子丢去后山直接喂了狼!”
“真是狠,袁相爷的女儿也太狠毒了,简直就是毒妇。”
“这哪是给她孩子找夫子?简直就是在帮阎王老爷收冤魂!”
……
流传的版本很多,不伦不类的,甚至还有说我——麦麦大小姐直接咬下了夫子身上的一块肉,活生生地把人给咬死了。
我冤啊我……
【夫子】小漠崇拜的夫子
总之,吃饱泡饭的人们就爱嚼舌根,喜欢越吹越玄乎,完全不理会当事人和真正的事实真相。单凭自己想的说。
没有了夫子,几天下来,我和小漠在书房里奈不住,尤其是我,这扑通扑通的小贼心又想到了花园池子里的那些金鲤子。
娘只能再给我们找夫子,只是来“应聘”的明显少了很多。不,几乎是一天没人问津,直到有一天,一个姓牧的夫子来了。
前车之鉴,娘对他很警惕,在大厅里就问对方:“你可知你要教的孩子是邵天涯的女儿?”
夫子应:“知道——”
“你恨邵天涯吗?”
“天下正义之士无人不恨他。”说完,他对着袁芯雅作揖,“父是父,子是子。夫人请放心,虽然牧某对邵侯爷的行径不耻,但绝对不会把怨恨之心转嫁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我娘却是一个冷哼,反问:“为何?孩子可是邵天涯的骨血。”
夫子说:“正因为‘有其父’,故牧某有心教好大小姐,为人之道、仁义之心,不再重蹈覆辙。还请夫人给在下一个机会。”
“你犯了错,本夫人会按侯爷府的家法来惩罚你,不怕?”
“入乡随俗,入侯爷府,在下自当守府中的规矩。”
“够爽快。好,你就留下吧——管家,带牧夫子去西厢住下,午后带他去书房见两个孩子。”
等他们走后,袁芯雅又吩咐金嬷嬷:“今儿起,你先跟着麦麦他们,余嬷嬷一个人怕是保护不了两个孩子,你也过去,多个照应。”
“是,夫人——”
“我只要麦麦平安无事。”
“夫人放心,老奴明白,老奴拼死只保护小姐一人。”
× × × × × × ×
牧夫子的确有心教好我,当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能读下大本的书,中年男人傻了眼。诧异过后,他教我们君子之道、天下之道——
我晃着小腿,又去看窗外树梢上的小鸟,我不喜欢听太深奥的东西。
小漠却很喜欢,夫子说什么,他就点点头,活像一只正在低头啄米的鸡。
【夫子】帮忙写字,赏亲一下
牧夫子也不强求一个女孩儿家懂这些,好在小漠是他的忠实听众和崇拜者,他说得也不乏味。
渐渐的,夫子会摸摸我的头,赞着“小姐是好孩子”,他只在心里承认邵天涯的女儿的确是傻子,傻得不懂心机,只要善良不存害人之心就好。
这是他进侯爷府做夫子的初衷。
某一天,秋高气爽,我和小漠的桌上多了砚台,金嬷嬷和余嬷嬷给我们两个小的磨墨——
狼毫笔、大宣纸——揭开我们写字的煎熬日子。
小漠很奇怪,我不喜欢的东西,他偏偏爱得紧。
我端着笔楞了好半天,他已经写了大半。每日的作业,就是照书练大字,课堂上不写,等夫子回了厢房,他歇下,留给我们写大字的作业——
我吃完点心,然后蹭去小漠的身边。
几次下来,小漠不耐烦了。他皱眉:“麦麦,为什么你自己不写?”
我一笑,继续贴着他的手臂撒娇:“小漠最疼麦麦了——小漠帮麦麦写大字,小漠小漠——”
“唉!唉!别——”他一声惊呼,我这一摇他的手,小漠手里还拿着笔,“呼啦”一道长长的墨迹划“破”了他的写了一半的功课。
大半页的画花了,白写了。
我一惊,转头看小漠……他的嘴角正在发抽……
“松手……”小漠咬牙切齿!
“小漠……帮麦麦写大字。”
“你、松、手——”咬得他的小牙牙咯咯作响。
“小漠——”
我两眼开始酝酿眼泪,博同情。
小漠小脸鼓得像青蛙:“麦麦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写?”
“也写麦麦的那份吗?”
“你不再来烦我,我才能写啊——”
我笑着拍手叫好,刚要离开他身边,小漠突然拉住了我,我看不懂了:“小漠干什么?”明明是你要我别烦你,要我走开的啊——我去屋外抓蝴蝶,他却不让我走?
小漠看了看只有我俩在的书房,余嬷嬷刚刚出去送走我吃剩的点心盘子,眼下刚好不再,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夫子】谁写了谁的作业
小漠的声音很轻:“我帮你写大字……麦麦你送我一样东西……”
“小漠要什么?”我开始低头看自己身上能送他的。
手腕上的银铃?不行,这是我喜欢的;
脖子上的长命锁?不行,这也是我喜欢的。
难道是我兜兜里藏的红豆糕?不要吧,那是我半夜睡醒了想偷偷吃的。
“麦麦你……”他后面嘀咕的什么话,估计只有蚊子能听懂。
“小漠,你说什么呀?”
“亲、亲、亲我一下——”
小子情窦初开,不提也罢。等长大了,漠连城毫不避讳地承认,亲一下怎么了?当时忽然觉得自己吃亏——早就想亲你或者被你亲。
色狼就是从小就有无限的发展前途和无限的发展空间。
小漠也不例外。
我眨眼,还在思考原来“亲一下”也能算是送人的东西呀?
麻烦的问题又来了:“亲哪里?”
小漠的脸又开始和红番茄比颜色了,童年时代是青涩的小漠,少年时代是“情Se”的漠连城,同一个男孩子,偏偏几年的岁月之后,有人学会了死皮赖脸,一副下流又风流的混球模样,完全忘记小时候脸红和羞耻之心。鬼晓得那时的他从哪里学来的不正经。
当然,这时候还是小孩子的小漠,我又怎么可能预见未来的他是那副德性?
所以,亲一下,把他陷了下去——
也把我陷进了泥坑……
× × × × × × ×
第二天,牧夫子端着两张字迹一样的作业看了许久,越看脸越沉。最后,他甩着那两张字迹都很清爽很漂亮的宣纸,追问:“作何解释?”
我很乖,伸手指着夫子左手里的那一份,奶声奶气地道:“这是麦麦写的。”
“这是我写的。”同一时间,小漠凑上来也点了夫子左手里的那份作业!
我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完蛋了!立马改过!
“这份是我写的。”
“这是麦麦写的——”
不约而同,点的是夫子右手里的那份——牧夫子满头黑线压顶!
【夫子】手札不是扎手的痛
还是小漠机灵,推了我一把,是在暗示要我别动,他自己转向了另一份:“这、这是我的……”
“哦?是嘛?”牧夫子眯起本就不大的单眼皮小眼睛,里面有贼溜溜的东西正在酝酿,当即宣布,“麦麦小姐和连城少爷现在就给夫子写一篇手札吧?”
“夫子扎手了么?”几天来的相处,我并不讨厌牧夫子,反而很关心他。
牧夫子严肃的脸皮抖动着抖动着……他努力平复一下情绪,道:“小姐,是写手札,不是‘扎手’——”
“夫子手扎了谁?麦麦给他呼呼。”原来我很有做护士的天赋。
牧夫子怒了,再解释——
那时候的手札,类似日记或是随笔的一种文体,就是写写你对周围的人、事、物的描写或是看法感受。
“小姐……懂了么?”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一次拿笔,握笔姿势还是相当标准的;我没有注意到小漠——他起笔之前一直盯着我,深怕我拿笔都会出“意外”,等看到我在宣纸上落笔,他才安心埋首开始写他自己的。
我隐约记得我在另外一个地方写过“手札”,也许……是前世的记忆清得不干不净,所以这辈子就迷迷糊糊,脑海里总在想一双美丽绝伦的紫色眼睛……
脑海里突然又想起了幽幽的紫色,那是谁?我记不得——
甩甩脑袋里莫明其妙的东西,我继续写着我的“日记”。
第one:日子、时辰,再来天气——
我抬头看窗外,这个“晴天”的“晴”字好多的比划,不愿意写……直接画个圈圈,再加点光芒;啧啧,我果然很聪明。
第two:内容,今儿放课,小漠答应牺牲他的ρi股,陪我去后院的池子里抓那些比他的黄毛还黄的金鲤子。当然,这事儿要瞒着我娘,小漠说他要他的ρi股,这是我和他的秘密,谁都不能说。
我回头看小漠,那一排像是挑染过的黄咂咂的毛,还是柔柔软软的飘逸。小漠的名字也很复杂呢,懒得写,拿其他字代替吧……
半柱香之后,小漠的只写了一半,屋里响起了我的声音:“夫子,麦麦写完了!”
牧夫子走了过来,端起我那一页写得满满的作业……
【夫子】看不懂,整页OOXX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牧夫子手里的宣纸抖得像筛子——只差下一秒他大吼一声,撕烂我的作业。
小漠看不懂,他停下了他手里的笔,夫子挡在我们之间,小漠歪过脑袋来看我,那表情似乎在问我“你写了什么”。
牧夫子好不容易平复了一口气,压抑着怒火的爆发,他努力笑着问我:“大小姐,这不懂的字儿,你可以问夫子……”
“麦麦都会写啊——”
“那这上面写的是什么?”牧夫子还是很“心平”、但是“气不和”——这会儿,人有点儿喘。
“那些字好难写,这样写简单一点么。”别看我年纪小,我很有创新意识,知道什么叫“化繁为简”,知道什么叫“简体字”。
牧夫子人开始有点抽抽:“小姐,这写的手札首先要别人看得懂。”
我点头:“麦麦看得懂——”
“夫子是说让别人也能看懂!”他终于奈不住吼了一声。
我指了指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究竟的小漠:“小漠能看懂的。”
要相信,青梅竹马不是白来的,心有灵犀不用点也能通!
“连城少爷。”夫子把我的手札递给了小漠,“麻烦少爷你读一下。”
“好……”接过手,小漠站了起来,刚启了一个音打算要读,下一秒立马走调!小漠瞪大了眼睛在宣纸上把我写的那些横扫一遍——
秋风卷落叶,小漠黑线压顶,嘴角抽抽,肩上的小衣裳一跨,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
牧夫子说:“既然连城少爷也看不懂,那么麻烦小姐你把昨儿的功课写上三遍吧——”
罚作业?
这么多?
我委屈地望着小漠:不要啊,今晚我们还要去抓金鲤子的……我要是被留下来写功课,我的小ρi股会“坐”没了。
牧夫子正要收回小漠手里的纸,小漠硬是没给他:“夫子,我能看懂麦麦写了什么——这个……天气晴。嗯……今晚OX和麦麦一起去XX,嗯……”
可以想象,小漠面对一大页的OOXX,他读得有多费力,OOXX了半天,小漠什么也看懂,却能念到最后,最后的四个字很正常,“这是秘密——”
【夫子】牧夫子“领赏”板子
牧夫子问我:“小姐,你确定这些字你都会写?”
“会啊。”
我不就嫌比划太多写起来复杂嘛……OOXX写起来就快多了啊,小漠只写了一半的功课,我已经全部写完了!这是事实——不容反驳。
小漠也帮我说好话:“夫子,既然‘这是秘密’,那……当然不能让夫子知道嘛……”
牧夫子气呼呼了:“强词夺理……”
也罢,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我娘来了;贵妇人在府里转了半天想起了在学字的孩子,娘进了书房里来坐坐,顺带摸摸我、亲亲我。
听说我们在写手札,我娘听着高兴,手一摊:“麦麦写的呢,拿来我看看。”
我乐颠颠的抓过小漠手里的那页纸,高兴地跑去给娘看:“娘!娘!麦麦写的——”
“啪”、“啪”——
有两道晴空霹雳击中我身后的一大一小。
牧夫子只差流眼泪……
老实说了吧,我这辈子对不住的人很多,一双手能数上,比如说:小漠、霜城、紫焰、波澜、君儿、珠儿、紫樱、袁芯雅——或是邵天涯,这些都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恋人、情人、朋友和亲人,而唯一一个与我非亲非故的,我又特对不住的人,就是教书写字的牧夫子,侯爷里“家法”的板子,我娘没少赏他。
这不,娘满腔期待地端起我写的那一页“手札”,端着宣纸的纤纤十指那个抖啊颤啊,半天没看懂我写的“XXOO”。
“你怎么说?!”娘气狠狠地把乱七八糟的一纸丢上牧夫子的脸。
牧夫子抿嘴,一副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苦脸。
娘不依不饶地追骂:“废物!你教孩子的就是这些吗?管家——拖出去家法!”
“嗯——娘——嗯——夫子——”我可是眼睁睁看着最疼我的牧夫子被管家大叔拖出去挨板子啊,急着想上去给夫子讨个人情。
娘手一拍案,第一次义正严词地吼我:“你到底想不想学!”
我叼着肥嘟嘟的手指含在嘴里,心虚地低下头,点了一下、再一下……
“说——这是写的什么?”娘很少硬着口吻威胁我。
【夫子】不太好的预感
我小步挪过去,再挪过去,凑近娘的身边,还沾着口水的手指点过去,才触及纸面上,上头的墨迹化出了毛毛的边儿……就像此刻我心里,也泛出毛毛的边儿……
被娘知道我蓄谋今晚月黑风高跑去后院的池子里抓鱼,我的小ρi股还能保住么?
我指着上面的“XXOO”,哽了一口口水,声音只有身边的娘听得见,我说:“麦麦爱娘亲……”
不敢抬头去看我娘的脸色,我只看着我眼前的这页纸微微的一颤,我娘的声音怪怪的,她反驳:“不对,你这里是五个字吗?明明圈圈叉叉了六个符号——”
“麦麦最爱娘亲……”
小手指点得用力了,纸上出了一个洞洞……
身子一倾,是娘的怀抱,幽幽的清香,还有娘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娘也爱麦麦……娘最爱麦麦……”
“娘,能不打夫子吗?”
娘一怔,捧着我的小脸看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金嬷嬷——去!让管家别打了,再赏牧夫子黄金百两,他不是想开一间学堂吗?明儿去县衙传本夫人的话,许他在乡里办学堂。午后的时间里都来侯爷府教麦麦念书识字,剩下的时间他可以去办他的学堂。”
“是,夫人。老奴明白了——”
娘又抬首摸摸我的头,问道:“麦麦想要什么?娘命厨子去做好吃的点心给麦麦可好?”
我摇摇头,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余嬷嬷:“今晚余嬷嬷能不能别陪着麦麦睡啊?”
娘抬眼看向她,余嬷嬷一惊,连忙跪下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大小姐。
娘问我:“她做错了什么?你不要她了?”
小漠急着抢下话:“没有!余嬷嬷一直都对我们很好……”
我跟着点头:“余嬷嬷很照顾麦麦呀……”
“那你为何要赶她走?”
“只是一个晚上嘛……不要让余嬷嬷跟着麦麦,好不好?娘——”
娘狐疑地打量起我:“麦麦你想干什么?”
“没有没有。”我连连摇头。
小漠也在旁边给我使眼色,多说就露馅了……
【夫子】小漠变成“OX”
× × × × × × ×
用过晚膳,小漠趴在烛台下研究我写的那一页手札,这小子就是“追根究底”的求知欲太强,非要弄明白我写的那些符号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我指了指上面的“OX”,说:“这是‘小漠’。”
“我的名字怎么变成‘OX’了?!”
“容易写嘛——以后我写小漠的名字都这么写。”
“那你这份手札到底写的是什么?”
我说:“今晚和小漠一起去抓金鲤子——这是秘密。”
小漠嘴角一抽,紧张地张望——余嬷嬷正在里屋给我们铺床铺被子,没听见我们的话。
小漠摇摇头,很严肃地重申事情的严重性:“麦麦,在这府里大夫人她什么事情都依着你,除了那一池子的金鲤子,那些肯定是大夫人很重视的宝贝,我们还是不要去抓金鲤子了吧……”
我一哼:娘最疼的宝贝是我啊,那些金灿灿的鱼比我还重要吗?
我不服气,嚷了起来:“不要不要,小漠你骗我,你答应要带我去抓……唔……”
小漠放下手里的东西来捂我的嘴,无奈地妥协:“我、我陪你去抓……但是,你别让余嬷嬷听见,她若是知道了,是不会放我们离开的!还有……我不想大夫人怪罪余嬷嬷,麦麦你别喊成吗?”
我点点头……
上床之前,我和小漠很一致地请求吃宵夜,余嬷嬷楞了,以前两个孩子没这个习惯啊……
“余嬷嬷,麦麦饿……”
“余嬷嬷,我想吃你做的甜汤,不加红枣泥。”
“这……”余嬷嬷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房外的走廊上几个奴婢刚刚离开,眼下这里只有她一人,她担心两个孩子,“余嬷嬷去厨房,小姐和小少爷会乖乖呆在屋子里么?”
我们点头。
等余嬷嬷前脚刚走,我和小漠后脚跟紧,到了长廊的岔路,余嬷嬷往左去向厨房,我们往右去向后院。
× × × × × × ×
池子里的水不深,不及小漠的膝盖,而水面却埋没我的双膝——
这才发现,黄毛的小漠不知不觉的时候长得比我高了。月光下,一种很漂亮的银蓝色绕着小漠的背影,美轮美奂的,看得我一时间傻眼。
【夫子】抓鱼抓上床来养
“麦麦,你要这些金鲤子干吗?”
“陪麦麦和小漠一起睡——”
“鱼儿不能离开水的。”
“可是麦麦喜欢啊……”我晃着手里的树杈,一下一下划破水面的宁静,吓得睡下的鱼儿毫无规则地胡乱逃窜,月光下,这些尾巴蓬蓬的金色鱼儿越发得漂亮。
小漠很头疼:“这些抓了怎么拿回去?”
我指他的小长衫的下摆:“自己卷起来做兜兜——”
“麦麦只抓一条吧?抓多了大夫人会发现的……”
“我要两条,小漠一条,麦麦一条——”
“……我要我的ρi股,不要金鲤子。”小漠冷嗤,他对这鱼儿没兴趣。
我倔起来:“不要不要!麦麦有的,也给小漠!”
“好好好,你小声点,别让人发现了——”
费了好久,小漠才抓了一条,这时候,他突然愣住不动了:“麦麦……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我环顾四周,黑漆漆的,月光照亮在一座琼楼的顶尖。
呜……呜呜……呜呜……
不像是风的声音,像是女孩子的声音,轻轻的低泣——
“谁在哭呀?”
小漠踉跄了一步:“你……麦麦你也听到了哭声?好像是那座楼上传来的……那里……我怎么觉着那里有人在看着我们呀……”
“看我们?谁在看我们?”
小漠摇头,颤颤地问我:“是不是有女鬼在哭?有女鬼在看我们?”
鬼?
我不乖的时候娘也拿鬼怪吓我,娘说鬼是吃小孩子的怪物,吃完了麦麦,我就什么也不是了。
女鬼的声音低幽地哭着……
那低幽、凄惨的哭声,夹在晚风里,牵动我衣裳上的小蝴蝶结。
一颤一颤……
连着我的小心脏也一起,一颤一颤的……
立身在池子里,冰凉的水缭绕在身边,更是觉得凉飕飕、毛骨悚然,波纹绕在我们身边不安地泛出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夫子】风中,女鬼在哭泣
“小、小漠……”我丢开手里叉鱼的树丫丫,淌着水躲在了小漠背后,害怕地问着,“那是……谁、谁在哭呀……小漠,我害怕……”
小漠也丢开了手里的树枝,刚刚兜在腰上的小金鱼都不要了,他伸手过来,紧紧拉住了我的小手,我抬眼望去,那是小漠漂亮得会说话的眼睛。
“麦麦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漠不怕鬼怪吗?”这一问,男孩子的身子由下而上的一抖,又由上而下的一颤,半天半天憋出的话断断续续,“我,不……不——怕——”
这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呜……呜呜……呜呜……
又是那个女孩子的声音,激得我身上泛起毛毛的感觉……
我拉起小漠往岸上跑:“不要了,我不要金鲤子了……鬼……有鬼……”
那一夜,鱼没抓到,我和小漠被吓得够呛,下半身的衣裤湿哒哒的,一路小跑。在长廊的分岔口撞见了端着点心回来的余嬷嬷,二话不说,我和小漠扑过去,一人抱半个嬷嬷,吓得哭也不是,只管呜咽——
从那以后,我不敢去抓那池子里漂亮的金鲤子,只敢空想想的份儿……
那个女孩子的哭声,能把我的心哭碎……
我听着,心里难受!
× × × × × × ×
第四年的夏天,牧夫子已经很少来府上教书了,也是这一年还没热透的夏天,麦乡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惊起了平静湖面的涟漪,一波又一波。
话说,我活到了12岁,还没离开过侯爷府。
我们住的这个地方叫做麦乡,到了夏天,秧田里处处都是金灿灿的麦子和飘在风中的麦子香,这地方和我的名字有没有关系,我不清楚,那要问我娘,可惜娘听到我问这个问题,她就会不高兴,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问了。
反正麦麦这个名字我觉得还不错。
当然,如果不是另一个挨千刀的少年张口闭口连名带姓地吼我,也许我就糊里糊涂一辈子认定我姓“麦”名“麦”,更不会讨厌自己的姓……甚至,讨厌那个给予我生命的男人。
【侯爷】外来人口是密探
那些是后话,我们先从这一年的这一天,麦乡的这一条大街上说起——这两位来自异乡的少年。
夏天到了,乡里乡亲们的衣裳穿的少了,少归少,天再热,还是把自己裹严实了,也不舍得露出脸和脖子以外的皮肤。
茶楼里,一桌两位少年公子尤其引人注目,喝茶优雅,闻一闻,看一看,品一品;谈吐优雅,说一言道一语,温文儒雅——那就别提他们的脸长得有多么优雅了,俊气潇洒,眉清目秀。
很抱歉……这都只是“表面”:
其中一位放下了茶杯,不耐烦了:“怎么办?怎么办?”
坐对面的白衣少年,一双幽幽紫眸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既来之则安之。”
“喂——麦乡那么多女人,这要怎么找呀,再说了个个都穿着衣裳,怎么看她们肩上有没有‘金色凤尾蝶’?莫非……”蓝眼睛的少年一耸自己的肩头,轻佻道,“我们两个风流倜傥的少侠上去扒她们的衣裳看?”
白衣少年沉稳,他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怕你的俊脸上要挨巴掌——”
少年双手捂上自己的脸,抱怨起来:“真是的……为什么祭司大人派给我们一个苦差事啊……”
“小声点。”桌底下,白衣少年起脚踢他,提醒道,“既然是暗探,你别总提起‘大人’。”
“可是这个任务真的很棘手啊……”
“若不是棘手的任务,会派这般身份地位的你出来么?”饮尽手里的茶,白衣少年起身,放下了一锭银子——
同伴喊他:“霜,去哪里?”
“找人——”
蓝眼睛的顽劣小子跟上他,在白衣少年身后“出谋划策”:“要不……我们等晚上行动,那时候女人们都会脱衣沐浴,看得更清楚——”
“你打算……趴人家屋顶上掀瓦片看?”
“除此以外还能怎么办?”
“你想做采花贼,我不想。”
“霜,说得太难听了吧,我是为了任务牺牲我纯洁的眼睛。”
“我有自己的办法查——”
“不带我去吗?”蓝眼睛少年很委屈。
【侯爷】美女,看看你肩臂
“你累赘。”人如其名,这个名叫“霜”的少年言简意骇。
“哼——不去就不去,我也有我自己的办法找出那个女人,我们比比谁先找到大祭司寻的那女子。”
“这有什么好比的——”到了巷子口,白衣少年提醒他,“我们已经耽搁了两天,再拖下去,邵天涯就回来了,你一个人行动要小心。”
“放心,皇宫大殿上我偷偷瞧见过他的长相,碰见了就躲开……啧啧,你别说,那个年纪能当我们爹的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帅,他和祭司大人一样有长生不老的身子吗?”
“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去问问邵天涯本人。”
厌烦了同伴的喋喋不休,白衣少年闪身走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京波澜冷哼:“你们都怕邵天涯,哼,我就不怕,不就是杀了前朝太子的家伙嘛,能有多厉害?太子又不会武功,邵天涯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什么厉害,再说了,不都说他不会武功嘛……一群胆小鬼。”
× × × × × × ×
他开始找人……
见了美女,少年蹭到姑娘身边就问:“姑娘,你成亲了吗?有没有生过孩子?”
少女瞪了他一眼,啐道:“下流!”
那就找年纪大一点的妇人吧,京波澜凑过去,问着:“这位夫人,你身上是不是有纹身什么的?是不是蝴蝶呀?脱下来给小弟看看可否?”
美妇的确美,岂料还是个悍妇,一把抓着京波澜,挥手就是两个大耳刮子:“看什么看!回家看你老娘去!”
捂着发麻发痛的“大脸”,京波澜委屈地嘀咕:“我连我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于是,这条小小的街道上出现了一道“诡异”的风景线:
一个体面的少年,哦,no,确切得说,应该是一只人面兽心的小色狼正在街上“为非作歹”,见着对方是个女的就问:
“大婶,你的肩臂给我看看——”
“有没有纹身啊,姑娘,是金色的蝴蝶,有没有啊?”
“这位婆婆,你嫁人了没?肩上有没有纹身啊?”
……
【侯爷】采花撞见大boss
× × × × × × ×
正当京波澜问得兴起,正当整条大街上剩下的男同胞们像看怪胎一样地看着他的时候——有一只大手落在了轻狂少年的肩膀上。
波澜正抓着一位女孩子问话,哪有闲功夫搭理别人?他拿手过去推后面的那位:“不要吵啦——没见我很忙吗?”
“救、救命……”女孩子见到出来“英雄救美”的那位的“尊容”,小小脸颊上忽的染出了红晕,迷恋地盯着京波澜身后的那人。
那是从波澜身后传来的声音,冷冰冰的,毫无感情:“我从不救人。”
啊?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啊呀……这好像是皇城里某位大官的声音吧?
京波澜微微侧首,看到抓在自己肩臂上的那手……
目光再往上移一点,那是一身黑色的甲胄,满载霸气,是个男人穿上,能在二五八万的帅上面再加二五八万——加起来:五万六。
那么是谁穿着这么一身拽得不得了的铠甲打扰他“调戏”美女?
不看还好,目光刚刚触及那张脸,波澜在自己心底狂叫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是邵天涯!
波澜手一松,任由美女跑了,他自己也想开溜:“我、我不乖……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孺,您、您不用送我见官府哈,我自己回家面壁思过去!”
“站住。”冷如冰霜的呵斥,定住了欲逃开的步伐。
黑衣甲胄,白色披风,那副高挺身子的男人走来,站在京波澜的面前,犀利如隼的目光徘徊在少年身上——
“这位大叔,您您您您……想干什么?”少年眼神飘忽,就是不敢落在男人的身上。
“大叔?”
男人唇边一扬,露出的笑容魅惑又邪肆,他看得出——面前这孩子表面装得若无其事,事实上,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正在微微发颤。
一身黑色甲胄的男人,一手搭上了京波澜的肩臂,狂妄霸气的目光定在了年轻人的脸上,他问,“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蓝眼睛的那孩子顿时觉得脸上失了血色,干笑了两声。
【侯爷】王朝最帅排行榜
这是波澜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邵天涯——
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无不迷人——波澜咽了咽口水,现在不是怕这只阴险狡猾的“老狐狸”,而是自命帅气不凡的他极度嫉妒起邵天涯!
没道理啊,居然天底下有帅成这样的男人,就算他冷着一张脸,也丝毫不减这个男人身上难以言喻的“帅”,他若是笑一笑,绝对迷死天下的女人和男人。
老天真是不长眼睛,居然给一个乱臣贼子这么一副权倾天下的王者之尊……
彼此的沉默,是邵天涯的问话给打破了,他冷蔑地问:“你在找身上带着金色凤尾蝶印记的女人?”
“不是不是不是——”波澜摆手加摆头,如果可以,他想连脚也抬起来一起摆!“大叔,你看错了,我只是调戏美女;你听错了,我只问她们要不要纹身,我会纹,大叔你要不要纹?”
邵天涯一展剑眉,扬起淡淡阴邪的笑,仅是这一笑,震得波澜的心都凉了——这辈子紫焰王朝最帅排行榜榜首的地位只要邵天涯不死,他就永远排第二了!
邵天涯抬起手,他正在整理他的袖口,冷冷地说着:“我身上有整个紫焰王朝最骄傲的‘纹身’,无需你这个毛头小子来替我纹。哪个女人身上有金色凤尾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你的左胸口有纹身。”
波澜一惊,连退却的脚步都动不开了……
“什么颜色的?”
“你……”
“容我想想……能被大祭司派出来效命的,你在昆仑的级别至少在‘阳二’以上,胸口的纹身不是蓝色就是紫色——啧啧,紫焰养的狗真是源源不断。”邵天涯抬起目光冷冷睨望少年,冷蔑地讽刺,“又是一个作践的昆、仑、奴。”
是最后的三个字,彻底激怒了京波澜!
有白光忽闪,仅是一瞬,大街上心惊胆战的人们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站在那里的只剩下了黑衣的男人,刚才的那个少年不见了……
一队武将列队而来,在邵天涯面前跪拜:“侯爷——”
邵天涯扬手,发令:“封城!搜城!城中买药、卖药者——杀无赦。”
“属下领命!”
【侯爷】霸道的侯爷大人
× × × × × × ×
外面闹腾了多大的事情,侯爷府里快乐荡秋千的我们,才不管那些。
侯爷府这座大宅子就是能给幼小的我们避风避雨——
秋千,是娘叫了匠人前些日子打造出来送我的新玩具。
“小漠小漠,用力推!”
娘坐在长廊的台阶上,听着孩子们的笑声叫声,她忍不住叮嘱小漠:“漠连城,你别推太高!麦麦,你自己抓紧——别摔着了!”
“娘——不会摔的!”我有恃无恐,就算飞出去,小漠豁出他的小命都会奔来给我做肉垫,我哪会受伤嘛。
不多久,下面的小漠没了下一步推的动作,他惊讶地盯着一个方向看,秋千板凳上弹回来撞上了他,把出神的男孩子直接弹倒在地。
“小漠?”
他怎么了呀?
我还在秋千上,忽高忽低地晃着,目光在花园里找寻着有什么怪异的东西——
“啊——”是娘的惊呼。
我望去,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人从后面抱住了娘,他把袁芯雅紧紧搂在自己怀里,俯身深深的一吻,堵去了女人的惊喊,肆无忌惮的大掌探进娘的衣衫里,还在扯我娘身上的衣裙。
小漠楞在那里,我跳下了不再晃高的秋千……
我傻眼……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放开!放开我——”娘狠狠地砸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她声嘶力竭地吼着,“邵天涯!你想干什么?”
“夫人,男人和女人除了上床还能干什么?”
再明显不过的欲念,惊得袁芯雅刷白了一张脸!
他抬眼,仅仅是看了一眼我在的地方,那温柔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十分恶毒,能活生生地撕裂人——他什么也没说,轻而易举地抱走了娘……
与其说是“抱”,还不如说是“扛”,因为娘的挣扎,他像扛沙包一样把女人“扛”在肩上强行带走——
剩下发呆的我和发呆的小漠……
【侯爷】爹娘的不解之结
“娘……”我不认得那个男人是谁,看在我眼里,娘的挣扎和叫喊,她很讨厌那个人,那个莫明其妙跑出来的男人在欺负娘亲?
我不再发呆,急急忙忙跟了过去!
“麦、麦麦……”小漠这时候也清醒了,追着我一起去。
× × × × × × ×
那不是娘的寝屋,不是任何人的园子,侯爷府里空屋子很多,这里只是一座离开花园最近的空屋子,里面的家具摆设最最简陋,园里的杂草比花儿多。
我站在园子外面,小漠拉住了我:“麦麦,你还是别过去了——”
“可是,娘在哭啊……”
房门没有完全掩上,开着一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缝隙,站在园里的我们隐隐听到了屋里他们的对峙:
“邵天涯!你疯了——放开我!你这是弓虽暴啊——”
“夫妻同房算是弓虽暴?你愿意那么说,我也无所谓。芯雅,你不是最喜欢我来‘强’的么?”
“你无耻!放手!放手!呃……邵天涯!我……我不是你的妻,你、你也不是我的夫……”
“你还在计较!我只占了紫樱一次!你就这么不依不饶吗?我道过歉了!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一次,才一次!我只碰除你以外的女人一次!难不成你真的要恨我一辈子?!”
“一次……就是你碰紫樱一次就破了你对我的誓言。你杀昭阳也是一次,是你!是你自己毁了我和你的爱情!是你毁了你自己!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当然可以,我都退了一步,你也退一步,就当那一年什么事情也没有!”
“你愿意放开紫樱,送她离开侯爷府吗?”
“办不到!”
袁芯雅更是坚定:“我也办不到——就算你杀了紫樱,我都不可能原谅你!做了就是做了!你还敢奢望我原谅你什么!”
“你——六年……我离开你整整六年,六年来的日日夜夜我想的只有你!六年——足够长久,还不能淡去你对我的恨?够了,芯雅,放过我吧……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六年容得我们浪费。原谅我……我刚回来,我先来找的是你……”
【侯爷】孩子是你的弱点
“拿着你的花言巧语去骗紫樱!你要女人去找紫樱!她也是你的女人!是你从昭阳那里抢来的女人!是你最骄傲的战利品!滚——滚开——不要碰我!”
“眼下我要你!”
那一声咆哮,震响在屋子里,我拉了拉小漠,示意再靠近屋子……
还是娘的哭喊,她在说:“邵天涯,你放过我吧……在我眼里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我也不再爱你了,我不想与你再有肉体的瓜葛!”
“撒谎……一池的金鲤子都在,我给你的那个小鬼也在,芯雅,你别骗你自己!”
“对,我有金鲤子,我还有麦麦……那些鱼、那个孩子,不像你狼心狗肺!那一天……我已经和你说得够明白了!我只要一个孩子,你给了,我们两不相欠!邵天涯!你休想再碰我的身子!”
“这可由不得你……我会让你乖乖求着我要你——”
魅惑邪肆的蛊惑,男人伸手拔出了女人发间的簪子,只一下,刚劲有力地射出,簪子穿过门板,扎上偷偷趴在门口偷看的我们的衣袖,把我和小漠硬生生地定在了后面廊上的柱子!
小漠使力拔着簪子,费了好大的劲儿,簪子丝毫不动,他累得摇了摇头……
我晃着胳膊,扯不开衣服,我和小漠谁都动弹不了。
我委屈地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娘”,声音嘶哑无力——
“麦麦……”娘听到我的声音激动起来,“麦麦在外面?”
“她在。”邵天涯自顾自地又拔下一根簪子,问她,“芯雅,还想再听见她喊你娘吗?”
“你……”
“为夫很难保证这一次射过去的簪子……是不是会扎进她的心窝里?”
“不——不要伤害麦麦!邵天涯,麦麦是你的孩子啊!”
男人冷笑着:“我一直都是‘狼心狗肺’的人,紫焰王朝的太子我都敢杀——何况一个小鬼?就算那是我的孩子能怎么样?她死了,你还可以找我要第二个孩子,我至少可以霸着你两个月吧?”
“不!不要!我要麦麦,你别伤害她……”
“还有呢——芯雅,为夫在等你下一句话。”
“我……我答应给你——你先放孩子们走,我们回房……别让孩子们看到……”
【侯爷】某人教坏小孩子
“这就是当娘的不对了,孩子这么大了,闺房之乐、鱼水之欢,夫人打算怎么教?还不如现在让她好好学学,免得将来扫了她男人的‘性’趣。”
“邵天涯!你疯了!”
“夫人过奖——”
半掩的门扉,透过细窄的门缝,我看到男人褪下了那一身好看的黑色软甲,露着精壮的身子压在娘的身上,我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灌着了,发不出声音,慢慢纠缠在一起的赤祼身子,娇吟和喘息,交织在一起。
到最后娘的哭喊和推拒……邵天涯宣泄着的强悍和霸道……
那是我这一生都无法去体会的,属于我的父母的爱与恨的交集与错过……
小漠也在看,和我一样,不敢支吾半声……
却是有一刻,小漠的喘息也像那个男人一样,低低的嘶吼。小漠哑着声音对我说:“麦麦……别看了……”
我乖乖地低下头,可以拒绝“看”,但是耳边的声音总在响起,我还不懂男女之事,可我讨厌听见娘的哭声,更讨厌那个害娘哭的男人。
太阳落山的时候,夕红落在我和小漠的身上,屋里,大汗淋漓的两具身子终于分开了,当他再想俯身,突然响起了一个巴掌的厉响打断了这一切……
邵天涯的声音不像刚才那般中气十足,他餍足地笑道:“这么久没碰你……夫人体力不错嘛,还有力气打为夫?”
“你……你无耻……”
“让我享受那么久,就还我一个巴掌,我赚了。晚上我去紫樱那屋子,不会来找你。希望夫人你做的梦里有我——哈哈哈哈。”
“滚!滚开——”
男人赤祼着精壮的身子开门出来,他蹲下身子拔出定住了我们的发簪,我动了动小鼻子,我喜欢……他身上的好闻味道,忍不住抬眼看他,在他的嘴角还留着血迹,娘的一巴掌把他帅气的脸打红了,棱角分明的标致的容貌,丝毫看不出邵天涯已经是为人夫为人父的真实年龄,我看着他,小脸忍不住地发烫。
邵天涯低头看了我一眼,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冷冷的,他直接把我揪了起来,喝斥道:“去祠堂跪着!”
【侯爷】不喜欢孩子的爹
“为什么要麦麦跪?”
“让你跪就去跪。”
我哼了哼:“麦麦不认识你,才不听你的话……你欺负娘,害娘哭,麦麦讨厌你。”
我哼,他也哼,眼神利得可以撕烂我:“很好!我也讨厌你,立刻给我去跪,不然你就去死!”
“去,我这就带麦麦过去——”小漠二话不说,拉上我的手,强行拉着我离开。
× × × × × × ×
长廊上,我们撞上了紫樱姨娘——
“急急忙忙地干什么去?”她有点责怪小漠的意思,蹲下身子,姨娘拿起丝帕帮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柔声问着,“麦麦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呜……”我瘪起嘴巴,委屈啊,“姨娘,坏蛋欺负娘,麦麦讨厌他……”
“坏蛋?谁?”
小漠的嗓子还是哑的,他说,“邵叔叔回来了……”他的小脸不知是不是被夕阳晒多了,还是红彤彤的。
“是邵天涯?!”紫樱几乎是惊喊,看来她是刚刚知道呢……她转来看我,关切地问起我,“他也欺负麦麦了吗?”
我只管摇头呜咽,话还是小漠帮我说的:“邵叔叔让麦麦去跪祠堂。”
“你犯了什么错?”
“她就不该活着!!”突如其来的咆哮,顿时吓住了我快要在紫樱面前哭出来的眼泪,还是邵天涯的声音!
呼啸着来了一阵风,这一次,我被这个大坏蛋扛在了他结实的肩头,再一看,小漠和紫樱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了——
“邵天涯!你把孩子放下!”随后跟来的是我娘,她身子不稳地扶着墙,大声喊着,“不关麦麦的事!你别动她!”
“麦麦——”小漠大喊着跟了过来。
我的小肚子被男人的肩头顶得难受,想哭不敢哭……我只想知道,娘又和这个坏蛋说了什么啊……为什么他突然之间恨得咬牙切齿的?
这一个黄昏,夕阳再美,无人理会。
侯爷府里也有一道“美丽且妖异”的风景线:邵天涯扛着一只待宰的小猪准备去屠宰场,后面跟着一串儿尾巴——他的大老婆小老婆,外加一头小黄毛的小女婿。
【侯爷】娃娃亲,有人反对
× × × × × × ×
他要把我放下,事先也不打个招呼的,说丢就丢。
我的身子撞在冷冰冰的地上,很疼——
“麦麦!”
是小漠第一个冲过来抱住了我,紫樱进了大堂,眼见着跌在地上的我,想上来,但是看了一眼盛怒中的邵天涯,她还是选择站在一旁,只能把急切的目光放在我身上。
“你们两个……”邵天涯瞪着跌坐在地上的两个孩子,放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整个大堂里震着他的咆哮,“胡闹!谁让你们成的亲!”
我窝在小漠的怀里,只敢偷偷瞧着气极败坏的男人……
“他们的婚事是我办的。”袁芯雅走来,挡在邵天涯的面前,娘身上凌乱的衣裳看在紫樱的眼里,紫樱沉着目光又望邵天涯微红的脸颊,可想而知,她站在那里捏紧了身侧的拳,却又不想自讨没趣去开解这对误会重重的“狗男女”——
“谁让你把孩子嫁给连城的!”
“你弄错了,是漠连城嫁给我的女儿——将来生的孩子跟着你邵家的姓,不好吗?”
“袁芯雅!”邵天涯突然一掌过去抓起了女人的衣襟,逼着她靠近自己,他怒道,“你胡闹——你胡闹!孩子嫁谁都好就是不能嫁给漠连城!我所做的一切……都被你破坏了!”
娘无力去反驳他,冷蔑地看了他一眼:“我坏了你的什么计划了?”
“你就非要和我这么说话吗?!”
“邵天涯,漠寒生前是你的挚交兄弟,你们早就想成亲家,你心里打什么主意,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有两个女儿,他有两个儿子,一人一半——我又没给麦麦抢那个王朝的外亲王子,我把漠霜城留给紫樱的女儿,你应该很高兴才对!”
围在后厅门口悄悄凑热闹的下人们听到大夫人的这番话,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夫人居然自己提起了“那个孩子”!
