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书茗大笑,由着她变睡美人去了。挂了电话,感觉有点口渴,她去饮水机前接水喝。刚顺手拿了只一次性纸杯,突然想起某人曾经说过不环保,摇头笑笑,终是放回,又回茶几上拿了自己的茶杯。
“铃——”门铃响了。
这时候会是谁呢?韩书茗把刚喝了一口的水杯放下,突然想起,今天好像是交物业费的日子,一大早出门去了,怕不是物业白天见不到人,所以这个时候来收费呢。
平时她都会先联系物业交费,今天居然忘记了。她拿了件外套套上,忙过去开门。
刚开了条缝,忽然一股大力一掀,韩书茗被这股力道推得退后两步,还没看清来人,鼻子里先闻到了冲天的酒气,一个人已经撞了进来。
她吃了一惊,定神一看,这个身影高大酒气冲天的人居然是李子宏。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度惊吓了,韩书茗没好气地拦住他,喝道:“你来干什么?”
李子宏全身酒气,眼睛血红,瞪了她一眼,伸手一拨拉,就把她拨到一边去了,他踉踉跄跄地进来,口中还含糊地骂:“滚开!”
韩书茗大怒,鸠占鹊巢也没有这样儿的,她和他早就没关系了,现在他另娶,她另嫁,互不相干,他跑到她家里来撒什么酒疯?她抓住他的衣袖,试图把他赶出去:“李子宏,你讲点道理,这是我家!”
李子宏猛地一挥,门关上了。
韩书茗一呆,她可不想跟醉鬼纠缠,何况这时候夜深人静。她拿起手机,喝道:“李子宏,你发什么疯,你赶紧走,你要不走,我可打电话报警了。”
李子宏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喷着酒气道:“你敢!”
韩书茗手指按在通话键上,底气不足地道:“你走不走?我真报警了!”
李子宏大怒:“臭女人,你害的我还不够惨,还想报警?我叫你好看!”说着就向她冲过来。
“我哪有害你,是你自作自受!”韩书茗吓了一跳,李子宏横眉立目,又喝了酒,还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见他冲向自己,她赶紧往沙发后跑,手指下意识用力,按了下去。
李子宏大怒:“还跑,我看你跑到哪里去!”
他的样子像要吃人,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在这样的情况下,韩书茗也害怕了,借着沙发做挡箭牌,不让他追上,嘴唇哆嗦地道:“你别乱来呀,你……你想干什么?”电话已经通了,对面的声音叫道:“书茗,发生了什么事?书茗……”
她的手指按在通话键上,连接了两下,最后一个通话的号码被拨通,正是邱随怡的。韩书茗听到声音,赶紧道:“随怡……啊——”
就这一分神,李子宏不绕圈圈了,他猛地一扑,直接从沙发上跳过,一把夺过了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
韩书茗一声惊呼刚刚出口,已经被他扑倒在地。李子宏按住她,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骂道:“臭女人,你害我,你居然害我!”
这一巴掌把韩书茗打的眼冒金星,但心中的恐惧远比脸上的疼痛来的厉害,她挣扎道:“李子宏,你说清楚,我怎么害你了?我都半年多没见过你了,你发什么疯?”
李子宏恶狠狠地道:“还说没害我。结婚那天,你当着茵茵的面说我是为了她的钱,她现在一分钱也不肯给我了,连车也不让我开了。你满意了?”
韩书茗冷笑道:“是你自作自受。你本来就是为了她的钱,如果不是,你根本不会和她结婚。现在她看清你的真面目,不给你钱用,关我什么事?”
“你还说!要不是你,她怎么会知道?要不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做,我怎么会成为一个笑柄?怎么会日子越过越艰难?”李子宏大吼。
看着他情绪失控的样子,韩书茗暗暗心惊,被打了一巴掌的脸火辣辣地疼。可现在手机被摔坏,连求救也无门 ,不知道这疯子还会做出什么来,她心中的恐惧更甚,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一边拖延时间,“李子宏,要不是你冲出来羞辱我,我怎么会这么对你。难道你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我不管,是你这个臭女人害了我,我要叫你好看!”
“你和她都已经结婚这么久了,以你的本事,再哄的她回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你与其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多哄哄她!”
“没用了,没用了,都是你这个贱人,贱人,贱人……”他双眼充血,越说越愤恨。
韩书茗急了,他想干什么?难道想杀了她?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被他紧紧按在地上,动弹不得,韩书茗心急如焚,却怕激怒他,只能尽量让声音平静:“李子宏,你别乱来,你私闯民居,是犯法的。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犯法?犯法又怎么样?我反正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李子宏伸出手,韩书茗以为他又要打她,紧紧闭上眼睛,没想到,他的手只是落在她脸上,抚摸着她的脸,她睁开眼一看,只见他充血的眼睛里慢慢浮上一丝邪恶的光,那光芒里带着畏亵和野兽般的幽亮。她大惊,再也无法镇定,惊叫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李子宏嘿嘿冷笑道,“要从你身上找回损失。”他本来只是想打她发泄愤恨。但韩书茗洗过澡,穿了睡衣,虽然有件外套罩着,但被他扑倒后,外套已经松开,她的一片肩膀都在灯光之下。肌肤白皙,加上她害怕的样子,显得楚楚动人。酒壮色心,他顿时改变主意了。
“放开我,你放开我!”
“哼,少在我面前装的三贞九烈,咱们都一起睡了那么多年,你哪一片肌肤我没看过!”李子宏淫笑着,抓住她的睡衣就要撕。
难以言叙的恐惧在瞬间充塞了她每一个细胞,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猛地推开他。以为她是掌中物的李子宏没防备,被她推倒。韩书茗像只惊弓之鸟,跳起来就跑,想躲进卧室去,虽然那里并不是很安全,至少,那里还有一道门,可以阻拦他。
还没跑几步,李子宏已经追上,只是一捞,离卧室只有一步之遥的她被生生捞了回来。李子宏狞笑道:“还想跑?我看你跑到哪里去!臭女人,叫你知道惹我的下场。”他把她紧紧禁锢在怀里,目光像野兽,幽绿幽绿的,看韩书茗一脸见鬼似的恐惧,他更加得意,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舔过。
酒气冲天而来,他的舌头又湿又冷,像蛇一样滑过她的脸,韩书茗恶心极了,又惊又怕,拼命挣扎。但是,李子宏的两只手臂好像两个铁箍,她根本无法挣脱。他像狼看着手中的猎物,一脸奸恶的得意,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凑近她的耳边,恶狠狠地道:“你也知道怕了?我劝你乖乖的,以前不也跟我睡过,再睡一次不掉你一片肉!”
