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正月十五，春生呆在他家的街阳上，心想，过了今天，这个春节就算彻底与我告别了

小时侯在过年前，天天盼望着过年，总消这年来的快一点，可是过完了年，他又后悔这一天来得太快，因为再到过年就又得等一年了，不过，他现在一点儿也没有盼望过年的心情了[]

他身旁的李树，桉树下，是一片葱绿的万年青，万年青上面缠绕了许多藤♀些藤，他叫不出它们的名字，春天来了，它就爬在万年青上，吐出象蛇一样的舌头，四处疯长它的每一片叶子上，都长有一根倒勾刺，就是这些倒勾刺，牢牢地勾住了万年青，与万年青，撕绞着如一体★去冬来，它的叶儿黄了，掉了，根儿­干­了，硬了，就更加突出它的刺来，谁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它，钻到你的­肉­里，就很难顺着出来，所以它和四季长青的万年青一起，形成了他家一道天然的屏障

自从他的父亲在正前方做了一道门后，他家就住在了一个自然围成的大院子里了

院子外面，一眼望过去，就是那座马坪山

此时，它默默地横卧在他家金子山的对面，就象一匹安睡中的马一样

每天早晨，一个红彤彤的大圆盘似的太阳，从马坪山下爬出来，慢慢地离开马坪山顶，一点一点地升到高空

离马坪山的山顶越来越远，就离他家金子山越来越近，这个圆盘就变得俞来俞鞋俞来俞刺眼，当日到中天，经过他家的头顶后，又恋恋不舍地向金子山顶移去，直到落到更远的山峰，华垭山的背后

现在，它刚刚爬出来，脸蛋儿红红的，发出柔和的光，他望着它，一点儿也不觉得刺眼

他们一家人住在金子山上，如今一天也见不到几个人了当初，他家搬到这个山上来的时候，一到天亮，每一块地里都有许多人在­干­活，一片繁忙热闹的景象

许多人到他家来，不是拿，就是借锄把，犁头，粪桶等等现在种地的越来越少了，他也就越来越觉得孤单了

他家里的农活被他的父亲一把抓走后，他就基本上丧失了劳动的权力了，他从五六岁开始就陪着一台红­色­收音机过日子，去年秋蚕后，他家又花了四百多元钱，买了一台熊猫牌黑白电视机

所以，山外的世界，他也知道了不少

这个时候，山外的许多城市，正在以三天一栋楼的速度发展着，而农村，他们这个四树湾村呢，却找不到出路

这四树湾儿它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人口却在近百年间暴长了十几倍

而他们家自从大院子里搬出来，不，或者说是挤出来，已经十二年了，他家的命运，他的命运又如何了呢？

好无疑问，如果再呆在山里，他不是困死，就是闷死

可是他的父亲却常说，前面的路是黑的，在家好点点，山门难上难

他越想越苦闷，想到不敢想了，心烦意乱起来，向前走几步，走到荆棘密布的大门外，又呆呆地站在地边，眼巴巴地望着，眼前一排排光秃秃的慎

“生儿，你家的慎好象死光了嘛？”

不知什么时候，何山雄顶着明晃晃的太阳，从地边的慎丛中冒出来

他摸了一把汗，一声长“吁－－”

很夸张地吹了一口气

又眯起眼睛，斜眼望了一下天

从他喉咙关关里，逼出一些沙音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