邵天涯环顾了一下四周,他问紫樱:“孩子呢?”
【侯爷】府邸不得安宁
紫樱动了动唇,目光只看着袁芯雅——
“孩子呢!”他对着袁芯雅吼!
“死了。”
“你——”
“听不懂吗?我再说一遍——邵天涯,你和紫樱这个贱人生的女儿被我放了一把火烧死了!如今你只有麦麦一个女儿!你不要也得要!”
邵天涯一声怒吼,毫不留情地把一巴掌打在了女人的脸上,前一刻还能被他怜爱占有的女人,这时候,邵天涯只剩下了怒!
“娘……”我从小漠的怀里冒起小脑袋,袁芯雅跌在我和小漠面前,我扑过去推着她喊她,娘伏在那里哭。
邵天涯指着我大骂:“闭嘴!”
坏蛋啊……我喊娘也错了吗?我“哇”一声叫了起来,大哭着——娘哭,我也哭。
不止是委屈,纵横在府里那么久,哪个人不是对我宠着、疼着。今天,突然多了一个坏蛋,他只欺负娘和我!
我哪管他是不是气到捏拳——
更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娘竟然气恼地推开了趴在她身上的我,捂着她发肿的脸颊冲着我大喊:“哭哭哭!就知道哭——没用的东西!你和邵天涯一样只会欺负我!没心没肺的东西——滚,全都滚开!”
我哽咽一声,眼角还留着泪珠儿,抽噎地看着娘踉跄着起身……
“芯雅——”对上袁芯雅唇角流下的血迹,邵天涯伸手拉她,想察看她脸上的伤——娘甩开了他的手!
“少猫哭耗子!你喜欢……再去和那个女人生一个孩子去……没人拦你!”
她不想留在大堂上,丢下所有人,也不要金嬷嬷搀扶,独自离开,没有半刻的停步——不顾邵天涯,不顾自己的孩子。
邵天涯站在那里,直到娘的身影不在他的视线里,他转眼瞪我,再转首,刚刚还在后厅看热闹的下人们一哄而散,不敢在侯爷的眼里停留。
他颓然坐下,瞪着我,我一脸哭相,也瞪着他——
“带走……带走!别让我再看到这个小鬼!”
【侯爷】瞎想想的萌芽期
× × × × × × ×
晚膳是呆在自己房里吃的,我半只小脚刚刚出门槛,余嬷嬷连忙跑来拉我,劝着:“小姐,别出园子了,侯爷正气着呢,小姐还是和小少爷先睡下吧。”
我看了看小漠,他今晚也特别奇怪,有些坐立不安,目光一触及到我,立刻羞涩地转来又转去……
我问余嬷嬷:“嬷嬷,娘是不是不要麦麦了?”
“怎么会,夫人不会不要小姐的,小姐想多了。”
“娘明明说她不要我了……”平时这个时辰,她都会来我房里转一圈才回她自己的院落,可是今天,她大声吼我,又不来看看我。
余嬷嬷劝了好久才把我劝回小床上——
“嬷嬷,麦麦想要白糖糕……”我一副委屈难受的模样。
侯爷府里上上下下都见到邵天涯对着大夫人母女俩又打又骂的,余嬷嬷照顾了我好多年,疼我也像疼自己的孩子一样,这时候,我要什么她都点头。
“嬷嬷,麦麦要好多白糖糕——”
“好,嬷嬷去厨房给小姐端来。”嬷嬷想得很简单,我要什么她尽量满足,总能安抚孩子。
等嬷嬷出去了,我推推身边侧身睡着的小漠,他明明醒着却不应——
忘了说,小漠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个子一年比一年高,少年特有的英俊帅气已经蒙在他的小脸上萌芽。
至于今晚的不自在,日后,等我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的时候,他把这事情怪罪于邵天涯,那一场床戏看在我眼里不懂那是什么,可是小漠懂……楞是把这毛头小子激得有点心猿意马,看到我就开始想“色狼养成”的不良思想,居然幻想我和他那什么什么的——
这事在花骨朵时期,想开花,为时尚早——毕竟身子还没发育,小漠也只能是“瞎想想”的份儿。
我推他一次,他不动;推两次,还是不动……
“小漠、小漠——”眼见着他的人到了床沿,快要被我推掉下去了,他才转头来看我,目光炯炯,他那目光看得我一愣,小漠眼里是不是跳动着小火花?
他问:“干什么?”
“为什么不理麦麦,你也不要麦麦了吗?”
【侯爷】没人疼了,离家出走
“我……我怎么会不要你……”
“麦麦到哪里你都会跟着麦麦吗?”
他点头,偷偷地又看了我一眼——
我拍拍他的枕头:“小漠睡吧睡吧,等一下麦麦叫你起床。”
他居然没有问我言下之意是什么,小漠的人没倒下去,反而将身子凑近了我,凑得……很近……暖暖的呼吸落在我的小脸上,薄唇轻启喊着我的名字,慢慢贴上了我的唇……
?
这是玩什么?
吮着的唇瓣,还有小漠探进我嘴里的小舌头,软软的、湿湿滑滑。我只是觉得好玩——平时我们最多亲亲额头亲亲脸蛋,没发现嘴上亲亲还能玩舌头?!
“小姐,白糖糕——”是余嬷嬷的身影。
做坏事的小鬼反应很快,离开我的唇,卷了身下的被子蒙起大头装睡——
嬷嬷走来的时候,我还在发怔刚才小漠和我玩的是什么。
“小姐,嬷嬷拿了很多白糖糕,连城少爷,你怎么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没事没事,我要睡觉,不吃那个。”
我也说:“嬷嬷,麦麦也不吃了。你把白糖糕放在桌上,等睡醒了,麦麦和小漠一起吃。”
“好好——嬷嬷就睡在外屋,小姐还需要什么,就来叫嬷嬷。”
我只管乖乖点头,临走前,让嬷嬷把我们屋子的门关好。
躺了一会儿,听着外面屋子的声音静下,我拍了拍小漠——
“你要干什么?”本来不打算理我,他发现我跨过他的身子下床,小漠躺不住了,屋里很黑,他只看到我的身影挪来挪去。
“麦麦……你没穿鞋子?”
他下床踩到了我的小鞋,硬是把我的鞋拿来给我穿上,说是不穿会着凉。他不懂我在忙什么,要去点蜡烛——
“不行不行……小漠你轻一点,别让嬷嬷听见了!”
我包起好多白糖糕,走到窗边,踩着椅子就上去,窗户一开,亮堂的月光照进了屋子,我对着他招手,“小漠,我们走——”
“这么晚了去哪里?”他不忘回床边拿他的小长衫,啧啧,小漠穿起来就是一副书生小秀才的可爱样子。
【侯爷】蒙上眼睛看不见
“离开这里。”
“我当然知道你要离开我们的屋——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嘛?”
我撅嘴:“离开这里——娘不要麦麦了,那个坏蛋好凶,我不要呆在这里!”
“离……离家?”小漠惊得叫了起来!
我塞去白糖糕堵他的嘴——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呀?
“对,我要离家出走。”我卷起旁边圆滚滚的包袱,里面很多白糖糕,足够我和小漠吃三天饱,还能剩余大半绝对会发霉。
小漠摇着头:“不行不行,你这么走了,邵叔叔会更加生气的——麦麦,还是回来睡觉吧?”
“小漠不走,麦麦走。”我打定主意要离开,谁也休想拦住我!
“等……等等,麦麦,我和你一起走!”
有个青梅竹马就是好,第一个翻窗户出去,还给我当垫背,小漠说要走一起走,起码遇上危险,还有他能保护我这个傻子。
傻子?怎么又是傻子——
× × × × × × ×
夜深人静,只有两个小小的身影晃在夜色里。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小漠拉住了我,问:“麦麦,大门有人把守,我们从哪里走?”
“大门——”
小漠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急着拉我:“麦麦!那些人会发现我们的!”
我一想,也对,于是双手蒙上自己的眼睛:“这样就看不见他们了。小漠快走……”
“……”他活生生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
小漠被我连拖带拉,到了大门口,他紧张地看了看两边守门的武将们,身子紧绷。我蒙着眼,眼不清,“蓬”一声绊在门槛上来了个“狗啃泥”——
小漠不敢动,我是自己爬起来的,拍了拍有点疼的膝盖,继续拉着小漠离家!等离开大门好长一段路了,小漠喊我:“麦麦……”
突然停步,他回头去望,没有追兵,就是因为没有追兵他才觉得奇怪,“守门的那些人是随邵叔叔一起回来的武将么?”
“嗯?”我歪着脑袋。
对啊,那些人腰上都带着长剑的叔叔们是谁?
是和那个欺负娘的坏蛋一起回来的吗?
【侯爷】成功潜逃,静悄悄
以前没有这么多人站在我家门口的,我只认得管家大叔。而现在呢,一个一个精神威武的年轻将士们,偏偏见着两个活生生的孩子跑出来,他们却像是泥塑的一样,不动不出声。
“他们应该很厉害啊,难道看不到我们偷偷跑出来?”
我张大嘴巴,对啊对啊,上去拍拍小漠的肩膀:“小漠,我们好厉害,比他们还武功高强。”
小漠撅嘴,反驳道:“哪里是我们厉害,他们肯定能看到我们呀……又好像是故意装作没看到?”
“真的吗?”我回头去看了一眼灯火照亮的大门口。
“他们不会不知道你是谁吧?”
“知道了又怎样?”
小漠气得哼了哼:“笨麦麦,你是侯爷府的大小姐,是邵叔叔的孩子,他们也应该保护你的!哪会容你胡乱跑出侯爷府?以前我家的驸马府也是这样的,爹爹吩咐他们不许放我跑去外面玩儿,说是外面歹人多。”
他说的一大堆,我半懂不懂——
小漠看我犯傻,简而言之:“他们应该保护你,这次听懂了么?”
我摇头:“麦麦不要他们,麦麦有小漠保护,不要他们。”
小漠笑了笑,甘拜下风,和我手牵手,由着我带他一起“离家”又“出走”。
× × × × × × ×
我和小漠并不知道——
我们前脚踏出侯爷府,有人后脚跟了出来,他却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炯炯有神的目光目送我们远去,直到我们的身影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侯爷——”
武将们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礼,带头的那个卫兵担心地说起:“侯爷……城里的采花贼还没抓到,小姐她独自一人出门会有危险……”
邵天涯冷眼一扫,冷漠地吩咐:“谁都不许跟去保护。”
武将们私下里面面相觑,这场面弄不懂了……
那是不是侯爷的孩子呀?
城里闹着匪徒,居然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外面,不怕被敌人劫去拿来威胁大人?
邵天涯转身,临走前更不忘吩咐:“谁都不许向大夫人提起——今夜,没有任何人离开侯爷府。”
“是,侯爷。”
【侯爷】家仆们担惊受怕
× × × × × × ×
翌日,侯爷府里静得出奇——
从日升到日落,府里的安静让很多人不习惯,平时跟着两个孩子收拾残局的下人们像是鱼儿离开了水,闲着发慌,心里没着落。
侍从们婢女们拉着余嬷嬷在后花园的亭子里问长问短:
“余嬷嬷,夫人没责罚你吗?”
“这大小姐和小姑爷去了哪里呀?”
“是不是孩子贪玩躲起来了?我们去找找吧?”
余嬷嬷急得直摇头:“找过了——都把府里找遍了,麦麦小姐和连城少爷不在府里!”让她更焦急的是袁芯雅的态度,“大夫人她不闻不问,我在她房前跪了大半天,大夫人都不曾出屋,连问一声话儿都没有,这……这可怎么办呀?”
“这两个孩子不在府里……会不会是跑出府了?”
余嬷嬷一听,更急:“昨夜我给小姐准备的白糖糕都不见了,孩子们的衣裳没少,身上又没银两,出了侯爷府会往哪里去,这……这急死我了!”
“那可不好——听说这两天外头不安全,闹着采花贼呢,小姐她们孤身在外,很危险。”
“不会吧?侯爷回来之后,红襟军驻守在府里,府门口夜里都有人把守,看到小姐他们跑出去,肯定会把孩子拦下来的呀,那毕竟是侯爷唯一的孩子,谁担得起这罪?”
有人无奈地摇头:“不好说啊……麦麦小姐是大夫人的孩子,又不是紫樱姨娘的孩子。侯爷这时候还在气头上,昨儿没看到侯爷打了大夫人吗?”
“说得也是,也许侯爷巴不得不要麦麦小姐。”
众人面面相觑……
“可是……府里少了大小姐的蹦蹦跳跳的身影,就是好奇怪……”
洗衣坊的张婶轻声嘀咕起来:“怎么不说……是侯爷回来之后,这个家就开始不太平呢?”
“你小声些,被侯爷听见了,不摘了你脑袋。”
“就是啊,你说侯爷坏话,被大夫人知道了,会赏板子的。”
“还赏什么板子呀……”这话音一起,众人心里一抽,回头看去,是刚刚走来的管家和几个专门打板子的家丁。
【侯爷】把麦麦还给我
他们也是一副哭丧脸的苦相,管家说,“现在大夫人都不愿理会府里的事儿了,大门口又让侯爷的武将们守门,侯爷府是不是留不得我们了?”
他也是一身清闲,才跑来这里和大伙磕嘴皮子——
厨房的李大厨也叹气:“小姐和小少爷的点心还是热的呢……早膳和午膳都凉了,这晚膳怎么办?”
“要不……去找紫樱姨娘说说?”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说这话的小丁,小家丁支吾着,难道他说错了吗?他说的是实话啊,“姨娘不也很关心大小姐嘛?”
这……
能行?
× × × × × × ×
晚膳席上,紫樱手上的筷子拨着饭碗里的米饭,一眼望去,那个位子上空荡荡的没人。
她转首,身边的男人自顾自地夹菜、吃饭,平静的,似不起涟漪的湖面,身边两个女人的怪异,大男孩一样的邵天涯不为所动,他只管喂饱自己的肚子。
袁芯雅坐在那里,不曾拿起过筷子——
“金嬷嬷……”
当她哑着嗓子喊身后的金嬷嬷,邵天涯的动作一顿,眼神悄悄瞟着身边的她,在不动声色中注意着袁芯雅的一举一动。他慢慢地夹他的菜,嚼着如蜡一样无味的米饭。
袁芯雅端过她手边的一只小碗,递给金嬷嬷:“把饭换热的。”
“夫人……”
“麦麦不喜欢吃冷饭,去——换热的。”
邵天涯一哼,他横手过去,敲着袁芯雅面前的碗缘:“你的饭也冷了。金嬷嬷,给夫人也换一碗。”
“是,侯爷。”
她慢慢移来目光看他,冰冷如寒霜——
“邵天涯,不用你假好心……”袁芯雅的声音干哑。
“可惜我没有心,没有真心也没有假心。”
“那也不用对我献殷勤……”
“我就是喜欢对你这个不识时务的女人好——你管不着。”
“把麦麦还给我……”
【侯爷】有金蝶之印的女人
邵天涯不应,他嚼着嘴里的米饭,另一手叩了叩桌面,唤回失神的紫樱,冷言问她:“怎么?你也嫌饭冷了不好吃?”
紫樱对上袁芯雅的目光,对于邵天涯的问,她摇了摇头……
袁芯雅坐不住,她起身站在他身边,哑着嗓子,再问:“麦麦在哪里?”
男人冷笑:“夫人又想要孩子了吗?老规矩——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为夫愿意再多给你一个。”
“我只要麦麦,还给我……”
他冷哼:“孩子不见了找我干什么?”
这一句话,惊得袁芯雅去扯他的手臂:“你知道麦麦在哪里?!告诉我!告诉我麦麦在哪里?”
邵天涯忿然一拳捶在桌案打断了袁芯雅的追问,他拂手,毫不留情地甩开了袁芯雅的手,转向紫樱便问:“吃完了吗?吃完了回樱园——我要你!”
不等紫樱作答,男人强势地拉起了她,不顾身后的另一个妻子,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横打着抱着紫樱离开这里。
“夫人……”金嬷嬷唤着颤颤巍巍的袁芯雅。
她无力走动,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沿着一天一夜来不变的轨迹流下……
“不要杀麦麦……天涯,你把孩子还给我……”
“夫人!夫人,你这是怎么了?!”金嬷嬷的呼唤成了叫喊。
渗进地面的,不仅是女人的晶莹透明的眼泪,还有……殷红刺目的血……
金嬷嬷提起帕子去擦从袁芯雅唇角渗出的血!“夫人,夫人你别这样……小姐不会有事的,您的身子要紧啊!管家!去请大夫!快去请景大夫!”
“不……我不要大夫,我要麦麦……把麦麦还给我……”
× × × × × × ×
烛火透亮了窗户,同时也映出男人搂抱着女人的黑色剪影——
男人俊美的薄唇离开女人的肩胛,带着邪肆的笑意,他的目光里容着一片金色,他告诉她:“城里有个毛头小子正在找这只蝴蝶。”
“是皇朝派来的?”
“你说呢?”放开紫樱,邵天涯找了大椅坐下,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同时拉着左臂上的一截护腕,从手腕到手肘,包住他手腕上的秘密。
【侯爷】黄金凤尾蝶之谜
紫樱望着他的左臂,不禁皱眉……
她收起衣裳,拢上肩头,盖去只有他和她才知的秘密,若无其事地问着:“新任的祭司……他来抓我回去吗?”
邵天涯想了想,却笑:“你不怕我把你交出去?”
“你舍不得我。”
“哈哈哈——是!这么漂亮的花瓶藏在家里,我看着心里舒坦。我还没和他们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你对我而言还有更好的利用价值。”
“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你没有——但是孩子有,那个孩子在哪里?”
紫樱望向他——
邵天涯冷然问道:“我最了解袁芯雅,芯雅她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女人。她有她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她的一切,她没必要来招惹你。”
“言下之意,侯爷是说紫樱心狠手辣?论起心狠手辣,我自然不如侯爷——既然你那么爱姐姐,昨天那一巴掌,你可把你们的关系打进了死谷。”
“就算我不打她,我和她的关系已经是一滩死水——你不是很高兴见着我们夫妻生不如死地互相折磨吗?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说,孩子呢?在哪里?”
“被袁芯雅关在琼月楼。”
“多久了?”
“你去皇城后不久……”
长指摩挲在自己的下颚,邵天涯觉着自己的指尖被隐隐长出的须根磨得刺痛,他黯下眉,诧异:“六年……你都不闻不问?任由孩子一个人在楼里自生自灭?这还是不是‘你的孩子’?”
“那是你的孽种,死了最好。”
“我的孩子?所以你会那么讨厌她?”面对紫樱的绝情,他却笑了起来,仿佛听了一个天方夜谭般的笑话,“你还真能捧我,只碰你一次,一次就能令你珠胎暗结,怀上我的孩子?我这么厉害?”
“你什么意思?”
邵天涯冷冷一哼,依然是一副年少时代的轻佻模样,他说:“听不明白?本侯爷是说——你的那个女儿,不一定是我邵天涯的骨肉。”
“你果然疯得可以,孩子不是你的,会是谁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这个当娘的应该最清楚才是——”
【侯爷】从不做君子,做魔鬼
“随你怎么说,我只肯定地告诉你,孩子是你的亲骨肉!”
“口说无凭——她究竟是不是我邵天涯的女儿,还有待我验证。”
“验证?滴血认亲吗?”
“那算什么破法子?我这里还有更好玩更直接的证明方法——想不想听听?”
紫樱不愿理会,她欲走,手腕被邵天涯死死扣住了,那一头一使劲,她的身子跌进了他的怀里,邵天涯的声音在她耳边吹息:“孩子不是我的就是昭阳的,对不对?”
听到“昭阳”的名字,紫樱的身子开始了挣扎:“你胡说什么!孩子是你的,是我跟了你之后怀胎十月生下的——怎么可能会是昭阳的!”
“急什么,且听我说完——如果那是昭阳留下的孽种,那么……她的身上流着紫焰皇族的血,一旦被男人破了身子,‘黄金凤尾蝶’的皇族印记就会出现在她肩上,那是证明皇族嫡系最有利的证据。只要那只蝴蝶一出现——”
“你——你想干什么?”
“也不想怎么样……由我自己来确认一下。这辈子,我玩过丞相的女儿,玩过太子的女人,剩下……没玩过王朝的公主、流落明间的公主,那个小鬼——我也想试试在自己的身上染上皇族的印记,就像你这个‘太子妃’一样。到时候,我回朝废了辉帝,把你和昭阳的孽种扶上女王宝座,我就做王夫——再用不了多久,我玩死她,自己做这紫焰王朝的王!”
“你究竟在胡说什么?!我说过了——珠儿是你的亲骨肉!”
“是不是……你心里最明白?这么好玩的游戏,等那孩子大了,你陪着我一起看吧?”
“你疯了吗?!珠儿是你的孩子,你奸淫自己的女儿,你这是乱仑、禽兽不如!”
他冷蔑地一笑:“也对啊……万一那要真是我的亲生骨肉,那可怎么办?哈哈——玩一下自己的女儿也不错。”
她从他怀里挣脱,被邵天涯的一番话惊得心里发毛……
“邵天涯,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可怕!”
“对不住——紫樱,这一点上,你就远远不如芯雅了解我。我的女人就应该知道,邵天涯的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邵天涯从来不做君子,我喜欢做魔鬼。”
【侯爷】阴谋中的阴谋
紫樱瞪他,气恼地背过了身去——
“生气了?”
“侯爷还是回姐姐房里吧,你的‘小人之道’,只有袁芯雅能忍得!”
“我侯爷府的女人真是奇怪,喜欢把自家的男人推来推去。”男人挑起手指,双指摩挲着这些年来指尖滋生出的薄薄茧子,他冷蔑地睨望紫衣的女人,话中,是他的警告,“紫樱,别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样,更别想伤害芯雅——否则,她受的苦,我会在你身上付之千倍地讨回,我会让你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紧闭的屋门,突然开启……
邵天涯的那番话尚未消化,紫樱讶异出现在门口的那个身影——袁芯雅站在那里,月光阴冷地从她身后扑过来,毫无表情的一张脸,黯然的目光落在她的紫衣上。
紫樱心里一惊,软下的身子被邵天涯接在怀里,腰上的大掌一紧,男人调笑道:“你在害怕?唉呀,怎么怕成了这样?是不是背着芯雅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害怕?”
“你、你胡说……”
邵天涯淡淡一笑,放开怀里的女人,他走去门边,双手环抱在胸口,沉着目光打量袁芯雅。
“我没和紫樱混在床上,夫人你来捉奸,看在眼里是高兴呢?还是失望?”他记得那一年,他弓虽暴紫樱的那一夜,袁芯雅静静坐在屋外,听着屋里的一切……
他没好气地数落她:“我什么都没干,你过来推门!当年,我玩这个女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阻止我!你这扇门推晚了——”
如果……芯雅当时推开这扇门,哪怕她不说话,他都会停下……偏偏,他做了,也错了。
如果……他知道那时候芯雅在,他绝对不会碰紫樱,更不会有今日两人的僵局。
“她什么都不懂……你不要伤她……”
她的话说得太轻,他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月光落在袁芯雅的手上,映出一片月牙白色的肌肤,那样的白色带着病态,就像没有生命源的死尸。
她的手去抚邵天涯的前襟,抚上他亦如往昔的英俊脸颊。她说:“你不是要我吗?我给你……都给你,别伤害麦麦,把孩子还给我……”
【侯爷】爱似烟消,似云散
他不动神色地睇她,女人对孩子的在乎,令他麻木。
袁芯雅的哭泣,甚至软下了身子跪在男人的面前求他:“把麦麦还给我……我求你,天涯,你把麦麦还给我,我只有孩子了,你把你的孩子还给我……我求求你……为什么你要反悔……把麦麦还给我,我求你还给我——”
执起她的下颚,他喜欢这张脸——只是这些止不住的眼泪,不是他想见的!
“我要什么,你都给吗?我要你的心里有我——你也给吗?!”指尖染上女人的泪,他更恼,“孩子孩子!你心里只有孩子!自从孩子生下来,你把你所有的心血和时间都给了孩子!袁芯雅!我宁可你每天恨着我!可是,有那个孩子在……你连恨我的时间都挤不出!”
“天涯……把孩子还给我,我求你,我求你……”
当落在指尖的不仅是泪,当他闻到血腥——
邵天涯惊恐地抬手去擦袁芯雅唇边流下的血色!
“芯雅……芯雅!”他抱起昏倒在怀里的袁芯雅,匆匆离去。
屋里剩下的她,慢慢走去,蹲下身子,她去触及殷红的血,把袁芯雅留下的血磨在她的指尖!
触目惊心的红,看在她眼里,反而令她兴奋!
“邵天涯,你杀我夫君,毁我清白,你只是凡夫俗子,何德何能拥有我——我要你和你的女人孩子这一生一世都不得安宁!”
× × × × × × ×
“怎么说?”他拦下大夫,望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袁芯雅。虽不懂医术,常年行军在外的他多少看得出,他已有最坏的心理准备,“我要听实话。”
“夫人气血攻心,只能静养——”
“这六年来,她的身子不好吗?”
正在烛火下写药方的景源停住了笔,抬眼一扫邵天涯的担忧,他回答:“你不在,她很好,你一回来,她就有事。当年的她身子本来就弱,那个孩子早产是因为胎弱,那落下的病根总是有的。我说……邵大侯爷,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活得快乐?”
“你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人都能被你折磨得半死不活。你果然有能耐——”
【侯爷】将逝的生命之火
“景源!我当年放你一条生路不是留着你的舌头来教训我的!”
景大夫点点头:“是,‘侯爷’大人。小的明白了。”
“你……有没有办法救她?”
景源不禁一笑:“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邵天涯也有‘害怕’的一天?”
“闭嘴。”
“我闭嘴还怎么说话?不说话怎么教你救你的夫人?”
“你有办法?”
“已经说了:静养。只要你积点德,少气你的女人,她自然能多活两年——”
邵天涯不语,目不转睛地瞪着景源。
景源也不避讳,直言当年的那一幕:“也许,你没有从我这里抢走芯雅,她不会这么早就……我是说,也许,你当年不带走芯雅,如今她会很幸福。”
邵天涯毫不客气地反驳:“跟着我才是她的幸福,就算是死也一样。”
景源不禁叹息:“啧啧,可为什么你造的孽,上天偏偏让你的女人来替你偿还?真是天理循环,说实话,你有没有后悔当年的鲁莽?”
“悔什么?她是我的女人就算为了我而死也是理所当然的。”
景大夫听着这话,眉头皱紧:“邵天涯,你果然是疯子。骂你无情无义真是抬举你了——你简直禽兽不如。”
“她还能活多久?”
“你是不是没听见我‘赞’你什么?”
“我问你——她还能活多久?!”
“十年,只要你给她机会活下去,也许会更久……但是,倘若你再刺激她,你就准备好棺木明年等着收尸吧。”
犀利的掌风震出,屋门大开——
邵天涯冷冷地逐客:“滚!不然我明日就送你棺木!”
景大夫早已习惯了邵天涯的脾气,处之泰然,他临走前不忘叮嘱:“试着做一只温顺小绵羊,邵侯爷。”
等人走后,邵天涯坐在床边……
梦里,她睡得不踏实,他去抓她的手,在袁芯雅耳边轻声问着:“芯雅,你要什么?”
“麦麦……”
【采花】蠕动,蓝眼睛毛毛虫
“不用等十年,芯雅,给我五年,再等我五年,我送你整个紫焰王朝,我送你天下女人最眼红的凤冠,我让你得到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皇后后位!”
“麦麦……”那是袁芯雅梦里的呼唤。
她要的,和他所想给她的截然相反——
× × × × × × ×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脏兮兮的小脸上左一道灰痕、右两道草青,要多脏有多脏。我仰头,破庙上面的屋顶好多大大小小的窟窿,我看到小星星一闪一闪的。
不知道小星星和月亮婆婆有没有看到我?
唔嗯,唔唔唔嗯唔嗯——知道这句话怎么翻译吗?
导演,镜头拉低一点——对,这就是我心里想说的。
镜头对准可爱的麦麦——也就是我本人,呜呜呜,一条破手绢堵着我的嘴巴,双手被绑着,磨啊磨啊,就是挣脱不了。
嗯?问小漠在哪里?
我瞅了一眼身边倒在草垛子上,也在努力挣脱束缚的那位。
就是小漠……
要问我和小漠被绑起来的经过?
那是今天白天,我带着白糖糕带着小漠在大街上东晃晃西晃晃,然后我和小漠不约而同开始想念家里的甜汤、点心;小漠更想他的书本,我更想娘亲。
我们想回家,可惜转来转去,总在同一个地方似的;等不在原地打转了,却转到了这个破庙门口,还看到一个蓝眼睛的大哥哥像一条毛毛虫一样蜷缩在稻草上——
只有一个动作:蠕动、蠕动、再蠕动……
本来小漠不让我过去的,我执扭,非要过去做好人,想问问那个大哥哥是不是需要我们小朋友帮帮忙。
结论是:我过去了,那双蓝眼睛看到我,可能是嫌我太可爱,他一惊,我也一惊——因为下一秒我被他一把抓了就绑——
小漠一看情形不对,冲过来护我,结果……
下场和我一样。
【采花】采花贼抢白糖糕
早知道,我就不扭了,扭什么呢,以后一定听小漠的话,小漠肯定是对的。非要做好人,却把自己变成了待宰小|乳猪。
最可怜的就是我的白糖糕,那么一大包的,绑架我和小漠的蓝眼睛少年见了,“先闻后舔再嚼”——壮烈牺牲在那个大哥哥的肚子里,眼下,他正在舔着他指头上残留的糖渣渣,像一只不吐骨头的野兽,打了一个饱嗝,他才注意到了两个孩子。
“喂——”他对着我们喊,“我可以不堵你们的嘴巴,但是不许大叫,不然一巴掌拍死你们!”
“唔唔唔!”是小漠在点头,不是我。
嘴巴堵着的感觉还真难受,虽然小手还是被绑着,至少嘴巴不用受委屈。
小漠刚刚能说话,他转向我,问的第一句就是:“麦麦你有没有受伤?”
我眼圈里转泪花花,盯着杀白糖糕的凶手:“呜……你还麦麦白糖糕……”
蓝眼睛的少年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盘膝坐在了我们面前,不知道是不是他白糖糕吃多了?他的双唇看起来白花花的,没有血色。
他打量着小漠:“臭小鬼——倒是懂得怜香惜玉嘛,她是你妹妹?”
“要你管!你为什么抓我们?”
蓝眼睛少年在小漠面前比了比拳头:“小声点,别逼我赏你‘包子’把你打晕在这里!”
“你、你放了麦麦,我、我被你打就是了!”
我眼里还在转泪花花,听不懂他们的话:“小漠,大哥哥给你吃包子,不给麦麦吃吗?”
原本这两个男孩子紧张的气氛,被我的话一问,顿时泄了气……
陌生的蓝眼睛少年说:“等我离开麦乡,我会放你们走的。”
“现在不行吗?”
他一笑,笑完了,脸上的表情因为身上的疼痛而打结——
他说:“不行,你们会把我的敌人引来,不许走……”
我突然间就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知道这个在玩“躲猫猫”的大哥哥是谁!我和小漠走在大街上,好多人都在议论的!
“蓝眼睛的哥哥,你的名字叫‘采花贼’么?”
他一怔,更惨白的脸色对着我,覆在胸口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采花】绑匪气晕加吐血
“麦麦,你别说这个……”小漠在一旁劝着。
少年抽搐着嘴角,似乎在讶异一种快要爆发的情绪,看起来样子怪怪的。
他恨恨地凑过脸来,啐骂道:“小屁丫头!你知道什么是采花贼!”
我歪着脑袋,很努力地想象:“像蝴蝶儿那样的?”
因为小蝴蝶也“采花”,它们会停留在漂亮的花朵上,嚼着花粉——这都是娘说的,娘说,那就是“采花”……粉……
“咳——”他捂着心口,只差吐血。
“麦麦……”小漠叫我,解释道,“采花盗是大坏蛋,是专欺负女孩子的大混蛋,依照紫焰王朝的国法,抓了这样的坏蛋会处‘车裂之刑’。”
我“哦”了一声:“小蝴蝶也经常欺负我,不给我抓,飞得好高好高,这位哥哥也会飞得好高好高吗?”
小漠看了看他,说:“他又不是蝴蝶。他好像受伤很严重,飞不起来吧?”
“闭嘴!你们这两个小鬼——咳——”蓝眼睛少年气得开始喘大气,他瞪着小漠,“这位……小兄弟,你看我哪里‘好像’受伤?!我明明就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被车子撵过受的伤吗?小漠,大哥哥被‘裂车’了?”
“麦麦,那是车裂,不是‘裂车’。内伤……好像是在衣服里面的伤吧?”
“那么衣服外面的伤叫什么?”
我和小漠果然很青梅很竹马很两小很无猜——
两只小手还被绑着呢,完全忘了身处在破庙里的危险气息;我们像平时那样学习、探索、研究我们所不懂的东西,你一言我一语,调侃得忘了身边还有陌生人,完全不怕这个只剩下半口气的大哥哥。
“闭嘴!”他厉声大吼,打断了我和小漠讨论兴奋的氛围。
一吼完,他侧身,“哗”一声吐出大口的血——
养尊处优惯了的我没见过人吐血,第一次见,好奇。
问小漠:“大哥哥是不是白糖糕吃得太饱了?”
小漠点点头:“他饿着我们,吃了我们的那份,肯定吃多了。”
埋首在那里的少年,双肩直抽搐,终于无力地倒在那里:“两位小祖宗……饶了我吧……”
【采花】紫眸寒霜白衣少年
“波澜——”屋外,传来了另一个少年的声音。
他是在唤蓝眼睛的少年,他的声音低沉,如这夜的清凉,出现在门口的身影背着月光,我看不清那张脸。他一见跌趴在地上的同伴,急忙冲过来扶起他!
“霜……”像是抓了一根救命稻草,名叫波澜的大哥哥呜咽地哭诉起来,“太好了……你终于来了。我——他们——我命苦,妈的……痛死我了——”
“他们在搜城!我猜到是你出了事!怎么了?你伤在哪里?”
“先……先扶我过去,运、运气……”
“好!你慢点——”
一双紫色的眼睛划破了黑暗,后来进来的少年看了我们一眼,没作声,他扶着波澜起身,去了另一边打坐。
我呆呆的,不知如何反应……
紫眼睛——我记得,紫眼睛!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双漂亮的紫眼睛,然后是那个男人的脸,模糊在我的记忆里,看不轻……但是只要一想起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瞳,我的心坎上就涌出热乎乎的东西。
“小漠……”我想说,可是偏偏说不上来心里的那种怪怪感觉!轻声叫身边的男孩子,发现小漠也在发呆。
“小漠。”
“嗯——”
“你在看什么?”
“那个人……也有紫眼睛呢?”
听到小漠的话,我不懂了:“也有?那么第一个有紫眼睛的人是谁?”
小漠笑了出来:“麦麦,不能说‘第一个有紫眼睛的人’,天下有紫眼睛的人不止一个啊,我的哥哥他也是紫眼睛的。”
“他是你哥哥吗?”
小漠摇头:“才不是呢,霜城哥哥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学武,哥哥他很厉害是好人,才不是采花盗!”
那一侧冷冰冰的声音无情地打断我和小漠的谈话:“闭嘴!”
不知为什么,他一吼,我和小漠不禁一哆嗦,出乎意外地乖乖闭上了嘴巴,他只吼“闭嘴”两字,比起波澜和我们说一大堆玩笑话更管用。
【采花】“鸡丝”问题很深奥
我们看着黑漆漆破庙里另一端的两个身影的晃动,还有我们听不懂的对话:
“谁打的?”
“邵……邵天涯……”
“你和他交手?!”
京波澜点头,捂着胸口又咳:“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简直是找死!祭司大人都忌惮邵天涯三分,你还敢正面和他交手?!”白衣的少年又气又急,“别动!你这伤很棘手——”
“我、我怎么知道……他那么厉害……”
我盯着那个白衣的背影,好想再看看那双漂亮的紫眼睛……
他说的话,我也是竖着耳朵听的,有一个词儿不懂,我问小漠:“鸡丝怎么会变成大人?鸡丝和鸡蛋(忌惮)把那个坏蛋分三个?”
至少,我记得娘一直在骂的名字,邵天涯——出现在我家里的那个坏蛋。
可是这两位大哥哥一会儿鸡丝一会儿鸡蛋的,听得我满头打问号??
我喜欢的那双紫眼睛闻声转来看我,连蓝眼睛的京波澜也抽抽着脸颊来看我——
“闭嘴——”
“闭嘴!!”
那是他们俩加在一起吼的。
小漠在我身边小声地说:“麦麦,那不是饭桌上的鸡丝,那是一个人,是王朝的大祭司——”
“很大的鸡丝?”
小漠一摇头,脏兮兮的小脸蛋一抽,把脸转向了另一边窃笑。
“这两个小鬼是谁?”
“不知道……”京波澜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特别在意我,好像我害他撞了八辈子的霉运似的,他说,“他们自己跑来的——”
“我去放了他们。”
“不行!呃……不能放,他们会把红襟军引来的……”
“你绑两个孩子像样吗?”
“等我们走的时候再放……霜,替我出去抓药,我真的好痛……”
“不可能,外面都是邵天涯的人,药铺外里有红襟军把守。”
【采花】采花大盗的密谋
“什么——咳——又是邵天涯?”
“多此一问。只是……很奇怪,他怎么不派人搜,光守着药店……”白衣的少年皱眉,“他们好像是害怕伤到谁?”
“这话怎么说?”
“不太清楚,好像是侯爷府里少了谁……”
“管他少谁……”京波澜一喘,忍下又涌起的疼痛,他大大咧咧地骂道,“邵天涯……你这个王八蛋,居然说我是采花贼……”他孩子气地埋怨起来,“完蛋了……我一世的俊朗才气、潇洒不凡,都被邵天涯败光了……”
“有吗?”
“没有吗?连那两个小鬼头都张嘴闭嘴的采花盗羞辱我,我的肺快气炸了……”
“你怎么和孩子计较?”
京波澜一哼,极度孩子气:“还不是邵天涯害的!对了,他那里情况怎么样?”
“看来,他是有心不容我们在麦乡找人。”
“他心里有鬼!霜——他这是摆明了和大祭司过不去!更可怕的——他知道我们的底细!”
白衣少年淡然问道:“那又怎样?他在皇城待久了,知道皮毛也不为过。”
“不是不是——”京波澜摇头,“没那么简单!邵天涯知道昆仑战士的等级制度,他问起我胸口的封印的颜色,他、他是不是也是昆仑的弟子?”
“昆仑……”是小漠低低的声音在重复,昆仑这个词儿好像让他想起了什么?
白衣少年立刻否定:“绝对不可能!昆仑弟子是皇朝的战士,是守护皇族的死士——邵天涯背叛昭阳太子,他杀皇族,若是昆仑弟子身上的诅咒早就应验了,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也是……只不过,霜,他的武功路数好诡异……我要查他的老底……”
“闭嘴吧,你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嫌我还不够惨是不是?”
白衣少年一哼:“你活该,凑上去被他打——波澜,你这伤不轻,不如我们先回昆仑,等你养好了伤再回来找那个女人。”
“不——我不走……邵天涯他散播谣言,诽谤我是采花贼……我、我不甘!”
【采花】“爹”是个什么呀
“你是要你的小命还是要找邵天涯讨一口怨气?!”
“大祭司的密令我们还没完成,倒是先成了采花贼!我能不气吗?!”
“还想着密令——你的伤再不医就要去见阎王了。”安顿好京波澜,白衣少年起身,他说,“我出去打点水,你安分点躺着,天亮了我们想办法出城——”
“好……”
× × × × × × ×
等紫眸的高个子少年出去了,小漠凑过身子来撞了撞我,极其小声地告诉我:“他是被你爹打伤的。”
我很呆呆地重复:“他是被‘我爹’打伤的?”
童稚的声音撞击着清冷的夜——
小漠僵住了他的小脸,所有的表情都凝固。
“你刚刚说什么?”蓝眼睛的他扶着虚弱的身子起身来到我们两个小鬼面前!“再说一遍……”
“麦麦……”小漠叫我的同时还死命摇头,挤眼睛。
我抿上小嘴巴,把身子缩了缩,狡辩并且撒谎:“什么都没说啊,你……你一定是听错了。”
“邵天涯是你爹?”他的那双蓝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漂亮的大钻石。
我转头看看小漠,再看看宝石眼的大哥哥:“爹是什么?”
不是我傻呀,是我真的没喊过那个称呼啊,爹是个什么呀?
“就是生你的老子!”少年没好气地吼了起来。
我眨眼:“生麦麦的是娘啊……”
“没有你爹,你娘怎么生的你!”
我委屈:“麦麦明明只有娘——”
“你娘是不是袁丞相的女儿袁芯雅?”
娘的名字什么时候变那么长了?
“喂!我问你话,你傻了还是哑了?!”
“麦麦她不傻!”小漠很气愤地反驳他。
京波澜一哼,顾不得疼得他呲牙咧嘴的伤痛,他一把抓起了我,对着我吼:“你那个王八蛋爹爹,丧心病狂、灭绝人性、卑鄙无耻、惨无人道、禽兽不如!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词可以骂他……总、总之,紫焰王朝只有他一个垃圾混蛋!”
【采花】昆仑弟子不杀无辜
他丢下我,落地的时候,砸疼了我的小ρi股——耳边呼啸着一道掌风!
我偷偷地睁开眼……
小漠挡在我面前,少年及时收回自己的掌风,反而抓着小漠,拉他离开我身上,蓝眸子的少年吼道:“你小子干什么?想英雄救美再等你大几岁吧!”