韩书茗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无论是先前扭到的脚还是现在被打的脸。她只是恐惧,没有人来救她,谁也就不了她。
邱随怡或者接了电话,可是她远在天津出差,赶不回来救她,她的手机被摔坏,家门紧闭,谁也不知道她在遭遇什么,谁也不知道房子里发生着什么。
李子宏就是看透这一点,所以这么肆无忌惮。
他凑过来吻她,韩书茗拼命躲闪,不让他吻到。他火了,一用力,就把她甩在沙发上。韩书茗陡然失去重心,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挣扎着抬起头来,他已经跟着扑过去,整个身子压住她,一只手固定住她的头,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去扯她的睡衣。
他在她脸上胡乱地吻着,还冷笑:“都结婚了还住在这里,是不是还在怀念以前和我睡的日子?你这个贱人,我满足你,我叫你欲仙欲死!贱人!贱人……”
她双手紧抱胸前,死死地护着睡衣,那些污言秽语让她倍感屈辱,她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她不知道她将遭遇怎样的命运,她只是拼命地抗争。
可是,她哪里斗得过他?她的抗争激怒了他,他双手各握住她一只手腕,猛地把她的手拉开,拉到她的头顶,再用一只手牢牢钳制。她在他身下因挣扎而扭动的身体,让他更加兴奋,他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睡衣,一用力,嘶啦一声,衣服破裂。他的眼睛发亮,那只邪恶的手探到她的胸前……
她一双手一双腿都已被他压制在身下,她所有的抗争都已毫无意义,只是凭添他的兴奋而已。她只觉得一阵绝望,那种身陷绝境的绝望,那种无力挣扎的绝望,那种求救无门的绝望。她侧过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
这让李子宏更有征服的快感,他的手蹂躏着她的身体,目光邪恶而迷乱。他准备慢慢折磨手中的猎物,好好享受这到手的美餐。边蹂躏还边狞笑:“你以为逃得出我的手掌心?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叫你付出代价!”
突然,“咔嗒”一声,门开了,一条人影豹子一样冲了进来,沙发上的那一幕让他怒不可遏,他一把将李子宏掀翻在地,拳头就挥了下去。
李子宏还完全搞不清状况,就被揍了几拳,等他看清打他的人是那个人时,已经被打得趴下,像只死狗似地瘫在地上。
看着已经坐起,因受惊害怕而发抖的韩书茗,程展锋几乎是本能地将她拥在怀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韩书茗也在看到他时,带着后怕和委屈,带着惊悸和依赖,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
那么宽厚的怀抱,那么沉稳的心跳,那么温暖的气息,让惊悸中的韩书茗定下神来。
思绪一回来,她马上意识到,这个怀抱不是属于她的怀抱,羞愧、失落、恐惧让她立刻僵直了身子,缩进沙发里,抓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盖住被李子宏撕裂睡衣而暴露的部位。
程展锋也回过神来,刚刚把她揽进怀里,完全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他只是想安慰她,想保护她。是这么久的担心在看到她终于平安后的自然的表露,没去想是否不妥。
之所以能及时赶到,是邱随怡通知他来的。
邱随怡接到那个电话后,赶紧拨回来,却再也打不通,她立刻知道韩书茗一定是遇到了危险,可她远在天津,鞭长莫及。她想是不是程展锋不守合约,霸王硬上弓?于是拨打程展锋的手机。
程展锋当时正在一家餐厅吃东西,他守候韩书茗下班,整整等了三个小时,连晚饭也没吃。邱随怡弄清不是他,觉得情况更严重,赶紧把韩书茗可能身处险的情况说了。
程展锋一听,惊得手中的筷子都掉下了,他立刻想到那封恐吓信、那些照片和那张纸片。他以为他们只会在路上制造某种意外,难道那帮人竟然冲到她的家里对她不利?
不等邱随怡说完,他已经跑出餐厅,开车向韩书茗住处赶来。
还算邱随怡没有急昏头,想到对方既然在家里,门肯定是关了的,等他撞门进去,说不定书茗已经遭遇不测了,立刻又打电话过来告诉他书茗的备用钥匙放在门口报箱内右侧的一块白纸板下。
程展锋用钥匙开门,才能这么迅雷不及掩耳,让李子宏措手不及。
虽然知道李子宏是韩书茗前男友,两人之间可能是因为别的纠葛,与曹见新杀人案子无关。但他看到韩书茗衣衫不整,脸上还有掌掴的痕迹,又惊又吓的表情,他还是愤怒了,如果他迟来一点,这个禽兽就得逞了。他又恨恨地踢了李子宏一脚,转头征求她的意见:“怎么处理?”
韩书茗已经从刚刚的惊吓中略略定下神来,毫不迟疑地道:“报警!”
这时李子宏的酒完全醒了,也知道了害怕,抖颠着声音道:“书茗,我……我喝多了,求求你别报警,我再也不敢了!”
“现在才害怕?刚才干吗去了?”程展锋嫌恶地瞪他,掏手机报警。
韩书茗脸色苍白,神情却木然,只是紧紧地抱住抱枕,祼露着肩头微微颤抖,显然还在后怕中。程展锋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罩在她的肩上。
韩书茗用他的衣服裹紧身体,好像想在那衣服里寻找某种庇佑。
警察很快来了,一进门,就看到瑟瑟发抖的韩书茗,死狗一样求饶的李子宏,事情很明显,不过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些话。
程展锋在一边说明情况,征得警察的同意,他对韩书茗道:“你进去换件衣服,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韩书茗站起来向房间走去,她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脚光着,那只鞋在先前逃脱的时候跑丢了。可现在,她浑然不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房间,背影娇弱而单薄。程展锋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某个地方似乎被触动了,他真想把那身影揽进怀里,保护她,爱惜她。
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他和她,只是合作关系,再无其他。
把李子宏交给前来处理的警察,做过笔录及一切善后工作,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韩书茗在房间里没出来。
送走警察后,程展锋打量一眼凌乱的屋子,心里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
虽然韩书茗一直表现得好像无坚不摧,但她到底是个弱女子,那些坚强只是表面,只是,她把她的柔弱隐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站在她的客厅里去设身处地替她着想。那个李子宏为了钱劈腿,在婚期临近时抛弃她;偷了她的设计,却反诬她;分明是自己忘情负义,却拦住婚车羞辱她……那些时候,她微笑的脸掩饰着心底怎样的伤?她承受着怎样的难堪怎样的羞愤?承受着怎样的侮辱和绝望?又承受着怎样的悲苦与重压?
可是,她不说,什么也不说,默然承受这一切,用嘲笑和自嘲现于人前,背人的时候,一个人默默地舔伤。
李子宏那个混蛋,抛她弃她欺骗她,却还恨她打她辱她折磨她,把她一次次陷于绝境,她只是个弱女子,只是爱错了人,怎么就要承受这一切?
手机叮叮咚咚,邱随怡的短信拉回他的思绪。他给她打了电话,大略说了一下情况。
邱随怡在电话里大怒,恨不能立刻冲过来打李子宏几个耳光。得知书茗已经没事,她生气之余略略放下了心,对于先前对程展锋的误会,挺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对不起呀,我还以为是你呢。”
“没关系!”看着卧室门,他觉得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堵塞,声音低沉。
“书茗很要强,遇到这种事,她肯定很害怕,但是,一定不会开口求助,尤其是对你。嗯,那个……程展锋,我今晚是赶不回来了,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可以吗?”
“嗯!”
程展锋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走到他卧室门口,轻轻敲门。没有动静,他不放心,按住门把,试了试,门没锁,他只是一拧就开了。
韩书茗坐在床上,还仅仅裹着他的外套,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想来这一个多小时,她仍然没有从惊悸和恐惧中恢复过来。
程展锋心中一软,走过去,柔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别害怕!”
韩书茗抬眼看他,忍着眼泪,哑声道:“谢谢你!”
这一刻,她在他面前,仍然展示着坚强的外壳,她在佯装无事。可是,她刚刚险些被弓虽暴,还被暴力殴打,她居然还在他面前装无事。在他面前展示真性情,有这么丢人吗?还是,在她心里,他只是外人,永远都是外人?
程展锋突然有些生气,道:“你最好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难道你想这样坐到天亮吗?”