“不要伤害麦麦!”
少年咬牙切齿,只落出一个冷哼。
当他的手再次伸向我,小漠又撞了过来,他喊了起来:“你别碰麦麦!你想杀就杀我吧!”
“你……对,你和邵天涯的女儿在一起……你又是谁?邵天涯的儿子吗?”
小漠皱眉,看了看我,他索性撒谎:“对!我是邵天涯的儿子,你要杀就杀我,别碰麦麦!”
“是儿子最好——我要邵天涯这辈子断子绝孙!”
× × × × × × ×
一个残破小碗落地,清水溅了一地——
“京波澜!”白衣少年冲了过来,他甩开了京波澜手上那把锋利的刀子!拉开了自己的同伴,“你疯了你!为何伤一个孩子!”
“你怎么不问这孩子是谁?”
后来闯进来的少年背对着我和小漠,我仰头望着他的背影,高高的个子,落肩长的发,还是看不到他的样子——
他怒道:“不管这孩子是谁,昆仑弟子不杀无辜!”
“他是邵天涯的儿子——两个都是邵天涯的孩子!哈哈哈——就算不杀他们,把他们带回去交给祭司大人……就能牵制邵天涯,就能让邵天涯放下兵权……”
“邵天涯无情无爱,你认为他会为了两个小孩子,放弃他的权势地位?!京波澜!邵天涯他不会!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把这两个孩子绑去邵天涯面前,邵天涯会毫不犹豫地先杀了孩子再杀你!”
“霜,你怕了?”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邵天涯没有儿子,他的妻妾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
“那么就是这个小丫头!”
白衣少年再次挡住了他:“够了够了!伤你的是邵天涯!和这个小丫头没有关系!”
【采花】大漠小漠,兄弟相认
“漠霜城!你让开!你爹和邵天涯是挚交!没准你还会做他的乘龙快婿!你是想袒护他!”
一记拳头,直接把冲动的京波澜揍倒在地——
“漠霜城……”
“波澜,你冷静点!等你养好了伤,你去找邵天涯报仇,去杀他我都不会拦你!但是……你不能伤害无辜的孩子!别忘了,你可以继承昆仑的掌门之位——你绝对不能因为一时义气毁了你的大好前途!难道你想白白便宜了欧阳少枫?!”
京波澜沉默,由着白衣少年将他掺起,他坐在那里慢慢静下心。
“漠霜城?!”
我和小漠不约而同唤着这个名字!
原来白衣紫眼睛的大哥哥叫漠霜城?!
漠霜城?
我很熟悉这个名字的!
“漠霜城?”我转向小漠,“不是小漠的名字吗?”
一直以来,我总喊小漠小漠的,突然有个相似的名字冒出来,第一反应就想那是小漠的名字。
小漠不出声,半张着嘴,话堵在喉间上不来。
紫眼睛的少年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他把目光定在小漠身上,这时候,京波澜也惊大了眼睛望向自己的同门师弟,他突然说起:“对了……霜,他很像你……刚才我就觉得,这个男孩子很像你!”
白衣的他慢慢走近我们,越来越近的那张面容……离我越来越近的紫眸。
我看看他,又转头看看身边的小漠:真的很像,这个俊秀帅气的少年就好像长大版的小漠,只是不同的是:小漠有黄黄的发,而这个大哥哥有一双漂亮到不行的紫眼睛!
“连城……你是连城?”他蹲下身子,凑近了小漠……
“哥哥……”小漠突然间鼻子一酸,带着哭音喊着对方,“霜城哥哥……”
他摸着小漠的脸,感慨万千:“是你——怎么是你!”他呛着笑出了声,把小漠拥抱在怀里,小漠也往他怀里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小漠撒娇的模样。
“哥哥,你怎么才来呀……我和余嬷嬷都在等你,等了好久好久,为什么你不来接我,哥哥——哥哥……”
【采花】梦中的那双紫眸
漠霜城解开了小漠手上的稻草绳子,远远地甩开,他拉开怀里哭泣的男孩子,替他抹眼泪:“不哭——你怎么会在麦乡?为什么不在家?”
小漠一边哭一边摇头:“没有家了——哥哥,连城只有霜城哥哥一个亲人了——”
“怎么会……爹……爹和姨娘……”漠霜城惊讶地不知所措!
京波澜小声提醒:“霜,你的确很久没有回过家——这几年你都在皇城跟着祭司大人,也许你的家书都在昆仑。”
他点点头,同时安慰着弟弟:“连城不哭。以后霜城哥哥都不离开你!”
京波澜闻言,咳了一声:“霜,这种话别骗小孩子,莫非……你想把你弟弟带回昆仑,步你的‘后尘’?”
漠霜城一惊,垂首看着一脸困惑的小漠……
他的眼里,写满了无奈,却又无法对弟弟解释。
京波澜捂着胸口,反讥笑道:“你还嫌我多抓两个小鬼,怎料居然帮你抓出了一个失散的弟弟,怎么谢我?!”
漠霜城来不及开口,小漠抢先问话:“哥哥!为什么你和这个采花贼在一起?!”
这是小漠最想不明白的问题!
京波澜什么话都不说,一大口郁闷的血真真实实地喷了出来!
“波澜!”
他轻轻拍了一下小漠头顶的黄毛,有些责怪的意思:“他是哥哥的师兄,昆仑未来的掌门人,不是采花贼,连城,以后不许无理。”
小漠轻轻一哼,狡辩道:“是他自己气量小嘛……还有,他刚刚欺负麦麦。”
“好了,下不为例。去给那个小丫头松绑。”
而他自己去察看京波澜的伤势,总之一句话,蓝眼睛的开朗少年的病情,已经无法用“伤得不轻”来解释——因为漠霜城一直皱着眉头。
× × × × × × ×
“霜城哥哥,她是麦麦。”小漠把我领到了他哥哥面前。
我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一个小漠,现在又多了一个“大漠”——
漠霜城点点头,对着京波澜说:“邵天涯的确有一个女儿,单名一个麦字。是他和袁芯雅生的女儿。”
【采花】我怎么变成了烧卖
蓝眼睛的京波澜瞪着我,问我:“你叫邵麦?什么古怪的名字——真可笑!”
邵麦?
烧卖?
那是什么呀?好像是我熟悉的一样东西,而今我自己居然变成了那样东西?
我抿上唇,一股热乎乎的热流涌上眼睛!
“哇”一声,我哭了起来:“不要不要——我不是‘烧卖’,我不要做烧卖,呜呜呜——娘!麦麦不是烧卖!呜呜……娘,他们欺负麦麦……”
“……”
小漠抖着小小的眉梢,抽着嘴角望我。
“……”
紫眼睛的双手抱在胸前,抽起了眉宇。
“咳……”
京波澜气不打一处来,发愣的三个男生里,他这个罪魁祸首最先清醒过来,伸指厉然指向我,训斥道,“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不许哭!你想把邵天涯引来吗!”
我一倾身,嚎啕哭开了,小小的身子卷在稻草上折腾,不要,我死也不承认:“我不是烧卖不是烧卖!”
“麦麦……”小漠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反应过激,可是太过激的“过激反应”就是极度不正常的,他开始担心我。
京波澜这位大哥哥的确很卑鄙地在熊熊烈火里泼了大瓢油水,他道:“闭嘴!你就是邵麦!邵麦!你是邵天涯的女儿,你想连你身上的血都否认吗!”
火上浇油,我哭得更凶了,直觉:烧卖好似和我有天大的仇怨,我不能叫烧卖!
这是奇耻大辱啊!
京波澜实在忍不住了,在脸色苍白、险些再吐血的情况下,他吼身边的紫眸同伴:“漠霜城!让她闭嘴,我快被她气疯了。”
“谁让你惹她的。”
“我?惹她?你可知刚刚就是她和你弟弟把我气吐血唉!”
“吐的好啊,那口淤血逼在你胸口,不上不下,这下吐了好过给你买药。”
“漠!霜!城!”这一次,京波澜一字一顿地吼他!
“好,我哄她……”
【采花】又在研究“鸡丝”
漠霜城拉着小漠走到我们这里,他摸摸我的头发,再抚抚我的小脸,哄我别哭。
我又开始变猫咪——真的很享受被人摸摸毛的感觉,上辈子,我一定是属猫的。
“小丫头,霜城哥哥问你话,你能把你知道的告诉霜城哥哥吗?”
“嗯嗯嗯——”我差点就叫成了“喵”。
“侯爷府里,只有你一个孩子?”
“嗯嗯嗯——”
“府上,你还有一位姨娘是不是?”
“紫樱姨娘么?”我睁眼看他,少年阳刚的怀抱里,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还有他的紫眼睛,和紫樱姨娘的那身衣衫一样漂亮。
“你爹爹最喜欢你娘还是那个紫樱姨娘?”
我想了想,只问:“爹爹是什么?”
漠霜城一怔,身边小漠拉着他的衣角:“哥哥,邵叔叔一直都不在府里,麦麦这几年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喊过他一声爹爹。”
京波澜忍不住嘲笑,看着我道:“邵天涯他肯定不喜欢你。”
我脑袋一歪,毛毛虫说得还真准。
我问道:“为什么他不喜欢麦麦?”
“你和别人对话,可以气死大半的人。邵天涯不喜欢笑话,肯定不会喜欢你。”说完,他去问漠霜城,“霜,为何你要问这个,你怀疑我们找的人在侯爷府?”
“乡间有个说法,昭阳太子死后,邵天涯收了一房小妾,也许……我是说也许,她就是大祭司要找的人?”
“霜城哥哥!”我也开始学小漠的口吻喊他,“到底什么是鸡丝?”
他们总在研究“鸡丝”问题,每次说起“鸡丝”表情很严肃,难道说鸡丝不止是给我们吃的?还有更重要的用途么?
事实就是这样,这个问题太深奥了,几乎缠绕我一辈子。
多年以后,等我生了儿子做了娘——我见到“鸡丝”本尊,也是一样的感受,那个男人给我的感觉已经超越深奥的“神秘”。
妖异?孤傲?尊贵?
全部都不符合“他”本尊——没有任何可以形容他的形容词存在。
【采花】死神临近的脚步
漠霜城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只笑不语。
反是京波澜又瞪我:“这小鬼绝对不能见到大人,不然大人会被她气死。”
漠霜城浅浅一笑,他抬手摸摸我的小脸,赞了起来:“很可爱的一张小脸。”
“可惜了,她爹是邵天涯。将来没有人敢要她。”京波澜说完,又来瞪我,我已经数不清他这个晚上瞪了我几次,他的蓝眼珠子不怕掉下来吗?
末了,他连带着再骂一句:“我现在就想掐死她……”
漠霜城不理他,抚着小漠的头发,漠霜城问他,“困了吗?你和麦麦过去先睡下,等天亮了,哥哥送你们回侯爷府。”
“那么霜城哥哥你呢?”
漠霜城笑笑:“睡吧,哥哥在这里守着你,不走……”
× × × × × × ×
等两个孩子睡熟了,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京波澜倚着残破的墙壁,呼吸随着时间的流逝,跟着慢慢急促起来——
“你不睡一会儿吗?”
他摇头:“很疼,睡不着,我……更不想死在梦里。”
“波澜,你不会有事的。我送你回昆仑疗伤,那里有最好的药材。”
“我……还能回去吗?”
“不像你——京波澜不怕死,你瞧瞧现在的熊样?!”
京波澜一笑,他说:“不怕死……那是因为我从没走近过‘死亡’,所以……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话都敢说……我的伤,我自己清楚,如果有药材……还好说……邵天涯那个混蛋……霜,我怕我死的时候太难看,我这一世的帅气光芒可就全没了……”
“等回了昆仑,你想死也死不了。”
“那么……你弟弟怎么办?”
“我先送你回去,再来接他……”
“接他之后呢?也带去昆仑?”
漠霜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正在拉扯干枯的稻草,京波澜这么问,他皱紧了眉头……指尖绕着一段干枯的黄|色!
【采花】昆仑奴,皇族的死士
波澜说:“我会对邵天涯出手……是因为他说我是‘昆仑奴’,正因为他说得太妥切,我才会很生气——是啊,昆仑有整个紫焰最强大的战士,无论怎么强大偏偏是被打上烙印的死士,为了皇族而活,时刻准备为了皇族而牺牲,我们的命……不属于我们。就算将来哪一天,我们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我们的命……不能豁出去保护她,我们永远都是皇族的棋子,时刻准备着死……你……没见着昆仑里那么多的孤儿寡母么……”
“波澜,别说了……”
他摇摇头:“别……你让我说,能说说话,我没那么疼……我怕明天……我什么话都说不成了。霜,你比我幸福,你的母亲是皇族的公主,你是紫焰皇族的……外亲王子,就算你是昆仑的弟子,你的命还是属于你的。”
漠霜城无奈地笑道:“我是外亲的王子,可是我的命属于‘他’——我的使命不是保护皇族,我的责任是保护他、报答他,为了祭司大人,我甘愿放弃生命。”
“差点忘了你的眼睛……”京波澜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个问题,他不去谈及漠霜城的紫眸,他却说,“你弟弟……他不一样,就算昆仑有惊世骇俗的武功,你都不能把你的弟弟送去昆仑……你会害死他……像我,到了死的时候,身上都带着昆仑死士的印记,永远洗不掉。你说……我们那么努力爬到‘阳二’的等级,终于可以出山得到一点点的‘自由’……这么死了,好不甘心啊……”
“你很想死吗?老是提起死啊死的干什么!”
“霜,我想做鬼……就算死了,也不放过邵天涯……”
“波澜——”
“我不说‘死’了……我试着活下去,等有一天,砍了邵天涯的左手,传言……他左手的护腕下藏着震世骇俗的秘笈——我想看……”
提到“死亡”,他看到了霜城的脸色不好,他突然问他:“霜,想你阿爹吗?”
“不想。”他回答得很快,几乎不作思考,“有一点恨他。是他送我进昆仑的,他也是昆仑的战士,明知道昆仑里的‘规矩’,他依然不改初衷。是他害我娘因为思念我而早逝,我赶不上娘的丧礼,到如今……可笑,我也没看上他最后一眼。”
【采花】指腹为婚的约定
“不讨厌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不……他就像小时候最快乐的我,连城占去了太多我所没有的东西。”
“但……也不长久啊……”京波澜喘息,目光转向安静睡着的两个孩子,他有气无力地说着,“你看你那个弟弟——”
“怎么了……”
漠霜城望去,他惊讶的并不是漠连城与那个小女孩子相拥而睡——是漠连城睡前脱了他的外套,把衣服盖在了女孩的身上,而他将大半的温暖身子覆着,为怀里的小女孩子挡风遮寒!
漠霜城走去,脱下了白衣为弟弟盖上……
“不是我说……霜,你弟弟很喜欢这个小丫头。你看不出来?”
“他们不可能。”
“哦?为什么……”
“我爹生前与邵天涯有约,邵天涯有女,我便要娶他的女儿,轮不到连城。”
“你不是打探到……邵天涯有两个女儿吗?你们两兄弟……可以一人分一个。”
“有人说,另一个孩子六年前就死了,是袁芯雅放的火……”
“好狠毒的女人,果然和邵天涯很般配。”京波澜嘲讽地赞着那一对“兴趣相投”的夫妻。
漠霜城说:“所以,邵天涯只剩下了这一个女儿。我娶了,就轮不到连城。”
“如果你弟弟非要这个小丫头呢?”
“我不会让连城毁了他自己,娶邵天涯的女儿,连城这一辈子就完了。如果我娶她可以借此机会接近邵天涯,我愿意——也就不能让连城进来破坏。”
京波澜无奈地摇摇头,他是在为邵天涯的女儿叹气:“这么说,你根本就不会真心去喜欢她?也罢……和邵麦说话,会被她气死……如果是我,也宁可演戏……”
“不会——我倒是觉得她很可爱。”
京波澜却自嘲地笑起来:“如果我还能活着……我马上去找个女孩子,轰轰烈烈爱一场……”
“那就考虑一下这个小丫头?”
京波澜远远就看到我的睡相,嫌弃地直摇头——
“我最讨厌睡觉流口水的小鬼……”
京波澜他发过誓,这辈子死也不做“奶爸”!
偏巧京波澜这辈子最失败的就是和漠霜城同一个下场:给他今生最爱的女人“奶”孩子,做了名副其实的“奶爸”。
【采花】是生病,不是装睡
× × × × × × ×
天色半亮,我揉着眼睛醒来,真的睡不着了,梦里我好像贴在一个火炉上,滚烫滚烫,烧得我睡不安稳。
“醒了?”柔柔的声音,紫眸的他坐到我的身边,又来摸摸我的头,他叹着,“这么可爱,可惜……偏偏是邵天涯和袁芯雅的女儿。”
我看中那双紫眸里的自己,紫色……很迷人的紫色……
“你在看什么?”
“霜城哥哥的眼睛好漂亮……”
听到我的夸赞,他一怔,问我:“是嘛?你喜欢?”
“喜欢。”就好像我喜欢小漠那头小黄毛一样。
漠霜城却回应我苦涩的笑:“可惜,它们不是霜城哥哥的。”
我听不懂,他也不愿意解释,轻轻摸摸我的头发,他说:“叫醒连城,霜城哥哥送你们回家。”
“霜城哥哥也和我们一起回家么?”
他摇摇头:“霜城哥哥先把波澜哥哥送出城,再来找你们好不好?”
我转头看了看蓝眼睛的京波澜,一夜下来,他的蓝眸不再有奕奕的光彩,目光接触到我,他却还有力气倔:“放屁……谁要做她哥哥……你嫌我被邵天涯害得还不够……”
漠霜城不理他,而我很听话,去推身边睡懒觉的小漠:
“小漠,小漠——起床,小漠,霜城哥哥说送我们回家。”
小漠睡得很沉,任我像摇一棵摇钱树一样地摇着,他就是不醒。
漠霜城扶着京波澜起身,走向我们,他嫌弃我喊人起床的步骤错了,纠正我的错误:“你为什么叫他小漠?他不是小漠,他叫连城,漠连城。”
小漠的名字我压根不去记,平日里我只喊他小漠呀!
我说:“小漠就是小漠,是麦麦的小漠。”
“霜……你别和她废话。”京波澜的双唇泛白,他却硬撑着,“老天真是开眼,邵天涯那只老狐狸剩下的孩子……是个傻子。”
“别说了,当心再把她弄哭。”漠霜城蹲下身子,他自己来叫醒睡懒觉的小家伙,“连城,醒醒——天亮了。”
“连城……别闹,哥哥先送你回去,等照顾好波澜,哥哥会再去找你的——连城?”
【采花】争着玩“生病”
“连城!连城!”任漠霜城怎么喊,小漠就是躺着不动。他伸手去探小漠的额头,“糟了,他在发烧——”
京波澜面色苍白,他撑着身子走来,蹲在我们身边,他对着我皱眉:“罪魁祸首是她,你弟弟昨晚都把衣裳给她盖,他自己不着凉才怪——”说完,他探手一贴小漠的额头,手很快缩了回来,“很烫,必须快点找大夫。”
“我带他去找大夫!”
漠霜城二话不说,抱起了地上的孩子。
走了两步,他这才想起身后的朋友:“波澜……”
“我是你师兄,又不是需要你照顾的你弟弟……连城是你的同胞手足,是这个世上你唯一的亲人,当然是他比较重要……”
“可是波澜你的伤——”
“我死不了,我还没找到心仪的女孩子……这么死了,我会不甘心的。”他微扬发白的双唇,勉强笑着。他怕漠霜城反悔,京波澜告诉他,“既然能进邵天涯的府邸,不如将计就计——”
“你是说……”
京波澜的大掌落在我的肩上,把小小的我推去了霜城哥哥面前,他说:“有这个傻丫头在,拿她做你的幌子……找祭司大人要找的女人,或者,接近邵天涯……霜,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你……”
“你用不着怕邵天涯,他毕竟是你爹的挚交,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他一再打断漠霜城的话,似乎把一切都交待完了,他才说到自己,“放心,我有力气撑回昆仑……等我养好了伤,再回麦乡找你。”
“你确定挺得住?”
他笑,点了一下头:“霜,小心邵天涯……”
“你……自己一路小心。”
临走前,京波澜看到我注视他的目光,第一次在我面前和颜悦色,问起我:“小丫头,我帅不帅?”
我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望他,很认真的一番打量,最终点了点头。
他笑,目送着我们的身影远去;
我拉着霜城哥哥的手,回头去看,那么孤零零的身影,一直到他的视野里看不见我们,那个开朗的蓝眼睛少年才卸下他的“伪装”,孱弱无力的身子慢慢屈膝、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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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各位看文的亲们:大家都是付费进来看本故事的,本书的收藏、推荐、评论和点击都是大家点点滴滴的累积,在此鞠躬谢谢大家能慧眼进来跟着这本故事,大家最初选择本文是因为故事搞笑,在此申明,本文有喜也有悲,非小白文,一路“夹心肉”,希望大家看到揪心的不顺眼的就掠过、忍过,后文更精彩。
公告:也许有亲们发现了,今日(8月3日起,腾讯VIP单本收费变更为:12万字以下2元,12~30万字4元,30~50万字6元,50~100万字8元,100万字以上10元)对于本书,大家请安心看吧,无论字数多少,此本V不会分开上部或是下部,只这一本完结整个故事,包括番外。不用担心故事会简简单单垃圾结尾,原本是怎样的故事框架,全本奉献,绝对不缩水。(虽然说……偶现在有些郁闷~~囧~~~)
【采花】不用约法,警告即可
× × × × × × ×
“小漠,小漠,不要睡了。”我一边走一边牵着小漠的衣角,他趴在霜城哥哥的背上,睡得双颊红扑扑的。
“你叫麦麦?”这是漠霜城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告诉我,“麦麦,连城这不是睡觉,他在生病,是昏迷不是睡觉。”
“小漠在玩什么?生病好玩吗?霜城哥哥,你把小漠叫醒,麦麦也要玩——”
“这不是玩游戏!”
“小漠一直都不玩生病的……他是不是不理麦麦了?”一想到这个,我心里更着急,一个劲儿叫着,“小漠醒醒,小漠,不要丢下麦麦——”
甜甜的童声回荡在清晨的街道上,街上的百姓见了,拿奇怪的眼神睇着漠霜城,差点把他当成了人口贩子。
“你不要吵他!”
霜城哥哥忍不住的大吼,一吼完,他的脸色一变!僵硬的身子不敢动上一动……
我仰头,一把把折射着晨曦的冰冷剑锋指着漠霜城的喉咙——
这些武将们一个个黑衣、红襟。
有个声音响起:“侯爷,找到大小姐了。”
围着我们的这些高大身子让开了一道口子,走上前一个人,我的身高才及他的胯下,仰头慢慢去望……那双冷冰冰的眼睛落在我扬起的小脸上!
坏蛋?他怎么来了呀?
我害怕,身子一退,我想躲到霜城哥哥身后,可惜,被邵天涯一把抓住!
我“哇”一声大哭了起来,挣扎着:“不要不要,麦麦不要你碰——”
“给我闭嘴!”
我呜咽一声,不争气的眼泪从脸蛋上滑过。
这一次邵天涯没有像上次那样扛我,他这算是“抱”吗?强而有力的手臂一弯,任我坐着,小身子贴着他精壮的上半身。
他开始打量面前的少年——
“邵、邵叔叔……我是霜城……”
“霜城?”邵天涯重复这那个名字,“漠霜城?”
他点头,看着指着自己喉咙的一把把利剑,他急道:“连城他在发烧,还请邵叔叔帮忙请个大夫。”
【采花】侯爷只打紫焰的狗
邵天涯看了看昏睡在漠霜城背上的男孩子,吩咐身边的一位武将:“去叫景源来府里。”
“是,侯爷。”
邵天涯手一挥,那些红襟军垂手,落下锋利的剑锋,剑回鞘,动作整齐划一。
他对漠霜城说:“跟着一起来吧。”
“谢谢邵叔叔——”
邵天涯抱着我,意气风发地走在最前,永远都是桀骜不驯的模样。
他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漠霜城警告:“你也是昆仑的弟子,别玩花样,我能打残紫焰的一只狗,同样可以再打第二只、第三只……我和漠寒是朋友,和你这个小辈没任何交情可言,你最好珍惜你的小命。”
我趴在邵天涯的肩膀上,小小的身子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说话,永远都是清一色的镇定不乱。
反而是漠霜城,听完那番话,身影一滞……
× × × × × × ×
回到府里,余嬷嬷见到漠霜城,惊讶地哭出了声——
我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小漠,邵天涯抱着我直接离开。
“你带麦麦去哪里?”
他不回答,到了娘的屋里,他直接把我丢在了娘床榻上,邵天涯瞪着我,命令:“喊她,把你娘喊醒。”
“娘?”我看着身边静静睡着的女人。
“娘……”我推了推她。
很奇怪,为什么今天好多人都喜欢沉睡不醒?
小漠是这样,娘也是这样,不知道那个蓝眼睛的京波澜现在是不是也一样。
“麦……麦麦……”娘慢慢睁开了眼睛,循声望着我,等看到了,她哭了,冰凉的手摸着我的脏兮兮的小脸,“真的是……你吗?麦麦……我的孩子……”
我看了看她,埋下了小脑袋,心里多少有点委屈:“娘,你不要麦麦了吗?”
我这一问,她的泪水涌得更多:“不会……不会,娘要麦麦,娘只有你……不会不要你……”袁芯雅撑起半个身子抱着我,抱得紧紧的,她的眼泪落在我的头发上、落在我的小脸上。
【采花】这是苦药不是点心
她又哭又笑:“麦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怕再也见不到你了……麦麦,别离开娘……”
我窝在娘的怀里,乖乖地点头。
等她抱够了,她看着我脏兮兮的笑脸,破涕而笑,她在床边找了她的丝帕,轻轻地替我擦脸:“你钻去了哪里?像小花猫……”
“被一个蓝眼睛的大哥哥绑了起来,他还说麦麦是‘烧卖’。”
袁芯雅手上的动作迟了一下,她低头望着我……
我也看着她,气得嘟起小嘴直摇头:“我不是邵麦,是‘麦麦’,娘,对不对?”
“对……你是娘的麦麦……不是‘邵麦’,不是……麦麦最乖了,娘没白疼你……娘最喜欢麦麦。”只是,她突然问起,“麦麦,是谁带你回来的?”
“坏蛋……”
我抬头,这时候,袁芯雅的屋子里哪里还有邵天涯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么一番母女甜腻腻的氛围里,没有多余的人。
门扉咿呀一声,开了——
是金嬷嬷,她端着药走来,看到娘正抱着我,她也笑:“小姐回来了,夫人这下可放心了,来——夫人,乘热把药喝了,病才好得快。”
娘伸手去接药碗……两个大人讶异地看着我也伸出了手。
“麦麦你干什么?”
“娘,麦麦饿……”
“傻孩子,这是苦药,又不是点心——”
还是金嬷嬷反应最快:“嬷嬷去给小姐拿点心,再去给小姐打盆水,瞧这小脸脏的……”
“金嬷嬷,再去拿套干净衣服。”
“是,夫人。”应了一声,金嬷嬷又想起了一件事,“夫人,您看小姐今夜睡您这里可妥当?”
“麦麦能睡我这里当然好,我的病不碍事。只是……小丫头又会嚷着要漠连城吧?”
我一听,也点头:“麦麦要和小漠一起睡!”
“不行不行——夫人,小姑爷他得了风寒,景大夫正开药呢,烧得厉害,小姐要是过去,怕会传染。”
袁芯雅柳眉一皱,一手圈住了我的小身子:“那么麦麦今晚睡娘这里。”
【采花】狼来了,是指邵天涯
“小漠也来睡吗?”
娘伸手摸着我的小脸,柔声道:“麦麦,陪娘睡,好不好……娘怕以后没有机会陪麦麦睡了……”
“夫人!你这是在胡说什么呀!”
袁芯雅淡淡笑着,她吩咐金嬷嬷先出去准备吃的、用的。
剩下我们俩,娘换了一种问法:“麦麦,今晚你能保护娘吗?”
“保护娘?”
“对……陪娘睡,那么……‘大坏蛋’就不会过来欺负娘了……”
欺负,像上次那样?就因为那次,我才闹着离家出走。
我连忙点头应着,抱着娘的身子,贴在她怀里:“有麦麦在,不让大坏蛋来欺负娘!”
有身影从梁上轻盈落下,他若不说话,我和袁芯雅不会发现他还在屋里,偏偏,他开口了,邵天涯的口吻像个孩子似的:“无聊,我他妈的就成了狼——居然有你这么哄孩子的?”
他半是气恼地甩门出去,他的话音,还在屋里回荡……
那一句,太孩子气的话……
我和娘大眼望小眼——没料到邵天涯还在,他刚刚躲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末了,娘捂着嘴笑着……笑完了,神色愈加忧郁。
她抱着我自言自语:“如果一直都是刚刚那样的生活……该多好?”
× × × × × × ×
翌日清晨,床榻上昏睡的他慢慢有了意识,睁开眼,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却是有人抓着他的手,不解衣带地枕在床边。
他喊他:“哥哥……”
漠霜城本就睡得不踏实,听到声音,睁开了眼——
“连城?”垂首看到醒来的弟弟,漠霜城俯下了身子,凑近了贴他的头,“谢天谢地……你的烧退了。还觉得不舒服吗?”
小漠摇摇头,喘了一口气……
“那么……你要什么?”
“哥哥,我们……这是在哪里?”
“这里……”
“这里是小少爷您的屋子,不认得了?”余嬷嬷拧了帕子,抢在漠霜城之前应着小少爷的问话。
【采花】想和麦麦在一起
“在侯爷府?还在麦麦家里么?”
“在,在。”两个大人异口同声地给他两个十分肯定的答复。
脸色苍白的孩子终是定了心的一笑……
“笑什么?”漠霜城看不懂,他递过手,接着余嬷嬷手里的冷帕子,擦着弟弟的额头,“还难受吗?要不要吃些什么?”
“奴婢去给小少爷端碗小米粥——大少爷,你也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想要点什么?”
“随便吧。”
“等……等等……”小漠喊住了他们,他觉着屋子里太安静,“哥哥……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麦麦呢……晚上,麦麦睡在哪里了?”
“大夫人怕小姐睡这里也染了风寒,把麦麦小姐留在大夫人的屋里过夜了。”余嬷嬷心领神会,她又说,“奴婢这就去给连城少爷准备吃的,再去告诉麦麦小姐来这里看小少爷,好不好?”
他点头,这才安心地躺了下来——
漠霜城看不懂:“你和那个小丫头的感情很好?”
小漠抿了抿唇,伸手去抓霜城的手,求道:“哥哥……我想留在这里,我想和麦麦在一起,你、你别带我走,我不想离开麦麦,哥哥……”
“你安心养病,我暂时不会带你走——”
“暂时……哥哥,你还是会带我走的,是不是?”
漠霜城摸了摸弟弟黄黄的头发,他只有歉疚:“连城,对不起,这几年……我没在昆仑,家里爹爹和姨娘病故,我不知道。对不起……你一个人在这里受委屈,是哥哥没能照顾你,以后哥哥会照顾你的。”
“那么,霜城哥哥也留在这里吧……留在这里陪着我,照顾我。”
“胡闹……这里是侯爷府,不是驸马府,不是我们的家。”
“哥哥,我们已经没有家了……爹娘都不在了啊,哥哥,这里就是我的家,为什么我不能留下?”
“这里怎么会是‘你的家’?那你为什么非要留下?”见漠连城垂下了眼睑,苍白的脸色居然起了绯红,漠霜城试探性地问着,“因为那个……女孩子?”
“麦麦……是我的娘子啊,我和麦麦早就拜过堂成了亲的……”
【采花】永远不说谎
“你说什么?!”漠霜城手里的帕子惊得掉在了地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拜堂成亲?几时?你才多大,你……你竟然……”
他摇摇头:“一开始,是大夫人逼我逼嬷嬷的,她说如果不嫁给麦麦,她就要赶我们走……我找不到哥哥,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嬷嬷说哥哥会来这里接我,等霜城哥哥来了,我就不用再留在侯爷府里受气……”
“他们这般戏弄你,你觉得很好玩吗?”
“我讨厌被大夫人摆布,一开始,我也不喜欢麦麦……我等了好久好久,你都不来……麦麦她对我很好,他们都说麦麦是傻子……他们根本不懂麦麦,她不傻,是她太善良……永远都那么善良。”
“胡闹——你是漠家的孩子,就算是庶出也是爹爹的儿子,怎么能嫁给邵、邵家的女孩儿?!”漠霜城一激动差点脱口而出“邵天涯”的名字,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此时他更是谨慎,安慰着连城,他说,“对不起,连城,是哥哥来迟了……”
“哥哥,我喜欢麦麦——我不想走……”
“你……”
“麦麦说她只要我,我也想留在麦麦身边,永远和她在一起。”
抬手覆在弟弟的额头上,他问:“你确定你没有烧糊涂?!”
“哥哥,我喜欢麦麦……”
× × × × × × ×
“小漠小漠!”门口,我喊着小漠,冲进了屋子——
一见坐在床边守着小漠的大哥哥,我一怔,差点忘了紫眼睛的美男,我悄悄看他,他也转头看了我一眼,对小漠嘀咕了一句:“她哪里好了?看起来傻乎乎的。”
“麦麦什么都好……”
我过去,趴在床边:“小漠,嬷嬷说你醒了,小漠,你还难受么?小漠,你为什么只睡觉不理麦麦?”
小漠挪着小手来勾我的手指,他说:“不难受……”
“采花贼大哥哥也是这么白的脸色,他说他难受——小漠,你是不是骗我?”
他一笑,问起:“麦麦是想听真话?”
“当然,小漠不能对麦麦撒谎!”
“我头晕……没力气——难受。”
【采花】侯爷府,新的家
“那么,小漠会不会再睡着不理麦麦?”
小漠摇头,他说:“以后,我再这么睡着,麦麦你就死命推我,把我推醒,再和你说话……永远陪你说话……”
“真的吗?”
小漠还是那句亘古不变的话:“我骗全天下的人都不会骗你……”
漠霜城倚在床边,双手抱在胸前打量起两个孩子——看在他眼里,有些东西,他真的看不懂。
余嬷嬷端着吃的进屋,霜城哥哥一勺喂一口,一口喂一个。
余嬷嬷突然问起:“大少爷……您还走不走了?”
“哥哥——”小漠一听,不愿多吃一口,紧张地望着漠霜城的紫眸。
我也问道:“霜城哥哥要去哪里?”
“我留在这里陪着你们长大好不好?”
“真的吗?哥哥,你说话算话!”
“我的傻弟弟……”他伸手,去捣乱小漠黄黄的头发,再来转头看我,端着手指轻轻摸摸我的小脸蛋。
余嬷嬷看到这一幕,她问:“大少爷,奴婢虽然不懂王朝里的大事,但也晓得您是昆仑的弟子,你……这和侯爷会不会……”
“他已经‘警告’过我,连城这些年住在这里,多亏了你照顾。你放心,为着你们的安全,我不会在府里和他私了家国大事。”
“那么大少爷不会因为嫉恨侯爷而讨厌麦麦小姐吧?”这才是余嬷嬷真正想问的。
“不会,我不会把皇族的恩怨记挂在无辜的孩子身上。”
余嬷嬷欣慰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大少爷往后也留在府里,也会很疼麦麦大小姐的吧?”
“小丫头很可爱,至少我不讨厌她。”
“真的吗?大少爷喜欢麦麦小姐?”
漠霜城面色一变,有些困惑了:“怎么这么问?余嬷嬷,你想说什么?”
“不、不不——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既然大少爷会好好待麦麦小姐,奴婢就安心了——”
漠霜城还是皱着眉宇,总觉得余嬷嬷想告诉他什么,偏偏,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二娶】不“河蟹”的家宴
× × × × × × ×
三天后,小漠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健康。
漠霜城开始在府里有意无意地走动——当然是在我们两个孩子的陪同之下,每到一个地方他都特别留意。
小漠最先炫耀的,是他的书房。
“霜城哥哥,你看你看!这里的屋子是邵叔叔送给我的,这里的书也全是邵叔叔送给我的——”
漠霜城四下里望了望,把小漠的书房走了一圈,他惊讶:“是……‘邵叔叔’送你的书房?”
“对啊,哥哥,有什么不对吗?”
漠霜城“呃”了一声,却又摇头,拂过一排书架,他的神色吊紧,自言自语地嘀咕。
入夜,我们“一家人”坐在同一张饭桌上,与以往不同的,多了邪肆专横的侯爷和年少俊秀的大漠哥哥。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邵天涯同桌吃一顿晚饭。
这……这也是漠霜城入住侯爷府的前奏之音。
席上,娘身边坐着邵天涯,小漠身边坐着漠霜城,我总觉得有一层薄薄的寒霜罩在我们的头顶,“有人”和另一个“有人”剑拔弩张,好在他们没有眼神撞眼神,撞出火花花。
饭桌上,有和和美美的一幕:小漠夹给我最爱吃的胡萝卜丝,我给娘夹去她最爱的松花鱼。
另一边,邵天涯也很想表示一下他对娘的歉意,夹了一块烤鸭在娘的碗里,袁芯雅只是拿眼角扫了他一眼,提起筷子把那块“好意”丢给了我,我也不爱吃鸭子啊,直接丢给我的“回收站”,小漠更是讨厌鸭肉,平时要是我丢他不爱吃的,他绝对没辙。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一看身边自己的亲哥哥,小漠笑着把一块遭人嫌弃了“好几手”的烤鸭丢进了漠霜城的碗里。
一块鸭肉逆时针转了半圈——
霜城哥哥一怔,看向最先开始“游戏”的邵天涯……
男人的脸色阴黑,只差爆发。
然而,这一出两出的家庭戏,把一个人排除在外,紫樱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偶尔会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浅浅地对着我笑。
“漠霜城。”也许是为了缓和尴尬场面,邵天涯开口叫他,抓了漠霜城来做他的“炮灰”。他问道,“你何时离开这里?”
【二娶】邵天涯的“逐客令”
小漠一惊,放下筷子和小碗,一瞬不瞬地盯着漠霜城——
我也停下扒米饭的筷子,纳闷:“霜城哥哥和麦麦在一起,他不走啊。”
邵天涯瞪我,对漠霜城冷言:“我的府邸不欢迎皇朝的卧底探子,你乘早滚回紫焰的身边——”
“我不能留下吗?”
“不能。”
“没有转圜的余地吗?邵叔叔。”
“没有。”
一问一答,都是冷冰冰的。
小漠心里急,我也急,我不想让霜城哥哥走啊,我想天天看到那双漂亮眼睛,可是能怎么办?小漠不敢顶撞邵天涯,我就更别提了。
小漠不愧是最聪明机灵的,桌子下的小腿踢了我一下,他向着我左手边的“那位”使了一下眼色。
那位……我娘?
对了!差点忘了娘!
“娘,麦麦不要霜城哥哥走。”我转向我的靠山。
娘继续吃她的饭菜,大家闺秀的文雅丝毫不减,咽下了嘴里的饭菜,她给我夹胡萝卜丝,望都不望一眼邵天涯,她就说:“漠霜城,那你就留下来陪着麦麦——”
“不可以!他是昆仑的弟子,不能留在这里。”
“为什么?”
“我绝不允许任何可能伤害你的人留在你身边!”
袁芯雅冷蔑地一笑,说得无情:“这辈子,最伤我的人是你。”
“你——”邵天涯噌一下起身,冒起的怒火被他自己强行咽下,大掌捏成拳,那关节里咯咯作响,他睨视身边的女人,冷冷地道,“他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漠连城能留下来,当然——漠霜城也可以留下来。”袁芯雅放下手里的碗筷,摸了摸我的头,问我,“麦麦,你想不想多要一个相公?”
“像小漠一样能陪着麦麦玩吗?”
“让漠霜城做麦麦的第二个相公好不好?”
“什么?!”
一声惊呼,不约而同——
【二娶】突然要我娶大漠
我、小漠、霜城、紫樱、邵天涯……我掰了一下手指头,5个人,同一个声音,同一种程度的震惊。屋里其他的下人们则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余嬷嬷更是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再说一遍!”邵天涯一拳击在桌案上,桌上的汤水晃来又晃去……
袁芯雅面不改色:“当年漠连城能留在府里,是因为他嫁给了麦麦,名正言顺是你邵家的男丁;如今,漠霜城想留下来,除非——他也嫁给麦麦,做邵家的‘自己人’而不是敌人。”
“你胡闹!!”
袁芯雅冷冷一笑:“自古以来都是男人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何曾了解过被遗弃的女人的痛苦。凭什么女人就不能多娶几个相公!我偏要麦麦多几个男人疼爱,就算有一个负她,她也不用愁,大不了丢了就是,反正还有剩下的——不,两个太少……相公,皇族里还有多少王公贵族的皇子?不如都娶进邵家,日后为邵家开枝散叶,不怕相公你做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断了邵家的香火。”
“你……就那么恨我?”邵天涯的声音干哑。
我们几个小辈闷声不敢吭气……
娘就这么淡然无奇地问起:“漠霜城,你愿不愿意嫁给麦麦?”
漠霜城悄悄瞅了一眼邵天涯,他隐隐一笑,应道:“愿意。”
话音没落,厅里响起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少爷!你不可以——”
是余嬷嬷,她站在那里,身子涩涩发抖,惊恐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
“你一个下人罗唆什么。”紫樱姨娘终于开口了,一桌人的烂摊子,她看着,却笑,“侯爷,你就应了姐姐这提议吧,妾身也赞同……”
“你给我闭嘴——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来说话!”
邵天涯怨恨的目光几乎可以把人活生生地撕裂!
“金嬷嬷,马上去置办婚嫁之物,乘着侯爷在府上,明日就把麦麦的婚事办了。他错过上一次的婚事,这一次刚好在场——”
“夫人……”金嬷嬷硬是摇了摇头。
“照夫人的话去做!!”
那是邵天涯的咆哮,紧接着,他大掌一甩,整张桌面掀翻在地!诺大的一张桌子啊,好多饭饭菜菜洒了一地,碗碟支离破碎!
【二娶】永生的爱与不爱
他一掌抓起了袁芯雅,逼着她面对自己,再一次地质问:“袁芯雅——你真的这么恨我?!这么折磨我你解恨了吗?!为什么不原谅我!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有机会。天涯……这是你我初识的时候,我早就教过你的……”
“放屁!!你爱这个孩子胜过爱你自己!”邵天涯横手指向我,面对气红了双眼的邵天涯,小漠心惊胆颤地拉住了我,提防着邵天涯一气之下会伤害到我,他随时随地提高警觉保护着我。
或许,这一次,是邵天涯有生以来最歇斯底里的释放……
他抓着袁芯雅质问:“回答我!你爱不爱我!说啊——说话!你还是爱我的!你爱这个孩子就是还爱着我!你不能原谅的是我还是你自己?!说啊!”
被他刚劲有力的双手掐得生疼,袁芯雅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只告诉他,“早就……不爱你了。我不是你的娘子,我只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最爱麦麦,不是你……”
“再说一遍……”
“我……不爱邵天涯……”
“再说一遍——”
“放过我吧……”
那双手从她的臂膀上落下,邵天涯冷眼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女人,苦涩地干笑起来……笑声震在大厅里,随着他的脚步,一颤一颤地离去……
“夫人!”金嬷嬷急忙过来扶着袁芯雅,娘却说,“明日办麦麦的婚事……不然,漠霜城你就离开侯爷府。”
“夫人!大夫人——”远远的,是管家的声音从前厅那头传来,他在说,“大夫人,侯爷他走了!”
“走了……”袁芯雅默默地念起,眼睑一合,晶莹的泪水在睫毛上泛起,她却笑,“走吧……去寻你的世界……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娘……”我蹲在她身边,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娘,你别哭啊,你还有麦麦……”
“麦麦……”她揽手将我抱紧,“对……娘还有麦麦,是天涯给我的……麦麦……”
高傲如他、自负如他——生死一世,这是邵天涯一生最为心灰意冷的一刻,最后在这个“家”的停留,原本来时的希望全部成了泡影。
那一夜,他带着他的红襟军重返皇城,就像他来时的那样,悄然无息。
【二娶】嫉妒的邪恶之火
这一去,邵天涯再也没回过麦乡的“家”,不再踏进这个没有“爱”的家园。
日后,他告诉我,他从不恨娘,他对袁芯雅只有爱没有半丝的恨,他不想回来,只是无法接受他最爱的女人将不久于人世的事实。
他选择逃避,逃到天涯海角……
心里却依然把这个女人深深记着。
这一去,亦是与袁芯雅今生再也无法相见的诀别。
而我更不知道……仅是我过去安慰袁芯雅的一瞬间,是这番母女天性的关心……把袁芯雅推进了死亡的地狱——
“她”立身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袁芯雅抱着我哭泣,她见着我给袁芯雅抹眼泪,燃在紫樱眼里的嫉妒火焰,越烧越旺!
再也……熄不掉!
× × × × × × ×
回房,余嬷嬷照顾我和小漠就寝,之后,她自己匆匆忙忙出去了,她说去找霜城哥哥,让我和小漠乖乖睡觉。
床上,只剩下我和小漠,他突然坐起了身子,望着桌台上的烛火很久很久,直到他看得累了,终于把那句话问出了口:“麦麦,你真的和霜城哥哥成亲吗?”
“娘说的啊。只有和霜城哥哥成亲,霜城哥哥才能留下来陪着麦麦和小漠。”
小漠抿着唇,嘴角一抽,心里不是滋味……
“就像那时候一样,现在……大夫人又来逼霜城哥哥……难道留在侯爷府,就必须和你成亲吗?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日后还会有其他的男孩子……也是这样?”
“小漠不希望霜城哥哥留下来吗?”
“我当然希望哥哥能留下来……”
最初的动机,很简单,我和小漠只想漠霜城留在我们身边……
也许是我和小漠从小就没有父亲,傻傻地想借着年长的漠霜城得到不曾拥有又向往得到的“父爱”;却不知,我这二娶,把原本的宁静湖面震得涟漪不断,日后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皆因此而起。
【二娶】余嬷嬷说的真相
“可是……麦麦……”他叫着我,翻身压在我身上,一双深邃的眼眸盯着我,小漠几乎是用央求的口吻,他说,“麦麦,你别不要我……就算你和霜城哥哥成了亲,你别丢下我……我不想孤单一个人……”
“嗯嗯——小漠是麦麦的,麦麦不会不要你。”
“说话算话,如果食言的话……我就‘吃’了你……”
我吓得摇摇头,想着小漠一直说的那句话,可惜,脑子不灵光,那话变成了:“麦麦不骗全天下的人,只骗小漠!”
“傻子!”小漠笑了起来,翻身躺回了他的地方,盖上被子,钻过来,紧紧搂住了我小小的身子,埋在我颈边的他嘀嘀咕咕,“麦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麦麦你是我的……我只要你做我的娘子……”
× × × × × × ×
“大少爷——大少爷,您睡下了吗?”
厢房里,他应道:“没呢,余嬷嬷你进来吧。”
烛火下,少年刚刚写完一张纸条,慢慢折成了纸卷,他看着自家的奶娘走来,他问道:“怎么了?是连城那里有事吗?”
“不……大少爷,是奴婢找您。”
“说吧,你这么跑来我这里,连城他们需要你照顾。说完了就快回去。”
余嬷嬷摇摇头,打断了漠霜城对弟弟的关爱:“大少爷,您真的打算娶麦麦小姐吗?”
“大夫人说得很明白——而我……于公于私,我都要留在侯爷府。”
“大少爷……你不可以娶麦麦小姐!如果您非要留在侯爷府,您……能想其他办法吗?”
把纸卷塞进小竹签里,漠霜城抬眼望她:“余嬷嬷,虽然这几年一直都是你在照顾连城,我替父亲感激你。但是……莫要忘了,你始终是个下人,这种事情不是你说想怎样就怎样的!”
“不,大少爷您别误会。奴婢……奴婢只是说,您、您看连城少爷和麦麦小姐这么几年一起长大,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好,连城少爷是大少爷你唯一的弟弟,您就看在连城少爷的份儿上,您……就把麦麦小姐留给连城少爷吧……”
【二娶】被调包的孩子们
他冷笑着,摇头:“你还敢提起连城娶亲的事!当年若不是你放纵他——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他静了片刻,探听屋外有没有动静,等心安了,他责备道,“连城娶邵天涯的女儿,只会毁了他的前途,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连城毁了他自己——”
“不是这样的……大少爷……”
“够了,明日你最好看紧了连城——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两个坏了我的婚事。”
“不可以!”余嬷嬷屈膝跪倒在地,她拉住了漠霜城,她明白如果现在不说清楚,当年的错误会再一次酿造悲剧!那个秘密再也藏不住了!
她说:“大少爷,你不能娶邵大小姐!麦麦小姐她是你的妹妹,她是驸马和二夫人的孩子啊!”
“你说什么——”
他一怔,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
余嬷嬷胆怯地说起:“真的……都是真的。你不能和麦麦小姐成亲……她是大少爷你的亲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连城少爷才是邵侯爷和大夫人的孩子……”
“不可能!你休想编一个莫须有的故事骗我!我娶邵麦,又不会害连城!”
“可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大少爷,您忘了吗?当年连城少爷不是出生在漠府的,那一夜,是奴婢陪着二夫人在侯爷府作客,那一夜二夫人临盆……是……是当年,二夫人怕生个女婴,她在驸马面前失了宠爱,所以……所以二夫人说,邵侯爷的两位夫人也是有身子的人,算计着彼此产期又相近,所以……”
“她要男婴?”漠霜城震惊,“你们借口在侯爷住下……等着换婴?!”
“大少爷,你别怪二夫人,二夫人其实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孩子,二夫人临终前还念着小姐……奴婢带着连城少爷寄居在侯爷府,当大夫人逼着连城少爷和麦麦小姐成亲,奴婢、奴婢就在想,这是个好机会,等于是把连城少爷还给了大夫人还给了侯爷,所以……奴婢没有拦着连城少爷的亲事,反而劝着连城少爷接受——”
“连城……不,麦麦她才是我的亲人?!”
“是,大少爷,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不能见着你们亲兄妹成亲败坏伦常啊——大少爷,你要相信奴婢,千错万错是奴婢不好,当年不该帮着二夫人换走麦麦小姐,她真的是大少爷您的亲妹妹啊……”
【二娶】一女娶二夫
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握紧了手里的小竹签——
“麦麦是爹的孩子……连城不是我弟弟,他是邵天涯的儿子?!”
余嬷嬷无声地点头。
“胡闹……你们怎么可以……”
“大少爷,大错已铸成,您不能再错下去了——”
他沉着眉宇,想了想,再问:“你确定……当初真的换走了袁芯雅的孩子?”
“是……二夫人生的是个女娃,那一夜,侯爷府里的大夫人早产,紫樱姨娘也生了孩子——只有大夫人那屋是个男孩子……”
漠霜城懊恼地埋首在桌案上,气得直叹!
“大少爷……”
“你还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谁?”
“奴婢只告诉了大少爷……这事,奴婢不敢和任何人提起。好在大夫人对连城少爷还不错……麦麦小姐和连城少爷也相处的不错……”
“够了。我知道了——”
“那么大少爷明日的婚事?”
“照旧。”他转眼看着孱弱的烛火,再看到余嬷嬷惊讶的脸色,他不能告诉她他留在侯爷府的真正目的,他只能告诉她,“既然我已经知道了麦麦是我的妹妹,成亲只是一个幌子,我和麦麦的关系有名无实罢了。你放心,等我在侯爷府办完了正事,我会离开这里,不会介入连城和麦麦。而你……不许再对其他人提起他们的身世!”
“是是是——奴婢听大少爷的,奴婢谁也不说。”
“罢了,你回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大少爷。”
× × × × × × ×
大红的喜堂,没有吹奏的喜乐,没有满堂的宾客——
漠霜城和我只是穿着喜服就算是“拜堂成亲”,他纳闷,我也纳闷,我还记得第一次,我和小漠交拜,我把他撞出了鼻血……
这一次,漠霜城连奉一杯茶给袁芯雅的机会都没有,居然也能“顺理成章”地成了我的小妾夫君。
【二娶】疼爱与“爱”的区别
娘说了,既然霜城哥哥算是个“妾”,那么一切明媒正娶的礼数都免了——言下之意,漠霜城在这个家的地位比不上小漠,也许还比不上紫樱姨娘。
真不知道,娘的此举这算是在羞辱漠霜城还是羞辱早已远走异乡的邵天涯,至少我纳“小夫”的事迹又是整个紫焰王朝来的头一遭,风风火火,惊天动地……
自然少不了外头的乡民评论专家对我指手画脚一番:
——不愧是邵天涯的女儿,简直丧心病狂。
——只听过两女侍一夫,没见过一女娶二夫的,将来要是生个娃娃,孩子算是谁的?
或许娘心里有这么一个打算:有一天,这么难听的话传啊传的,就会传进邵天涯的耳朵里,不能把他刺激回来,多半也能把他气个半死。
× × × × × × ×
回到屋里,霜城哥哥在坐在床边,抬手扯下了我头上的红盖头——
我抬眼看着他的紫色眼睛……里面只容纳了我。
“麦麦……”他喊我的名字,“让哥哥抱抱你。”
我还没张开我的双臂,漠霜城已经倾身把我抱进了他的怀里,我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
“霜城哥哥?”
我轻轻喊他,他把我抱得很紧,我有点呼吸困难。
他却在我耳边不断地重复:“麦麦,霜城哥哥会永远保护你——永远疼爱你——别怕,霜城哥哥永远护着你。”
我就说了,小小少女花骨朵没冒芽时期的我,傻就傻了……
傻傻地相信“永远”,更傻傻地相信“疼爱”和少一个字的“爱”本质上应该是差不多的。事实证明,我一厢情愿认定的这个“差不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余嬷嬷站在床边,思想斗争了很久,支支吾吾地提醒道:“大少爷……这,就寝吗?”
“霜城哥哥陪麦麦一起睡吗?”我一喜,身子缩进床铺里,忽然又觉得少了什么,“小漠呢?”
“连城呢?”漠霜城回头去问余嬷嬷。
她一怔:“这……今夜是大少爷您和麦麦小姐的洞房,这连城少爷进来——”
“从头到尾的一切你都知道,这种不成文的礼数,你认为还有遵守的必要吗?”
【二娶】三人同床共枕
余嬷嬷听着连忙点点头:“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找连城少爷过来。”
人还没出屋子,刚一开门,门口传来了余嬷嬷的惊讶:“连城少爷?你怎么坐在屋外——来,进屋吧。”
“可是……今晚是哥哥和麦麦……”那是小漠哀涩的声音。
漠霜城直接喊了起来:“连城,你进来,陪麦麦一起睡。”
“我……真的可以进去吗?”小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不可思议地仰头问着嬷嬷。
“可以,大少爷都让您进去了……去吧,连城少爷。”
小漠扭扭捏捏地靠近红色的喜床,抬眼看了看,又转头看了看桌上的红烛,不知是不是红色映照的,我看到小漠的眼眶也是泛着红红的。
霜城哥哥叫他:“连城,更衣睡觉吧。”
“睡……睡这里,和……你们一起?”
“那么你想睡哪里?这里本来就是你和麦麦的床。”漠霜城说完,宠溺地摸我的小脸,问道,“麦麦睡哪一边的?”
我指了指里头:“霜城哥哥睡里面,外面是小漠睡的。”
小漠战战兢兢地睡在他的床位,依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霜城哥哥给我们两人拽被子,他没有褪去衣裳,却哄我快闭眼。
我看着他的大红蟒袍,问他:“霜城哥哥要走吗?”
“不会,哥哥以后都陪着麦麦,好不好?”
我快乐地点点头,睡在身侧的两个都是我的相公——都是我麦麦一个人的,谁都抢不去了。
我喜滋滋地闭上眼睛,梦里,有人抓住了我的小手,他的五指与我的相握,仿佛在害怕什么,那一只手上的冰冷,残留着屋外的凉意。
偏偏,我总在疏忽……
疏忽这只能带给我归属的手,疏忽“他”心里所想、心里所爱,傻傻地看不透,这辈子是他最先抓住了我,不仅是我的手——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连我的心也已有了归属。
那一双紫眸之下的迷城,却是镜花水月一朦胧,害我认定我所等的那个人是漠霜城。
梦里,有软软的唇吻着我的额头,那双温暖的大掌轻轻地抚着我的脸……
【二娶】姨娘的孩子呢
× × × × × × ×
我娶漠霜城的那一年,他18岁,我和小漠12岁——
两个月下来,天气渐渐入了秋,我发现霜城哥哥不仅眼睛漂亮,人长得又高又好看,还有他比小漠更强的:
纸鸢勾树上,小漠只能费尽往树上爬;而霜城哥哥轻轻一跃,已经把漂亮纸鸢送回了我手里——剩下小漠像只树袋熊一样抱在一半的树干上郁闷。
花园里的秋千很快就成了闲置品,我想玩“飞”的感觉,霜城哥哥抱着我飞檐走壁一圈就可以。整个后院里,尽是我快乐的笑啊叫啊……
某一刻,漠霜城一怔,回头去望长廊的另一头——
“霜城哥哥,你看什么?”
“刚刚……是谁?”
“肯定是姨娘。”
我娘自从邵天涯走了之后,对我的生活琐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金嬷嬷告诉我,娘的身子不好,一直在她的屋里卧病养身子,现在只有我去她屋里给她请安,她才会亲亲我、抱抱我,剩下的——偷看我和小漠玩耍的人无庸置疑只剩下了一个紫樱姨娘。
漠霜城有些纳闷:“你是说紫樱姨娘?”
小漠和我坐在厅里里倒茶喝,我们不约而同地点头:“嗯嗯——肯定是姨娘。”
小漠不忘补充一句:“姨娘一直都是这样的,远远地看着我们,偶尔大夫人不在的话,她会靠得近一点,但是她不会坐在这里看着我和麦麦玩。”
“她为什么要看着你们?”这是漠霜城不懂的。
我和小漠互望一眼,懵了,是啊,我们从来不研究姨娘为什么总喜欢偷偷躲着看我们玩耍。
我猜:“姨娘想和麦麦一起玩?”
“你姨娘的孩子……真的死了吗?”漠霜城看看四下里没有其他人,走过来和我们两个孩子坐一起,正经地问起,“麦麦,连城,你们老实告诉哥哥,紫樱姨娘的孩子是不是还在府里?”
“姨娘的孩子?”我歪着头想,“是麦麦吗?”
“傻麦麦,你是大夫人生的。”小漠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一个“傻”,他对着霜城哥哥摇摇头,“姨娘哪里有孩子?府里只有麦麦一个大小姐啊。”
【二娶】记忆里的女鬼
“这几年,你们都没有看到第二个孩子在府里?”
我和小漠一致地摇头再摇头,我从右边摇起,小漠是从左边——
“没听别人说起过二小姐?”
小漠和我一起摇头,只是,他摇了一下,停住了:“不对……好像小时候我来府上的那天,还有另一个二小姐的,我有看到邵叔叔抱着她……”
漠霜城喜出望外,悄悄问起:“后来呢?她人呢?”
“嬷嬷和其他下人都说二小姐烧死了啊,就是那一场火吓到了麦麦,大夫人逼我嫁给麦麦冲喜嘛。”
“你确定那个二小姐死了?有没有出殡下葬?”
小漠继续摇头,像个拨浪鼓:“不记得了。”
这个死小子最初的那段时间里,只记得日夜惦记着他的霜城哥哥快点来接他,想快点远离他最讨厌的傻子大小姐,脱离侯爷府这个生不如死的鬼地方,哪管这个家里谁不谁的死活?!
其实漠霜城问得差不多就可以了,好死不死,他和小漠追根究底的性子一样,他又换了另外一种问法:“那么……你们在府里也没听见另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小漠摇头,我也摇头,摇到一半,我左边的一个包包发髻散了,柔柔的发随风一吹,调皮的风绕过桌上的茶壶嘴,隐隐发出“呜、呜呜”的低泣。
“啊……”我低呼一声,我记得那个夜晚里那个女鬼的哭声,我紧接着“啊啊啊”大叫起来——
“麦麦?!”漠霜城正在帮我整理包包头的发髻,不料我的叫声吓到了他,他伸手捂我的嘴巴,“别喊别喊,小心哑了喉咙——”
我眼泪汪汪,转眼去看小漠,小子估计也想起来了那个下水摸鱼的晚上,小身子一颤,靠到漠霜城身边,嚷了起来:“哥哥!有、有女鬼……我和麦麦听见女鬼在哭……”
“女鬼?什么女鬼?”
“不知道,那是以前听见的啊……”
我也点头:“小漠还说有人在楼上看着我们抓鱼……”
“鱼?抓什么鱼?”
【二娶】昆仑死士的诅咒
“抓——啊——”我的小ρi股被小漠拧了一口,忘了忘了,这个不能说,这是我和小漠的秘密,被娘知道,我们的小ρi股就完蛋了。
小漠慌忙掩饰:“就是在池子里抓鱼……忘了是在哪个院子……那里好像有一座很高很高黑漆漆的楼。”
“那里吗?”漠霜城突然横手过去,直指不远处的高楼,“琼月楼?”
我和小漠脸色都吓白了,直往霜城哥哥怀里钻!
“好了——不怕不怕,有霜城哥哥在,就算有鬼——哥哥一定帮你们打跑了他!”
“真的吗?”
他弹指轻轻点我的小鼻子:“霜城哥哥有武功——”
“那么……霜城哥哥也会陪我们一起去池子里抓金鲤子么?”
小漠俊美的嘴角一抽,慢慢转来目光问我:“你还没忘那鱼啊……”
我突然灵机一动,拉住了漠霜城的袖子:“霜城哥哥,你很厉害吗?”
他只笑,摸着我的头说:“不厉害,但是保护麦麦足够了。”
小漠喜出望外地问起:“那么哥哥你能教我吗?我也想变得很厉害,我也要保护麦麦——”
“这不行。昆仑的规矩,你只能入昆仑,但绝对不能将所学武艺传授他人,就连自己的同门师兄弟都不行。”
小漠不依不饶,恳求道:“哥哥你教我一点就可以,哥哥——哥哥——”
漠霜城说得很严肃:“连城,你不是昆仑的弟子所以很多事情不知道,凡入昆仑学武的,都对着神明立下生死誓言,一旦破誓,我就会死——难道,你想为了偷学一点点的功夫而不要哥哥了吗?”
我和小漠不可思议地对望了一眼。
小漠一直都是好奇宝宝,他问:“那么……怎样才能让哥哥脱离昆仑的诅咒?”
“我没想过离开昆仑。”
“哥哥,我想知道——”
“小鬼,你又不会去昆仑,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小漠有些赌气,小嘴一撅,身子往我这边一撞,冷不丁的一ρi股把毫无准备的我弹往另一边,我“扑通”一下坐倒在地,毕竟脑子没跌糊涂,还没等两位相公看清我跌倒,我早已意识到了小漠的意思——
【二娶】波澜不是采花贼
“霜城哥哥,你告诉麦麦,麦麦想知道——”我还坐在地上,小ρi股上火辣辣的。
什么叫默契,瞅见了没?
我和小漠的默契,能配合得“天衣有一小条缝”——我被弹倒摔ρi股,纯属意外,囧。
拗不过我的撒娇,漠霜城开始“老实招供”,他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进‘阴阳道’,洗去身上昆仑的烙印。”
“什么印?”
“每一个进入昆仑的弟子胸口上都有的印记,每一个学武的程度不同,那个印记会慢慢变色。”
“霜城哥哥身上也有?”
漠霜城才“嗯”了一声,不料我和小漠来了一个铺天盖地,直接撞倒了他,趴在他身上拉开他的前襟查看,在他心口处的胸前,那是一个奇怪的图腾,呈现淡蓝色。
“哥哥,你这个代表什么意思——”
“你们这两个坏孩子!”漠霜城气恼地坐起身,拉起自己的衣服,在我和小漠的头上一人赏一颗暴栗,“不许向任何人提起哥哥身上的印记,知道吗?!”
“为什么?”和小漠在一起呆多了,我也变得“十万个为什么”了——
“昆仑的弟子一旦看到对方身上印记的颜色,就清楚对方的等级了,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会不择手段地铲除比自己厉害的人,防不胜防的是阴险狡诈的伪君子——”
小漠点点头,他听懂了:“哥哥,你算什么等级?”
漠霜城着实不想和我们两个小孩子罗唆。
我接收到小漠的目光,故技重施,霜城哥哥招架不住,坦白道:“前四等——阳二之列。”
“那么那个蓝眼睛的大哥哥呢?”
“你说波澜?我没见过——虽然我和他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可是我们彼此都没看过对方身上的,我想……他的应该是紫色,阴二的级别,高我一等。等他那个印记变成淡紫色转成金色,那就是阳首上等。最高的是‘阴首’……可惜,没有人见过那程度的印记颜色。”
小漠忍不住埋怨:“哥哥你怎么就比那个采花贼差劲呢?”
“波澜不是采花贼……”漠霜城头疼,可怜的波澜,这辈子就在我们这两个孩子的记忆里烙上了“采花贼”的模版印象。
【二娶】鬼门关,阴阳道
漠霜城解释说,“昆仑的印记只是等级的划分,并不代表武功的境界。也有灰印的弟子可以打败阴二等级的战士——因人而异。”
“哥哥——如果出了昆仑,洗掉了印记,那你的武功还在不在?”
“在。”只是,漠霜城说下面那句话的时候,表情木然,“昆仑几千年来,只有逃亡在外的叛徒,没人敢进阴阳道挑战,进去了等于进了鬼门关,入了阴曹地府。”
“地府?”
我好像对这个词儿很敏感——
小漠却是越听越来劲儿:“有没有人走出过阴阳道?”
“有,据我所知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昆仑最初的掌门人,还有一个——好像是五百年前的故人了,至于近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进阴阳道试炼了。上一代的掌门人曾说起剔除阴阳道,不知为什么,被祭司大人一口回绝。”
“鸡……唔唔……”我被霜城哥哥捂了嘴巴。
奇怪了——好像我被人捂嘴巴事情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就在那个地府的地方……
霜城哥哥只觉得他只问我们小小的一桩事情,没料他自己会告诉我们那么多昆仑的“守则”。险些又听到我口不择言地质问“鸡丝”,他打住不说了,并和我们打勾勾,今天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不能告诉第四个人。
小漠一边勾手指,一边轻狂地哼哼他的小鼻子:“既然有人能走出来,那个阴阳道也算不了什么啊。”
漠霜城也哼了哼,他纯粹是哼给小漠听的,他指给我们看一个方向,是那座高高的琼月楼。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我抖了抖身子……脑子里轰鸣一个大字:“鬼”。
漠霜城说:“看见这楼宇的高度吗?阴阳道里拖出来的白骨,可以堆上三座这样的高楼。没人敢进去找死——”
小漠噎了一下,这次轮到他的身子抖了抖。
霜城哥哥笑着拍拍小漠的肩头,他说:“放心,又没让你去昆仑,不用怕。”
【妒火】被人遗忘的角落
× × × × × × ×
玩闹够了,漠霜城问我要不要去午睡——
我摇摇头,小漠他说他要去书房听牧夫子讲课。
前段时间邵天涯在府里,牧夫子有意不愿来,这时候邵天涯走了,小漠特地让管家去夫子的学堂说了一声,牧夫子才愿意回来。
我不想见夫子,反正牧夫子见了我一个脑袋两个大,我说我想去娘的屋里陪娘。
漠霜城牵着我的手,我牵着小漠的手,到了长廊的岔路口,漠霜城往左,我和小漠往右……
“霜城哥哥,书房是往这个方向的……”小漠好心给他指路。
也不知漠霜城听没听见,他胡乱地应了一声,他仰首望那座楼宇,突然对我们说:“这个方向也能去书房,连城、麦麦,我们走这一边。”
我和小漠皱起各自的小眉头……
我们在府里跑来跑去的,每次往琼月楼那个方向跑,总会有人拦住我们的,像是余嬷嬷、金嬷嬷、管家,我娘袁芯雅就更别说,她会直接抱起我不让我往那个方向去,我一直认定她是不给我机会觊觎一池子的金鲤子。
当然,紫樱姨娘也拦过我好几次,她会拍拍我的小背脊,哄我往平时走的那方向去……
这时候,漠霜城这个初来乍到的人来给我们“引路”……走还是不走?
仿佛看透了我和小漠在犹豫,漠霜城笑道:“怕什么,不是有霜城哥哥在吗?”
我的脑子被忽悠了,然后忽悠自己的小腿,霜城哥哥说什么是什么。
小漠对于我的决定一般不会反驳,再说那是他哥哥,就算被漠霜城忽悠得迷了路,只要他自己跟着我能保证我的安全,小漠更不会阻止。
转悠转悠着,我感觉到身后小漠的身子在拖曳我……于是,我也开始拖曳霜城哥哥……
我们走去的长廊通向那座高高的楼宇……
那一边的院子里,没有鸟语花香,我听见青蛙呱呱的叫,看到长得像麦子一样高的杂草。
“哥哥……我想回书房……”小漠开始心里打鼓。
“霜城哥哥,麦麦想吃点心……”
说白了,我和小漠不想过去啊——就算是白天也不敢。
【妒火】静悄悄的琼楼
摸摸额头上的小虚汗,我就是胆小了怎么着吧?我要是做一个故事的女主还要被鬼吓一吓——谁爱做谁做去。
我宁可被点心撑死也不想大白天被鬼吓死……
“琼——月——楼——”小漠念着楼排上的字,还用问吗?他的声音在打颤。
我仰头去望……真的好高好高啊——
漠霜城走去,他端着铁门上的大锁皱紧了眉头。
一条一条的铁栅栏,我的小手能伸过去,可惜小脑袋钻不过——
小漠看见楼道上的一样东西,惊讶道:“为什么这里有一碗米饭?”
一碗白饭,看着上面的一层,米粒有些被风干,隐隐散出一股淡淡的馊味。
我抿抿嘴,嘀咕道:“我饿了……”
小肚子也很配合地咕噜噜叫了两声。
“笨麦麦,那个能吃吗?我们回去吃点心——”
我“嗯”了一声,去拉霜城哥哥:“霜城哥哥,我们回去吃点心。”
霜城哥哥放下了他手里的锁,他心里有了其他的打算,一手拉一个,带着我和小漠先回去用午膳。
去书房的路上,我们遇见了一个人,是乡里的景大夫。
他冲着漠霜城颔首笑着。
“前辈……认识我吗?”漠霜城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
景源说:“我认得你爹——你和漠寒有些像。”然后他低头打量起小漠,好半晌才说,“他是你弟弟吗?是漠寒的妾室生的?”
霜城哥哥拉着我小手的大掌一紧,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景源端着下颚,皱眉道:“呵呵,真是奇怪——这孩子不像漠寒也不像你那个姨娘……”他停下了话,盯着漠霜城的脸色,玩味地说起,“他倒是和你的公主娘亲很像?你看是不是,贤侄?”
漠霜城的笑容很僵:“前辈说笑了……”
其实景源这句话不是说得没来由,日后我和小漠分析,今时今日景源当着漠霜城的面说的这番话,确实是说得有根据,只可惜,小时候的我们没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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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各位看官大大:换婴这个谜团啊,大家闹不清的可以跳过,跟着故事情节走就行,他们说什么就理解什么吧。别去费力思考了——就算现在大家的逻辑推算能力再强大,得出的答案,北北再次保证,那都是不正确Di~~还是像麦麦那样做个傻傻的孩子幸福点。
【妒火】神神秘秘的景大夫
景大夫这话似在暗示什么,但是只听着表面意思,这话很伤人。而漠霜城能挤出这句话缓和尴尬的气氛已经是十分有风度的了。
长大后的小漠告诉我,如果这时候他是漠霜城,肯定是一个拳头赏了上去——才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老爹的朋友。
当景源对着我,他也拿手来摸我的头,就像摸一只猫咪一样——
我居然真的成了猫……眯着眼睛享受……
景源看我这幅模样,忍不住笑:“和邵天涯当年的德性一样,可爱的小丫头。”他说话,和“催眠”差不多,他叮嘱我,“小丫头,有时间就多陪陪你娘亲吧。”
我点头:“麦麦现在就去娘那里,陪娘睡午觉。”
中年男子摇摇头:“不行不行,大夫伯伯现在要去给你娘把脉,你还是跟着你这两个相公去玩吧。”
“麦麦什么时候能去看娘?”
“过两个时辰吧。”景大夫屈着指头点算。
他说完,站起了身。大手落在漠霜城的肩头,拍了拍……随即离开了我们,望娘的院落走去。
目送他离开,小漠哀涩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是“同情”是“怜惜”。
霜城哥哥蹲下身子,二话不说抱住了我,他说:“麦麦别怕……你还有霜城哥哥在,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不离开你。”
“嗯?嗯……”
第一个音是疑惑,我没有怕啊,难道景大夫的话里有话?不愿多想,我还是应了霜城哥哥,他说过永远陪着我——
小漠望着这一幕,眉头渐渐皱紧,脸上覆着寒霜……
× × × × × × ×
袁芯雅的寝屋,他松开了把脉的指尖——
他问:“你怎么说?”
卧榻的袁芯雅只是摇头:“打掉,我要不起这个孩子……”
景源点点头:“也是,若是你再生下这个孩子,你的身子怕是——很难应付。”
“我已经有麦麦了,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宁可拿我剩下的时间,多陪麦麦。”
【妒火】纳妾娶妻的谣言
“我方才来的路上见到那个孩子了,她那双眼睛……很像邵天涯。”
袁芯雅笑了笑:“是啊……原本都是一双闪着善良的眼睛,偏偏……他却突然变了,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景源回到桌边写药方,他边写边说:“可如今他的地位,是每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你可知他在王朝里的风光,就连辉帝都敬他九分,真是可笑——连堂堂的紫焰王对一个臣子卑躬屈膝,那样的待遇绝不亚于皇朝的大祭司,不知邵天涯的野心是不是已经到了尽头。”
袁芯雅睁眼望着帐顶,她纠正他的话:“那不是他的野心,是他太自私了……错了一步,倔强地一再错下去,到如今……什么都完了。”
“有没有后悔当初嫁给他?”
她不应——
景源停笔,起身之际,他听到了女人带着哭泣的质问:“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真的?”景源听不懂,看了看四周,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他们指谁?”
“我府里的人……他们在传,他回皇城,娶了……七王爷的郡主……”
“邵天涯娶了别的女人?”他纳闷,“我没听说啊——”
“你别骗我——他是该丢下我这个包袱了,天涯他不会再回来了——”泪顺着她的眼角落下,渗进软枕。
袁芯雅不断地重复,“我帮不了他,帮不了他……掩盖不了他是‘逆臣贼子’的事实,我试着帮他去堵攸攸之口,我无能为力……我爹不认我,在朝野里,他没有背景,全是靠着他一个人在努力往上爬——”
“喂——”他急忙把手里的药方放在桌上,走去床边安慰她,“芯雅,你听谁说的?你府里的疯言疯语,我在街上没听到这说法——别哭!听话——”
“阿源……你说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杀昭阳、占紫樱,我想要当初的日子,就算我们没有大宅子,就算我们三餐没一顿饱饭……天涯当初不是那样的……这究竟是为什么……”
“芯雅,别哭了。你这些年来对他的惩罚够了,等他回来,你给他一次机会,听我一次——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妒火】相随的昔日故友
她摇头:“不会了,他回来我只会给他难堪,他又不傻,不会回来受气的……他娶了郡主,怎么可能还回来?”
景源一边帮她擦泪,一边皱眉:“哪个王八蛋传的谣言?邵天涯权倾朝野,还需要靠女人给他撑腰?只有一大帮子愿意倒贴他,巴不得上他床的女人——啊!不是!呸呸呸呸——我不是那个意思,芯雅,你别哭了,他不回来,你不是还有孩子吗?”
“孩子……麦麦……”
“对!你把你身子折腾坏了,你不要你的孩子了?”
“不……我要麦麦,我不哭……阿源,你给我最好的药,我要好起来,我还要守着麦麦长大……”
“放心,有我在,我配药给你调理身子,保准还能让你看到你的麦麦给你生孙子抱——”
袁芯雅擦着脸庞上的泪痕,嗔道:“胡说……麦麦还是小孩子呢。”
“我是说夫人你能长命百岁,芯雅,别胡思乱想。听我的话,千万不能过份气极,身子要慢慢调养。”
“我知道了……”
“那我去把药方给金嬷嬷,你先睡一会儿,慢点你那个女儿说要过来陪你。好——我先回去了,有事你再找我,在下随时奉命。”
“阿源……”她喊着了刚要离去的背影,道了一句,“谢谢你——”
他没有转身、没有回头,声音哀涩:“袁芯雅,这辈子你欠我的不是‘谢谢’而是一辈子的‘对不起’。”
门扉开了又合上,一切归于平静。
× × × × × × ×
眼见着景源离开袁芯雅的院落,假山后面,那一抹紫衣的身影站在那里,她走去,挡在了金嬷嬷的面前,只在老嬷嬷面前摊开了白皙的手掌——
怯怯地望了望四周,金嬷嬷低声道:“娘娘……您要什么?”
“把袁芯雅的药方给我看看。”
“是……”
端看着手里的药方,紫樱冷蔑地睨望着老妇:“你在怕什么?如今邵天涯不在,袁芯雅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用不了多久,整个侯爷府就会是我的。”
【妒火】谣言与黑暗之心
“娘娘……”
紫樱手一甩,把那页纸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金嬷嬷:“去给她抓药吧,好生照料着,我还想多折磨她几年——可别这么快就死了,太便宜她了。”
“娘娘,算了吧,大夫人的身子不好,只怕也活不了几年。”
“闭嘴!你懂什么!只怨她是邵天涯的女人——邵天涯欠了昭阳的,我会在这个女人身上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金嬷嬷摇头,她依旧固执地想辩解:“那是侯爷的罪过,不能由大夫人来承担啊……”
“可笑……你没见过他们夫妻‘恩爱’吗?明明那么在乎对方,偏偏要掩饰,袁芯雅不敢坦白她自己,我就替她裹得严严实实好了。她的男人害得我没了夫君,她袁芯雅凭什么安稳地过日子?更可气的……她占着我的孩子……”
“大夫人对麦麦小姐的疼爱,娘娘您是亲眼所见的啊,您就看在大夫人照顾小公主的份儿上,饶了她吧。”
说到孩子,紫樱更气:“她疼麦麦——相反,麦麦也爱她!我更饶不了她!”说话,她一把抓上了金嬷嬷的手臂,一副狰狞的面色表露无疑,“你在可怜她?你想背叛我想帮她?!”
“不、不……娘娘,老奴不敢……”金嬷嬷膝盖一软,想屈膝跪下,只是手臂被紫樱架着,她跪不下来。
“谅你也不敢!昭阳对你有恩,你若是帮袁芯雅,就是对不起死了的太子殿下——最好给我记得,谁才是你的主子?谁才是你的敌人……”
“是……是……老奴……记得……”
× × × × × × ×
入夜,漠霜城在他自己的书房里,听到窗边的动静,他起身走过去——
帘子后面传来了他熟悉的声音,只是那一声的问好很欠扁,那声音问起:“从今往后我是不是可以改口叫你‘漠小妾’?”
漠霜城笑着一哼,提手就是一拳招呼上去。
一个身影倏的在帘子后蹲下,漠霜城绕过去,看到了正捂着鼻子的倜傥少年……
“好久不见,波澜。”
“这就是你问候病人的方式吗?”京波澜捂着鼻子站起身。
【妒火】嫁给小丫头做‘妾’
“对了——你的伤——”漠霜城上下一通地打量,觉着不对,“这才两个月,你的伤没事了吗?那时候你病重的身子回昆仑至少也需要一个月……你这么快就好了?”
轻轻擦着鼻梁,京波澜站起了身:“我根本就没回昆仑——”仍然觉得鼻子痛,他更关心一个问题,“霜,帮忙看看,鼻子有没有被你打歪?”
漠霜城一笑,引他去书桌旁一起坐……
“没回昆仑,你的伤怎么好的?”
“自然是遇见了‘贵人’,还没好透,但是已经性命无忧——霜,邵麦和你弟弟呢?”
“睡下了。你找他们?我去把他们叫起来,见着你,麦麦会很高兴。”
“别别别!和那个傻丫头说话,我这刚好的伤势又要吐血了,你饶了我吧。”他不是为了那些小鬼来的,只是外面的传言令他好奇,“霜,你怎么就嫁给那个小丫头做‘妾’了?”
“为了留在侯爷府,为了‘将计就计’——”
“哦?需要牺牲到如此地步,等我回昆仑做了掌门人,我给你来个嘉奖。”接过漠霜城给他倒的茶水,京波澜停止了玩笑话,他问他,“事情进展得如何?”
“不是紫樱。”
“不是?!”
京波澜一声怪叫,漠霜城瞪他:“你轻点!非要让外头的人知道你在我这里品茶?!”
“不,我的意思是……霜,你亲眼看过?确定她肩上没有凤尾蝶?”
“看过——没有。”
“什么时候看的?”京波澜调皮地一挑眉头,笑嘻嘻地追问。
漠霜城闷吭一声,眼神闪烁就是不敢对着京波澜:“她……沐浴脱衣的时候……”
“卧在屋顶上掀瓦片?”
漠霜城一点头,又忙着补充:“我只看了她肩臂!”
“我又没问你有没有多看前面啊、下面啊——唉,你脸红什么?”
“你无聊……”漠霜城忽然有一种感觉:阎王没收了这家伙,简直就是在世间留了一大祸害!
“啊呀……霜,看不出你还真有做采花贼的本钱嘛?”
“……”
“这么说来……紫樱不是祭司大人要找的女人?”
【妒火】深夜造访的朋友
“我的确没见到黄金凤尾蝶——”
“那你说蝴蝶印记会不会在袁芯雅肩上?”
“袁芯雅?当朝袁相爷的女儿?她会是祭司大人找的女人?”
京波澜想了想,自我否定了:“不会不会——大人应该知道袁芯雅和邵天涯的关系,若是袁芯雅的话,祭司大人一抓就是,不用派我们两个来此暗访。”
“波澜,你能不能回皇城一趟,找祭司大人问问……那印记是不是可以拿什么遮掩?”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紫樱拿什么遮了?所以我们看不到?”
“邵天涯知道你在找黄金凤尾蝶,紫樱又是他的妾室——如果邵天涯有心包庇紫樱,他一定早就告诉了紫樱,那个女人一定会有所防范。”
波澜听着点头:“有道理、有道理——这个不用你说,我回去找祭司大人。顺道回昆仑一次——”
“你的伤?”
“不是我的伤。是我怀疑——邵天涯也是出自昆仑的弟子。”
漠霜城白了他一眼:“他是不是把你打出脑震荡了?你还在算他的老底?”
京波澜大拇指揩着唇边的虎牙,眼珠子转溜了一圈:“是他的武功路数太诡异,只有昆仑才会出这样的‘高手’。”
“不可能。他身上的诅咒——你怎么解释他杀前朝昭阳太子?”
“这才是最可怕的……”京波澜冷下了脸,平静地猜测,“除非……他是走出阴阳道洗去了烙印的昆仑弟子。”
这一说,惊得漠霜城倒吸了一口气,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霜,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留在这里还是随我回昆仑?”