韩书茗默默无声地站起,脖子上有触目惊心的红印,不止一处,那红印一直延伸下去,隐入衣衫。不仅脖子上,胳膊上、身上、脸上,想必是被打或是挣扎的时候留下的伤。
程展锋避开目光,回到客厅里。他本来想走,但想一想,又不放心,就在沙发上坐了。
Chapter 13 用我的温暖抚平你的伤
韩书茗进了浴室,水声哗哗地响起,她闭上眼睛,眼中有热热的液体涌出来。她不知道李子宏会这么丧心病狂,她更不敢想象,如果不是程展锋及时赶到,她会被他怎么样。那种恐惧和绝望,那种惊悸和心慌,让她只要回想,身子就瑟瑟发抖。
站在花洒下,她把水温开得很高,拼命冲洗着被李子宏的手碰过的地方,一遍又一遍。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呼吸困难。
有人在外面敲门,先是敲,后来改大力拍。
韩书茗有些晕眩的感觉,她抹了把脸,关了花洒。
程展锋还在拍门,一边拍一边叫:“韩书茗,你好了没有?”她已经整整洗了一个小时,他担心她在里面晕倒。如果她再不出来,他在考虑是不是要撞门进去。
门开了,站在门口,一条大大的浴巾裹住了肩膀一下,膝盖以下。浴巾外的皮肤被热水冲洗而略有发红,但还是掩盖不了李子宏留下的痕迹。
她神情有些萎顿,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很疲倦的样子。她对他道:“你还在?”声音虽然有些哑,却很平静,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只是来串门却赖着不走的一样。
程展锋没应声。
她也不再问,用干毛巾胡乱地擦擦头发,走进卧室去了,完全当他不存在。
程展锋看着她挺直的背脊,这样的冷遇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们虽然有法律上最亲密的关系,可他和她都清楚,不过是掩人耳目。他也没指望她对他能有多热情。
何况现在,她需要调整心情,不想见到他。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他面前处处坚强,突然的意外,使她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面前,她一定一时无法调整这种落差。
还是多么可笑的自尊,因为她不爱他,所以不信任他,不依赖他,宁愿让他看到她的坚强,不愿让他看到她的脆弱。所以,她心里再苦再累,在他面前,也要装得无事,无法再装的时候,就对他无视。
程展锋猜对了,韩书茗之所以不理他,是因为不知道这一刻该怎么面对他。她一直在他面前用骄傲的姿态来修饰自己,恰恰是这样的时候,在她最狼狈最脆弱的时候,每每被他看到。无法隐藏,无法遁形。
他是帮了她,确切地说,是救了她,可是,那么狼狈的样子,那么难堪的时候,全落在他的眼里,这让她心里窘迫而羞耻。
她不能对他无礼,却无法对他热情。
韩书茗回卧室去睡觉,她太累了,却睡得并不安稳。被梦靥惊扰,半夜惊醒,有些口渴。她开了灯,披衣起床。
刚下床,却发现那衣服是程展锋的,先前他把自己的西装脱给她,她进房后一直裹着,后来出去洗澡,一直忘了还。这西装上海留着他的气息,披在身上,好像他温暖地环着她。韩书茗被这种感觉吓了一跳,忙脱下来,另拿了件外套披上。
饮水机在厅里,她没有开灯,借着卧室开着的门透出来的灯光喝了水,正要回房去睡的时候,目光在黑暗中扫过,发现沙发上居然睡着一个人。
她心里一跳,壮着胆子慢慢走过去,仔细一看,是程展锋,他还没走,蜷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身材高大,沙发太小,连腿都伸不直,可他却睡得很熟,想必也累坏了。
韩书茗站在沙发前,在昏昧的光线下,看着面前这个熟睡的人。睡梦中的他略皱着眉,不知道是日有所忧还是梦中有所扰。呼吸却很平稳,唇线微抿,棱角分明的脸在这一刻也显得很柔和。
脑海中不自觉浮出来先前破门而入救她于危难,看向她时眼中一闪而逝的怜惜,以及不在意她的冷脸默然留下来的体贴和温情……她在心里轻轻一叹,他虽然看起来冷傲淡漠,其实是个好人。
她怀着难言的心绪打量着他良久,直到感觉一阵冷意。终于回过神来,原来先前并没有关窗,夜风透凉,他只穿了一件衬衣,这样睡很容易感冒。她赶紧去关了窗子,又去卧室拿了他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再回去睡觉时,心情平静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知道外面有他,还是所有的疲惫都侵袭而来,睡得很安稳。
被闹铃声惊醒,韩书茗从床上坐起来,她设的是定时闹钟,不管前一天遇到什么事,这个闹钟都尽责尽职地每天按时闹响。
起床去洗漱,程展锋也已经起来,在沙发上睡一夜,他的衬衣有些皱了,不过,穿上西装,应该看不出来。
他记得,昨天西装他给她遮身,难道是她半夜帮他盖上的吗?
两人打了个照面,韩书茗低头,匆匆道:“早上好!”
“早上好!”
她已经金额了洗手间。十几分钟后,她出来,对他道:“嗯……洗脸台上我放了新牙刷和新毛巾,你可以用!”
“谢谢!”这些日用品他自然不会随身带,确实不可或缺的,正在想怎么解决,想不到她已经帮他准备了。
这让他在心喜之余也很意外,她怎么会帮他准备这些呢?这样的体贴,似乎不是她会做的事情,但是,那件本来在她卧室的西装,是谁盖在他身上?
刷过牙,洗过脸,他神清气爽地从洗手间出来,一抬眼,韩书茗也正从小小的厨房出来,餐桌上有早餐,鸡蛋、面包和牛奶。很简单的东西,鸡蛋是现煎的,面包在微波炉里热过,正散发着食物的清香和热气。
韩书茗看他一眼,说道:“凑合吃点,我这里只有这些东西!”
“没有关系,我不挑剔!”程展锋笑了笑,也不客气,和她一起在餐桌前坐着吃早餐。
韩书茗撕了一片面包,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却有点神思不属。程展锋也很沉默,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话题,即使有,现在他也不想先开口,谁知道她强烈的自尊心什么时候又膨胀,给他冷脸。他宁可享受一份安静的早餐,也不会自找没趣。
两个人都不说话,吃着她亲手煎的鸡蛋、热好的面包和牛奶,他有点错觉。他们似乎真的像一对普通的烟火夫妻一样,这样的平静安然,这样的平淡自然。
不过他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而已,这样的的时候,今天算是意外,以后也不会常有。
他悄悄打量她,昨天的遭遇从她脸上已经看不出痕迹。除了偶尔有些失神,她的脸色非常平静。但那些伤掩不住,被李子宏掌掴的印迹还在,她穿的家居服虽然宽大,可是衣服没能遮住的地方,那细白的脖颈上,甚至手臂上,一道道红印还那么明显,衣服遮住的大部分地方,想必也是。
换了任何人遭遇这样的事,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恢复过来。而她,竟是那么坚强的人,还是她把那些伤与痛全隐藏在心里,滴水不漏了呢?
吃完早餐,她把餐具收进厨房,清洗干净,出来的时候,看见他还在,她意外:“你还没走?”
“我送你上班!”
韩书茗淡淡笑了,带点轻嘲,指指脸上,说道:“我这样子怎么能去上班?”竟然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如果她去公司,只怕所有同事都以为她遭遇了家庭暴力,然后接受一大堆或同情或讥笑或揶揄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程展锋一怔,也是,他能看到的伤,别人也能看到,只怕还会加上一些带着颜色的联想,而对象,肯定就是他。
她的轻嘲让他有了几分尴尬,咳了一声,道:“哦……也对,那你好好休息。开门要小心……嗯,有事随时打我电话,我会在第一时间赶到!”
她看他,不说话,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些冷静的审视,意外和探询,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他突然就有些狼狈起来,匆匆地道:“那就这样,我先去上班了!”
他的车在小区的停车场,直到坐进车里,倒车出来,心中那份别扭和尴尬才完全消去,发动车子的时候,他突然想到:既然她不用去上班,为什么会做早餐呢?难道,是专为他做的吗?
不过他很快摇头,摇散这种说法。自作多情的后果很悲惨,他不想一试。他已经不是青涩的少年,会在别人一个目光里迷失自我。
程展锋离开后,对着空荡荡甚至有些凌乱的房间,韩书茗沉默了片刻,开始动手收拾。洗脸台上,他用过的牙刷还在,她拿起,脚下一踩,垃圾筒张开了嘴,准备扔掉的时候,她扬起的手突然迟疑了,停顿片刻,还是放回了原位。毛巾也是。
把整个被李子宏弄乱的客厅里恢复原样,已经八点半,打个电话请了假,今天就不用去公司了。
刚刚坐下,手机响,邱随怡在电话里道:“书茗,我九点的飞机,马上赶回来看你,你等我啊!”
“你不是昨天才去码?”韩书茗意外。
“我提前结束,大不了扣奖金呗!”
韩书茗马上明白,是昨天的事让随怡决定今天赶回来,她心中温暖,有这样的朋友,总算是一件幸事。她虽然爱情失败被劈腿,为了躲婚假结婚,工作忙碌,事业无成,但是,这份友情却能让所有的失意烟消云散,让所有的失败变得无足轻重。
她轻轻一笑,道:“你还是安心出差吧,我好好的,没事。”
“李子宏那个王八蛋,我要不打他两巴掌,难消我心头之恨!”邱随怡义愤填膺,比自己遭受这些还愤懑。
“昨天已经报警,昨天晚上他就在看守所待着,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为这种人,哪值得你特别从天津赶回来呀!”韩书茗仍然笑。
“活该!”邱随怡愤愤地说,问道:“你真的没事?听见你还会笑,我就放心了!”
“嗯,我真的没事!”韩书茗劝说她退掉机机票,继续出差完成未竟的工作,她知道邱随怡的脾气,所以劝说很用了些技巧,晓之以理,谕之以义。
在确定她已经没什么事,而且头脑清晰,反应敏捷,淡定平静后,邱随怡的事业心终于在韩书茗的规劝下有了发展空间,打消了马上回来的想法。
韩书茗松了口气,随怡个性冲动,嫉恶如仇,本来对李子宏的劈腿就深恶痛绝,现在知道她被李子宏这样欺负,看到她脸上身上的伤,不定会怎样暴跳如雷,她可不想让随怡为自己出气惹出什么事来。
一天不用上班,时间一下子空裕起来,她发了会儿呆,拿过笔记本,连线上网。
隐身上了QQ,好友栏不少人在线,可她并不想聊天,默默待了一会儿,退出来,漫无目的地逛网页,在一则新闻里,看到关于一宗恶性案件的跟踪报导。正是那宗曹见新杀人案。
案件近期就要公审,网上言论分两派,一派倾向于给那男子一个机会,留他性命,让他改过自新,回报社会;另一派则群情汹涌,极力要求判处死刑。
她看了一些评论,想到昨夜自己的遭遇,打了个冷战,如果程展锋不来,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是不是会遭遇那个女孩子同样的命运,被醉后的李子宏侮辱弓虽暴然后杀掉?
这让她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又充满了后怕,啪地合上笔记本,心潮起伏。李子宏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怕?昨天醉后的话她没放在心里,现在一回想,大致是他和那富家女结婚后,一切不如自己所想,郁闷之下喝酒,却把所有的过错都算在她头上了。
他自作自受,却不肯承担这种责任,一味地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获得自己的解脱,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人?
婚礼那一天,他那么嚣张,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那时,他怎么就没想过会有今天?
韩书茗只觉得齿冷,被他掌掴的地方还疼,她扶着自己的脸,不由想起,那一天在超市,程展锋毒口伤人,她也曾经掴他一掌。
谁能想到,因为这一掌,后面两人竟然会有那么多的牵扯,甚至,还成了合约夫妻。人生的际遇还真是奇怪,谁知道这一刻遇到的人,在自己以后的人生中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当时,她的手麻木,程展锋脸上承受的想必也不轻。之后再遇,他纵尖酸刻薄,毒牙利齿,倒也并没有暗箭伤人,阴毒报复,而且,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还能对她伸出援手,没有见死不救。
相较于李子宏平日甜言蜜语,一有事情就逃避推诿起来,人品优劣,高下立见。
幸好合约结婚的对象是他,如果换了另一个人,必定要么无视她的麻烦,要么给她制造一堆麻烦。现在,似乎是她在给他制造麻烦了。
脸还疼,算算时间,还没到12小时,她去取冰,敷在脸上。从镜里,再次看到身上那些印迹,好在已经慢慢淡去。那些心伤,也会慢慢淡去吧?
事务所,程展锋办公室。
他拈着一支笔,盯着案卷。奇怪的是,那些案卷上,分明是白纸黑字的A4纸,却隐隐出现一个人的脸,那样隐忍坚强的一张脸,那样骄傲从容的一张脸。即使是流着泪的时候,她眼底透出来的也不是软弱。
她不接受他的帮助,不愿意接受他的怜悯,甚至不接受他的好意。上次给她父母买的礼物,他说了不用AA,她却执意折算了现金;食物中毒,他应该承担责任,她却把医药费分文不少地付给了他,半分便宜也不占他的。她分明恨他,却愿意与他合约结婚;她分明恼他,却在半夜为他盖上意见衣服防他着凉。
这个女人,真是多面,真是矛盾体。她怎么就有这么强的自尊呢?即使他和她不是朋友,至少也不是陌生人。是他无意中触到了她的底线,还是她从心底里对他的抗拒?
唇角不自觉地上挑,保持这样的笑意良久,他突然回过神,工作中竟然走神了,这在以前绝无仅有。而且,竟然是想起她来,未免太奇怪了。一定是昨夜的经历太过不平常,他心中那根怜悯的弦又被触动。
他和她,根本就毫无交集,也不会有任何关系的。
赶紧埋头案卷,不止曹见新杀人案,这两天都有案子要开庭,他得用十分精力来面对才是。
让他心中更隐忧的是,昨天韩书茗的遭遇固然与他无关,但是,接下来的几天里,谁知道恐吓的那帮人会不会丧心病狂?如果因为他而让她再次受到伤害和惊吓,他连想也不愿去想。
他该怎样,才能让她不会因他而受连累?
程展锋这阵特别累,既要全力投入于几起案子中,又担心着韩书茗的安全,他不敢加班,下班后就去韩书茗公司。上次接她引起她的反感和质问,他不想再激怒她,只是把车停在远处,悄然跟随保护。
韩书茗做了一件他没想到的事。
第一天请假养伤,想必是哪里也没去。
第二天上班去施工现场,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谈笑自若,认真依然。
第三天,她脸上的伤才好,居然约他一起,跑去派出所,把李子宏保了出来。那是她主动约他,具体地说,是请他帮忙。
他觉得这女人脑子一定被门挤过了,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过几天啊,她居然去保那个伤害她的人。当听到他意图,他立刻拒绝:“你不要同情心泛滥,对于坏人,就该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韩书茗也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我知道,关他三天应该够了!我并不准备告他!”