“我要留下——这个侯爷府里,还有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邵天涯的还有一个女儿也许还活着。”
波澜疑惑了:“你不是娶了邵麦吗?怎么把心思又落到另一个的身上了?”
“我和麦麦是兄妹,我和她没有未来——波澜,当年我爹的小妾在侯爷府换婴,她把麦麦换走了袁芯雅的儿子!麦麦才是我的亲妹妹。”
【妒火】被看光光的波澜
“你、你……你说什么?”
“连城是邵天涯的儿子!麦麦是我妹妹——所以我只能把计划放到另一个孩子身上!”
京波澜大张着嘴巴在屋里转悠转悠:“你确定?”
“我的家仆说的,她能确定当年我姨娘生的是个女儿,她拿女儿换了个儿子!”
京波澜啧啧嘴:“女人真可怕——那么,霜,你打算认你妹妹吗?”
“不。这样就很好,我和麦麦成亲只是为了照顾她,再说,袁芯雅很疼她。”
“那么你弟弟……连城怎么办?”
“他还是我弟弟,几年的兄弟情——我放不下。”
京波澜沉沉的一叹:“你们的豪门恩怨真是够复杂的。你继续复杂吧,我先回皇城再回昆仑,回头再来告诉你答案。”
“好,你路上小心。”
窗户开了,波澜的身影偏偏顿住了,漠霜城讶异地问他:“干什么?”
“霜——我突然想问你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你的脑子总在想什么呢?如果伤痛爬不了窗口,你就安分一点走正门。”半死不死的时候装酷耍帅很无聊的唉。
清凉的月光扑烁在少年的脸颊上,隐隐闪着光芒——
他问着:“如果我被一个女孩子看了‘前面’又看了后面,看了上面又看了‘下面’……我是不是非要娶她?”
漠霜城笑着鄙视他:“只要她没摸光你的身子,那就不用娶。”
窗户那头,少年呜咽了一声:“霜,我完了……”
“什么……意思?”
可惜,人已去……剩下半敞的窗户,对着屋外高高的楼宇。
× × × × × × ×
一晃,又是三个月的光景。
要说府里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是我那个当“小相公”的霜城哥哥大半夜就会跑得不知去向,时间久,被“聪明机智”的我发现了——拉着小漠一起去“捉奸”。
【妒火】霜城哥哥有外遇
夜半时分,小漠一副懒洋洋的颓丧,还在打哈欠:“麦麦……你不困吗?”
他睡得口水流得香,被我一巴掌拍醒了。甚至一再地帮他哥哥说好话:“府里数麦麦你最漂亮,哥哥不会去喜欢那些婢女的嘛……”
“可是霜城哥哥身上有女孩子的长头发!”
“是你的?”
“我的发梢打卷儿,那根是直的!”
小漠嘴角一抽,哀怨得无言以对:完了,这一晚睡不着了……
我们在琼月楼下停住了,亲眼看着霜城哥哥的身影跃上了二楼,我们跑到楼下,傻傻地看着。
“小漠——我们也上去!”
“怎么上?”
我一笑,指了指旁边的大树,那边的树冠刚好架在二楼。
晚风吹,吹着树上的树叶“唰唰”响;晚风吹,吹起我们的小衣角,吹起我们的开叉的小毛毛;晚风再一吹,我们的小心肝抖一抖——
妈妈呀,没爬过这么高的树……
“麦麦!不要爬上去了——很危险——”小漠一边托着我的身子,一边劝我。
“不要不要!我想看看霜城哥哥上去做什么啊!”
一座被锁掉的楼,里面有什么东西值得霜城哥哥这些日子都往这上头跑?
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害死奥特曼——我铁了心要上去看看!
× × × × × × ×
好在我们常在后院里爬树,这点高度吓不着我们。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小漠在我身边直喘气——
他难得对我说教:“以后别爬了!万一摔了,我去找谁赔一个麦麦给我?”
我露着小牙牙一笑,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
我们悄悄地往楼上去,循着楼上的声音,琼月楼很高,等跑上最顶上的六楼,我和小漠弯身在那里喘了喘——
“谁……是谁……”那是轻得像小绵羊一样的声音……
我皱眉:还真被我猜对了!楼里真的有个女孩子,霜城哥哥是来见这个女孩子的!
【妒火】好奇心害死奥特曼
一想到我是来“捉奸”,我那个慷慨、我那个激昂,终于能让我叉上小胳膊骂一声“贱人”了,霜城哥哥是我的,凭什么让你们俩人在这里夜黑风高的乱搞男女关系?
霜城哥哥可是有妇之夫啊——
“啊……麦……”小漠开口叫我。
我踹了小漠一脚,把他想拉我的念头踹没了。
我气哼哼地走去那个屋子——
月色透亮,落在屋子里,我看到一抹白衣的背影,她仿佛也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慢慢转头……来“看”我……
一道旱雷着实击中我头顶最上的一根小毛毛,那一股电流扩散到我的全身,惊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看到的“东西”,可以这么来打比方:
我和小漠每天吃的那些点心,不小心掉在地上,不仅跌破了原来的花色图案,连肚膛里的豆沙馅料都挤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大叫,眼泪都飙出来了——
那一袭白衣,那一张丑陋得不像是“脸”的脸!
我除了惊叫,什么都忘了……
要跑跑不动,腿一软,干脆坐在了地上!
小漠跑来一看,白衣女鬼惊恐地望着他呢……
小漠这只没出息的小男人,他喊得比我还响:“啊啊啊啊啊——鬼啊——”
我和小漠抱在一起大喊——
心里那个悔啊,悔得我肠子都发青了,每次小漠阻止我去做的事情其实都是对的啊,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傻栽进这些吃小孩不眨眼的窟窿里啊!
大晚上不睡觉,捉奸没抓到,偏偏看到白衣女鬼了……
× × × × × × ×
“谁让你们进来的!”一声呵斥从门口传来,循声望去,是漠霜城。
“哥哥!”
“霜城哥哥!”
我和小漠喜出望外地喊他。
他全然不顾吓得够呛的我们,径自向着那个白衣的“女鬼”走去——
【丑女】恐怖女鬼是妹妹
“霜……”那是她在喊漠霜城的名字。
发颤、胆怯的余音……是和她丑陋的外面截然相反的好听的声音。
她伏在霜城哥哥的怀抱里,只从间隙中,露出惊恐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
霜城哥哥抱着那个女孩子,拍着她涩涩发抖的肩臂,不断安慰着:“珠儿别怕,他们不是坏人……”他引手指来,“他是连城,他是——是霜城哥哥的弟弟。”不知为什么,他介绍小漠的时候,说话卡了片刻,就连脸上的微笑都在那一时淡去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说:“她是麦麦,是珠儿你的姐姐。”
“姐姐?”
我不懂了,我怎么多了一个妹妹?我怎么升级成了“姐姐”?
漠霜城对着我招手:“麦麦你过来——”
“我、我不要……”
我往小漠身后躲,我才不要过去呢,再看一眼那张可怕的脸吗?我眼角的泪水还没干,那是刚才活生生吓出来的啊。
“麦麦你过来——”
“我不要!她好可怕,我、我不要过去……”我直言心中所想。
我不敢看她的脸……
那大半的脸颊是丑陋的坑坑洼洼,就像一滩被很多人践踏过的泥泞水洼,只有她那一双眼睛清幽毫无杂色,像一池清静的水面。
我不敢过去,连小漠也害怕,他的身子是僵硬的,却仍是一动不动地挡在我面前。
霜城直接搂着怀里的女孩子靠近我们,他从小漠身后把我拉了出来,再一次对着我重申:“麦麦,她是珠儿,是你妹妹。”
我直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妹妹——她是女鬼——”
“她是你妹妹,是你紫樱姨娘的女儿。”
他一说,连小漠都来替我说话:“哥哥你骗人!紫樱姨娘那么漂亮,她生的孩子怎么会、怎么会……”小漠开始犯结巴,悄悄抬眼,他依然无法说服自己对上那张恐怖的脸,小漠小声嘀咕起来,“大夫人生的麦麦比大夫人还漂亮,她、她——怎么会是麦麦的妹妹?!”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丑女】都是大火惹的祸
“她就是!她的脸是被大火灼伤的——”漠霜城对着我说,“麦麦,你没有印象吗?小时候,珠儿就没和你一起玩吗?”
我摇头,我的记忆里只有小漠、只有抱着我寸步不离的袁芯雅。她和我玩?那就不知道我娘会不会放任我和这个“妹妹”一起玩?
“我、我想起来了……”小漠突然扯着我的衣角,他说,“麦麦,我们成亲之前,府里发生了大火,是大火把她变成这个样子的。”
漠霜城补充:“是——也是那一场大火,害你痴痴傻傻。”
我看了看小漠、看了看霜城哥哥,还是难以接受眼前的这个丑女鬼……
漠霜城很耐心地教育我:“麦麦,这世上,外表只是一种假象,长得好看的人不一定就是好人,有些人会拿漂亮的外表来掩盖丑陋不堪的心灵;也有外貌丑陋但是心地善良的人。只有心地纯洁善良的人才是最美的。”
我抬着小眼皮,看了看“珠儿”……
“霜城哥哥相信,麦麦你会好好对待珠儿的,对不对?”
我瘪瘪小嘴,霜城哥哥说什么,就算是让我拿刀子抹小脖子,我都会点头——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我老老实实地点头。
“今天你们跑进琼月楼看见珠儿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大夫人不行、紫樱姨娘不行;连余嬷嬷都不能说。听见了没?”
我和小漠闷声点头,小漠压根不愿意多看珠儿一眼,他只愿意看着我。
我问:“霜城哥哥一直在这里陪妹妹吗?”
他点头,告诉我们:珠儿什么都不懂,不会说话、不会像我们一样拿筷子吃饭,就连简单的穿衣都不会,这几个月以来,是他在这里手把手地教珠儿“人”的生活。
我不懂漠霜城为什么那么关心珠儿,只觉得,他热衷的事情只要我也掺一脚,和他一起,我心里就会暖暖得高兴。
“麦麦可以帮霜城哥哥一起照顾妹妹吗?”
漠霜城喜出望外:“当然可以,麦麦和连城一起陪珠儿玩,你们年纪差不多,珠儿一定会学得更快。”
【丑女】永远得不到的羡慕
我快乐地点头答应,身边小漠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才不要和这个丑八怪玩……”他的小手紧紧拉着我。
一直窝在漠霜城怀里的女孩子喃呢一声,她看着我们说笑,慢慢放松了警惕,渐渐的,她敢正视我,仰着那张恶心的被毁的脸对着我。
漠霜城指着我,教她说话:“她是姐姐——珠儿的姐姐,她叫麦麦。”
“麦……麦……”珠儿说话一卡一卡的,她看着我,眼里晃着一股奇怪的神色,那双干枯瘦小的十指慢慢触及我的小脸,她的指尖冰冷,又像骷髅一样咯疼我的脸,我缩了一下,她也缩了一下。
等她第二次来摸我的脸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张残破的脸上的“笑容”——
那一个冷风吹拂的夜里,她说着这一世永远得不到的羡慕:
“麦麦……漂……亮……”
漠霜城抱着她,在她耳边柔声道:“珠儿也是漂亮的孩子,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她仰首望他,这才慢慢放开了捧着我脸颊的手——这一离开,我忽然觉着什么东西刺了我一下。
霜城哥哥拍了拍小漠的肩臂:“连城,和麦麦回屋去睡觉。这么晚了,余嬷嬷会找你们的。明早和麦麦再一起过来吧。”
× × × × × × ×
霜城哥哥先抱着我们下了高楼,然后他又上去陪珠儿……
小漠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他眉头紧皱,说道:“麦麦……霜城哥哥比你更傻……”
“唔?为什么?”我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小脸。
“他愿意抱那个丑八怪——”小漠说话直爽,他更坦白他不喜欢珠儿,看一眼那个女孩子,他心里发毛,一时间又说不上理由。
他叹了一口气,喜道:“幸好,我的麦麦比她漂亮。”
这时候,我顾不得小漠在说什么——
“小漠小漠……”我的声音带着哭腔,“麦麦的脸好痛……”
“脸?”小漠凑过来一看,震惊地看到我鬓角那一处一道渗出血的小口子,不细瞧看不到。他怜惜地伸手来帮我抚,“你刚刚上树刮到了吗?下次不要再爬树了……”
我摇头:“不是不是……是珠儿刚刚碰我的脸,那一下,好痛……”
【丑女】小漠研究春宫图
小漠抽了一口气,探过头来,借着月光细细地察看我的伤口,动一下,细小的伤口还在渗出血渍。
小漠担心地问我:“你确定是珠儿抓的?”
我想了想,不敢肯定……也许不是珠儿抓的吧?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麦麦,你当真要帮霜城哥哥照顾那个丑八怪?”
我摸着自己的小脸点头:“我答应霜城哥哥了呀——”
“那么——答应我,别再靠近珠儿了。”
“嗯?”
“麦麦,我不许你一个人见珠儿,要去——你一定要带上我。”
“嗯……”我还是不太懂小漠说这话的意思,我们一直都是一起行动的,难道……他早就预见了未来吗?
× × × × × × ×
从那一夜开始,珠儿就成了我们共同的秘密——
琼月楼的锁依然锁着,每一次都是漠霜城抱着我们上去。小漠发现了楼上的书籍,他有东西可以打发时间,端着书本一直倚着坐在我身边。
而我呢,看着霜城哥哥教珠儿弹琴,看着他教珠儿说话,每一次免不了的肢体接触,看在我眼里,刺在我心头。
为什么我的心里在冒酸水?
有一天,珠儿要了一块面纱,将她毁了的脸在我们面前藏起,只留下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她写的字很清秀漂亮,她弹的琴声很动听——除了那一张脸不如我,渐渐的,珠儿什么都比我强,甚至到了最后霜城哥哥很少看我,他只对着珠儿一个人笑……
“小漠,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小漠很专心致志地在翻书,他说:“没关系……我有用就可以了。”
“你想去考状元吗?”这小子这辈子好似离不开书本。
他嗯了两声,继续翻了一页。
“小漠你在看什么?”
“春宫图。”
“那是什么?”我凑过去,他经常看得津津有味,偶尔皱眉沉思,摸他自己的下颚,沉思着什么。我也突然来兴趣也想看看——
【丑女】星星离不开黑夜
小漠挪着手里的书本,就是不给我看,神秘地说着:“不给你们女儿家看。”
“为什么?”
“你不用懂,我懂了就可以。”
“懂那个什么图有什么用?”
小漠眼珠子转了一圈,半晌才说:“将来生娃娃——”
我还想问,却被另一边的笑声打断——霜城哥哥和珠儿又说又笑,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麦麦你去哪里?”小漠眼神不离书,却还要追着我问,打算时刻贴在我身边。
“你好烦啊!我去看星星,你继续看你的春宫图。”
我走到走廊上,里面响起了霜城哥哥的声音:“连城!麦麦说你在看什么?!”
“呃……没有——哥哥,把书还我啊——”
“不许看这个!该死,为什么这里有这种书?”
“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哥哥,你的脸也红了呢——”
那是漠霜城羞愤的咆哮:“住嘴!看正经的书去!”
× × × × × × ×
屋里再怎么闹,我不管了。
我踮脚,伸手在半空——
“麦麦,你干什么?”是霜城哥哥,他走来,伸手握住了我的小手。
“摘星星。”
他的大掌温热,我回头对着他甜甜的笑。
他听到我的回答,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身子靠过来,把我搂在他怀里,还是像最初认识的时候,他摸摸我额前的头发,宠溺地道:“傻丫头,星星那么高,你怎么摘?”
我再抬头,试着再去伸手——
琼月楼是整个侯爷府里、整个麦乡里最高的楼宇,我单纯地以为一伸手就能够到我梦寐以求的,只为着一味的喜欢,就想要得到,然后永远地霸占。却不知道,越高的地方越冷……
“霜城哥哥,你帮麦麦摘星星好不好?”
“你要星星做什么?”
我想也不想地就回答:“放我屋里——那么天亮了,我还能看到星星。”
【丑女】鬼鬼祟祟的小漠
漠霜城却笑,他告诉我:“麦麦,星星离不开黑夜。”
我问:“为什么?”
“没了夜幕,再漂亮的星星都会是黯然无色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禁想起小时候小漠冒着打ρi股的危险陪我去池子里抓鱼,那时小漠告诉我:鱼儿离不开水。
唯一不同的是,小漠会愿意下水为我捉鱼,而霜城哥哥不愿为我摘天上的星星。
我突然间自言自语:“我就是想要星星,一颗给麦麦,一颗给小漠。”
“没有霜城哥哥的吗?”
“那就把麦麦的给霜城哥哥。”
他笑,倾身下来,与我凑得很近,他的手指轻轻抚着我的脸,柔声道:“乖孩子……”
“霜——”是珠儿,她唤着漠霜城,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珠儿站在他身边,像我一样仰首望着天空里的星星——
她说:“星星好漂亮……”
珠儿的一句话,简简单单,偏偏彻底改变了我们四个人的命运。
× × × × × × ×
清晨,我醒来,小漠已经起床了,正在床边摸索着换裤子——
我轻轻下床,凑到他身后,好奇地问:“小漠,你在干什么?”
他像做贼似的一惊,紧紧抓着裤带子转身,看到睡眼迷蒙的我,那张脸“呼”一下地通红——
“没、没干什么……”脚下,他踢着换下来的裤子往他身后藏。
我隐约见着上面湿了一块,残留着印记。
“小漠你尿床了?”
“才不是!告诉你,你也不会懂——等你长大的时候,我再告诉你。”说完,他弯身抓了裤子直接跑出去,和余嬷嬷说了什么,才折回屋子洗漱。
我抓着脑袋,不懂:我现在还不算长大吗?那么什么时候才算是长大?
早上吃早点,没见到霜城哥哥,我们直接去他的书房找他。
门扉半掩,他伏案睡着……
我才进去,看到地上的东西,喜不自禁!
星星——全是漂亮的星星,这些拿纸叠成的白色星星,或大或小,落在霜城哥哥的书桌边,铺了一地。
【丑女】不属于我的星星
小漠皱眉:“哥哥折这些星星干什么?”
我喜得不能再喜:“送给我的——”
“你要这些星星?”
“我昨晚才说的,没想到霜城哥哥给我做了这么多。”
我走过去,坐在地上去捡,一颗一颗捡起来放上我的裙摆。
我要把这些全都放我屋子里挂起来,时时刻刻地赏。
小漠看了看桌上睡着的漠霜城,想来这一夜他都没合眼,我们的谈话声都没吵到他……
小漠冷哼一声,来到我身边帮我一起捡,我们啊,就这么脑袋顶着脑袋捡着一地的漂亮星星。
他忍不住埋怨起来:“你要星星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会做么?”
“我……我可以让哥哥教我做啊!”
我小小推了他一下,“嘘”了一声:“小漠你别那么大声,会吵到霜城哥哥的。”
“霜城哥哥、霜城哥哥……哼,自从你‘娶’了哥哥,你就喜欢赖在哥哥身边。”小漠小声嘀咕着。
星星捡了一半,桌上趴睡着的白衣少年忽然动了一下——
“谁?”霜城哥哥惊醒,看清了是我和小漠,他才松了一口气,“这么早……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还早呢?哥哥,都快晌午了。是你睡了懒觉……”
他伸了一个懒腰:“天刚亮我才睡下……现在还困……”哈欠连连……
“那么霜城哥哥继续睡,我们自己捡。”
他揉着眼睛,趴在桌上温柔地望着埋首在地的我,他说着:“当心别弄坏了。”
小漠冷哼:“才不会弄坏,麦麦喜欢死这些星星了。哥哥,你也教我做吧?”
“好……”
他们兄弟在桌上研究做星星,我在地上捡着乐。
好一会儿,我卷着裙摆刚要往外跑,霜城哥哥喊住了我:“麦麦你去哪里?”
“回屋!小漠!和我一起回去,我们去把星星挂起来。”
小漠炫着他手上自己做的:“麦麦,我也会做了。回去也挂我做的。”
我一哼:“才不要小漠你的,我只要霜城哥哥的。”
【丑女】喜欢你的执着
漠霜城从架子上拿来他事先准备好的袋子,揉了一下我的脑袋:“一个女孩子家提着裙摆到处跑像什么样子。来——全装进来。”
等我倒完了,霜城哥哥也不放过小漠手里的那颗,一并装了进去——
他说:“这些不是给麦麦的。是霜城哥哥送给珠儿的,你们一起来琼月楼,帮珠儿挂星星。”
漠霜城的话,像寒冰像利刃,胡乱地砍在我的心口。
我楞在那里,黯下了眉宇……
给……珠儿的……那些全是给珠儿不是给我的?!
“麦麦……”小漠担心地喊了我一声。
我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跟上了漠霜城,跟他去琼月楼去给珠儿挂星星。
× × × × × × ×
琼月楼楼下大门的锁,已经不再上锁。
因为每次漠霜城抱着我们飞上飞下,他自己都嫌烦,索性他打开了那锁,让我和小漠随时都能上去看望珠儿。而珠儿从不离开这做高高的楼宇——
“星……星?”看在珠儿眼里,她只是惊讶没有多余的惊喜。
“全是送给你的,珠儿喜欢吗?”
蒙着面纱的她摇头,她说:“珠儿……只要霜……不要星星……”
“那就给我!”站在一边的我早已沉不住气了!
真是奇怪!昨夜明明是我说我要满天的星星,又不是珠儿!霜城哥哥宁可一夜不睡做的那么多星星偏偏要送给珠儿?!
“麦麦?你干什么?快松手——”
我拉着那个袋子,更是抱着霜城哥哥的手臂不放:“珠儿说了她不要星星——她从来都没说过她喜欢星星,为什么霜城哥哥你要送给她?!我喜欢这些星星,为什么你不给我!”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漠霜城紧张的面色一松,笑了起来,拍拍我的手,他安慰道,“我教会连城了,麦麦去让连城给你做。”
“不要不要!我要霜城哥哥你做了送给我——”
“我……我没有时间。”
“那就把这些给麦麦——”
“胡闹!这是给珠儿的!麦麦你听话。”
【丑女】喜欢的不属于我
“可是珠儿说了她不要!”
“就算她不喜欢——这些都是她的。”
拉拉扯扯,漠霜城的手一使力,我跌在了地上,不止是ρi股,就连肚子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麦麦,你有没有摔痛?”过来扶我的是小漠。
霜城哥哥虽然沉着脸,可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我,他伸手过来,我也不客气地拉着他的手起身!顾不得身边的小漠——
“连城,你陪麦麦回去。”
他在“逐客”,我喘着,瞪着他……再去瞪珠儿,眼中浮起的水雾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像?
我好像看到了珠儿在笑——阴冷得意的笑。
× × × × × × ×
“麦麦、麦麦——麦麦——”一路上,小漠不停地喊着我。
我停下来,再拿泪眼瞪他!
我的泪水忍了一路,没在他们面前掉下来已经是我的最大容忍限度了!
“麦麦,你要星星我帮你做——我们回屋,我现在就去帮你做。”小漠绕到我身边,拉起了我的手,“做得比珠儿的还多,全都帮你挂屋里。”
我一笑,热乎乎的眼泪毫无声息地滚了出来,模糊在泪眼里的是漠连城心急如焚的滑稽模样——
我拂去他的手,不留余地:“我不要你做的,我要霜城哥哥做的!”
同样是星星,我要的是那个人的“亲手”,而不是小漠的……
“哥哥他说了……他不会帮你做……”
“可我就是要他做的,你听不懂吗?”
推开了挡在我面前的他,我头也不回地跑了,跑过长廊,途中,紫樱拉了我一下:“麦麦,你怎么了?”
我红着眼眶,看着她,我想起了珠儿,一气之下把一腔的愤怒转嫁在紫樱的身上!
“我讨厌你!更讨厌你生的女儿!”
紫樱震惊地望着我,乘她松手之际,我逃离了她身边,跑去了沁园——跑去我娘身边。
金嬷嬷搀扶着我娘刚刚出了屋子,只想在园里走走,看到我的身影出现,袁芯雅很紧张。
“麦麦,你怎么哭了?别哭——谁欺负你了,告诉娘——”
【丑女】不再是小孩子
我伏在她怀里直摇头。
心里的一痛,还夹杂着身下莫明其妙地痛,小腹一阵紧抽……
“娘,我肚子好痛……”
“肚子痛?”金嬷嬷绕过来,刚抬手摸我的肚子,偏巧望见了我身后的,她对袁芯雅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夫人,小姐这是来月事了。”
我娘听了一怔,拉着我转身,眼见着我衣裙下的一片殷红——
“金嬷嬷,去麦麦屋里拿一套干净衣裳。”
“是,夫人。”
“你自己别去!去让余嬷嬷拿来,你去打清水来给麦麦净身。”
“好,夫人你别急,老奴这就去。”
× × × × × × ×
她们为着我手忙脚乱,躺在娘的软榻上,我问娘:“我是不是要死了?为什么流好多血?”
“傻孩子。是你长大了……娘的麦麦不再是小孩子了。”
我困惑地望着她。
她换了一个说法:“可以和你的小漠生娃娃了。”
“生娃娃?”
我娘却笑:“你们都还小,当然不是现在,等过两年吧。只是……”袁芯雅去询问金嬷嬷,“眼下孩子都长大了,还让他们睡在一起?”
金嬷嬷不好回答,她索性来问我:“大小姐的意思呢?”
“睡一起就会生娃娃?”看到她们点头,我心里一颤,急道,“不要!我不要和小漠睡一起了!我要和霜城哥哥睡一起!”
“漠霜城?这……怎么又变漠霜城了?”
我委屈:“娘……你让霜城哥哥别喜欢珠儿好不好,你让他喜欢我……”
袁芯雅更听不懂:“哪个珠儿?”
“姨娘的珠儿……”
“紫樱?紫樱有什么珠儿?”袁芯雅还以为“珠儿”是什么珍珠玛瑙的东西,其实她早就忘了当年那一个陷在火海里的孩子。
我把琼月楼和珠儿的事情全说了,娘的脸色骤变:“谁让你们去琼月楼的?!”
“不是我先去的……”
“胡闹!你们……”娘一时气极,喘了起来。
【丑女】紫眸,执着的等待
“夫人!”金嬷嬷拍着她的背,劝道,“夫人你可别动气,小姐他们既然过去了,知道了二小姐的事情,那就由着他们吧……”
“她对你说了什么?”娘望了我一眼,问着。
“珠儿不太会说话,是霜城哥哥教她说话、教她弹琴识字……”
袁芯雅冷冷一笑:“等她会说话,她第一句咒骂肯定是对着我的。”
“夫人……”
娘笑了笑,毕竟她更关心的是我:“肚子还疼吗?”
“疼……”
“合眼睡一会儿。娘在这里守着你。”
“娘……珠儿的事情,你别怪霜城哥哥——”
“娘什么都不管,娘还要留着一口气照顾你呢。你们爱怎么闹都成,但是娘绝对不会放任他们欺负麦麦,你让漠连城跟着你,听明白了吗?”
我无力地应了一声。
漠连城……又是小漠,为什么娘也说让他跟着我?
谁又能体会我心里的感受……
我要那双紫眼睛——只有那双眼睛才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啊!
不是小漠——或者也不是霜城哥哥——我只要那一双眼睛的主人。
× × × × × × ×
迷迷糊糊的睡梦里,我跪在一个广场上,回头看着一大片的人跪拜叩首。
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在移动,他慢慢走上高耸的阶梯,执起桌上的诏书……他在念什么,我听不清,有风吹来,吹开了我头上的大帽,抚散开我的长发。
我抬手去拉帽子,却不知他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
那一双典雅妖娆的紫眸,映着的容貌……不是我!
可是他却在与“我”对话:“对不住,圣门的圣女,接下来的一百年,紫焰王朝的大祭司之位仍是本尊。”
“不……是紫芬对不起大祭司……”
我在“说话”,可惜声音不是我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变成了另一个名叫“紫芬”的女孩子?我不是叫“邵麦”吗?
【丑女】圣女与祭司
原本打算离开的他突然停步,困惑地转首看着“我”——
“你?你……对不起我?”
“是紫芬做得不够,所以,大祭司的继承人依然是你……承受孤独的,也依然是你。”
他冷笑,闪烁奕奕光彩的傲慢弥散在他的四周,圣洁雪白的大袍一动,他无视周围跪拜的诸人,也是在这一刻他忘却了自己身为王朝大祭司的身份,那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双手环抱在胸口,仅是这一下,我傻傻地看着他,更看到了一脸的柔柔微笑,看到那双优雅远胜于世间万物的紫色瞳孔——
他问道:“我可曾抱怨过‘我很孤独’?”
我说:“一百年已经太久,昔日的朋友、亲人都已经不在人世,只剩下了您,第一次的百年、第二次的百年……紫焰王朝一代代传承皇族的血脉。却只有您亦如往昔的不变。”
“不错——就连众生羡慕的‘王朝大祭司’的身份也不变。你又可知道我占的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巅峰?”他自己说完,把嘲讽留给了“我”,“对不住——本尊忘了,你与‘大祭司’之位擦肩而过,你身不在其位焉知身居其位的至尊乐趣。”
“就算您高高在上又如何……终究还是身居高处的苦寒。孤独、寂寞——”
他冷嗤一声,问我:“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回祭司大人,小女名叫‘紫芬’。”
他念起我的名字,问道:“圣灵丹可在你身上?”
“在……”
我摸出了那个小小的红盒子,递了上去。
他没接,诧异地盯着我手上的东西。
“你……没吃?”
我笑道:“紫芬自知修行尚浅……不敢造次。”
“莫非你早已料到我会继续做大祭司——所以,你没吃?”他伸手过来,拿走了我手上的小盒子,把玩在他的指尖,他转而咒骂我,“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女人!他们既然把圣灵丹给了你,你早就该吃了,换来百年的不死之身和不衰的容颜——这一次是圣门临时变卦,就算你吃了圣灵丹,圣门也不会追究你。”
【丑女】圣灵丹,同样的百年
“不……这是大祭司您的……”
他楞了片刻——忽然笑道:“我?我自己有一颗。昨天我已经服下——剩下的这个……”他弹指打开了小盒盖子,递回了我的面前,“这颗圣灵丹还是你的。”
“我的?可……可我不是……”
“你做不成大祭司,还是可以吃。我许了即可。”
“……”
我只是发怔地盯着他两指捏着的白色丹药……
肩上,他的大掌紧紧扣住了我,他的指尖触着我的唇,那一双魅惑人心的紫眸里只有“我”的身影,他在命令,霸道却柔情:“吃下去——”
容不得我拒绝,容不得我反抗。
那颗白色的丹药,他塞进了我的嘴里,生怕我会反悔吐出来,他俯身,唇封了我的嘴,邪肆的舌尖将丹药推向我的咽喉。
那是……吻?!
当着整个皇朝的朝臣……当着紫焰王的面前,紫焰王朝历来最优秀的祭司大人……吻着……微不足道的我?
在场众人,包括圣门的诸位长老们大惊失色,却没有人愿意出来呵斥“他”的狂妄霸道。
他放开了我,笑着凝望我的绯红脸颊。
他说:“你说对了。我已经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了。你再多活一百年陪着我吧,陪我驱走这可怕的孤独与寂寞——等百年之后,看你是否有能耐把我从这个大位上扯下去——如果可以你就是下一任的大祭司,你可以继续活着。”
那是他的挑衅,可是到了最后,我听见了他优柔缠绵的话:
紫芬,我累了……
这一次,我不抢了……我们一起走……
我还有你,芬,百年将近,你怕吗?
芬,我……爱你……
缭绕在梦境里的紫色,挥之不去那一双紫眸的主人吻着“我”的柔情……
他——是谁?
可是,另一番痛彻心扉的心酸涌起!
他拿着唯一仅有的“圣灵丹”,紧紧地攥在他的掌心里,他说:“芬……那个女人跑了,带着皇朝的太子跑了……”
【丑女】害怕的那一把火
“圣门……需要你继续做大祭司吗?”
他点头,握紧了他的拳头,他坦然:“芬,我需要这颗圣灵丹,再过两天,就是我的百年大限,而你……只比我晚一天……”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看到那颗圣灵丹,“我”早已清楚他所想的:九十九年来……他早已告诉了我关于他的故事,我了解他,他是皇朝最引以为傲的大祭司,却有不为人知的过往,他害怕死亡,所以不惜任何代价,想要那一颗唯一仅有的“圣灵丹”,继续他的生命……
他对我说的“喜欢”,在一颗圣灵丹面前,这样虚无缥缈的爱情……纯粹,不堪一击。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握着他的手告诉他:“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紫焰,请你别为我担心……”
那双手紧紧揽着我,他似乎害怕我的离去:“芬,答应我,你还会陪我走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
“好……”
“我”答应了,却没有兑现我的承诺——
我想用自己的方式换得重生,偏偏,他在我的屋外丢上了一把火!
火势蔓延,可我无力开口呼救……
他的声音,那么冰冷无情:“贱人……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
火光冲天,我感到身上的灼热,火焰一点一点的吞噬我的身子,把意识残留的我生生折磨!
“啊啊啊——”我惊呼着从梦里醒来,满头虚汗,捂在心口的手掌下,扑通扑通的心跳一刻不停。
“麦麦?怎么了?”袁芯雅靠在我身边,擦着我额头的冷汗。
我退身,惊恐不已:“他烧我……为什么他想烧死我……”想起那把火,一股酸涩又委屈的眼泪顿时涌上我的眼眶。
娘见我这样子,她也害怕:“麦麦,你在说什么?”
“火……火……”
娘强行拉住了我,捧着我的脸害怕起来:“麦麦——你别吓娘,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子……麦麦!没有火!娘在这里,娘会保护你!”
“娘……”我呜咽着点头,靠在了她怀里……
我害怕那个梦,却偏偏心不由己地喜欢梦里的那双紫眸……
【错爱】对小漠的逐客令
× × × × × × ×
傍晚,是小漠自己来沁园找我。
“麦麦回屋——我给你看好东西。”小漠很兴奋。
“什么好东西?”我的小肚子还在犯疼,没多少心思和他说笑……
“回去你就知道了。麦麦……你怎么了?还在为早上的事情不开心么?”
我摇头,抬眼看了看我娘,她问我:“不想回去,今晚就睡在娘这里。”
我低头想了想,自己爬下了软榻——
小漠习惯性地伸手来牵我,我身子一闪,害怕被他碰触。
“麦麦?”他看不懂。
我只哼了一句:“你别碰我,会有娃娃的。”
“……”小漠挑着眉头,好半天闷不出半个声音。
走在回院落的小径上,路上见了我和小漠的家仆们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看一桩“怪事”——往日里,大小姐和最先进门的“小姑爷”总是手牵着手的,这一次怎么两个人像是在给人让路贴着路边边走呢?
到了我们住的院子里,我张望了一下,冷冷地问他:“你要给我看什么?”
“在屋里。”
屋里?
屋里的床上,铺了一堆星星——
我贴着屏风站着,眉头不禁紧锁!
“你做的?”
“嗯!”小漠重重地一点头,又担心地问起,“够不够,不够我再做。做完了我帮麦麦你挂起来——”
“你一个下午都在做这些?”
“是麦麦你自己说……喜欢的……”面对我冰冷的质问,小漠越说越没骨气,越说越小声,抬着眼皮不敢多望我一眼。
我走过去,直接跳上床,把床铺的“垃圾”一脚一脚地往床下踢!
“我不要你做的!我要霜城哥哥做的!我难道没告诉你吗?!你做再多有什么用!我不要这些——我要珠儿的那些!不要你的!”
扫清了床上的,我弯身去拉他睡觉的枕头,丢上了小漠的身子!
【错爱】分床不是分居
手一横,逐客:“出去!以后别睡我的床!”
一地狼籍的是他的心血,他还没回神,紧接着又被枕头打中——
“麦麦……你赶我走?”
“对!府里厢房很多!你去睡哪里都好,就是别回来睡我这床!”
“为什么!!”这不是软软的问。第一次,是小漠瞪着我大吼:“为什么赶我走?!”
这次轮到我被吓住了:“走、走就走了……你吼什么……”
小漠一脚跨过他的枕头,踩上他做的一堆星星,走到床边直接将我摁倒在锦被上!
他问着:“你不要我了?”
“我……”不算“不要”——只是,“不敢”和小漠睡一张床……
“我来替你回答!你已经不要我了……因为你喜欢我哥哥!”
“是。我是喜欢霜城哥哥,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喜欢他了——”
“那么我呢?麦麦你喜欢过我吗?”小漠低下头,少年的稚气脸庞紧紧贴着我,温热的气息吹在我的脸上。
我支吾起来……
现在的感觉怪怪的——
身下有什么灼热硬物顶着我,还有莫名的燥热感觉。
“你在想什么?想编造谎言来骗我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么简单的问题需要想那么久才能回答吗?!”
“小、小漠……你干什么……”
小漠这样极端,我突然想到我梦里的那个紫眼睛男人,一开始还能和梦里的“我”温柔说话,可是到了最后他一凶悍,直接放了一把火“送”我!
我害怕小漠一激动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冷嗤,伸手掐上了我的脸颊,威胁道:“麦麦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以前的誓言?你说你不会丢下我——我也说过,如果你撒谎骗我,我就‘吃’了你。”
“吃、吃什么?怎么吃?”
我是生的——难道要把我煮了蒸了还是炸了?
小漠一笑,眼中掠过一丝诡异;手一松,他放开了我,直言不讳:“让你变成我的女人——哥哥就不会要你了。”
【错爱】小漠与霜城的区别
他引着我的记忆,问我还记不记得邵天涯回来的那个下午。
“邵叔叔和大夫人做的那事才会有娃娃,才不是你想的那样碰碰手、睡睡觉就会莫明其妙多一个孩子出来——笨蛋麦麦,如果哥哥他要碰你,我绝对会抢在他前面!”
我皱眉……算是听懂了前面的,乘着小漠想俯身吻我,我起脚踹上他的肚子,依旧把他踢下床!
“你……”他捂着小腹,厉眼瞪我。
我扯他的枕头,硬是塞进他的怀里:“就算是——我也不要和你同睡一个床!你长大了我也长大了!我们分床——你要是敢碰我一下,破我的清白,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会永远永远地恨死你!”
小漠冷嗤一声,嘀咕着我听不清的话……
“你嘀咕什么?”
“你是想赶我走——好让哥哥来你屋里睡你的床?”
“是又怎么样!”
“我不会把你让给霜城哥哥!”
小漠够倔,他抱着他的枕头抢了余嬷嬷睡的外间,嬷嬷隐约猜到了我们两个孩子的顾忌,也就顺其自然,没有问出让我和小漠难堪的问题。
对于来收拾屋子婢女们,余嬷嬷总有借口盖过我和小漠“分床”的真相。
最初那几天,人都睡下了,静悄悄的屋里,会传来外间他叩着墙垣的声音——
“吵什么吵?你不睡觉去找老鼠玩去。”
大半夜的,只有老鼠不睡觉地钻洞刨坑。
小漠的声音反问我:“你怎么也不睡?是不是没了我睡不着?”
我掀开被子坐起身,冲着外间喊道:“你去死——”
小漠漫不经心地随口问我:“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会重新喜欢我?”
“你臭美!以前我就没有喜欢过你。”
“那就试着喜欢我……别去喜欢霜城哥哥。”
“凭什么?”
他在那里笑了笑:“喜欢我很简单……因为我本来就喜欢你,不像霜城哥哥,你还要费力让他来喜欢你。”
【错爱】小漠脑里混浆糊
“霜城哥哥有很多你没有的——”我反驳他,首当其冲的,小漠没有霜城哥哥的那双紫眸!“霜城哥哥有功夫你没有;霜城哥哥个子比你高!”
他一哼,反驳道:“再过几年我会和他一样高!但是他喜欢珠儿,不喜欢你;而我只喜欢麦麦你一个。只有霜城哥哥那个傻瓜才会去喜欢一个丑八怪而不要你,也只有你这个傻瓜追着不爱你的霜城哥哥,这又是何苦——”
这一说,我心里更不平衡了。
对啊,珠儿那张被火灼烧的脸,绝对无法与我相提并论,那张被毁容的脸看着就害怕。可为什么霜城哥哥只喜欢那么丑陋的珠儿不要我?
“麦麦?睡了?怎么不说话?”
我不应声,就任他自言自语,我光是想想霜城哥哥喜欢珠儿我心里够烦的了,偏偏后面有多一个小漠抓着我不放!
这一出戏……还要闹多久?
× × × × × × ×
此后,只要我醒着的时间,我都往琼月楼那里去蹲点。干瞪着我娶进门的“小相公”和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有说有笑。
而小漠只守在我身边,有时候我被他跟得烦:“你能不能别像小狗一样总跟着我?!”
“你见过这么大的小狗吗?”
时间总是过之匆匆,很快,我们已经是13岁的年纪了,小漠那一脸少年的英气更是盖不去掩不去,就连他头上的那些小黄毛都开始泛滥,那是一头淡雅的金发,夹杂着些许棕色的发丝,合着棱角分明的脸孔,可见淡淡的气宇不凡。
“你为什么不去看书?”
“书没有麦麦你好看。”
我脑袋上黑了三条线:“那你总该有问题去问问牧夫子吧?”
“问了,夫子回答我说你是‘祸水’——”
“你问了他什么?”上面那句话要是搁在我娘袁芯雅的耳朵里,可怜夫子又要挨一顿板子了。
“我问夫子:麦麦你什么时候会对我回心转意?”
我头上又多黑了三条线!