“为什么?”
“在婚礼那天,我的确是过分了些。”
“那难道不是他自取其辱吗?如果他不是嚣张得意去惹你,你也不会反击!”
“是的,是他自找的。虽然他现在的遭遇不一定是因为我,但是,我还愿意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韩书茗看他,脸上有淡淡的嘲弄,“关于网友逼奸未遂,连刺七刀捅死女孩的案子你知道吗?现在网上还有那么多人为那个男的求情。”
“那是有人别有用心或被利所诱,有良知的人不会这么想!”程展锋斩钉截铁、
韩书茗点点头,道:“是的。李子宏虽然坏,没到这样丧心病狂,没有这样的泯灭人性,而且,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如果我真告了他,判他坐牢。我是消了气,也许他的人生就毁了。所以我给他一次机会,但也仅只这一次机会。”
程展锋看她。她目光坦然与他对视,那一刻,他觉得她有如神祇。
宽恕不是每个人都会,而她对于李子宏,何止是宽恕,简直是对他灵魂的一次救赎。如果一次宽恕,可以让一个还没有犯下大错的人获得重生,这意义并不比他捍卫法律的尊严,维护正义来得轻。
他想,如果李子宏以后还敢伤害她,他都不答应。
李子宏出来的时候表现得特别卑微,对韩书茗更是连声道谢,至于心里怎么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程展锋对他没好感,冷眼旁观;韩书茗也很淡然,出了派出所,立刻分道扬镳。
她对程展锋道:“谢谢你帮忙!”
“举手之狼!”程展锋反应淡淡,看一眼李子宏离去的方向,对她道,“我记得你的房租应该到期了,你什么时候搬到我那里去住?”既然她在这边住着也未必安全,不如搬到他那里住,至少,李子宏事件不会再次发生。
“啊?是啊,”韩书茗呆了一待,但显然对他突然提出要她搬家没有心理准备,迟疑地道,“还有十来天到期,我是想,元旦假回来再搬。”
“你可以先搬过来,这几天我有时间,可以帮你!”
“不用,我叫搬家公司就行!”
“那好,你明天搬过来吧,我是想,元旦假期短,如果你爸妈愿意过来玩,也不会看到我们并不是住在一起。”
“嗯!”搬到他家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已经一推再推,韩书茗觉得也没有必要一定到这边房租到期的最后几天搬,提前搬好过元旦也好。
听她答应,程展锋伸手递给她一样东西。她看过去,是一串钥匙,他解释:“我家的备用钥匙!”这两天他已经考虑过,前阵子他觉得也许两人不住一起更好,不会把她牵扯进去。但显然这想法错了,既然那帮人已经知道韩书茗的身份,她一个人住一边反倒不如两人住在一起安全。所以,备用钥匙随身带着,只等韩书茗答应。
见他这么快拿出钥匙,韩书茗警觉地看了他一眼。
程展锋挑挑唇角,无声地笑了笑,说道:“我这几天会比较忙,如果要我帮忙,只管开口。如果不要我帮忙,我也不睡客气话了。不管你什么时候搬都行,除了我的卧室和书房,令另两间房随便你选!”
“那房租……”
“嗯,只是一间房,按你现在的房租减半就是!”如果他说不收,她一定不答应,所以他也不废话。
“可是我还要用客厅,我需要有一半的自主权!”
“可以!”
“按面积折算,一间房加一半的客厅自主权,应该和我这边的房子面积差不多,所以,我按这边的房租付。”韩书茗看他,“你觉得怎么样?”
他再次笑了,这么较真?他不想在小事情上与她分歧,何况并没有不公道。她既然坚持,他便接受。
韩书茗在当天下午找了搬家公司,一次性把家当全搬到程展锋的房子里。搬不来的沙发电视和一些家具处理给旧货店。
晚上,程展锋下班回家,看到已经住进来的韩书茗,有片刻的发怔,她可真有效率,既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多余废话,干脆利落地就把搬家这件事在一个下午办妥当了。
她独立而坚强,这样的事情,也没叫他帮忙,是她不想麻烦他,还是,在她心里,他根本不值得她去麻烦?
这样想着,心里莫名地又浅淡的失落。她就不能稍稍信任他,依赖他一点吗?
韩书茗选择的是她以前睡过的那间客房,和她以前那间房面积差不多,还有两个衣柜,正好可以放下她的东西。
不过,这次的搬家,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有些别扭。以前不住在一起,不常见面倒没什么,现在住到一起,就算是合租关系,和一个不是朋友的异性一起住,还是名义上的夫妻,感觉很怪。
所以,第一个晚上,两个人都没怎么交集,韩书茗早早地回了自己房间,程展锋感觉到她的别扭,留在书房里上网。
第二天,邱随怡出差回来了,得知韩书茗搬了家,自然要来参观她的“新家”,那时程展锋在上班,韩书茗短信给他想征得他的同意。程展锋回短信,“你也是房主,有自主权,不必问我!”
韩书茗看着那段话,怔忡了一会儿,又自嘲,她也许什么意思也没有,偏偏自己要多想。
他租给她的只是一间房,客厅也是共用性质,不过,他所有的房间都没有锁。韩书茗当然不会去开不该开的门,但邱随怡兴致高昂,整个房子参观了一遍才回到客厅,和韩书茗一起坐在大沙发上看电视。
这沙发大且软,看起来价值不菲,电视也是液晶显示的大背投,客厅面积大,完全不像他的蜗居。
邱随怡双眼发亮,呵呵地笑道:“黄金单身汉啊,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合约结婚,背个虚名,这么好的条件,难道就找不到个可以结婚的对象?”
韩书茗不在意地笑,她不想谈这个话题,于是不动声色地问:“周末怎么过?”
“周末么?嗯,我要去深圳!”邱随怡果然被转移了主意,一脸幸福笑容。
韩书茗抿嘴一笑,说道:“终于耐不住隔河相望,要七夕相会了?周末不都27号了,你不等元旦再去?”
“那是我和他第一次认识的纪念日,我当然是要过去的,休四天假,一直到元旦假过后再回来。所以,你不用想我哈!邱随怡笑容幸福甜蜜。
韩书茗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温暖,不自禁露出一丝微笑,这杯子她已经不奢望爱情,被伤过一次就够了,她没有勇气来承受另一次。还好,随怡是幸福的!
邱随怡回来后第一个晚上,是在韩书茗这儿睡的。程展锋一回家,客厅已经被两个女人霸占,他也只是微怔了一怔,就恢复正常,并没有任何指责和不满。
因为他的英雄救美,让好友避免被伤害,邱随怡倒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横眉立目,诸多挑剔,而且,对于他所体现出来的修养颇有好感。有时候也对韩书茗开玩笑,怂恿她走出一步试试。不过每次都被韩书茗避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
之后两天,邱随怡向来“叨扰”,韩书茗多半时候都与她在一起。程展锋倒是松了口气,他越来越忙,虽然担心恐吓他的人会对韩书茗不利,但实在兼顾不了,有邱随怡陪着,她相对安全些,这样让他可以分出一些神来做别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被重重压力压得有点透不过气来,事事不顺,杨铮伟不再劝他放弃,帮他一起顶着那些压力。但是,作为这个案子的律师,很多东西还是得他自己来面对。
好在,他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一直到公审,那些恐吓并没有变成事实。
可是,让人失望的是,公审那天,却并没有正式判决。
有什么内情谁也不知道,程展锋从自己的遭遇来推测,法院方面想必也有一些压力存在,但是他相信,法律不会徇私,而他,也将全力维护正义,将凶手绳之以法。
下一次开庭时间在元月中旬,案子拖得越晚,中间的变数越大,而他要承受的压力更多。但是这些事情不由他控制,既然一切已成定局,他也只能先放下,安心准备陪着韩书茗回娘家。
为了元旦在爸妈家待久一点,韩书茗早就订好了机票,是12月31日下午六点二十分的飞机,所以,元旦前的唯一周末假期,她去逛商场,给爸妈买礼物。
程展锋不太放心,但是,却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相陪,不过一想,商场里人多,那帮人总不至于这样明目张胆。
他担着心,却不敢让韩书茗知道半分。有时他也想,如果她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恨他把她置于险地?还是理解他的所为?
不管怎样,还是不让她知道为好。一个人担心就够了,他和她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能给她什么,何必再剥夺她的安全感,把一份恐慌强加给她?这样,他未免太残忍,也太自私。
出门后,韩书茗顺便约了康志博,自十一跟团旅游之后,两人都忙,没怎么见。这次正好把退租办理好,也聚一聚。
刚进商场,邱随怡的电话打过来,飞机已经在深圳机场降落,她刚下飞机,正在取行李,马上就要见到男朋友了,还不忘跟好朋友分享一下喜悦。
逛了一圈,韩书茗只挑了两件礼品,下午见康志博,明天再挑。回到住处,程展锋不在,一定是又回事务所加班了。
因为元旦假期短,他准备提前把该办的事办好,到时候可以办休假。其实杨铮伟说了,以他这一年的工作量,休个一个月才能勉强把加班时间补上,这种周末上班补休的事,纯是自己找罪受。
但杨铮伟哪里明白?如果周末他不上班,而韩书茗又恰好在家的话,气氛实在太怪异,与其两个人别扭,倒不如他先避开,何况,事务所工作也确实多。
Chapter 14 原来害怕失去
韩书茗和康志博约好的时间是三点,午饭时在小区门口的一家餐厅里对付的,一个人过日子,想要不饿肚子,太好打发了,那么多食品,中餐西餐,主食零食,琳琅满目。
原来放在住处的东西都已经搬走了,但毕竟在这里住了一年半,韩书茗站在空空的房间中,不知道是在怀念逝去的时光,还是在重温一年半这间房子给她的温暖。
康志博按时来了,他没有像一般的房东那样去检查房子是否有被破坏,墙壁是否被划花之类的,只是站在客厅里看了一眼,就笑问她:“搬得真快,不是还有10天吗?”
韩书茗笑道:“搬到朋友那里住了,反正迟早都是搬,我想给你留点时间招租,也许这几天里,又有新租户呢!”
“谢谢你为我想得这么周到!”康志博半开玩笑。
“那当然,你当我投桃报李呗!”韩书茗笑。
把钥匙交还给康志博,他退了她的押金,整个过程完成得非常快,之后韩书茗提议喝杯咖啡,康志博也欣然同意,他们没走远,就在小区门口那家咖啡厅里。其时,下午的太阳透过透明玻璃窗照进咖啡厅,被折射成各种光源,很漂亮。
他们选了右后方大型彩色鱼缸旁的座位,这里的桌与桌之间都很独立,环境安静而幽雅。康志博要了杯蓝山,韩书茗要了杯拿铁,两个人相对而坐,聊得很愉快。
十分钟,韩书茗手机响。
她冲康志博歉意点头,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康志博微笑点头,示意没关系。是邱随怡,她立刻笑了,轻声道:“随怡,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要分享甜蜜,似乎应该迟些时候打过来。这时候,她应该正和他畅叙别情,你侬我侬才对。
邱随怡的声音带着哭腔,问她:“你在哪儿?”
“随怡,你怎么了?”韩书茗吃了一惊,忙问。
“我来找你,我已经回来了。毕楚节那王八蛋脚踩两只船。我要不是今天赶过去,我他妈还蒙在鼓里!”邱随怡心中的难过被悲愤所替代,带着哭腔的音吼得分外响亮,连对面的康志博也听到了。
乍听这个消息,韩书茗也呆住,一想这对邱随怡是多大的打击呀,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她心里对毕楚节课重视了,每回提到他,都是一脸幸福。她安慰道:“随怡,你是不是你误会了,你有没有弄清楚?”
“我怎么会没弄清楚,那个女人就在他家里,那个王八蛋自己都承认了。”
“你别乱跑,我去找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原来是这样,随怡亲眼看到毕楚节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肯定要气疯了,所以立刻买了返程机票,这一路上,她该是带着怎样的伤心和绝望,一想到这里,韩书茗的心都揪在一起,想也不想地冲口而出。
邱随怡告诉她地址,韩书茗挂了电话,一抬头,与康志博四目相对,立刻回过神来,现在可是她约他,这么半途地把他抛下,似乎不太礼貌。
康志博一点也没觉得不妥,主动说道:“你有事先去办吧,我们可以改天再聚。”
“谢谢!”韩书茗心中着急,担心着邱随怡,也无意客套,忙叫:“Waiter!”
服务生过来,康志博拦住她道:“你先去,这里我来!”
“那怎么行?说了我请……”
“朋友之间别这么客气!”康志博笑道,“要是你觉得不好,下次换你请。”
韩书茗也不坚持,道了声谢,立刻出了咖啡厅。到路边拦车,偏偏周末出租车生意好得很,过去的几辆都是满载。
还是康志博买了单后,开来自己的车,摇下车窗对她道:“书茗,你去哪里,我送你。周末车不好打。”
韩书茗知道这是实情,邱随怡带着哭腔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她关心则乱,已经不复平时的淡定,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说了地址,连安全带也没拉,就给邱随怡打电话。
康志博也不多问,发动车子,汇入车流。
邱随怡带着满心欢喜去享受爱情的甜蜜,没想到爱情却给了她迎头痛击,让她在猝不及防中接受这种惊天逆转,从震惊、呆愕、失神、绝望、痛苦等多般情绪中挣扎出来,立刻买了返程机票,义无反顾地回来了。
其时她正坐在市区中心广场的喷泉下方,提箱就放在一边,像个迷路的孩子那样无助又迷茫。
看到韩书茗,她立刻扑过来,抱头痛哭,一边哭一边道:“书茗,我爱了他三年,这个王八蛋,居然脚踩两只船,踩就踩了,也告诉我一声啊。他还说我不细心、不温柔、不体贴,不肯为他放弃工作。他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韩书茗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一边轻声安慰她。
跟在后面的康志博看她哭得惊天动地,口中絮絮叨叨,眼泪比喷泉流得还猛,奇怪居然会有些想笑的冲动。不是他不厚道,实在是邱随怡这样子太搞笑。明明是一场失恋,一场欺骗和背叛,居然被她弄得这么有喜感。
邱随怡大哭了一阵,大概有十来分钟,突然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泪,说道:“不哭,不哭!”等胡乱抹掉眼泪,她悻悻地道:“为什么是我哭?这个烂人,哪里值得我哭?”
韩书茗倒被她弄得怔住了,担心地道:“随怡,你没事吧?”