【错爱】爱你会放你幸福
我肯定:小漠的脑子里混的都是浆糊了。
我一哼:“如果我还是喜欢霜城哥哥呢?”
“我等你。愿意等你,只是别让我等太久——等我们都老了,那时候什么都没了。”
我不理他,继续往前走,肩背上一紧,是他抓了我,小漠喊住我,那话说得有些挑衅:“你喜欢哥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想这样等多久?”
“要你管!”
“明明是麦麦你在害怕。你怕得到的答案是哥哥他喜欢珠儿不要你,既然哥哥都不会喜欢你了,你何苦还要追着他。”
“小漠你讨厌死了——别再缠着我啊!”
我一哼,拍开了他的手,只差脱口而出:我是喜欢霜城哥哥的那双眼睛!和梦里的那双眼睛一样——
小漠冲着我的背影吼:“如果哥哥他喜欢你,我就成全你!不再缠着你!可他不喜欢你——我凭什么要让!”
“你说谎!你在乎我还把我让给他,那又算什么?!”
“因为……你喜欢他……只要你快乐,我就没怨言。我成全的是你——又不是他。”
我取笑他:“这算是喜欢?”
小漠说:“换句话言之,麦麦你不是真心喜欢霜城哥哥!你只是想从珠儿那里得到你要的‘东西’,一直以来你要什么,大夫人都能给你。如今大夫人不再过问你的事,你只能凭自己去争去抢。霜城哥哥只是你不甘心的‘失败’。麦麦——那不是喜欢!只是你想从珠儿那里抢的‘胜利’——”
我皱眉——这黄毛小子居然“教”我什么是“喜欢”?!
他又怎么可能知道我对那双紫眸的眷恋!
那是我等了好久好久的“人”——
梦里,我看到“他”的一瞬间,涌在心里的暖流,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只想和那双紫眸的主人在一起!想和霜城哥哥在一起!
就算我不喜欢,我也要霸着原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
漠霜城是我娶来的,我不许他水性杨花,不许他劈腿我以外的女孩子!
【错爱】珠儿的示威
× × × × × × ×
琼月楼上,漠霜城刚走,珠儿正在弹琴。
古筝的弦音骤然一停——
我好奇地转头,珠儿离开了她的位子,慢慢朝我走来。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我退着,在一旁的小漠一见情形不对,他过来挡在了我面前。
珠儿慢慢扯开她脸上的面纱,冲着我冷笑:“姐姐……你怕珠儿?”
她的笑合着她脸上的伤痕,狰狞恐怖……
“你喜欢霜城哥哥?”
她像午夜的女鬼一般,轻飘飘地问着我,带着冷蔑的笑。
我抓着小漠的手臂,给自己壮胆:“是!他是我相公!我干吗不能喜欢他?!”
说完的时候,小漠的身子一僵,垂放在了身侧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握成了拳!
珠儿笑得很得意:“可惜了,姐姐……霜城哥哥他不喜欢你啊,他喜欢的是珠儿,不是姐姐。”
“我知道!”说到这事上,我没来由得气,我娶进门的男人居然当着我的面和我的妹妹搞暧昧,我的绿帽子戴得难受呀!
珠儿这么挑衅,我不甘示弱,“总有一天霜城哥哥会想明白!他会回到我身边做我的相公!”
“你错了,漠霜城是我的。我不给你——就算我不喜欢他,我也不会轻易地放开他,那么便宜你!”
“你说什么?!”
惊讶Сhā话的是小漠,他脑筋转得快,一下子听明白了珠儿话里的话。
我闷了半天,难以置信:“你……你是说你不喜欢霜城哥哥?”
“是又如何?只要姐姐你喜欢他,我就不放——”她瞪大了眼睛,瞪着我,“姐姐……你要什么有什么,你是邵家的大小姐,所有人都宠着你,因为你娘是大夫人,所有人都怕她……我要让你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最想要的——我偏不给你!”
这话激得我气呼呼也就罢了,只要珠儿不说那后面的话,我发誓我可以很“淑女”地不去理会这个疯子。她霸着霜城哥哥,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办法去感动他,让他回心转意看清这个心如蛇蝎的丑陋女子!
【错爱】话不对头就打架
偏偏珠儿说了,她在咒一个人——
“是你娘毁了我的脸!是那个狠毒的女人把我烧成这个样子!她该死——她是毒妇她该死!”
“我不许你骂我娘!”
算是被我娘料到了,珠儿会说话,分清她所理解的“真相”之后,她真的开口骂袁芯雅。
一时间,两股怨气激着我,把我推了上去,直接和珠儿扭打起来,别看珠儿弱不禁风,又抓又打的,还不忘用恶毒的话刺激我:“漠霜城他宁可喜欢我也不要你——有、有本事,邵麦你去毁了自己的脸!和我平起平坐抢漠霜城啊!”
我一脚踹上了她的裙摆,在她的裙子上烙上了一个脚印——
身后,有人抱着我往后拖,我看清了是小漠,忍不住吼他:“拉我干什么!你要是喜欢我就帮我一起打她!”
“胡闹!!”震耳欲聋的咆哮。
不料,霜城哥哥去而复返——
他冲过来,直接抱起了珠儿察看她的伤势。
珠儿露着惊惶失措的神色,蜷缩在霜城哥哥的怀里,颤声道:“霜……别怪姐姐……是珠儿不好,珠儿不该害姐姐伤心……”
“你不要装了!”我站稳了身子,甩开身边的小漠,我急着告诉霜城哥哥真相,“霜城哥哥,珠儿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她是想利用你,她想从我身边把你夺走!她……”
霜城哥哥寒着目光盯着我,一道犀利的眼神直接把我的后话压了下去。
我不甘,伸手去扯身边的证人:“小漠——小漠他也听见了。小漠你告诉霜城哥哥,珠儿刚刚说的那些——说啊,你快说啊!”
那一边,珠儿还在装柔弱:“霜,对不起……你还是别喜欢珠儿了,姐姐她很喜欢你啊……珠儿不该占着你……”
丫的,这话说的我浑身掉鸡皮疙瘩,难道我喜欢霜城哥哥需要你来怜悯和施舍吗?本来就是我的男人,我还需要你来“让”给我?!
霜城哥哥沉声:“连城,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错爱】我就打她,怎么了
小漠的眼睛瞥了我一眼,我压根没有期待什么,小漠总是会帮我的,就算此时此刻我要他撒谎向着我,他不会犹豫丝毫。
却不料,小漠淡然无奇地说:“是麦麦先动手的,我没拉住。”
此刻,犹如一阵寒冷彻骨的风把我刮来又刮去——
什么叫是我“先动手”的?
你问问千百万的观众的眼睛——那是我先动手的么?!
(话外音)那些千百万观众的眼睛说:的确是麦麦你先动手的……
我当即反驳:“是邵珠‘先动口’的,她骂我娘是毒妇!”
不光骂,她还咒我娘——我要是不反抗、忍气吞声,我就是对不起疼我养我的袁芯雅!
“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简直像刁妇!”
这是霜城哥哥骂的……
我怔了、我懵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安慰珠儿什么,我听不见,耳边一直徘徊霜城哥哥的话!
轰鸣着,驱之不散……
刁妇?刁妇?
我刚刚步入花骨朵的美丽少女时期,说老一点就是一个黄花小闺女,霜城哥哥却直接把我升级变刁妇?!霜城哥哥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骂我?
“麦麦。你跟我去书房,我有话和你说——”
我气呼呼地不去理会漠霜城,他过来拉我,强行拉我离开,我一回眸,果然看到邵珠脸上得意又肆然的冷笑。
笑——笑不死你?!
× × × × × × ×
琼月楼上的四个人,走了两个,还剩两个。
珠儿在地上拾起了她的面巾,掸着自己衣裙上的灰尘,忽然发现屋里另一个黄发的少年没有离开。不知不觉他立身在她身边,背着光线的那副表情泛着阴狠——
“你、你怎么不跟去?”
在邵珠的印象里,漠连城就是邵麦的跟屁虫兼小狗。
小漠微扬唇边的一抹冷笑,他说:“不急,因为我有话和你说。”
“我和你没话题。”珠儿想了想,提起刚才,“刚刚你为什么撒谎维护我?”
【错爱】那一夜的大火
他只是在默默等待,等着慢慢消逝的这段时间里,盘算刚才离开的我和漠霜城已经走出了琼月楼的范围,看不到、听不到这里的半点动静。
珠儿见他沉默,她反而激怒他:“你再不跟去,是在给那对狗男女制造独处的机会吗?”
“我最见不得你这张丑恶的嘴脸——更不会维护一颗丑陋内心的女人!”
话音刚落,男孩子伸手过去强悍地扯着邵珠来到楼宇的楼栏前!
小漠不会武功,可毕竟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孩子,他逼着白衣的少女俯瞰地面,那是一段足以摔死人的可怕高度——
“你、你干什么?”
邵珠无力挣脱,只能挣扎。
头顶上落下漠连城冰冷无情的警告:“你可别乱动,我没有哥哥那么好的功夫会飞下去救一个丑八怪,你再这么动着……万一我抓不牢,你掉下去了——会摔死。摔不死呢……也会摔得更丑。”
“不、不要——漠连城,你究竟想说什么?”
“不许欺负麦麦!再让我看见你气她、羞辱她、陷害她——我总有一天会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他嫌弃地松开手,丢开吓慌了神的邵珠,讽刺道:“这个世道真奇怪,同样是邵叔叔的孩子,麦麦不仅长得好看,心地也善良;反之,你不仅容貌丑陋,连你的心都是畸形难看的。你什么都比不上麦麦——”
漠连城更是坦白:“老实告诉你,你不用心怀鬼胎地嫉妒麦麦、陷害麦麦——更不用整日诅咒大夫人。当年放火烧你、毁你容貌的不是别人——是紫樱姨娘。”
“不、不是的……”珠儿惊讶地连连摇头。
“不知道紫樱姨娘是谁吗?我告诉你,她是生你的娘亲。那个晚上,我起夜小解,是我亲眼看到她把你丢在亭子里,堆上了柴火,丢上了火把。等你疼醒了开始哭喊,她才似模似样地喊着‘救命’,我就好像在看一出戏,那个女人当年就像刚才的你一样虚伪。这个真相我没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你。这是你欺负麦麦,我送给你的‘回礼’。”
【错爱】绝情的坦白拒绝
“不!不是——漠连城你说谎,不会是我娘害我——怎么会是我娘呢——”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出去问她。”他说着,情不自禁笑出了声,“似乎我还应该感谢紫樱姨娘,那晚麦麦看到大火,丢了魂一般,也因此,我能和麦麦成亲。看来你这张脸,毁得还是有价值的……哈哈哈……”
“不、不是——不是——”
邵珠难以接受,她从漠连城那里听到的“真相”。
× × × × × × ×
漠霜城的书房里,他掩实了房门——
“麦麦,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在叹气,重重地唉声叹气,语重心长地劝我,“别欺负珠儿,她够可怜了,你是好孩子,难道不能和珠儿好好相处吗?”
我蔑视了他一眼:好孩子?谁是好孩子,半柱香之前,也是这个声音在骂我是“刁妇”唉,这一下,我怎么又退化成了“好孩子”?
这地球的离心力真大,一会儿就帮我“脱水”了,霜城前一刻洗完了衣裳,眼下已经开始拍衣裳、晾衣裳了。
可一看到他的紫眸,那一股怨气没理由地退回了我的肚子……
我没自尊、没原则,喜欢霜城哥哥喜欢到连我自己是谁都忘了。
我磨着嘴皮子,怯怯地告诉他:“珠儿她真的不喜欢你……霜城哥哥,麦麦喜欢你……”
他一笑,问我:“就因为这个你打珠儿?”
“不是,是她骂我娘。”
“珠儿不是那样的人——”
“你又没听到,为什么只相信珠儿不相信我?”
想着,我心里就更怨小漠:他敞着耳朵装没听见!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对霜城哥哥撒谎!等一下,第一个倒霉的就轮到那个黄毛臭小子!
漠霜城说:“麦麦别这样,我喜欢你——只是兄妹之间的喜欢。就像亲哥哥喜欢亲妹妹那样的关心和疼爱,这样的喜欢绝对不会变成男女之间的情爱。你可明白?”
我摇头!死命地摇头——
【错爱】又是兴师问罪
“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只能是那样的喜欢?”
我不缺哥哥,有娘疼我就够——
“麦麦听话……”霜城的声音一直是软软的,软如絮,一直都是这么动听的声音在蛊惑我。
他在我耳边劝着,“和连城好好过日子,只有他是你的夫。我永远做不到像连城那样喜欢你——但我会永远保护你——”
“不要不要!我要霜城哥哥喜欢我!你也是我娶进来的!”我赖进他温暖的怀抱!“凭什么我要把你让给珠儿!我不要!”
那双紫眸,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了!
如果我忘了以前的那一切,但至少我记得,我命中的良人——有一双紫色的温柔的眼睛!
漠霜城给我那个永远不变的回答:“我留在你身边只是为了照顾你保护你!”
“不能喜欢我吗?”
他摇头,甚至取笑我:“麦麦,你对我的感觉不是‘喜欢’、不是‘爱’——等你长大了就会发现,你喜欢我是因为你我是……”
很久,他都没说出下文,只是一脸蒙着难言之隐看着我……
“是什么?”我追问。
他不说下去,我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那个他不能喜欢我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他闷了半晌,低声地掩饰着什么:“只能是‘兄妹间血肉相连’的错觉——”
这话说得,我听着迷糊:“你是小漠的哥哥,又不是我的哥哥。我不缺哥哥!我只要霜城哥哥你做我的相公……”
我的话音未落,小漠推门闯了进来,恰巧——他听见了最后的那句话。
漠霜城不愿意和我纠缠,把我推给了小漠:“连城,你和麦麦回去。以后不要再去琼月楼打扰珠儿了。”
我赌气,冷言道:“你是怕我在那里碍着你和珠儿卿卿我我。”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麦麦,我们之间不可能。”
我执扭:“那是你一厢情愿。总有一天,我会让霜城哥哥你看清珠儿的真面目,而你只能是我的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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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爱】卖卖卖完了没有
× × × × × × ×
晚膳,我没有去饭厅,小漠也没去。
我坐在床铺上,他坐那一头屋子的门槛——
等余嬷嬷把晚膳摆在了我们的桌上,她退去。小漠终于忍不住发问:“你是真傻吗?哥哥说他不会喜欢你——麦麦你听不懂?”
这算他的“兴师问罪”?
我更想问了:“那你在琼月楼上为什么撒谎?!”
“你指珠儿欺负你?你不是占了上峰,还气什么?”
“我是指你撒谎!你可以告诉霜城哥哥真相——”
小漠一耸肩,冷哼了一声:“如果我说了,霜城哥哥明白这是珠儿的诡计,他就不会再喜欢珠儿,我岂不是把你让给了哥哥?”
“所以你宁可撒谎?”
“我不觉得我做错了。麦麦,先用晚膳吧,不然都凉了。”
我吃气吃饱了,也没让小漠吃上热汤热菜,我把床上的枕头丢去砸他!
他却笑:“砸吧,就算你砸死我,我还是喜欢你——而霜城哥哥他说了他不喜欢你。”
我气得跳下了床,索性趴在铜镜那里埋头背对着小漠——
身后,是他时不时的“挑衅”:
“麦麦,是你最爱的胡萝卜丝。我都给你留碗里了。”
“麦麦,我帮你扒了鸡腿的皮,是大鸡腿——不吃的话,我就下筷子了哦?”
“麦麦……”
我“嗷”地吼了一声,直接冲着屋外的他大喊:“你‘麦’完了没有!吵死了——”
这一声吼完,外头的他不再吱声。
我趴在自己的手臂上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镜中映着屋里的烛火,明晃晃的,我更看清了自己的脸……
小丫头的稚气,少女初露的清秀……全都在镜子里。
那个虚无却又真实的——是我?
比不上紫樱姨娘的倾国倾城之貌,但怎么说都是一张姣好的脸,完整不掺杂质。
【错爱】“撕毁”的容貌
手指不听使唤地悄悄爬过去,指尖触及铜镜里的影像,摸着镜中的我,镜子里的那张脸是冰冷的……
摸着摸着,我突然想起白天珠儿对我吼的一句话。
——珠儿说:有本事,邵麦你去毁了自己的脸!和我平起平坐抢漠霜城!
毁了……我的脸?
变得像珠儿一样难看……
然后霜城哥哥也会……喜欢我?
变得难看——
毁了自己的脸——
目光中,我看到了余嬷嬷摆在柜子上那一篓女红绣线,里面……有剪子……
如果,我也毁了我自己的脸,就能换回霜城哥哥……
我像是中了魔咒,越是想着漠霜城,越是想着那双只能属于我的紫眸,我越是有勇气走向那柜子,执起那把尖锐的利器。
天真地认为,只要痛一下,就可以换来我要的长厢厮守……
只要划下去,如今不如我心意的一切都会彻底改变……
只要……一下……
“麦麦!”突然闯进来的小漠抢走了我手上的剪子,丢在了一旁。
尖锐的尖子划过他的掌心,泛起殷红血滴!
他顾不得手上的伤,紧紧抓起了我的手腕:“你干什么!”
“我……”对着他的紧张,这时候我害怕了,这才惊讶地端看自己的手心……
万万没想到刚才的我,竟然拿着剪刀对着自己的脸?眼里热乎乎的,我的鼻子也酸,“我不要了……”
“不要什么?你不要你的这张脸吗?!”小漠冲着我大吼,“就算你划花你自己的脸又能怎么样?!霜城哥哥不会喜欢你!只有邵珠会很高兴!因为她把你毁了!把你也变成像她一样难看!”
我气得跺脚:“对!我就是要难看!我不要现在的这张脸!我变得难看霜城哥哥就会在乎我,他就会喜欢……”
“他不会喜欢你!”小漠气极败坏地打断我的话!“你这个傻瓜!他喜欢珠儿,你看不懂吗?”
“我不是傻瓜你才是!我看懂了!他喜欢难看的珠儿,我也要——”
【错爱】沉重纠结的风筝
“我不傻!只有麦麦你最傻!你看不懂吗?我喜欢你……”他的话,突然软了下来,柔得似水,“麦麦,我喜欢你。漠连城喜欢漂亮的麦麦……你看不懂吗?哥哥他和珠儿在一起,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互不干涉不好吗?”
“不好不好——”我连连摇头,想到珠儿那么得意的笑,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去甩小漠扣在我手腕上的手,我喊着,“小漠你是我的,你不喜欢我喜欢谁!漠霜城也是我的!他就是不能喜欢珠儿!”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喜欢你就该是天经地义吗?我早就喜欢你了——在霜城哥哥出现之前,麦麦我早就喜欢你了!哥哥他只是多余的人!”
“不是!霜城哥哥是我的,是我麦麦一个人的!”
“可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小漠重新抓上我的手,“从前就只有我和你!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只有我——漠霜城一来,我只能分到一半的你!
并不是看不到小漠眼中苦苦的哀涩……
我看到了,偏偏觉得讨厌,刻意忽视小漠的一切!
“分到一半还不够吗?我连霜城哥哥一半的一半都得不到!他要把我留给你。可我本来就拥有你——我要的是霜城哥哥!”
“哥哥他喜欢的是珠儿!”
这句话,小漠不止一次地对着我喊。
喊到声嘶力竭,连嗓子都干哑——可我偏偏倔强得不肯放手。
很奇怪,我们四个就像风筝的一串尾巴——
漠霜城喜欢珠儿,我喜欢霜城哥哥,小漠喜欢我,纠结在一起,谁都不肯放手的“喜欢”扯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重,重得飞不起这只本该属于天空的风筝,得不到本该属于它的自由。
可笑的是,前面的那一对,漠霜城和珠儿,表面相爱,其实各怀鬼胎,各有各的算计,虚伪得拿着表象来忽悠纯情善良的我。
后面的那一对:我和小漠,表面分分合合,其实……其实早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厚感情藏在了我们彼此的心灵深处。
【错爱】变本加厉的疼爱
只不过,小漠很早就体会到了那种异样的感情就是“爱”;而我懵懵懂懂,更是在不适当的时候,被漠霜城的一双紫眸迷得忘了细细去品位本该属于我的爱情,搅在一滩子的泥坑里,心甘情愿地沉沦也就罢了。
却怎想——另一场生离死别的变故,已经悄悄临近了我们。
× × × × × × ×
还记得那天我对紫樱抱怨珠儿的事情吗?
也是那一次,紫樱对我的关心和宠爱不减反增——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可她根本就不去琼月楼看一眼可怜的珠儿,有时候,珠儿会戴着面纱走在花园里,远远地看着她的娘,不敢接近。
姨娘的所作所为,我更是看不懂,无论珠儿是否在暗处悄悄看我们,她依然对我宠爱有加。
完全弥补我所失去的母爱:这一年来袁芯雅体弱无法时时刻刻关心、照顾我,紫樱却补上了,做得丝毫不差于一个母亲该尽的本份。
但事实终究是事实:侯爷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娘是袁芯雅,只是袁芯雅,只能是袁芯雅!紫樱做得再多终究还是我的“姨”娘,替代不了袁芯雅。
府里又开始传疯言疯语:
一说,紫樱巴结我对我好,是图着大夫人归西了之后,利用我这个不懂事的大小姐,她好做大夫人。然后……一脚踢开我这块踏脚石,为她的可怜女儿报仇。
又一说,紫樱是借着我来爱她自己的孩子,众所周知,珠儿那张被毁容的脸,就算府里的人拥护紫樱姨娘,给珠儿面子不敢造次。可真要看见戴着面纱的珠儿,他们正眼不敢抬一抬,怕风一吹,吹走二小姐脸上的面纱,他们害怕晚上做恶梦。是个聪明人都会追着可爱的麦麦大小姐,谁去管那个丑女?!
再有的——索性更谣言,有人说,我就是紫樱的女儿,是她当年抱走了袁芯雅的孩子,把我换给了我娘?!
最后的那个实在很疯言疯语,我见到袁芯雅的时候不敢提起,怕我娘听了,她身子受不了。
【错爱】过滤剩下的感情
不知是不是体虚病痛,折磨得娘无心无力。她不太过问紫樱对我照顾的闲言碎语。
娘只叮嘱我:紫樱给我吃的东西,第一口给小漠尝;紫樱给我用的东西,第一时间让余嬷嬷抖上七八百遍;紫樱给你一切的好处,你都要过滤了才能拿来用。
“麦麦,有一样东西过滤了就扔掉,连渣子都别留。”唯有这一句话,她只说了一遍。
我问:“什么东西?”
“她给你的是爱还是恨,哪一样你都不许留。”
我自然是笑,想都不想就回答袁芯雅:“想要也放不下呀,麦麦身上灌满了娘的爱,塞不进其他的了。”
她笑着,搂着我,说我“傻孩子”——
袁芯雅这边好说,可对于疯言疯语,霜城哥哥那里显得古怪,那段时间里,他一惊一乍,恍恍惚惚在算计什么。而他的书房里的“常客”不再偷偷摸摸,蓝眼睛的采花贼兼毛毛虫——京波澜自称是漠霜城的“师兄”,开始把侯爷府当他家的后花园,随时进进出出,找霜城哥哥交头接耳。
不知道的还以为霜城哥哥和毛毛虫玩gay——
那词什么意思?好似我上辈子的时候能翻译,眼下记忆破碎,时不时会冒出来一些奇怪的词语……不能怪我呀。
× × × × × × ×
我依旧很喜欢后院里的秋千,只不过,小漠不再站在后面帮我推——他倒是想,可惜我连我的衣裳角都不让他碰一下。
时间久了,他也不说什么,无怨无悔地站在旁边。
我还记得,那是初春的季节,草地上的绿茵刚起,花儿都还没开。我坐在秋千荡啊荡的,纯粹是喝西北风,喝得那个叫苦啊……
晃高晃高的时候,我看到围墙后面站着霜城哥哥的身影,恰巧他的一抬首,远远的,他和我的目光交接。
我的耳边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啪”——
不要误会呀,那不是暧昧的眼波放电!
【错爱】掉落的秋千与惊醒
而是……我这个荡在半空的身子……成了抛物线的落体物。
那一声的脆响,是我秋千凳子的绳子脆生生地断开了!
我来不及开口惊喊,耳边是呼啸的冷风,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等着落地……心里玄乎,就算摔不出大疼小痛,心里头的惊吓也够受了。
身子撞进了一个满是男儿气的阳刚怀抱——
我感受到的温暖,感受的他结实宽大的胸口跳动的心脏。我一喜,是霜城哥哥跑来救我,我脱口而出就喊“霜城哥哥”。
就在我喊漠霜城的同一时间,“他”护着我的身子落地,他在下,我在上。我听到了那一声熟悉的闷哼——
小时候的那一天,也是这么一声闷哼……“他”挡在我面前,抢走了那个坏夫子打向我的一尺子,把所有的痛留给他自己。
我后悔了,后悔我喊的……我喊错了……
惊慌地抬眼去看他,小漠眼底的哀伤已经崩溃,我看到涌在他眼眶里淡淡的一层泪水,他咬唇,还是漏出了一声呻吟,紧圈着我的腰的手臂,他慢慢放开了。
强忍着哀伤,他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意,问我:“有没有……摔着?”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像是被铁锤狠狠擂了一锤子!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他说得断断续续,是撞地的伤痛?还是……他的心口已经涌血无法治愈的痛?
一时间涌在我心里的酸意把我自己弄迷糊了……看到小漠眼眶理那层薄薄的眼泪,我心痛……居然想发声大哭,想扑在小漠的怀里……好好地大哭一场……
我被自己心里的这个想法吓到了!
惊惶失措地推开了身边的小漠,不敢看他、不敢和他说话,急忙起身奔离了这一处的花园……
可怕的那个,不是秋千……
可怕的那个也不是高墙之外,我措手不及的霜城哥哥……
我忽然发现,害我的心无法平静的……居然是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的小漠?!
我在门洞那里撞上了霜城哥哥,我不敢看他一眼,绕开了他,独自跑开——
【离别】从不计较得失的爱
× × × × × × ×
“有没有摔到?”漠霜城走去,在小漠面前伸手示意要拉他起来。
漠连城冷嗤一声,倔强地自己爬了起来,手臂却依然很疼!
漠霜城走去察看秋千的身子,他自顾自地嘀咕:“好端端的,这东西怎么断了?”
那一截的断口的高度,才刚刚好到他的胸口。摸索断口上一半整齐的裂口,漠霜城皱紧了眉头,他转首问道:“连城,这是你做的?”
“做什么?”
“你在秋千上做手脚?你想救麦麦,想要她回心转意对你好——你也不用使这么狠的手段!”漠霜城的斥责成了斥骂。
“你有病!我那么喜欢她怎么可能害她受半点伤!”扶着肩臂,小漠看了看地上的绳子断口,再起身站到漠霜城身边去看上面半截的断口。
不得不提,小漠身子长得很快,不知不觉,他的身高已经赶到了漠霜城的肩臂之上。
看完了,小漠咬牙切齿,咒骂起来:“贱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连城!去哪里?”漠霜城一把抓住了怒气冲冲转了身的弟弟。
“琼月楼!”
“哪都别去,去我书房,我有东西要给你。”
“哥哥!你看不懂吗?这是邵珠在秋千上动了手脚,是她想害麦麦!”
漠霜城装作没听见一般,他重复他的话:“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等拿了之后,你再去琼月楼找珠儿。”
想了想,小漠点头,跟着漠霜城往他的书房去——
进了屋子,门上锁了,漠霜城坐在他的书桌后,比了一下手势。
“我不坐。”漠连城催促着,“哥哥你要给我什么快给,我不想多停留。”
“不坐也罢,我先问你——这是第几次了?”
“哥哥指什么?”小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漠霜城冷然失笑,他起身走来,望着身高已经到了自己肩头的弟弟,他绕着他走,打量漠连城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
他问:“这是你第几次舍身救麦麦?”
“不记得了。”
【离别】前往昆仑的书函
“是太多次了记不得?”
“为何要记?”
“因为——”漠霜城加重了语气,严厉道,“如果每一次都致命,你可算过自己赔了几条命给麦麦?!”
“我的命就是麦麦的。”
“你只有一条命!”
小漠哑然,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眼神移到了窗外,看着淡淡蒙蒙的阳光:“这一条命只给唯一的麦麦。”
“等你玩完这条小命,你还怎么保护麦麦?把她留给我来守护一辈子吗?”
这一问,小漠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漠霜城在书桌上执起了一封信,他说:“拿着这样东西,我送你去一个地方找波澜。”
小漠只是看了看漠霜城,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信,不发一言。
“怎么不问我会送你去哪里?”
“我哪里都不会去——为何多此一问?”他不屑地反问。
“这是我写给京波澜的举荐书——后天,我就送你离开麦乡,去昆仑。”
小漠没有动,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漠霜城手里的信。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进入昆仑学武的——连城,这是难得的机会。”
“我不希罕——”
“机会我给你了,去不去随便你。”漠霜城丢下狠话,“手无缚鸡之力还想保护麦麦——也许下一次没那么幸运,有可能死的不仅是你,还会是麦麦!”
“那也总比你横在我们之间好!我宁可和麦麦一起死了做对鬼夫妻!”
“连城你……”
“为什么你要来?为什么你当初不带我走非要留在这里答应和麦麦成亲?!为什么你要Сhā进我和麦麦之间!夺走我唯一爱的麦麦!”他骤然歇斯底里,“漠霜城我讨厌你!是你抢走了麦麦!她不再喜欢我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也许麦麦从来就没喜欢过你。”这是漠霜城冷漠的回答。
“你胡说……”
漠霜城甩手,将书函丢在了漠连城的脚边,冷言:“最后问你一次,去还是不去?!”
伴着漠连城的冷笑,他的唇在动,很清楚地告诉了漠霜城,那句始终不变的话——
【离别】干嘛见我就跑
紧闭的屋子里,传出惊雷一般的巴掌声!
惊走屋外刚刚回归麦乡享受春意的雀鸟……
这一年的早春,春寒乍暖。
× × × × × × ×
我趴在栏上俯瞰亭子下的池塘里的鱼……
金鲤子啊,越来越多的金鲤子,一条一条滚圆的鱼身子——当年我和小漠盘算着抓的鱼,如今已经成了生鱼宝宝的鱼爸爸鱼妈妈,或者……已经成了鱼爷爷鱼奶奶……
小漠……
我捻着手里的鱼食,竟然在身下的水面上看到了小漠的身影,总在我身后吵吵嚷嚷喊着“麦麦”的男孩子……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宽阔温暖的怀抱?
我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小漠,这一年来……在我忽视他的短短一年里,他早已出落出了少年的俊气潇洒——
并且是……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小漠……
“我、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呀?!”我抱着发烫的脸蛋使劲使劲摇头!!
我不是喜欢霜城哥哥吗?
我不能对小漠也有那个心啊……
不对不对,小漠也是我的相公,为什么他能喜欢我,我不能喜欢他?因为霜城哥哥?因为那双令我魂牵梦萦的紫眼睛?
为什么这么多问号呀……想得我的头都疼了。
眼角余光里,我看到了走在小径上的一个身影,一手捂着他的脸,垂在身侧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步履恍惚。他的一抬眼,看到了亭子里的我……
我努力平定下少女怀春的鬼心思,等着他往我这边走来。
却不料,小漠的脚步犹豫了一小下,他刻意躲开了我,直接绕过亭子,背对着我继续赶他的路!
“你站住!”我高声喊他!
小漠的身形一顿,站在那里,却没有回身……
丢下手边碟子里的鱼食,我冲出了亭子追上花园的小径,站在他的身后,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依然一动不动……
【离别】心未明,却是离别
“你、你见鬼了?”我恨恨地吼他。
不就是喊错了一句话,他需要那么在意吗?都不愿意跟在我身边了?
“小、小漠,你怎么不说话?”
“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这话什么意思?!我立刻拉住了小漠的衣袖:“我在问你话!”
“什么?”他的声音低低的。
“你跑什么?见了我就跑!小漠——连你也讨厌我了吗?”
他摇摇头,被我拉住的手却在瑟缩、在挣脱……
“没有吗?你为什么不转身看我,你明明就是讨厌我了!漠连城——难道牧夫子没有教你背对着别人谈话那是不礼貌的吗?!”
我强硬地拉着小漠的身子,拉着他面对我——
我只是害怕……害怕连最后留在我身边的小漠会丢下我……
“你……”
我惊讶地望着他的脸颊……那一片的红肿,带着隐约可见的指痕!
小漠仍在撇开他的脸,不容我多看他脸上的红痕。
“谁打的!”我看着他发红的脸颊,伸手去触他破裂的唇角,指尖染上了小漠唇边还在涌出的一丝血。
“没事……”小漠摇头拉下了我的手。
“我问你是谁打的你——”
“是谁打的有什么关系,反正打都打了。”他冷哼着,目光终于有勇气转来面对我,他说,“脸上挨一巴掌算什么,有人把一巴掌打在我心上,那才疼。”
“小漠……”
他说的……“有人”是指我吗?
“别再叫我小漠——我不是小漠,我有名字!还有——麦麦,我不需要你追问是谁打了我,既然你不喜欢我、不在乎我,那就别对我那么好,别让我存在半点的幻想和希冀——”
我不禁皱起了眉:“你吃错点心了?!”
没有吃坏肠子,反是吃坏了他的脑子!瞧瞧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勉强一笑,牵扯了他脸上的伤痛,他说:“我要走了——”
“回屋睡觉还是吃点心?”
【离别】想走就走吧
小漠的目光只望着脚下的碎石小径,他又说:“我要离开这里——”
“那么我和你一起回屋!”我也不想在花园里大吵大闹,拉上了小漠的手,准备离开。
他不动,我更牵不动他……
他说:“我要走了——离开侯爷府,离开你——”
这番话说得够明了,足以让我明白……
那一刻,他的那些话仿佛掐住了我的咽喉,卡住了我所有的思考和声音,身子里每一处的血液慢慢地凝固、冻结,抓着他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他怕我没有听明白,又说:“我后天就走,去——”
“别告诉我你会去哪里!”我大喊着打断他的话,酸酸热热的泪水涌上了眼眶,冲上去抓着他的衣襟,我咆哮起来,“走啊!都走——尤其是你!反正我不会喜欢你,走得越远越好!漠连城,我讨厌你!”
小漠抓住了我的手,任由我们靠得更加紧密,幽瞳里凝着他的苦、他的痛:“我说过的,你还记得吗?是麦麦你不需要我了,我原本害怕的……终究还是来了。谢谢你愿意放我走,彻彻底底……把我赶走……”
覆在我手上的温热掌心退去,连同小漠一起……
他绕过我,走向小径的尽头,消失在花园,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我原本害怕的?
小漠在害怕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害怕的:自从邵天涯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之后,娘开始魂不守舍,她不再关心我了,莫明其妙的,我有娘等于没了娘。
霜城哥哥和我成亲,他是为了留在侯爷府,为了毁了容貌的珠儿,他宁可要一个丑陋的女孩子也不要我这个明媒正娶的漂亮女孩儿,不曾拥有就先失去了漠霜城。
剩下的……我还有小漠,那个一直在后面形影不离陪着我的小漠,我从不会害怕哪一天小漠会离开我——那是因为我肯定小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他永远永远都会陪着我的!
原来,我不害怕的……却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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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那些“沙发”读者:请为自己为其他亲们留下良好的读书氛围,停止章节下无意义的抢沙发贴。再经发现,不但删贴还锁IP。谢谢合作——当然欢迎对本文内容的探讨。
(PS:偶要打包,偶要逃难~~做好一切防弹措施,HOHO~~)
【离别】配合你演离别戏
我傻傻地站着……
任着风拂动在我的身边,牵起我的裙、我的衣摆——
站了很久,想了很久,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漠怎么可能离开我,他说要离开,是在试探我吗?他是想让我注意被忽视的他,他说想离开,其实……是他的“激将法”么?
好啊……漠连城,看看谁在这场游戏里先投降!
× × × × × × ×
我回屋坐着,看着嬷嬷帮小漠整理他的衣裤、鞋袜,嬷嬷一边整理一边抹眼泪,叮嘱着小漠:“连城少爷,你外面凡事要小心,要懂得照顾自己,天冷了加衣……”
“行了,嬷嬷,他又不是小孩子。”
我晃着腿,嚼着我的枣泥糕,刻意装得冷漠,瞅着他们在那里演戏。
小漠还真行,对嬷嬷说了什么?演的还真有感情——
真是不择手段,连嬷嬷都扯来做他的演员。
“小姐!连城少爷都要走了,你……”
“算了。”小漠喊住了余嬷嬷,他低头清点他自己的衣物,不曾抬眼看我。
他说的话,失了往日里的生机,小漠自嘲地笑着:“她早就巴不得我走了……”
哼……你是希望我来一副对你依依不舍的表情吗?
我不会——
为了让他演得更像样一点,我跑进我那屋,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件小长衫,走去外间,丢在他的包袱上。
我说:“喏——这个可别忘了!”
这是今年过大年的时候,娘让裁缝师父刚做好的新衣,本是一套,我一件,小漠一件——差不多赶上“情侣装”的说法。
小漠看了看,面无表情地抓起衣服还给了我。
他说:“你留着吧,想我的时候,就看这衣裳。”
“你臭美!你不拿走,等你走了,我就剪了烧了!”
他低头,就是不愿意再多看我一眼,说话更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我不想带——看着它就会想到你。”
“随便你。”
【离别】一整天的不见人
我卷着衣服,索性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任由嬷嬷和小漠继续忙着,悉悉嗦嗦的响声,时不时传来他们的交谈,自始自终,小漠都没有在言语上提及我……
我翻在床榻上,睡不着,外间的烛火还亮着,跳动的不安的烛火里,夹杂了余嬷嬷低低的哭泣。
我这一下眉头紧皱了:这是玩什么呀?需要玩得那么真吗?
越是这样,我的心里越是忐忑……
× × × × × × ×
翌日一大早,我睁开眼的一瞬间,像诈尸似的身子直挺挺了起来,揭开被子,鞋都没穿上,奔到外间一看——
空荡荡的床铺,被子叠得好好的。
人呢?人去哪里了?
不会真的走了吧?
“小漠?”
我叫了一声,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声音,撞着四壁又反弹着回音。
“小漠——”我又喊了一声,依旧没人应!
我急了,正打算往外冲,刚好撞上给我打了洗脸水进屋的余嬷嬷——
“呀!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小漠呢?小漠呢!!”我抓着余嬷嬷的手臂一阵乱晃,盆里的水花撒开了大半!我急啊!“小漠是不是走了?他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余嬷嬷眼见着剩下的小半盆水不保,她被我晃晕了,支支吾吾:“没、没走……少爷他出府了,出府了,马上回来……”
“你确定小漠没走?出府了?马上回来?”
嬷嬷点头,一看我光溜溜的小脚丫,惊讶地放下了水盆,掺着我回屋:“小姐!快把鞋袜穿上!会着凉的。”
“哦哦哦……”我应着。
小漠没走就好,看来还是继续玩“游戏”?!
午时之前,小漠回来了,回府了,没来找我,又不知跑去了哪里——
大半天下来,我一个人晃在府里,看到园子里的花,我去抓,抓得花瓣支离破碎落在我的脚边、落在我的裙上。
【离别】一夕间,兄弟决裂
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身后没有小漠跟着,我觉得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听不见他唠唠叨叨地喊我“麦麦”……
走了?这下真的走了?
我不安起来,远远看到金嬷嬷走来,我冲过去拉着她,忙问:“嬷嬷——小漠呢?有没有看到小漠?!”
金嬷嬷年纪大,更是经不起我一连串的晃动:“在、在琼月楼呢……”
“你确定小漠还在府里?没有走?”
“没有没有,刚刚出了厨房往琼月楼去了——唉,小姐,你这是去哪里?”
“找小漠。”我提着裙摆就往琼月楼的方向去。
有没有搞错,漠连城你也学你哥哥玩劈腿玩出墙吗?
你不是说要走了吗?怎么不多对着我,就算不和我说话,那你多看我一眼总行吧?对我不闻不问,现在倒好——跑去邵珠那里做告别感言么?
到了琼月楼上,映入眼中的这一幕,更为滑稽:
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小漠手握匕首,对着前面的漠霜城和珠儿,兄弟两个剑拔弩张,珠儿却是镇定自若地弹着她的古琴。
看到气喘吁吁的我出现,琴音停住了,三双眼睛望向了我——
小漠很快镇定下来,他问着面前的那一双男女:“你当真不让?!”
“不让。连城,你还是死了这心思吧,回去多陪麦麦,你没有几个时辰能留在她身边了。”
“不用你提醒!你当真不让?!”
小漠要霜城哥哥让什么呀?
我问:“你们这是玩什么?官兵捉强盗吗?”
小漠看了我一眼,他收起了手里的利刃,瞪着漠霜城冷言:“明日你带我走之前——有本事你时时刻刻陪着她!不然我一定一刀捅死她!”
漠霜城不以为然地一笑,他说的话,似乎在说给我听:“好啊——我等你从昆仑回来,如果那时候你能打败我,珠儿任凭你处置。”
“漠霜城——从今往后,我不认你是我哥哥!你我兄弟情谊今日就如这断发——”说罢,小漠扬手斩断了他的黄发,一松手,任由那些属于他的发丝撒在我们面前。
【离别】醉酒的深夜
我哽咽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昆仑……”
昆仑……
小漠要去的是……昆仑?
那个曾经被漠霜城一次又一次提起的地方,是霜城哥哥想摆脱却又离不开的地狱——小漠要去那个地方?
“麦麦,我们走。”
若不是小漠伸手来拉我,我根本无力挪步……
他真的要走……不是玩笑?
并且……是去昆仑?!