“我不哭,是我甩了他,不是他甩我,我为什么要哭啊?我那么爱他,他不珍惜;现在他想珍惜,我不要他了。所以,损失的是他,我不难过,一点儿也不难过!”邱随怡说得洒脱,泪却刷地流了下来,把刚抹干的脸上又冲出一道水痕。
韩书茗道:“对,随怡,你这么想就对了,那个男人不尊重爱情,他不配得到你的爱。以后会有个懂你的男人来爱你,你不用理他!”
邱随怡皱皱鼻子:“对,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再要这个人渣。书茗,你要陪我吃东西,刚刚流了好多眼泪,我要补回来!”
这时,一条手帕纸递到眼前,邱随怡一抬眼,看到站在韩书茗身后的康志博,这才意识到刚刚这一切被个外人看到了,大大吃了一惊,瞪圆了眼睛喝道:“你是谁?”
“他是我朋友,康志博,他送我过来的。要不然,我哪能这么快赶过来看你?”韩书茗介绍。
“干吗不说你和朋友一起来的,难为情死了!”被外人看到失态,邱随怡挺忸怩,猛地伸手捂住脸。
她这样子连韩书茗都忍不住想笑,不过知道这会儿笑了她非翻脸不可,这才忍住。
康志博笑着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礼貌!我应该有多远滚多远,不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的。”
“噗——”含着泪的邱随怡被逗笑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往他身上逡巡,似乎想再笑一笑,但刚遭遇失恋,到底笑出来了,只露出一个古怪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接过手帕纸,擦脸上横七竖八的泪痕。
最后,应邱随怡要求,韩书茗去请她吃好吃的,当然,也请康志博一起。康志博没有推辞,很爽快地当了司机。
邱随怡失恋中,韩书茗准备第二天再给爸妈买礼物的计划搁浅,虽然邱随怡表现得非常坚强非常不在乎,但韩书茗实在不放心,陪了她两天。
好在邱随怡果然比她更懂得怎么疗伤,也许一直以来并不在一起,即使分手,也能适应。邱随怡真的很快恢复过来,没有像当初她那样伤筋动骨,要经过几个月的低回婉转。
邱随怡说:“书茗,我了解你为什么要AA制结婚了,果然是男人如果靠得住,老母猪都会上树。所以,你是对的。”
“我那是被婚期逼的,你不用学我。这个世上爱情还是存在,一定会有那么一个合适的人来陪你过一生,只是,有的人很早就遇到了,有的人一直遇不到而已。”
“被逼的又怎么了,我觉得你这样的生活也很好。程展锋也不错,至少该爷们的时候也挺爷们。如果我能遇到这么一个人,我也AA制结婚。”
韩书茗摇头笑,不跟她争辩。
之后,邱随怡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似乎和之前一样,什么事也没有了。不过,以韩书茗对她的了解,知道她不过用这一切来掩饰自己的伤心,不想让自己为她担心。所以,只要有空就陪着她。康志博因为“有幸”目睹过她最伤心的时候,加上人又热情,也会抽空相陪。
这一来,不但韩书茗与康志博的关系更亲近,连邱随怡和他也成了好朋友。
三天后,见邱随怡似乎真的已经从情变中走出来,韩书茗才略略放心,元旦前晚的出行是不能耽误的,她终于带着对邱随怡的担心,和程展锋一起回去父母家。
这次是两人结婚七个月后第一次同行,之前韩书茗要陪邱随怡,礼物是请程展锋买的。相处这几天,她觉得这个室友,名义上的老公还不错,有事脱不开身时请他帮忙,他也照做。虽然这中间有为了博得她父母欢心,让她高兴,也同样卖力面对他的父母,好把这假夫妻维持下去的动机,但到底省了她的事。
机场,韩爸爸开车来接他们。
身为新“女婿”,程展锋还真没经验,如果是真的倒好,正因为现在这样尴尬的身份,他要顾忌的还真多。
而他的搭档韩书茗,却一点也没有合作精神,上了车后,她先是和爸爸聊天,根本不理会他,还是韩爸爸觉得冷落了他,主动找话题来聊。看爸爸和他聊上了,她也不参与,只低着头玩手机。
他隐约知道她的那个泼辣朋友邱随怡遭遇了情变,这次回到父母这里,心里还是牵挂着她的吧?为了不让韩爸爸以为两人吵架了,他抽空也笑问:“给随怡发短信呢?”
韩书茗抬起头来,顺口应道:“不是,给康志博!”
“康志博?”程展锋没有问,两个人有约定,互相不干涉对方的生活,但韩爸爸似乎留了心。
“嗯,朋友!”韩书茗请康志博在这几天里代为照顾一下邱随怡。反正随怡的失态他已经全都知道,而且,他也是很随和很热心的人,和随怡也熟了,不过,这些事不用对程展锋说,她和她,虽然也有交集,但凭心而论,一是那份合约让两人不自觉规避,二是从心底里生出的另一种戒备,反倒不如她和康志博毫无顾虑自然轻松的交往。康志博是朋友,彼此熟络;而他和她,既不是朋友也不是陌生人,关系反倒尴尬。
程展锋笑着继续陪韩爸爸聊天。发完短信,韩书茗对着窗外的夜色陷入深思,对于程展锋与爸爸聊天的话题,完全没有听入耳中。
他们这次只有四天假期,不过,韩家住在县城,亲朋都近,走亲访友不用花多少时间。韩书茗本来计划也就是多陪陪爸妈,只是邱随怡的事实在让她有点牵扯心神,不知道他的洒脱是不是为了故意宽慰自己。
回到家里,韩妈妈已经做好了芳草,一桌子都是韩书茗爱吃的。在浓浓的亲情氛围里,韩书茗觉得又回到了从前,不管什么时候,爸妈这儿,都是她心中最温暖的港湾。
吃完饭后,程展锋陪韩爸爸聊天,韩妈妈收拾餐具进厨房,韩书茗自然跟去帮忙。韩妈妈知道她这么急赶回来,肯定是累了,不让,最后折衷一下,韩书茗不动手,在厨房里陪妈妈聊天。
韩书茗还真是累了,等韩妈妈把厨房收拾干净,她已经连打了三个呵欠。这些天工作紧赶慢赶,一有时间又去开解邱随怡,今天更是下班后就提了东西就奔机场,连轴转。
韩妈妈心疼坏了,叫她赶紧洗澡睡觉。
韩书茗笑嘻嘻应了,却道:“妈,今晚我要跟你睡!”
“多大的孩子了,还这么黏妈!”
“多大的孩子在您面前那不也是孩子吗?”韩书茗还是嬉皮笑脸地,他们家就两间卧室,爸妈肯定不会让程展锋睡客厅,会让他们同房,她和她只是合约关系,可不能同居一室。
韩妈妈笑了,女儿在她面前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虽然已经结婚,可在父母眼里,孩子始终是孩子,于是点点她的额头,笑嗔道:“好好好,快洗洗睡吧!”
于是,韩书茗洗了澡,就钻进爸妈的大卧室,因为太累,一沾枕就睡着了。
直到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她睡意朦胧地拿起手机接听,是康志博打来的,他还真很尽心,把邱随怡的一点一滴都汇报过来,。邱随怡要去酒吧喝酒,他就陪着她,这会儿正把邱随怡送回家,然后给韩书茗来个电话叫她别担心,说邱随怡情绪很稳定。
那时时间还不算太晚,十一点而已,韩妈妈刚给韩爸爸和程展锋安顿好,推门来睡觉。看到韩书茗这里笑逐颜开地道:“志博,那就这样,晚安!”