× × × × × × ×
我和小漠成亲以来,这是第一个夜晚,我们的院落里只有我们两个,余嬷嬷不在,小漠让她这一晚别来打扰我们话别。
“你……你真的要走?”
身边弥漫开了酒的醇香,小漠在喝酒,自顾自地在自己的嘴巴里灌了一杯又一杯。抿着杯沿的唇一耸,他微微一笑,反问:“走便走了,难道还有假的?”
“你……你要去哪里?”这时候,我才急了!
我以为这一天一夜来……他在和我玩“爱不爱”的追逐游戏……
“你要去……昆仑?”傻了一个下午,我的声音都哑了。
我想不透,小漠想躲开我,去哪里都好!为什么非要去昆仑,非要在他自己的身上打上皇族死士的烙印?他不愿意对着我……宁可把他的命卖给皇族吗?
“为什么要去昆仑?!”
他一笑,也许是醉了,抬眼的一霎那,我看到他眼底闪烁的霸道和傲气。
他说:“我要去学武,我要变强——回来杀了邵珠、杀了漠霜城……呵呵,帮麦麦你……报仇……”他抱着酒壶,直接灌在他嘴里,他苦丧地抱怨,“我没用……杀不了邵珠,我走了,谁来保护你……那个贱人会害……咯,你……”
他在打嗝,嗝出的酒气绕在我周围。
“你干吗去杀珠儿?”
小漠伏在桌案上,一脸醉酒的红晕胜过屋里微弱的烛火……
他说:“我答应过……要保护你,就算是走……我不能留下、留下可能会伤害到你的……隐患……”
【离别】酒香,迷醉
“你是说珠儿会伤到我?”
“对……”他点头,随着又开始死命地晃脑袋,晃着我们身前的桌子都在涩涩发抖,这一回,成了他甩不去的歉疚,“对不起……对不起,麦麦……我没用……我打不过他,他守着邵珠,我……什么都做不了……”
“小漠你别喝了!”我抢下他手里的酒壶。
他平时只喝白开水,连上好的茶水都不沾唇,这一次的离别——居然喝起了酒。
小漠横手过来,瞪着我,厉声道:“我不是‘小漠’!别再喊我小漠!该死的‘小漠’——何时你才能牢记我的名字呢?!”
我一惊,眼看着他仰首灌了一口酒,他没咽下,伸手过来抓住了我,探到我的唇边深深吻下,封住我的唇,顺着他的舌尖……那一流火辣辣的酒,流进我的身子……流进悸动的深处。
他放开我,苦笑着:“怕是……你早就不记得我叫什么了,没良心的麦麦……可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麦麦,我喜欢你。漠连城喜欢你、喜欢麦麦……只喜欢你一个,永远永远……”
一股酸涩的热流窜在我的眼眶……
这一连串的“喜欢”……全是属于我的?
见我没反应,他留下一抹冷笑,继续坐下喝他的酒,这一次,执起了桌上的白玉酒杯——
他说:“其实,早就尝过了酒的滋味……那一个不是洞房花烛夜的……夜晚……”
“连城……”我感觉这不像是我的声音!被烈酒洗刷过的沙哑……
我从没像现在这样软软央求着喊他的名字,小手一直牵着他的衣袖,牵得牢牢得,就是不想松开。
“连城,不要走,好不好?”
白玉酒杯停在那里,片刻,贴近了他秀美殷红的唇,灌进了他的嘴里,顺着喉咙下咽,滚动的小小的喉结不经意得颤动着。
他为自己斟酒,在那里呛出无声的笑:“为何……你以前不说?”
是啊……为何以前不说?
因为以前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从来不会想到你会有离开我的一天……
因为……我一直认定,你是属于我的,永远不会背弃我,离开我。
却不想——
【离别】临别的洞房夜
少年高大的身子,站在我面前,递过那最后的几口酒,他说:“喝——喝了,让我看看你想留下我的诚意……”
“小漠……”突然间,我好像觉得自己对着一个陌生的少年。
燃在他眼中的那层情yu愈演愈烈。
他突然放开了手,酒壶落地,“嘭”一声的响,溅起残留的酒香!
下一刻,漠连城强硬地扯着我的身子双双倒在了见证我们长大的床铺上——不容我反应,满是酒气的唇映上了我的,霸道地吻着!
少年与少女的身子纠缠在一起,搅乱身下的锦被。
那一床被面,泛起涟漪泛起水波,掀起大浪的湖水;
那一双身影,宛如承受风风雨雨的交颈鸳鸯——
落在我身上的吻越来越霸道……
× × × × × × ×
烈性的酒,迷醉的夜;
扰人心智,乱人心神!
之前入喉的酒火辣辣地烧着我的喉咙,呛得我的鼻子酸酸的,眼眶也跟着热起来——
“小、小漠……”炙热的身子就压在我身上……我使力推着他,偏偏什么劲道都软了。
漠连城烙在我娇嫩身子上的吻却是带着惩罚似的霸道!
“像刚才那样喊我……”
“小漠……你压得我好难受……”
“喊我的名字!再让我听一次……最后一次……”
“连、连城——漠连城——”我喘着,身子越来越烫,几乎承受不了。
身上一凉,覆体的衣裳跟着他的甩手飞出了床帐!黑暗里,他仰起身,那黑色的身影正在慢慢解开他自己的衣服——
小漠……他要干什么?
我才一退身,那一份沉重的力道又压了下来!
“麦麦……”他在我耳边吐着滚烫的气,他在笑,笑得那么得意,“停不下来了——我早就在酒里下了药。今夜,我是你的——”
“唔……”
他吻来,堵上我的嘴,把那嘶喊出来的呻吟一同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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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年少的放纵
“不要……连城,你……你快放开我……”
“不放!我喜欢你——麦麦我喜欢你!这一次我不能放开你!”
痛——
身下撕裂般的剧痛从身下泛起,把一整片的娇柔撕出零星殷红!
他喘息,指尖擦着我的泪水,没有道歉,他说:“明早我就走了……走之前,我不会把你留给霜城。反正我要走了——你可以选择恨我一辈子!我就是要你——就算你恨我,都改不了了!”
这是他占有之后的霸道宣誓!
“漠、漠连城!”我喘着吼他,身下的痛楚慢慢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销魂的折磨,我扭动着,想要把他推开,“你、你混蛋——”
这痛楚……这么亲密得接触,瞬间惊起了我心里的害怕和羞涩!
“那我就做一次混蛋。不要忘了,第一个和你拜堂的是我不是漠霜城!第一晚的洞房花烛夜,你的初夜也是我的!我喜欢你……在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我甚至不去想霜城哥哥会带我走!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可是,麦麦你不给我机会!”
说完后,他抬手抚在我的唇边,凝望在他身下的我的娇态,无比哀伤地凑过唇来,与我的唇厮磨相碰,他在哀伤地埋怨,“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呢?为什么非要追着不爱你的霜城哥哥?麦麦……我不懂,为何你看不见我了?”
“麦麦,是你重新给了我一个家,甚至……你那么依赖着我。要是没有霜城哥哥那该多好?你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麦麦,可是,你不要我了……还那么洒脱地放开我,容我离开……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我摇头,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我是在否认小漠说的这番话,还是在拒绝燃在我们之间的这一把火……
炙热的,容不得年少的我们退却!
× × × × × × ×
东边的天空慢慢泛出了鱼肚白。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
屋里的娇吟已是无力,我喘着……
任由漠连城的身子压着我,一夜,整整一夜,他像不餍足的兽,像他自己说得那样,他做足了混蛋的样子,和我纠缠了一夜,没有半刻放开过我。
【离别】薄弱的求生意志
最后一次,他垂首在我的额头,与我碰着唇,就连吻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都在喘,他却还有力气笑……
“我宁可……和你这样,一起死在床上……”他抱着我,气息不稳,他在我耳边道,“我不想走……真的……我不想离开你,没有我……只剩你一个人,谁来替你挨打挨刀……你……总叫我不放心……”
不想走,为什么又“非要走”?
我委屈、我想哭,可是浑身酸痛无力,我只是呻吟了一声。
他说的……是我一直以来忽视的。
在漠霜城出现之前,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连城;在我喜欢上霜城哥哥之后,我追着霜城哥哥,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人,我丢开了连城,追着不爱我的霜城不放……
从不去想……在另一边孤单失落的连城。
因为漠霜城,我拒绝了连城,在我们之间划下了鸿沟——那是连城越不过的障碍。
可我始终都不去回眸看他……因为我知道,小漠他一直都会在我身后,他和我保持着遥远的距离“和我在一起”,正因为这样,我从不去注意他!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舍不下,身后的影子……
那是我的影子,永远的影子,哪有主人忍心丢开相伴多年的影子的道理?!
“最后一次……”他的声音嘶哑,他低下头,慢慢地吻上我的唇,淡淡的一吮,连城一闭眼,有泪从他的眼里滑落,掉在我的脸上冰凉的,“麦麦,既然你不再需要我了……放开我,别再给我希望让我留在你身边,看着你苦苦追着另一个男人,我心里难受——”
他说着,苦涩的笑混着他的泪水一起落下:“来世,麦麦只选择小漠,只喜欢小漠吧?”
来世?
为什么是那么久之后?
这时候的连城仿佛连求生的意志都变得薄弱不堪——
我咽了一口气,想说的没有勇气说出口……
不用等来世……等小漠你再回来的时候,如果那时候霜城还喜欢珠儿不要我的话,我选小漠你……
可是,这样的结局,容不得我们去选择。
【离别】相约,却是来世
“小漠……我……等你回来……”
他也许没有听见,拂去我脸上的泪痕,那只是他一个人流下的眼泪。
“别等了……等来世吧……”
我抓不住他的手,小漠已经离开了缠绵一夜的床,离开了我们从小睡着长大的床榻——
屋里,只有屏风后面传来的水声:
哗啦啦……哗啦啦的……
凉了一夜的浴水,仿佛是刻意留给漠连城的——从生涩的毛头小子蜕变成男人的洗礼。
寒春的早上,他用那么冰冷的水麻木伤痛的心。
捡起散落在地的凌乱衣物,他穿妥了,半步都没有靠近床边……
只有远去的脚步,就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
× × × × × × ×
门开着,人走了……
外面的天色尚未大亮——
我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身,不愿意躺着,身下痛楚还未褪去,那一阵的湿濡湿粘,我窝在床角里,卷着一床的被子,把一半的鼻子埋在锦被上,嗅着被子残留的味道……
小漠……不,是连城身上的味道……
床单中央混着半干的血渍和莫名的稠液,狼籍不堪——
我看着,眼光早已溃散、失神……
那是……我的?
是因为……连城和我……
就像小时候看着邵天涯和娘那样的……
我抬首捂着快要窒息的胸口,连城一次次的占有,那样的痛和奇怪的欢愉的感觉——我们变成真正的夫妻了?
“麦麦?麦麦——”是一个女人的呼唤,她探身进了床帐,从我鼻子前拉走锦被,她怕我闷坏了自己,更害怕我此刻的惊惶失措。
我眼里盯着看的红色,那是我的落红,已成事实的破了身……慢慢移去目光,我看着她一身漂亮的紫衣……
“麦麦,你听见姨娘说话了吗?你别吓姨娘,你应姨娘一声好不好?”
【变心】青梅没有了竹马
锦被滑落,露出我一身的光祼肌肤,布满青青紫紫的吻痕……
“姨娘……”我被紫樱的呼唤,喊回了神志,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却是紫樱出现在了我身边……我哭着张开双臂过去抱她,哭诉着,“姨娘——姨娘——我怕——”
“不怕……麦麦,有姨娘在,麦麦别怕……”
“姨娘,我疼……”
“麦麦乖,姨娘帮你洗洗身子好吗?”
我摇了摇头,哭得收不住:“他讨厌我了……因为我不喜欢他,小漠他讨厌我了……”
“不是——连城不会讨厌麦麦的。”
“明明就是。”我吸着发酸的鼻子,泪水像掉了线的珍珠,落在锦被上,沉进了棉絮里,被困得死死的,“小漠非要走——他不愿意留在这里看我追着霜城哥哥,他说他心里难受……他把我让给霜城哥哥,他退出了,可是……”
我抚着祼露的臂上的吻痕,红红的一处又一处,都烙下了小漠的痕迹……
“可是,他却和我圆房,这算什么呀……霜城哥哥不会再要我了……”
“麦麦不哭……”紫樱抹去我的眼泪,她跟着我一起抽噎,“昨夜的事,我们不告诉任何人,姨娘替你保密,漠霜城不会知道的——”
“不要……我要小漠回来……他要我等来世,不要……那要过好久,我要小漠现在就回来……”
紫樱倾身过来抱住了我:“不会等来世的,等小漠从昆仑山学武回来,他会回来找麦麦的,他是麦麦的相公,这一辈子他都赖不掉了,麦麦不信他吗?”
我一噎,想了很久,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
我的世界里没有了小漠?
× × × × × × ×
紫樱并没有告诉我,她听说漠连城要走,这一夜没睡,天亮刚刚露了一点亮色,她就穿衣,悄悄来我这里,却不料看到漠连城离开的身影——
天色还早,这时候府里的下人们还没到起身,我怕被霜城哥哥知道昨夜的事情,而紫樱姨娘似乎更害怕让第四个人知道我这一夜的事情。
【变心】紫樱的怪异举动
她在害怕其他人知道我身上所起的“变化”。
床上狼籍不堪的床单是她抽走的,她要来扯被子,我没给,依然裹着被子把自己包得紧紧的。
也是紫樱一个人在忙,换了浴桶里的脏水,扶我进去净身。
因为时间早,府里没有人煮热水,紫樱更不敢惊动任何人来煮沐浴的洗澡水,她说她来帮我擦身。那是半温的井水,贴着我的身子,刚开始是刺骨的冰冷,冷得我一阵哆嗦。
水滴落在我的身上,落在肩膀上——
那一刻,姨娘停下了手里的浴巾,巾子上的水,不断地滴在我的肩臂上。
我一开始没察觉,直到紫樱的指尖摸在我的后肩胛,那指尖慢慢起了颤抖和哆嗦,似乎在描绘一样东西,接着有温热的泪滴落下,砸在我的肩臂上。
我肯定那是人的眼泪,只有人的眼泪才有冰凉的井水没有的灼热!
我还没转头,紫樱已经张臂抱住了我,将我紧紧裹在她的怀里,她的泪,落在了我的脸上,甚至,她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
“孩子——我的孩子——麦麦,是我对不起你,娘不该丢下你……”
“姨、姨娘?”我莫明其妙,喊着她。
“啊……”紫樱意识自己的失态,连忙松手放开了我,她抬手胡乱地擦着她的眼角,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她不愿解释什么,拿了另一个话题来掩饰,“姨娘这就帮麦麦快点洗……不、不然,余嬷嬷慢点就会来了……”
我单纯地认为紫樱只是一时的感慨,我安慰她:“姨娘,我不怪你——我也不怪珠儿了。”
她一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说:“姨娘,你不用对我那么好——更加不用因为珠儿而内疚,你是你,她是她,你没有必要帮珠儿来我这里求得‘宽恕’。你是好人,我不怪你,真的……”
要恨,我只恨心胸狭隘的珠儿!抢走霜城哥哥的又不是紫樱姨娘嘛。
紫樱沉默,只是静静地为我擦身,帮我穿衣,扶我再回到床上躺着。
她摸着我额前的发,轻轻念叨:“傻孩子……哪有娘不疼孩子的——你——”
【变心】贪睡,任我睡吧
话到了她的嘴边,她又收了回去,挤出的笑脸,笑得很牵强,紫樱说,“麦麦你就像姨娘的孩子一样,姨娘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啊……姨娘会照顾麦麦的,是……我欠了你的,能还你多少……就还多少……”
我昏昏欲睡,随便地点了点头——
“睡一会儿吧,姨娘坐这里陪你……”
我被折腾得真的无力,迷迷糊糊地就应着:“嗯……娘陪着麦麦……别走……”
温暖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掌,梦里,我隐约听到了紫樱的一声啜泣,或喜或悲……
× × × × × × ×
与其说小漠是被漠霜城送去昆仑的——倒不如多添一个字比较贴切:小漠是被漠霜城一路“押送”去的,半步不离,一直把漠连城送进昆仑,看着少年的身子穿过最初的那扇大门,漠霜城才放心地离开,重回麦乡。
侯爷府里的男丁本来就少,当年走了一个邵天涯,住进来一个漠连城;难得的那一年,邵天涯、漠连城和漠霜城兄弟都在,也只是几天的光景就散开了;剩下这对兄弟,如今霜城哥哥送走了小漠,一时间府里只剩下了女人们……
从那天早上开始,我一直睡在床上不想多动——
身子酸痛只想躺着睡……也只有在梦里,还能见到小漠,也只有盖着这条被子,我还能闻到小漠身上的味道。
府里人见我贪睡,没觉得怪异,他们认为我是因为连城的离去,而在闹孩子气的别扭,没有牵扯其他的原因。
醒着的时候,我会刻意让出外床的位子,这是以前小漠睡的床位……我神色恍惚地伸手去摸那个枕头,想象——小漠还睡在我的身边。
娘来看过我,什么话都不说,就坐在床边陪着我。
“娘,我想小漠……”
袁芯雅不应,只是伸过手来握着我的手。
“娘,你能让小漠回来吗?”
袁芯雅告诉我:“他会回来的,这里是他的家,漠连城永远都是麦麦你的相公。”
世间,也只有袁芯雅一个人会有这么肯定的信念来答复我。
【变心】连城临别的交托
身子酸痛的这几天里,我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那天下午,屋外有人在交谈,我听到了余嬷嬷的声音,她的语气很坚定,说什么都不让。
之后,静了下来,我听到屋门开了,嬷嬷进了屋子,她又走去开了窗子,直接把一碗什么东西往窗外倒——半点不留。
“嬷嬷……”我唤着那个身影。
“小姐你醒了?”余嬷嬷闻声凑到了床前,问我,“小姐想要什么?是饿了,还是渴了?”
我撑起身子,嬷嬷拿了垫子垫在我身后。
我说:“先给我倒杯水吧……”
嬷嬷去桌边倒了水,转身拿来给我,我问她:“刚刚是谁?珠儿吗?”
“是二小姐。”
“她来干什么?”
总不见得她是来好心探望我的,八成是来看我狼狈的样子来数落我的,是不是想炫耀她有霜城哥哥,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嬷嬷说:“二小姐她——想进屋……”
我笑笑:“嬷嬷你怎么不放她进来?”
嬷嬷一听,一脸紧绷的神色,还一边摆手:“不行不行!连城少爷走时嘱咐奴婢不下千次百次,连城少爷说,不能让二小姐靠近大小姐。”
“连城……说的……”我想起她刚刚的怪异,问余嬷嬷,“你刚刚开着窗子干什么?”
嬷嬷回首看了桌上的空碗,老实地告诉我:“二小姐说不让她进来也可以,就把她亲手煮的银耳莲子汤让奴婢端进屋,等小姐醒了再喝。”
“可是……你却倒了?”
“小姐,你别怨嬷嬷,嬷嬷这是听连城少爷的,少爷说,二小姐送的食物不能给麦麦小姐吃,送了用的东西更不能拿给麦麦小姐用——”
“你别说了……”
我身子一滑,又软下了,趴在枕头上睡眼朦胧……
我问她:“连城……是不是还交待你,就算去琼月楼你也得跟着我?看到珠儿的时候,你最好挡在我面前?”
【变心】漠霜城的“变心”
嬷嬷点了点头,片刻,她又摇头,她说:“连城少爷说……不许麦麦小姐你再去琼月楼了,就算是绑,奴婢也要绑着你回来……”
我轻轻一笑……
连城,又是连城吩咐的……
是不是……他累了保护我的这份任务,把刁蛮任性的我丢给了余嬷嬷保护……
我问嬷嬷:“他走时……嬷嬷你去送他了?”
“去了。”嬷嬷看了我一眼,看起来想抱怨似的,终究还是她把话咽下了。
我想,她是在怨我绝情到如此的地步,居然不愿意为漠连城送行——
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真的走不动路……
嬷嬷说:“小姐你没见着,连城少爷的脸色很憔悴……这,那晚你们是不是说了什么不高兴的?”
我在心里冷笑:他风流快活一个晚上,第二天不见得能有什么好脸色;至于那一晚,我们没说多余的话,一切都是漠连城在不厌其烦地“做”——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我一直想问的,可惜那一晚我没有机会问出口。
嬷嬷摇了摇头,她掐指帮我算着:“当年大少爷去昆仑是六岁……听大少爷说他是十六岁学成了出了昆仑山的,这么算来……”嬷嬷细细地数起了她的手指头。
“十年……”我无力地说着。
十年……好漫长……
如果连城十年之后也能回来——那他为何非要和我约定来世?莫非……他不想再回这个家了?这一去,他真的不再回来了?
× × × × × × ×
漠霜城回到麦乡是七天之后——
我躲在我的院子里也是整整七天,除了袁芯雅、紫樱和两位嬷嬷,我连半个家仆都没见上一眼。邵珠倒是找各种各样的机会想靠近我,可惜余嬷嬷拦得紧,一次又一次地把她轰走了。
等漠霜城回来了,他先来了我这里“报到”。
“管家说你身体不好?”他坐在我床边,探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那一股子阳刚又好闻的男人味缭绕着我的鼻子。
【变心】兄弟俩的区别
那是和小漠不太一样的味道,我合上眼睛,却惊讶着……我黑色的眼帘里,我看见的不是霜城哥哥,那一双紫眸不知不觉被一片虚黄的发彻底遮掩了……
“连城……”我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声。
霜城哥哥显然一怔,他对我说:“连城已经在昆仑了。”
我抬着眼皮,慢慢瞅了他一眼。
他似乎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转身就想走——
“霜城哥哥——”我喊住了他。
“怎么了?”
“你能再接小漠回来吗?”
霜城哥哥皱眉,转过身子与我面对面——
“那是昆仑——不是玩闹的地方。”
我说:“小漠抢走了我的‘东西’,我想找他要回来……你让他慢点去昆仑,再回来陪我两天……不,我想要小漠一直陪着我……”
漠霜城一叹,他说:“麦麦,从今往后……我来保护你。连城不会那么快就回来,甚至……他不会再回来。忘了他——”
我望着他,一直盯着他的那双紫眸,甚至……我发现我眷恋的不再是那双眼睛。
我问:“你怎么保护我?帮我杀了珠儿吗?”
“为何非要杀了珠儿,你和连城到底在想什么?不,我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那么霜城哥哥能保证珠儿不伤害我吗?”
他冷哼,肯定道:“她不会伤害你。”
我冷哼:瞧见了,这就是哥哥和弟弟的区别,如果把这个难题给小漠,我要他干什么他不会眨一下眼,就算我不要他去做的,小漠他都会事前帮我设想好、安排好一切。而霜城哥哥呢,他永远做不到我希望的……
最后一次,我问他:“霜城哥哥——你真的不会像小漠那样喜欢我吗?”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居然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了?这话我早八百年前就告诉他了,莫非他觉得他这是第一次听我这么委曲求全的问?
【变心】停留在那一页的书
闷了半晌,彼此的沉默,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还在问这样的傻话的时候——
漠霜城突然说:“你……容我考虑……”
说完,他人就匆匆出了我的院子。
考虑?这种事情需要考虑的吗?
再说他以前拒绝我都很干脆的——
这一次……怎么变成了需要考虑的问题?
× × × × × × ×
府里少了漠连城,我也不再疯疯癫癫到处跑、到处撒野——
一下子,这般的静悄悄连府里的家仆们都觉得不自在。
懂事的小婢女呢,会帮我采点花什么的,做个花环哄哄我开心;故事多的家仆手舞足蹈地给我将街上人家的故事,无外乎也想多哄哄我,我却发现:原来男人也可以“三姑六婆、唾沫横溅、搬弄是非”。
现在就连厨房直肠子的大包娘都会心疼地感慨一句:“大小姐这孩子不会又像以前那样变傻子了吧?这是不是又要娶个小相公进门冲冲晦气?”
几年来,很多人的很多心态都变了——
他们宁可心疼一个快快乐乐、善良无心机的傻子,做一个这样的傻子哪里不好了?总不会害人性命吧?
几年来,很多事情都变了的时候,侯爷府的规矩没变,可怜的大包娘的ρi股还是挨了一顿板子。
不知为什么——袁芯雅就是容不得任何人说她的孩子是“傻子”,就算是旁人心疼我的玩笑话都不行!她容不得我有半丝半毫的差池。
我在府里闲荡,很多人、事、物都不一样了——
没有了小漠,牧夫子也不再来府里,他只托了管家来和我说一声,他办的学堂随时欢迎我去坐坐。
牧夫子的学堂,不是我长大的那个学堂,那里没有属于我和小漠的记忆——
我坐在小漠的书房里,坐在他的书桌上,傻傻地看着桌上这本摊开的《中庸》……
那一页,还是那一页……
好像很久以前,小漠看的就是这一页?
难道……
这半年来,他都没动过这本书吗?
【变心】别动小漠的书
手指拂去,那是一层薄薄的灰尘,验证了我的疑惑!
连城他无心看书了……因为他一直“追着”我,试图让我回心转意,为了我……他很久很久都没来翻过他最爱的书本?
余嬷嬷陪在一旁看我,实在看不下了,她上来打算拿走书——
“小姐。咱们把书收起来吧——总放着也不好,是不是?”
“不要动他的书——”我扑过去,在余嬷嬷伸手过来之前,整个身子压在摊开的书上,叫道,“不要翻乱了!小漠回来还要继续看的!”
“小姐……”余嬷嬷皱着眉看我。
“谁也不许动——”我叫着,眼眶不知不觉温温热热的,“不要碰他的东西!他还会回来的——你们不要弄乱了,漠连城他还会回来的。”
只有我固执,只有……失去之后才体会到,我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要等那么久的时间才能等回原来的他……真不知道,到了那时候,他的心还会不会一如往昔?
会不会……只是我这一次的松手,再也没有他日的重逢?
× × × × × × ×
我做的事情越来越让别人看不懂,连我自己都是恍恍惚惚的。
连城不在的家里,却有人开始“活跃”:府里,经常看到一身白衣的珠儿,她戴着面纱,会在花园里采花,悄悄送去樱园。
可惜,紫樱姨娘置若罔闻,她还是像平日里的那样对我千依百顺。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的身子起了变化,我的脾气也变得奇怪了:当我察觉躲在暗处偷偷看着我们的珠儿,紫樱对我献殷勤,我半点都不推却,我的顺承,紫樱的脸上总是消不去幸福的笑容,只有我心里最明白,一切都很做作,全是做给珠儿看。
她有霜城哥哥,而我呢……我成了孤单一个人。
她不是扬言就算她不喜欢也要占着霜城哥哥吗?
好啊——那我就占她的娘亲!看谁狠过谁!
珠儿想要的东西,也可以是她渴望而不可及的!
她有了爱情,却想有亲情;而我有了亲情,却得不到爱情。
【变心】为何不写写家书
做一回人还真可怜,为什么总有欠缺?正因为欠缺,人学会了羡慕,羡慕别人手里自己所没有的,这样的“羡慕”久而久之就成了发霉变质的“嫉妒”,再到了最后,乖孩子变成了魔鬼,人狠起来,什么都能做得出!
人啊……为什么总是贪得无厌呢……
就好像,我和珠儿这么明里暗里的“羡慕”,到了最后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悲剧。
× × × × × × ×
两个月之后,府里的静悄悄——依旧蔓延在每一处角落。
两个月的静悄悄,连带着我胡思乱想——
有一天,我看到府里有家丁高兴地捧着自己的家书,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小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他不是最爱摆弄文墨的吗?他又不是不识字!牧夫子一直赞他不仅字写得好,文采更是横溢。
在昆仑习武很累吗?累到没时间抽空给我写信?哪怕一点点的时间都没有?
或是……小漠他根本就不愿意给我写信?
信——
我开始在意寄到府里来的每一封信笺,也许明天、明天的明天——我会等到连城的信!
那一日上午,新来府里的家丁小李刚刚把信递给管家,让管家给他读读。
信还没到管家手里,被我一把抢了过来!
他们看不懂了:“大小姐……这、这是怎么了?”
我把信护在心口,喃喃自语:“信,小漠给我的信……小漠的信……”
“小姐,错了错了——这是小李的信。您瞧瞧面上那署名——”管家急忙解释道。
我压着手里的东西,就是不愿松开,脚下退着步子,急着离开他们。
“唉!小姐!小姐——那是小奴的信啊,您别抢啊——”
家丁小李追在我身后,连“姑奶奶”都喊出来了,只差给我下跪。
我拿着信,头也不回,直到身子被人拦下,我抬眼一看……是霜城哥哥,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急忙把紧紧抓在手里的信,藏到了身后。
“这是怎么了?”
【变心】一封“家书”的执拗
“大姑爷!是……”小李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放低了声音道,“是大小姐抢了小奴的家书……”
“麦麦,还不快点还给人家。”
“不要。这是连城的信,是连城给我的信——”
霜城哥哥的面色一僵,不等我反应,身手敏捷地从我手里抢过了信!
他有功夫,我斗不过他,只能挂在他臂腕上,望着那封信大喊:“还给我!你还给我——”
“麦麦!你疯了你?!这不是连城的信。”漠霜城抖动着那封可怜的书信,逼我去看上面的落款,“上面写的是你名字吗?!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我不管:“就算信封上写的不是我的名字,信封里面一定是连城写给我的!”
“你胡闹!”他手一甩,把信还给了小李。
“不要!那是连城的信,你还给我!”
“没有连城!麦麦你给我听清楚!没有漠连城!我不许你再去想他!”
他拉着我到桌边,毫不客气地把一杯冷茶泼上了我的脸!
“漠霜城你对麦麦干什么!”这一幕恰巧被紫樱撞见,她见我一脸湿哒哒的,冲上来就护我!
“我要她清醒!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疯!”
“麦麦,有没有事?”紫樱压根不去听漠霜城的解释,她拿着丝帕帮我擦脸颊——
我无心去管他们,我挣脱紫樱的手,往外走。
紫樱姨娘看着心慌:“麦麦!你这是想干什么!你别这样吓我行不行?!”
我说:“我只想等小漠……等不到,等他的信也好啊……”
× × × × × × ×
除了夕落之后回屋睡觉,每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侯爷府的大门就开着了,路上走过的乡民会看上一眼,顺带着窃窃私语——
“这是谁?侯爷府里的小姐吗?”
“十成十是紫樱夫人生的,你看——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
渐渐的,人们最初的好奇心变成了赞叹,再由赞叹变成了惋惜——
“啧啧,生的漂亮有什么用?不是早说了嘛,侯爷的大小姐是个傻子。”
【变心】来串门的“老朋友”
我坐在门口,偶尔会想象一下,如果小漠听到这一句“傻子”,他肯定会是抓狂的暴躁,他会毫不犹豫地反驳“麦麦不是傻子”。
是啊……那个声音呢?小漠的声音已经消失在我的身边了,好久好久了……
我坐在大门口,坐的时间长了——不自觉地变成了自家守门的“门神”。
有时候连早膳、午膳都来不及吃上一口——
胸口憋闷,连干呕、头晕和恶心都带上了……我偏偏倔着依然守在大门口。
袁芯雅听说了这事,她特地来了一趟,站在我身边,居高临下睨望着我一眼,她问:“麦麦,你想干什么?”
“等小漠回来。”
“如果等不到呢?”
“那就每天都来——”
她不禁落出冷笑,我活这么大,第一次听到娘对我很冷淡地说教:“值得吗?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到那时,你打算让他看到一个痴痴癫癫的疯子?”
这句话有些唤回了我的神智,我望她,轻声道:“娘……对不起……”
袁芯雅不应我,回头喊了余嬷嬷:“她一大早来这里,你多带一件御寒的衣物,再有——金嬷嬷,吩咐厨子,做了午膳,麦麦的那份直接给管家送来这里吧。”
“娘……”我喊着她,觉得喉咙口被什么东西堵了起来发不出声音。
袁芯雅只对着我一叹,她说:“喜欢坐,就坐着吧。可我不许你把自己折腾病了。”
我笑了笑……
谢她愿意成全我——
× × × × × × ×
这一天的午后,我没等来小漠的信,却有一匹白马停在了侯爷府的大门口,马背上落下了一个俊气的年轻人。
来访的客人不急着进门,他走来,瞅着好奇的目光在我面前停步,他也慢慢蹲下了身子,与我面对面,我看到了一双清澈如往昔的蓝眼睛。
“邵麦,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有气无力地和他打招呼:“蓝眼睛的毛毛虫……”
【变心】自家门口晒腌菜
我很想说,我没干什么,只是在学着怎么“望眼欲穿”……
“唷,怎么不叫我采花贼了?”
“蓝眼睛的采花贼,你挡着阳光了……”
京波澜发现和现在蔫菜的我说话没意思,似乎想激我,激回我往日的活蹦乱跳和他打打骂骂拌嘴。他毫不留情地推了我的脑门一下,“咚”一声闷响,我的脑袋撞在我家侯爷府的大朱门上。
我没动,连摸摸脑袋的手都没抬;我没皱眉,状似感觉不到疼痛;我没龇牙咧嘴,没漏出半点的呻吟呼痛。
京波澜更傻眼了,抬手晃在我面前,看到我眼睫毛还在眨,他这才确定我还是活着的生物。
“你这是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死相,喂,你还是‘邵麦’吗?”他特强调地高喊我的名字,试图用我最讨厌的名字来刺激我。
我淡淡地望他一眼,没多加理会。
“我说邵大小姐,你这是在自家门口拿自己晒腌菜呢?”
“蓝眼睛毛毛虫,你也一起来晒吗?”
“让漠霜城出来在你身上撒点盐巴就更像了!”
“好啊……撒两颗,我一颗,小漠一颗……”
京波澜气得抽嘴角,他伸手过来,摸了我一把——
别误会,他只是摸我刚刚撞的那处。
“都起包了——不痛吗?”
痛?
能比得上我现在思念小漠的心痛吗?
我都已经说不出、道不明我心里的痛了,痛到了极致,早就整个人都麻木了。
揉了两下,他放开我,叮嘱我:“别告诉霜是我害你撞出的肿块啊——他那么疼你这个‘妹妹’,被他知道了非揍我不可。”
揉完了,他就放开了手。
没了他的手托着,我依旧懒懒地倚在门口边,绕过挡在我面前的少年,我去望远处闹腾的街道,也许……下一刻,我会看到小漠从那里走回来。
“你在看什么?”他很识趣地让开身子,顺着我的目光一起看过去。
【变心】狗狗争抢肉骨头
在京波澜眼里,他只看到围墙边正在为了一根肉骨头斗殴的两只狗狗。
可怜,我以前就是其中那一只dog……
为了漠霜城那根不怎么样的肉骨头……和另一只难看的“猪”争得你死我活,结果小漠那块活蹦乱跳的烤肉就从我面前长脚自己跑了。
现在后悔了,连想闻闻烤肉香味的机会都没了。
我突然开口问毛毛虫:“什么是dog?”
我对这个古怪的词儿有印象。
京波澜咒骂起来:“你才dog!”
听这话,他知道那词的意思?不然为什么那么激动呀……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毕竟我们也算是半个的半个“青梅竹马”,他还是比较关心我的异样:“你半死不活到底发什么疯?”
“等小漠回来……”
“等——”他差点咬到他的舌头,“等连城回来?他不是说你不在乎他吗?怎么这一回变成——你等他了?”
我像生了锈的机器,咔咔咔转头看他,问着:“小漠什么时候……对你说的?”
“霜没告诉你吗?不对啊,你应该知道的,我也是昆仑的弟子,如今是昆仑的掌门人。你的小漠就在我的昆仑。”
“真的?!真的?!真的?!”我一阵“死而复生”的光辉普照大地啊,激动之余撞倒京波澜不说,我不顾大庭广众、不顾光天化日,直接跨腿坐在他身上,扯着他的衣襟一顿逼问,“你见到小漠了?!他对你说起我了?说什么了?说什么了?”
“他说……”京波澜眉目一挑坏坏地道,“他说他很想你,想每天都见到‘麦麦’,想每天陪着‘麦麦’……”
我一阵泪眼汪汪、一阵感动。
岂料,京波澜很欠扁地纠正刚才说的:“我说着玩的。他每天都板着一张脸对我,好像我是他的杀父仇人。总想着我和霜会加害他——奇怪,当初我怎么就把他收进昆仑了呢?”
我开始磨我的小拳头:“你收的?你把小漠收过去的——如果你没有收小漠,他就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说啊!说啊!你快说啊——”
【变心】你的连城捡“垃圾”
京波澜听着我的话,迷糊了:“大小姐,你当我那里是垃圾回收站呢?还不是你们的‘霜城哥哥’非要连城来昆仑学武嘛。”
“霜城哥哥?漠霜城?不是小漠他自己要走的吗?”
等等——好像有个环节脱了一环!
怎么变成了是霜城哥哥要小漠走?
不是连城自己想学武想去昆仑吗?
京波澜摸不着头绪,“怎么?他们都没告诉你么?霜也没说?是他把漠连城丢来昆仑的啊,我劝过他,他非要把这个包袱丢给我。”
我瞪他……居然敢说小漠是包袱?我的小漠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要多潇洒就多潇洒,你个毛毛虫居然嫌弃他?
京波澜没发现我开始冒火,他依旧喋喋不休地抱怨。
“邵麦,你可不知道,你那个青梅竹马就喜欢给我惹麻烦,自己功夫不好好练,隔三差五给我救回来什么朝廷钦犯、什么重病垂死的人。我呸——他把昆仑当成他自己家了,尽给我捡垃圾回来。”
他说得气极,喘了一口气又说:“你说他是不是嫌自己太寂寞?现在和那两个人称兄道弟的,简直不把我这个掌门人放在眼里,我看用不了多久,他和那两个小王八蛋会宰了我这个正主,自己做昆仑的老大。我呸——”
我问他:“那两个是谁?”
“一个叫罗刹一个叫修罗——我呸,什么鬼名字,他们当自己是阎王身边的护法鬼王?你的那个小漠莫非把自己当成地府阎王了,简直一混球,狂妄个屁的小混蛋。唉——你怎么站起来了,不继续腌咸菜了?”
我站起身,个子还不到他的肩头,我对着他笑笑——
看得京波澜身上一阵不自在:“你、你笑什么……”
“没有人可以‘呸’我的小漠。”话音一落,我使上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一脚踹上了他的小腿,踹完了,我提着裙摆就往家里躲,彻底消失在毛毛虫的视线范围里。
京波澜大声呼痛,抱着他的左腿在原地跳着“金鸡独立”。
“你——你个臭丫头——那就别怪我……不仁不义……啊啊……”
【变心】毛毛虫告我黑状
× × × × × × ×
果然,京波澜跳啊跳的,跳到漠霜城的书房那边告“黑状”——
“你这是怎么了?”
“被邵麦一脚踢的!哇……都青了,怎么有这么野蛮的女人。”
“别乱说,麦麦还是孩子。她最近喜欢坐大门口,你是不是碍着她了?”
“我好心和她说说话,她嫌我‘呸’得太文明——”
“波澜,你怎么好端端地回来了?”
京波澜哼了哼,从怀里抽出了“东西”甩在漠霜城的桌上:“看看吧——”
“什么东西?”漠霜城刚刚拿起那一封东西,看着看着惊大了眼!他坐不住,整个人从椅子里弹了起来!
他急惶惶地拆信、看信——直到整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漠霜城从自己衣袖里抽出了火折子,还没拔出来,就听到京波澜在那里说风凉话:“没用的,这信纸火烧不着、水淹不坏,想撕也撕不烂——是昆仑的‘天阴纸’。”
“怎么……怎么会这样?!连城怎么会拿到这个来写信?!”
京波澜冷哼:“霜,你的算盘打错了,本想把他丢在昆仑孤立无援。可哪知道——连城他救了两个人回来,如今三个小伙子连成一线,到了哪里都是如影随形。这纸——是另外两个帮他盗来的。”
“你这个掌门人就不管吗?”
“管什么?不就是拿了几张纸写信嘛,又没有犯门规。”
“那……只有这两封?”
京波澜摇摇头:“落在我手里的‘家书’只有这两封,在此之前他也写过,托了昆仑里的其他弟子往麦乡送。霜,我想我们太低估连城这小子了——他现在不光和你决裂,对我也是阴阳怪气的。哼……不愧是邵天涯的骨血,骨子里和他的老爹一样。”
“别提邵天涯——我只想知道其他信的下落!”
“嗯……这么说吧,这天阴纸毁不掉,就算昆仑里送信的弟子丢了这些信,万一被别人捡到……那些失落的信总有一天会被其他人送来。”
【变心】漠霜城的苦衷
“不行……”漠霜城喃喃自语,他收起了信,紧张道,“这信——不能让麦麦看见!否则……我的苦心不是白费?不就前功尽弃了?!”
“霜,我看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分开连城和邵麦?用这种方法分开他们?”
“对……他们不能在一起!”
“可是……”京波澜指手划脚的,一会儿指门口一会儿指漠霜城本人,“我看邵麦好像很想念连城啊。当初你不是告诉我说……你愿意成全你弟弟吗?难道因为你知道了真相,你改了主意——你不想你唯一的妹妹嫁给邵天涯的儿子?”
漠霜城不应,他慢慢坐下,转眼看着挚友,他说:“波澜,我把事情弄错了——”
“霜,你这不是答非所问吗?你弄错了什么?弄错了不该把漠连城送来我这里吗?”
“不是,是之前,我和你说起的。”
京波澜的蓝眸子一转,试问:“哪个?”
“当年……换婴的说法有问题。我怀疑……麦麦不是我的妹妹。”
京波澜一惊:“哪里错了?你上次告诉我……你爹的小妾拿邵麦,也就是拿你的妹妹换走了邵天涯的儿子连城。你又在琼月楼找到了邵天涯的另一个女儿,你接近邵珠只是为了日后接近邵天涯。”
漠霜城沉声道:“对,我一直都在利用珠儿,她是紫樱的女儿,邵天涯最爱的小妾生的女儿,府上都说邵天涯为了此事和袁芯雅大吵了一架,甚至出手打了那个女人。可是——我发现紫樱的怪异,她对麦麦很……很关心!那样的关爱不亚于袁芯雅爱麦麦!”
京波澜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她关心邵麦?!你是说——紫樱她、她也搅进了当年的换婴?难不成,她把她的孩子换给了袁芯雅?!”
“不错……”
京波澜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等等……你让我好好想想!这么多人换孩子可以有好几种说法的!先换了谁,后换了谁——我们又怎么能断定?!”
【变心】各有各的秘密
“漠家换出去的孩子只能是个女孩,不是麦麦就是珠儿!如果紫樱也换婴,她疼爱麦麦,把麦麦视如己出——她那里就不会出错!那么就是我的姨娘先换走了连城,而那一双女婴……紫樱她拿她的孩子换走了我真正的妹妹!”
“那么——邵珠才是你亲妹妹?!”
漠霜城沉沉地点头:“对……所以以此来说,连城和麦麦都是邵天涯的孩子,他们如果相爱或者两个人有了夫妻之实……那可是天理难容的乱仑!”
波澜倒吸了一口冷气……
漠霜城继续道:“既然连城一厢情愿地喜欢麦麦,长痛不如短痛,只有把连城送去昆仑,才有可能长时间地分开他们,也许几年之后,连城就会忘记麦麦。时间会冲淡一切——”
“我、我明白了……也对,进了昆仑不到阳二以上的等级是不允许出山的。霜,你一番苦心,可惜连城误会了你……”
“算了吧,你也说了,连城阴阳怪气的脾气,和他那‘侯爷爹爹’还真像。”
“像归像,最好老天爷保佑,别再跑出一个‘邵天涯’,天下有一个就够受的了。”埋怨完,京波澜又提醒道,“霜,还有一些信,你在府里最好留点心思,免得连城寄回来的信让邵麦看到,你的苦心可就真的白费了……至于这些毁不掉的信,你只能找个什么地方藏起来。”
“我会安排的——”
“还有……你打算把换婴的真相告诉邵麦吗?”
漠霜城摇了摇头:“如果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会说,但是我说的比不上紫樱自己的坦白有说服力——我发觉她最近越来越沉不住气,也许,她会先告诉麦麦真相。”
“也许,我们可以刺激那个女人先对我们坦白——”
漠霜城叹道:“算了吧,这侯爷府里的女人都不太正常……”
“嗯……不错不错,那么,我经常来你这里,等着哪天看好戏。”波澜思量着,
“你要留在麦乡?不回昆仑吗?不帮我盯着连城?!”
【变心】深夜,睡不着
“有什么好盯的,想到阳二之列,我们昆仑的老前辈,那个五百年前的前辈才是昆仑第一人,最快花了三年时间。连城他们那些小鬼,就算有出息,也不可能一、两年就突破极限,你怕什么。”
“那么……你住在麦乡?”
“嗯。”
“哪个客栈,我怎么找你?”
“我自己会来找你。我不住客栈,我去帮我女人带孩子去——”
“……你说什么?”漠霜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什么时候当爹了?”
京波澜苦笑:“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现在后悔了……”
× × × × × × ×
京波澜走的时侯,天已经黑了。
漠霜城送走了他,独自走在府里,远远就看见了我的身影。
亭子里,我望着月光下的池子……那些浑身泛着金光的金鲤子。
他进来,问我:“怎么还不去睡?”
“睡不着……”
“那也回屋去。外头天凉——走,我陪你回去。”
“霜城哥哥,小漠……连城他是你送他走的吗?”我没有抬眼去看他。
“是我送他走的,怎么了?”
“我是问你……是你逼着他去的?”
“不错。他不该留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
得到他的回答,我轻笑……
“漠霜城——”
听到我生硬地喊他的名字,漠霜城诧异地盯着我,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了我追着喊他霜城哥哥,就好像漠连城习惯了我叫他小漠,反而当我叫他们名字的时候,他们兄弟俩都是一番讶异的表情。
我还记得连城离开的那天,漠霜城看着连城亲手截断了虚黄的发,与他兄弟决裂的那一刻,漠霜城始终都是一副镇定坦然的表情。
这一刻,我看着他的震惊,而我自己却是他那一刻的“无所谓”。
我起身面对他:“那天你为什么打他?”
【变心】还你的一巴掌
他皱眉,亭子里的风穿过我们彼此,戏谑得摇下树上的粉色花瓣——
“打谁?”
“小漠……在他走之前。”
“你是说,我们在书房的时候?”
“对——他的脸——是你打了他?”
“是他自己说错了话。”
我皱眉:“小漠说了什么?”
“我让他去昆仑山习武,他拒绝。”
“他说了什么?”
我迫切得想知道,连城的一句话……为何会带给他那么重的一巴掌?
漠霜城目光一瞟,望着夜色里的落樱,然后目无表情地对着我:“因为连城他一口回绝了我。他说‘我不去,我要陪着麦麦’。”
我无力地踉跄了一步……
霜城只是冷然:“我给他一巴掌,打醒他罢了。”
“小漠……他……不想去的?”
“是我让他去的,那封举荐的书函也是我给他的。”
连城不想去,因为他拒绝,所以才换来漠霜城那么严厉的一巴掌?
不对——为什么要打连城?!他想留在我身边难道错了吗?
为什么要打他……你给他一封书函,你逼着他去昆仑,你了不起了是嘛?!
我走去,站在了他身前,轻声问漠霜城:“你觉得你有资格欺负他吗?”
冷不防的,我抬手一巴掌,恰好打在毫无防备的漠霜城的脸颊上,我觉得我是使足了力道打的一巴掌,偏偏漠霜城不为所动,他只是瞠目结舌地盯着我!相反,我的掌心火辣辣地疼,这张“不要脸”的脸——真厚!
“漠霜城!我要你记住——这个世上只有我才能欺负漠连城!他是我的!这是我还给你的巴掌!”还嫌打得不够,我伸腿又补了一脚,“漠霜城!你个王八蛋!你有珠儿你劈腿你花心!你软玉在怀可以和邵珠成双成对!你逼走连城!你逼走我的小漠让我孤零零一个人!我讨厌你讨厌你!”
【变心】别晃,我想吐
漠霜城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伸手制止了我,压着我的身子抵在亭柱上!
“干什么!”我吼他。
他也对着我吼:“你疯了你!”
“漠霜城!你个王八蛋把连城还给我!我要小漠回到我身边!”
“连城他不能喜欢你!”
“他不能喜欢我?漠霜城!你不喜欢我也就算了,现在你得寸进尺!你是不是见不得有人喜欢我!非要我孤零零一个人?!你变态!!”
“随你怎么想!总之连城不能与你做夫妻——你们不能相爱,既然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我必须让他离开你,甚至逼他忘记你,不去爱你。”漠霜城凄凉如夜深邃的眸子里映有我恼怒的神情,他掐着我的下颚,逼我对着他的脸,“麦麦,相信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你们好!”
“我呸——”
真的是一口酝酿已久的口水喷上这张虚伪至极的脸!
活生生拆散我和连城,居然还有脸说那是为我好?!
“你——”他擦脸,松开了束缚我的手,估计他这辈子没见过比我更粗俗更性情坦白的女人。
看什么看,我是和蓝眼睛毛毛虫学的,他能呸我的小漠,我就不能呸一下他的师弟?
漠霜城不愿和我废话,撂下狠话:“这辈子,最不能和你在一起的就是连城!”
“我偏不!就算我等到老死我也要等漠连城回来!”
漠霜城气极了,挥起一巴掌,掌心没落下——
我偏偏觉得难受,这几天来胸口很闷,这一下冷风一吹,被漠霜城这个腹黑的一刺激,突然之间更难受了——
“唔……”一股恶心的干呕涌了起来,我连忙捂着嘴,靠在栏上,探首往外吐。
池子下的金鲤子……对不住啊……
“呕——”可惜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人却开始觉得晕晕沉沉……
“麦麦!麦麦……”
漠霜城惊慌的一张帅脸开始在我眼前晃了起来……
我没力气说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其实,我想说:漠霜城,你别碰我!
【怀孕】喜脉,两个月的身孕
× × × × × × ×
来府里探病的大夫不再是当年的景大夫,在我追着漠霜城的时候,我忽略了很多,就比如景源他们一家。
麦乡外面的乡亲都知道,景源被押进了京城,犯了什么莫须有的罪名,而他的儿子和儿媳妇都被流放边疆。
麦乡少了景源这位妙手神医,只剩下了其他几位大夫。
来我这屋的中年男子是付大夫,一副敦厚老实的模样——
他坐在床边给我号脉,我已经幽幽转醒,一手压着难受的胸口,还想再吐。
“大夫?”漠霜城凑过来问,“她怎样?”
付大夫呵呵笑了起来,起身给漠霜城作揖:“恭喜大姑爷,大小姐这是喜脉。恭喜大姑爷,贺喜大姑爷,您这是要做爹爹了。”
“什么?!”不止是漠霜城的惊喊,还有我的那份。
付大夫一看急了,忙对我道:“小姐莫要激动——您这些天怕是累着了,身子虚,胎气不稳,要好好调养才是,最忌讳生气动怒,切要记得平心静气——”
“几个月了?”漠霜城激动地抓着付大夫问起,“几个月了?!”
“两、两个多月了……”付大夫有点被吓到了,他以为漠霜城是出为人父的喜悦,若不然,哪有这么激动过头的准爹爹?付大夫这人不错,临走前他不忘嘱咐,“小姐年纪尚轻,这又是头一胎,胎儿初期不安稳,行房可万万使不得啊……”
漠霜城黑了一张脸,咬牙切齿地蹦出了一句话:“我知道了……”
我还陷在震惊中……
我有孩子了吗?我的肚子里……多了一个小孩子?
孩子……是连城的孩子?
那个王八蛋——不但走得无影无踪,不但连夜夺走我们彼此的清白——那个混蛋居然还搞大我肚子,留给我一个孩子?!
我差点惊叫……
忘了是高兴多一点还是生气多一点。
我有孩子了,我有一个流着小漠血液的孩子……这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唯一留给我的……活生生的东西。
连城的孩子……是连城的孩子……
【怀孕】留不得的孩子
“孩子是谁的?”送走了大夫,他进来冷冷的问。
我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刚才的喜悦被他一桶子冷水灌下来,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孩子是连城的?”
坐起身,我反骂他:“反正不是你的!”
漠霜城一哼,瞪着我:“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和他——”他欲言又止,想不透,干脆冷笑出声,壮了胆之后再道,“是他走的前一天晚上?你们……那个……”
“哪个?”我厚着脸皮冲他笑笑,故意装傻。
“你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你当你肚子里的种是怎么来的?!你——你居然和他——”漠霜城激动的样子,一会儿仰首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皱眉。滑稽得很……
像,像极了自己的老婆出轨,被戴了绿帽子时候的急跳脚!
哼,王八蛋,气死你!
“他是我娶来的,我们本就是夫妻,我怀了他的孩子不行吗?你这个当‘小妾’的凭什么对着我大呼小叫!”我倚在床边,不为所动,漠霜城这人真的很奇怪,他这种先玩“劈腿”的居然还有脸对着我大呼小叫来捉奸?
我怒道:“你这枝出墙红杏,我还没骂你‘不守夫道’和珠儿勾三搭四。小漠是我明媒正娶的——我做错了什么?我怀了漠连城的孩子你看不顺眼就别看!你自己出轨的没资格来教训我?!”
漠霜城一掌击在桌上,台面上的茶壶水杯一阵打颤——
“把孩子打掉!”
我笑,挑眉丢给他两个字:“做、梦。”
他气得合眼,缓了一口气:“打掉——这个孩子不能留!”
“我要这个孩子!”
“麦麦!你和连城是——”
“什么打掉?”
突然进屋的,是我娘和金嬷嬷,她们的出现不仅打断了漠霜城的话,而且还成了保护我的一道屏障。
她们一定是在外面“闻风”而来,金嬷嬷见了我直接福身道喜:“恭喜大小姐,恭喜大小姐。”
【怀孕】“小妾相公”变仇人
娘坐在床边抚着我的脸,左看右看的,心疼得连连摇头:“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做得了孩子的娘。瞧瞧这脸色,余嬷嬷呢?怎么不在这里伺候着?”
“她跟着大夫去抓安胎药了,大夫说胎气不稳。”
袁芯雅听了,眉头蹙紧,唤着金嬷嬷:“你去库房里多取些雪莲、人参,多拿些来给麦麦补补身子,可要给我的小孙儿吃些好的,将来才能白白胖胖的出世给奶奶抱。”娘贪婪的目光盯在我平坦的小腹,好似过一会儿我肚子里就直接蹦出一个孩子来给她抱抱了。
我偷偷看了一眼脸色绷得铁青的漠霜城,他那表情显而易见,他容不得连城的骨血在我身子里孕育,碍着我娘在,刚才的那一番话在他嘴边就是没说。与我的目光一接触,他刻意瞪了我一眼。
“娘,以后麦麦的饮食,你让余嬷嬷和金嬷嬷亲自打点成吗?”
“那是当然的——”我娘应了,一想不对,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急着问我,“你怕府里谁害你?紫樱?还是邵珠?”
乘着我娘这座靠山在,我睇眼过去:“漠霜城。”
我听到了房里两人各自倒抽了一口气——
一是个我娘,还有一个就是漠霜城。
“他要我打掉孩子。”我说得不能再坦白了!
漠霜城这个小心眼的劈腿奸夫和邵珠一个德性,为何总是见不得我好?当初逼走连城,现在又想剥夺连城的孩子?!
我没有了小漠,只想留着这个孩子,流着连城血脉的孩子,也许孩子会和小漠长得一样。我没有的小漠,再见他不知要等何年何月,可至少他留给了我最宝贵的生命的延续!我可以守着我们的孩子等着他回来的那一天!
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住孩子。
漠霜城葫芦里的药丸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但我清楚一点,他容不下我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只要孩子在,我就可以天天看他的一张郁闷气脸。等孩子生下来长大了,调教好了,我要漠霜城的后半辈子活在水深火热里!
要你个王八蛋拆散我们本该幸福的一家三口!
【怀孕】“孩子”怎么生孩子
屋里很安静,我娘看了看漠霜城,又望了望我,她不信:“麦麦你说什么?”
“漠霜城不许我有这个孩子,麦麦怕哪一天他会下药打掉我的孩子。”
“胡闹——虎毒还不食子。漠霜城,你不要自己的孩子么?”
“我的孩子?”
“他的孩子?”我们两人不约而同皱眉。
神啊,怎么把我和他扯在了一起?
袁芯雅更是责道:“我还没怨你私下里和麦麦圆房!既然孩子都有了,你不会是想赖帐吧?”
“……”这话听得我和漠霜城一脸的晦气啊,脸都青了啊——
“好了,麦麦别闹小孩子脾气。漠霜城,既然麦麦现在有了身孕,你和邵珠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吧?也难怪麦麦会生你的气,胡说八道。”
“不是啊——娘,这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霜城的是谁的?”娘嗔我,又是皱眉使眼色的,还说了一句更滑稽的,“你该不会想告诉娘——你肚子里怀的是漠连城那个小鬼的孩子?”
“不可能吗?”
“不可能!两个孩子凑一块生孩子,漠连城走了两个多月,你和他什么时候有的?为何娘不知道?再说了,他?”说起“他”,我娘笑得冷蔑,“他能生吗?”
我头晕啊,这让我怎么解释?
看在你们眼里我和小漠都“小”,事实;我和小漠这个年纪该发育的发育好了,也是事实。这不是小漠“能不能”的问题,是他那个晚上真的混蛋到了极点,压着我一个晚上说不清的几回,要是这次能生双胞胎、三胞胎也不无可能啊!
谁……谁说小漠还是孩子,他在床上十足的是禽兽是混蛋……却不想,只是那一夜,留给我一个珠胎暗结的狼籍下场。
小漠那里不知道自己要当爹,偏偏家里这个剩下的出墙红杏捡现成的阿爹当——
我瞪着漠霜城,他也盯着我,等开口的时候也不否认:“娘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麦麦和……‘我们’的孩子。”
你听他的口吻,委屈?我才委屈呢——
【怀孕】莫名其妙的绿帽
“娘啊,孩子真的不是他的。”
“麦麦,你闹够了。既然大夫说你胎气不稳,你好好躺着养身子,别胡思乱想,早点睡吧。往后我让金嬷嬷多来照顾你。”
送走了我娘,我瞪了一眼高个子的漠霜城:“你怎么还不走?”
漠霜城龇牙咧嘴一声冷哼,含着一肚子怨气,甩了袖子跑了出去——
× × × × × × ×
月色下,长廊那一处有他的身影伫立,冷不防从高处落下了另一个矫健的身手,落地安稳。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一直没走啊——”对方耸着肩头,“本来是想走的,刚到大门口,这府里的家丁跑出去找大夫,我觉得不对劲,回来看到你抱着邵麦往她那屋子去,所以……趴屋顶上偷听了‘一点点’……”
“堂堂昆仑的掌门,你难道不知检点?”
京波澜却是笑着反问:“这绿帽子的滋味戴得如何?”
漠霜城横眼瞪他——
京波澜笑了笑,挠挠自己额前的飘逸刘海:“我又不是你的连城弟弟,凌迟的目光别送给我——”他的指尖摸索自己的下颚,不禁感慨,“想不到漠连城动作这么快。只一个晚上连孩子都有了?还真‘能干’哦?”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京波澜坐在一旁的栏上,背倚着廊柱,他沉沉的一叹:“刚刚还在说分开他们两个是为着他们好……这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这一下,直接怀上了孩子……要不要我回去通知连城他快做爹了——”
“那个孩子很快就会不在,不用你多此一举。”
京波澜突然使了一下眼色,他似乎早就在等那个人“迫不及待”地出现:
那个女人的声音轻轻地在清冷的深夜里泛起;她笑着嘲讽他们:“昆仑的弟子,你们多虑了。”
漠霜城一惊,转头看到了出现在走廊上的一身紫衣——
京波澜微微一扬唇角,继续坐在栏上晃着他的双腿,他首先和紫樱打招呼:“我就猜到你会出来告诉我们真相,说吧——我们自顾自地猜都把自己弄迷糊了。”
【怀孕】紫樱坦白的真相
她站在阴暗的那一面,始终与他们保持距离。
紫樱说:“漠霜城,你要是害了麦麦肚子里的孩子,在你身上的昆仑诅咒就会应验——你会死的。”
“死?怎么会死?”
紫樱微微侧过了身,肩臂上的衣襟一松,露出了光洁的肌肤……月光落在她的手背上,点点柔柔的月色随着她的指尖而动,她慢慢揭起了一层“假皮”,露出她掩盖的那一样“东西”!
黄金凤尾蝶——赫然在目!
京波澜停下了孩子气的晃动,他拧紧了眉头盯着眼前的女人!
“果然……是你……为什么要掩盖?”
那一层的金色,真实华丽,透在月光里,闪烁无与伦比的炫彩——
紫樱慢慢拉起了衣服,她反问他们:“是大祭司要找我?”
“是——”
“他想抓我回去——而我不想走,我想留在这里守着我的孩子。”
京波澜呵呵一笑:“祭司大人没说要你回去,他只要我们来确定是不是真有一个肩臂上有黄金凤尾蝶的女人活着,其他的,祭司大人什么也没说。”
“等等!”一直沉默的漠霜城突然喊了起来,他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问紫樱,“你……承认了?承认麦麦是你的孩子?承认当年的换婴?”
“不错——我拿我的孩子换走了袁芯雅的孩子。”
京波澜问:“有什么好换的?不都是邵天涯的孩子?”
“不一样。麦麦身上流着的血,比任何凡夫俗子都尊贵无双——她是前朝昭阳太子的遗腹子。”
“啊?!”波澜一声惊呼,很快被他自己的双手捂上了。
漠霜城却问:“为什么换婴……”
“邵天涯是疯子——我宁可他折腾他和袁芯雅的骨血。为了保护麦麦——我最初都没看上一眼我的孩子,孩子一出生就直接拿孩子去换了袁芯雅的!”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对珠儿?!”
对于漠霜城的质问,紫樱冷笑:“只怨她流着邵天涯的血,她活该要为她的爹爹来给昭阳太子恕罪!她不配拥有那么多,所有完美的东西——都应该属于麦麦。”
【怀孕】皇朝的落难公主
“你——”漠霜城跨前了一步,却被京波澜先拦下了。
他正对着他使眼色……
京波澜拦着漠霜城,他自己去问紫樱:“不知……前朝太子的太子妃娘娘,你这时候出来告诉我们这些,用意何在?”
“要你们为我所用——”
“这话怎么说?”
“听我的话,为我办事。”
“这……似乎得问过祭司大人,我和霜是直接听他的。”
紫樱冷蔑地一笑:“我不想追问如今即位的大祭司是何人,只要不是‘他’即可。这么说吧,就算是皇朝的大祭司,他们的使命就是守护嫡系皇族,保护延续紫焰皇朝的血脉。更不用说是你们这些出自昆仑的弟子。”
波澜有意无意地哼了哼:“你好像对圣门、对‘祭司之位’很了解吗?”
紫樱不以为然:“你们的回答呢?”
“如果我说我办不到呢?”少年难得正经地拒绝。
紫樱冷笑着道出一句:“哦——那我可就不能保证他日,西大街街口的那一对母女……会不会有什么不测?”
“你休想碰她们!”
“那就看你……昆仑的掌门人听不听我的话。昆仑的弟子生来就是守护皇族的——莫非你们忘了身负的使命?”
“没……没忘……”
“那就好。其实我要求的不难,你们守着麦麦,等她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可如果麦麦和她腹中的孩子有什么闪失,我可要你们两个优秀的昆仑战士来陪葬。”
说完了,她转向,刚起步想走,她又想起了一桩事情,不得不告诉此刻脸色难看的漠霜城。
“漠霜城,你无需顾虑你和麦麦之间的血缘关系。就算昭阳太子和你的公主母亲同是皇族血脉,可麦麦流着紫焰王的正统皇族之血,比起你这么混血的外亲王子尊贵得多,麦麦是名副其实的皇族公主。她喜欢你——是你莫大的荣幸。若是拒绝,你就是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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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汗一个,早在很久前北北就给过提示,大家都能猜到的这个换婴真相都不是真相。能读懂邵天涯的,那才是换婴的真相。答案很雷哦,包括后面的故事情节,都和这个王朝的秘密相关~~~o(∩_∩)o,我们拭目以待哈,别太早下结论。
【怀孕】天壤之别的命运
× × × × × × ×
等四周一切归于平静,京波澜忍不住“呸”了一声:“狗屁的公主,邵麦这个见不得光的落难公主,如今还比不过霜呢!霜,喂……”
“你……早就知道刚刚她在?”
波澜点点头:“对……我要她说出真相。”
“可你……刚刚为何拦我!”漠霜城气恼地追问。
“我不拦着你,你就把你们一家换婴的事情说出来了!看起来——这个女人并不知道连城和珠儿也被换过。你这一闹,也许她会做出其他什么更狠毒的事情来!你就不担心你妹妹吗?”
“难道就任由她只手遮天!她自私地为了她自己——牺牲了珠儿!”
“笨蛋!你难道没发觉?!紫樱她了解圣门……一个普普通通的太子妃就算太子如何宠她!但是圣门的一切,就连皇族本身也是一知半解的。这样的一个女人,掩藏在她背后的真实身份绝对不是她现在告诉我们的‘表面’!”
“那又怎么样!我不服!更为珠儿不服!”
“你给我闭嘴!”京波澜难得大声吼,他抬手拍着漠霜城的肩臂安慰,“我明白……你气不过,从头到尾,你妹妹成了最可怜的牺牲品。可是……我们没有办法!紫樱是前朝的太子妃,是皇族之人,你莫非想杀了她为你妹妹报仇吗?等她死了——你身上的诅咒应验!最后谁来照顾你那个可怜的妹妹!”
说起紫樱,京波澜还有些不敢相信:“邵麦那个小丫头……居然是公主……这么说来,不管换婴怎么混乱,三个孩子各有各的父亲,那么邵麦肚子的孩子,不是孽种而是……未来的紫焰王?”
漠霜城苦涩的一笑:“怎么可能……”
“不是不可能啊——一旦皇位继承人空缺,只要邵麦生的是儿子,那就是顺理成章的皇太子!”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
“呃……霜,你去哪里?”
“我累了——你让我清静一下。”
一朝一夕的变动,最亲的弟弟变成王族叛徒的儿子,自己认定的妹妹成了王朝的公主,计划利用的那个女孩……才是与他血脉相溶的妹妹?
他需要时间来整理这些紊乱的思绪。
【怀孕】安心做个孕妇
× × × × × × ×
我有孕在身的消息不胫而走,侯爷府里上上下下似乎都热闹开了,第二天园丁们特勤劳,铺转的、垫路的,甚至连路边冒出一点点的小草都被连根拔起。
紫樱姨娘说了,她怕那根草会把我绊倒。
……
每一天的三餐外加人参茶。
只是不知为什么,除了知情的紫樱姨娘以外,所有人都认定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漠霜城“造”的!
奇怪么?
就连守护我和连城长大的余嬷嬷都很肯定孩子是漠霜城的。
我一再告诉她:“是小漠的……嬷嬷,我肯定……那一夜是连城,不是漠霜城。”
嬷嬷的表情很滑稽:“连城少爷的?怎么可能?你们才是孩子啊——”
是啊……“孩子”生孩子,不现实,偏偏又是事实。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一次你们非要把漠霜城那厮往我身上贴?他说了他不喜欢我,而我现在也清楚——我要连城回来,只想等连城回来。
至于漠霜城,他和珠儿勾三搭四,又逼走连城,我还能喊他一声“漠霜城”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不然早就让管家大刑伺候,打完了扔出府。
如今他能安稳地吃着侯爷府的饭、喝着侯爷府的汤、看着侯爷府的美女们——我是看在小漠的面子上,不撵走他的哥哥。
身子里孕育着连城的孩子,我一夕之间也看开了——漠霜城爱珠儿那就让他去爱吧,他要幸福就去要吧,就像连城以前说的那句话: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各管各的,何必过阳关道的非去挤独木桥。
很多时间,我和袁芯雅窝在一张床榻上,让她给我讲她怀着我的时候是个怎么样的情形。
她每次说起我在她肚子里动着的时候,袁芯雅的脸上洋溢的幸福……连我都羡慕;却要说起那时候邵天涯有没有陪着她,娘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娘,对不起,我不该提他……”我抬手去抚她的胸口。
她拉住了我,说:“麦麦,娘求你一件事,你答应娘。”
【怀孕】怀孕不见肚子大
“娘,你说吧,麦麦什么都听你的。”
袁芯雅一笑:“将来生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孩子都姓邵。”
我一怔,明白她的意思,就算娘口口声声说着恨邵天涯,可是追根究底到了最后……她还是想为邵天涯在这个世上留一点血脉。
我自然点头:“好,姓邵……连城不会反对的。”
娘欣慰地笑着……
我突然问起她:“娘,孩子什么时候会在我肚子里打滚?什么时候会动?”
“傻孩子那是胎动……你现在……”话说到一半,袁芯雅闷了半晌,她倏的起身,抬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小腹,问我,“麦麦,上次大夫来了之后……是不是已经有两、三个月了?”
“嗯……”我翻着眼皮看着屋顶的房梁,“嗯”了半天,点点头,“差不多快三个月了——”
袁芯雅坐起了身,再来摸我的肚子:“你……你这五个月的身孕,怎么不见肚子大?”
我一懵:“这点时候肚子就大了?那我怎么现在还是平平的?”连小赘肉都不带一点,太玄乎了。
娘无奈地直晃头:“身子最近是不是不适?你乱吃东西了?”
我连着摇头,我说我连半点痛的感觉都没有……
娘直接给了我一句话:“喊个大夫来,好好诊诊。”
× × × × × × ×
大夫是管家请来的,不是上回来的付大夫,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老人家看着和蔼可亲,他说他行医年数多,有“经验”。
这不,我手腕放过去给他号脉。
不消片刻,他告诉我我的身子气血不足,需要好好调养。
我急了:“那么孩子呢?这气血不足会不会影响到我腹中的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
“我肚子里的孩子啊——大夫你看这都五个月了吧?为什么我的肚子不见大?”我比划了一下,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啊,虽然说侯爷府里不养猪。
娘说起她当年怀我的时候,五个月,肚子就已经浮起了。
可为什么我这里没见大?
【怀孕】贫血贫掉了孩子
白须老头拨开挡他视线的白须,两眼睁得大大的,一副很滑稽的表情:“小姐——您这说笑吧?脉象平和,不是喜脉啊,哪来五个月的身孕?”
“你说什么?”我坐起身。
“大夫……您没诊错吧?”余嬷嬷也困惑啊,对上我的惊讶目光,她替我上前问着。
“没错没错,绝对没错,老夫行医几十年了,不会诊错脉的,小姐只是体虚贫血,多多调养会好的。”
“贫贫贫……”
怎么回事?我怀孕都能变成“贫血”——贫个血会把我肚子里的孩子莫明其妙地贫走了?不可能啊!
“大夫,你——你是不是诊错了?上个月付大夫还给我开安胎药的,我的孩子去哪里了?”我更肯定,“我几个月没来月事了,身下半滴血都没流过,就算是小产也不会这样啊!”
老头子估计没见过我说话这么直的姑娘,老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他不是“妇产科”的——
我震惊未消,拉着老头子不放!
“大夫,你再诊诊吧——”
老郎中拗不过我和余嬷嬷,又把脉,片刻,摇了摇头,给我原先的那个答案:“贫血。”
余嬷嬷惊大了嘴巴。
我比较正常一点,操起身下“凶器”——一枕头盖了过去!
妈的!庸医!
我、要、换、人。
于是这一个下午,麦乡里唯有的四位大夫,来了三个,其中当初给我诊脉的付大夫去了什么山采什么药,人没回来,更找不着人。
而剩下的这几个,像是早就串好了口供似的,极其一致地告诉我:小姐,你贫血,多吃点鹿茸、人参的补补身子。
至于孩子问题,他们的回答是这样的:孩子?什么孩子?小姐你还年轻,回头让大姑爷努力努力就有了。
三只不要脸的色狼,这种话说出来不怕教坏小孩子?!
余嬷嬷已经瘫坐在一边了,而我床上的枕头一丢再丢——余嬷嬷都没力气帮我捡枕头了。
【怀孕】孩子怎么没有了
最后一次,屋里震着我歇斯底里的咆哮——
丢出的枕头,没有落下。
漠霜城抓着手里的“凶器”,看着落荒而逃的大夫的背影,转来问我:“怎么了?”
我气啊那个……直喘。
他把枕头摆回我身后,坐在床沿安慰我:“什么事情那么生气,你不怕动了胎气?”
还胎气?!
我直接横过凶神恶煞的目光,漠霜城一惊,来不及躲开,衣襟已经被我一把抓住了!
“麦麦?”
“卖你老母!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漠霜城——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一头雾水,目光落在我的小腹上,有些紧张地问:“孩子……你的孩子怎么了?”
丫的混蛋!要你装无辜!要你装若无其事!要你装弱智!
“孩子没有了!为什么所有的大夫都说我没有怀孕!说啊说啊!我的孩子去了哪里?你喂我吃了什么打掉了孩子!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我什么时候喂你吃了什么?”他反过来质问我。
“为什么连城的孩子没有了……你把小小小漠还给我……”
漠霜城气得一笑:“你自己吃错了什么‘不小心’吃掉了这个孩子?”
我摇头——
“那么肚子什么时候很痛过?”
我想了想,还是摇头——
“那你这些期间何时来过月事?”
我从身后抽出了枕头,漠霜城识趣地摆手,自己解释:“不会不会,你怀着孩子不可能来那个——那麦麦你吐过血吗?”
我毫不客气地一枕头蒙上他的脸!
你当下面不流什么,孩子会从我嘴巴里流出来?!
这一次,我真的要吐血了!
最后,漠霜城很肯定地告诉我:“麦麦,我不会给你下药打掉孩子。”他几乎能对天发毒誓,孩子在他在,孩子亡他也亡,这种话,很像是在哄小孩子。
我半信半疑——
【怀孕】赏你的一顿枕头
如果这事真的和漠霜城无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排除一个一个的可能性,末了,漠霜城来了一句直接的:“也许一开始,你就没有怀孕。”
“你还没吃够枕头?”
他一哼,就算这次吃的是被子,他也要说:“就一个晚上,哪有那么巧真让你怀上的?”说着,停了一下,他拿极度轻佻的眼光瞅瞅我,说得很讽刺,“刚刚发育的小丫头凑上一个刚刚能干那事的毛头小子,能怀上?”
“那你意思是你行?我给你一晚上试试——如何啊?”
他刚刚露齿一笑,冷不防地迎上一顿劈头盖脸的“枕头”。
实在受不了了,他起身,逃离床边:“我去把付大夫找来,当初是他说你怀的孩子,就算是圆谎,你也让他自己招供!”
× × × × × × ×
付大夫回了麦乡,那是三天之后。
背着药篓子的他还没进城,整个人连着他的一篓子药,被漠霜城直接带回了侯爷府。
付大夫见了我,看了看我们几个的表情,他奇怪:“小姐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腹中胎儿有问题?”
“有!有有有!有很大的问题——”我拔起袖子,一条藕臂全摆在了付大夫面前。
漠霜城一咳,冲过来帮我拉下半截衣袖,嗔道:“露太多了!”
我一哼:露给你看的吗?你思想不良什么?
我又两眼水汪汪地对着付大夫,看看吧,他还记得我肚子里的小娃娃,他能证明我上两个月肚子里还有孩子的!
付大夫坐定了,帮我诊脉。半柱香之后,他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雳”:“小姐只是气血不足,慢慢调养总会好的。”
“那孩子呢?”我和漠霜城异口同声地追问。
付大夫的表情像是和那帮子庸医串通好了,他惊讶完了,对我们道:“孩子?什么孩子?小姐你还年轻,回头让大姑爷努力努力就有了。”
我听见身边的漠霜城被他自己的一口口水噎到的闷声。
【怀孕】让大姑爷多多努力
我皱眉:“不是啊!付大夫,你忘了你上上上个月还给我开安胎药——当初也是你说我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啊!”
付大夫眨了眨眼,“哦”地应了一声,然后说:“怕是在下把错了脉,小姐,对不住啊。”
“把错脉?!”我恨得咬牙切齿,整个人站在床上跺脚!“这种事情可以说笑的吗?我的孩子呢?连城的孩子呢!你们收了谁的贿赂,为什么都说我的孩子没有了!!”
我有一种预感,他们好像给一个极度阴险的人物收买了,所以统一对着我撒下弥天大谎!直接用一句话扼杀我腹中的孩子!
我给这位“大夫”举例子、列数字、作比较、打比方——能用的说明文方法一律都丢出来了!
“付大夫,我这五月以来不曾来过月事,这怎么解释?你明明说我怀了身孕,我身子什么血都没流——更不可能把孩子流产流掉!你怎么解释!解释!给我解释——”
“麦麦——”
漠霜城架着我,我的腿还晃在半空对着这个庸医的臭脸!他要是给不出解释,我一脚踹死他!
付大夫沉思,闷不出个屁的声音。
忽然,他一拍掌,乐道:“那是因为小姐你年纪还小,年纪还小,月事不正常是常有的事嘛——”
“你他妈的庸医!”我的枕头又砸了出去,我歇斯底里地咆哮。
付大夫惊慌而逃,忙不迭地给漠霜城作揖:“大姑爷,不送不送——您走好。”
中邪了?
怎么都中邪了?
“麦麦你冷静下来!”漠霜城大吼着把我压在了床榻上。
我喘着,胸口不断起伏,我恐惧地望着他:“孩子……孩子呢,怎么会没有了?”
“你没听见吗?大夫说你一开始就没有孩子!是他诊错的!”
“胡说!胡说!你们都在骗我!明明就有的——是连城的孩子。”
漠霜城直接翻身上床,将我压在身下,他哑着嗓子凑近我的脸……
“你要孩子——我给你一个就成。”
【怀孕】你要孩子我给你
我来不及发出惊讶,双唇已经被封住……那双紫眸里禁锢着我的身影,我怔怔地……慢慢回应,舌尖彼此的接触厮磨,我一直盯着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
他见我没有反抗,继续在我耳边蛊惑着:“麦麦……我喜欢你……忘了连城,你是喜欢我的,你说过你喜欢我……”
“喜欢……我?”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他说他喜欢我?
——麦麦我喜欢你!
——麦麦,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为什么你要抓着霜城哥哥不放!
——麦麦,我喜欢……你……
——芬,芬,我……爱你!
脑海里突然转起了漠霜城的声音!不——不仅是漠霜城,还有连城的声音,还有那一双也有着紫眸的神秘男人!
“不……不要——不要!走开走开!”我瞬间惊醒,推着他!硬是把漠霜城推下了床!我拢着自己的衣襟,勃然大怒地横手指向门口,“滚!漠霜城你滚出去!我是漠连城的妻子!不是你的!”
“你不是连城一个人的!你也娶了我,麦麦,你也属于我!”
“你别过来!我不承认!只有连城是我的相公,你不是!你和那个男人都不是我要的,走啊——出去出去!”
“大少爷?”是余嬷嬷的声音,她听见屋子的吵声走了进来,恰恰看到我们衣衫不整,还有一床的凌乱,事实上我们除了接吻,什么都没发生。
漠霜城沉沉的一叹,望了我一眼,道:“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我等你情绪稳定了再谈。”
× × × × × × ×
漠霜城在屋外遇见了紫樱,他问起了与我假怀孕有关的事情。
“为什么麦麦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紫樱却是不以为然:“等一个月,那个孩子就会回来了。”
“等?一个月?再回来?怎么会这样?”
紫樱轻蔑地一笑,留下一句掺着谜团的话:“当年我生麦麦的时候也是如此,这是皇族的秘密,若是所有人都知道——邵天涯早就杀了我们母女了。”
【怀孕】魔魂,昆仑的邪术
漠霜城带着困惑回到了他的书房,门一开,恰好看到屋里坐着的客人。
京波澜正在吹着一杯茶水:“真是——奇怪,我每次来,怎么都见着大夫?难怪我看到行医的就讨厌——”
“有什么事情?”
“来和你说说连城——我刚从昆仑回来。”
“他?出了什么事情?”
京波澜冷笑:“你是怎么教你弟弟的?”
漠霜城讶异地回首看他:“你什么意思?”
“漠连城在楼里找到了《魔魂》——那本可是入魔成妖的邪术。霜,你是特地让他来昆仑偷师做妖魔的吗?”
漠霜城大掌击在桌案,矮桌上的茶水杯一阵地颤……
“混帐东西!”
京波澜抓过桌边自己的茶水,掀盖闻着茶香,反驳道:“我混帐?我还没嫌你丢给我那个大麻烦呢。”
漠霜城瞪了他一眼:“学什么斯文人品茶!我骂的是连城又不是你。”
京波澜一笑,手上的茶杯重回了矮桌,他收敛了一副笑容,正经道:“自然知道你骂的是你弟弟。看来……连城这孩子还真不能光看表面。斯斯文文一副乖乖孩子的样子,脑子里想的鬼东西简直吓死人!看来——我们真是小看了他!这小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阴狠!
“你打算怎么办?”
京波澜不解地一挑眉:“什么怎么办?”
“连城偷书一事。”
“哦。他当着我的面烧了那本书,我料他看不全——毕竟他是你弟弟,又是你亲自送来让我调教的,看你的面子,我不好加重罚。”
“你无需给我留情面!他做错了,按门规处罚!”
“喂喂喂——”京波澜坐不住了,他怕自己听错,“霜,你的意思要我按门规来办他?”
“有什么问题?”
“有——学习禁术者那可是死罪,你不要你的弟弟活命了么?”
“漠连城不姓漠!他不是我弟弟!”
京波澜冷哼:“我知道他不是,就算他是邵天涯的儿子,你也不用这么恨他吧?当初还是你说你珍惜这个弟弟的……现在又怎么了?”
【怀孕】日久生情的爱恋
“我恨他——是因为麦麦心里有他!麦麦忘不掉他!”
“你……”京波澜黯下了表情,收敛了笑意,他试探性地问着,“霜,别告诉我,你喜欢上那个小丫头了?”
漠霜城不应,也不否定。
“你没搞错吧?你是有什么计划还是玩真的?”
漠霜城还是不说话,肩并肩站着的彼此,他瞪了京波澜一眼。
“你……日久生情?”
“不清楚——”
“什么时候有那种感觉的?”
“连城走后,麦麦失魂落魄——那时候我无心再去关注珠儿,我忽然发现身边少了麦麦追着说喜欢我,我反而不自在……”
京波澜笑着轻咳:“人啊,果然很贱。就像邵麦对漠连城,如今变成了你对邵麦——人家喜欢你的时候你不要,等那个最爱你的人走了,移情别恋了,你忽然才发现自己是喜欢对方的。我们是不是都是傻瓜?怎么总在犯同样的错误?”
漠霜城冷哼,只是……他突然皱眉,抓着京波澜说的那个词儿:“我们?你也……一样?”
“不谈我的事——霜,你非要连城他……”
后话不说,京波澜直接抬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这辈子我不想再看到他回到麦乡,你是掌门人,你有办法。”
“对不住,我是昆仑掌门人,但不是刽子手——不是为你铲除情敌的工具。”
“京波澜!你不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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