看见挂了手机一脸笑容的韩书茗,韩妈妈随口问:“谁是志博啊?”
“我一朋友,挺好的一个人!”
“男的?”
“嗯,男的!”韩书茗笑眯眯地回答。
韩妈妈打量地看了她一眼,见女儿握着手机,眉梢眼底都是笑意,心里一动,又摇摇头,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她才结婚不到一年呢。
第二天是拜会亲友,韩书茗有个二姨家就在不远处,程展锋和韩书茗带了礼物去拜访,在二姨家吃午饭。整个过程很是其乐融融,在爸妈面前很随意的韩书茗,在二姨家却特别配合程展锋,演得好像一对真的恩爱夫妻。
但是出了二姨家,韩书茗又有些心不在焉了。两人没去别的地方逛,直接回家,当时大家都在客厅,程展锋倒也健谈,正陪韩家父母聊天,韩书茗不断发短信,最后还去房间里接电话。
韩妈妈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忙啊!”一边说一边拿眼看程展锋,程展锋只作没看见,仍然和韩爸爸谈笑。
最后韩妈妈忍不住了,侧面打探:“展锋啊,你们最近是不是特别忙?”
“工作上是有一点,一到年底就这样,几乎狗屎惯例。”程展锋微笑回答。
“那,你们两个还好吧?”
“我们?挺好的啊!”程展锋宽和地笑笑。
这笑容无懈可击,韩妈妈看不出什么不妥来,但她直觉却觉得有些怪异,书茗这孩子这回回来好像很不一样。
这时,韩书茗接完电话出来,又回到客厅坐下,一直和程展锋聊天的韩爸爸这时问了一句:“谁的电话?都回家了还找!”
“是志博!”说完感觉爸爸这话问得奇怪,再看妈妈的脸色似乎也有点不对,嘿嘿笑着补充,“一个朋友!”
整个客厅的气氛有点怪异,她这话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韩妈妈赶紧笑道:“朋友啊,是不是有事找你帮忙?你告诉他你回家了,省得他老打电话!”
韩书茗听这话怎么似乎大有深意,疑惑地看了程展锋一眼,见他嘴角微微一勾,似乎在笑,但他很快侧过头,看不分明。
程展锋的确是在偷笑,知道二老在想什么,不过,他们不知道自己和他们女儿的关系,只当韩书茗不懂事,这场景真搞笑。不过,他还是挺厚道地道:“爸妈,书茗有事请人家帮忙,所以这朋友打电话来告诉她进展呢!”
听程展锋这么说,韩爸爸韩妈妈才放下心来,心想他原来是知道的。
韩书茗看了他一眼,随怡的事她可没告诉他,他怎么知道?
程展锋感受到她的目光,无声地笑笑,却是目不斜视。
下午,程展锋陪韩爸爸下棋,韩书茗陪韩妈妈去买菜,韩妈妈随口问道:“书茗,展锋喜欢吃什么?”
“他,我不太清楚!”他们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韩书茗哪里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韩妈妈睇她一眼,她立刻感觉到那目光中似乎带着轻责,忙带几分糊弄带几分撒娇地笑道:“反正我喜欢吃的他都吃,你就照我喜欢吃的做就好了。”
“你这孩子!”韩妈妈似乎想说什么,不过还是笑嗔一句,并没多说。
买菜回来,韩书茗在厨房帮忙,结果看有越帮越忙之嫌,改为陪妈妈聊天,一年难得回来几次,她觉得整天黏着爸妈都不够。
吃完晚饭,韩书茗自告奋勇去洗碗,韩妈妈当然是进来帮忙,母女两个合作无间。其间,韩书茗道:“妈,今晚我还是跟你睡。”
“为什么?”
“昨天本来是要和你谈谈心的,但是太累,都睡着了,今天继续呀!”
当韩书茗一边聊天一边发短信的时候,韩妈妈不经意问了一句:“都这么晚了还发短信的,又是你那个叫志博的朋友呀?”
“是呀,康志博!”韩书茗笑,又道,“还有随怡呀!”
“哦!”韩妈妈没有再问,夜色中,韩书茗自然没看见妈妈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目光。
白天韩书茗陪程展锋走亲戚,好在亲戚也不是很多,又不是很远,韩书茗觉得演戏的难度不大。程展锋提醒:“你在你爸妈面前太冷落我了,不怕他们怀疑?”
韩书茗漫不经心地道:“放心吧,我只要不对他们提出我要和你离婚,他们是不会干涉我的感情生活的。”对着父母,婚礼那场最艰难的戏演过之后,一切都是雨过天晴,韩书茗不想假装与程展锋多有恩爱。
程展锋演得倒挺卖力,处处体贴,吃饭的时候还帮她布菜,韩书茗坦然接受,心想换到你们家去,就该我做小媳妇了,这算是等量交换,先收获,后付出。
却不知道这一切看在韩家父母眼里,却是不同的意思。
尤其是第三天,当韩书茗又提出还是跟韩妈妈一起睡后,韩妈妈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书茗,你跟展锋,幸福吗?”
“幸福?呃......幸福着呢!”合约结婚,根本就有名无实,幸福这两个字,哪沾的上边?
“你们没吵架吧?”
“吵架?没有啊!”
“我怎么觉得你们怪怪的?你不爱他?”
“啊哈,妈,我们很好啊,你也看到了,什么事也没有。”爱这个字,太珍希,她可用不起。
“我看呀,展锋倒是处处迁就你,你就有点过了啊,不咸不淡的。那个什么志博,和你是什么关系?”韩妈妈终于一语道破。
“志......志博?”韩书茗怔了一怔,陡然明白韩妈妈的意思,顿时感觉哭笑不得,不就发几条短信打几个电话?妈妈还真能联想。
“我早看出来你和展锋别别扭扭的,回来这几天,还老跟妈睡,你们分居了?”
“呃,当然......不是!妈,你忘了,老年人说了,女儿女婿回娘家不能住一起,不吉利!再说,我想妈呢,一年才能回来个几天,当然得多陪陪妈妈了!”韩书茗企图蒙混过关。
“这都是什么破迷信,连我和你爸都不去听,难不成你们还比我们更封建?别拿这个借口来搪塞我。”韩妈妈见她张口结舌,不由苦口婆心,“不止我,你爸也看出来你不大待见展锋那孩子,他叫我跟你谈谈。书茗,婚姻不是儿戏,当时我就在想,你和展锋结婚太匆促了,感情都还不稳定。不过你坚持,后来又看展锋那孩子对你也不错,这才放了心。书茗,我不知道你对他到底有多深的感情,或者现在你们遇到什么事。但是,你们当初既然结婚,总是有点感情是不是?”
韩书茗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难道在爸妈眼里,他们的女儿竟然是那一枝满园春色关不住的墙头红杏?
细想想,她对程展锋也没有什么不对呀,很正常的合约关系,不亲密也不疏远,不熟悉也不陌生。
只是这阵回来后,太过关注随怡,和康志博联系得多了,其余的时间又恨不能全陪着爸爸妈妈。爸妈太过关注于她是否幸福,所以,留意了这些细节,以为她身在围城,心里想的另一个男人。
妈妈既然和她说这番话,显然是在为她深深担忧,怕她行差踏错伤自己伤别人。她恳切地道:“妈,您多虑了!我和康志博的关系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我和程展锋的关系也不是你们想象中这样。随怡这阵遇到一些事,我不能陪她,不过很担心她,就请康志博帮忙多照顾着,和康志博的联系,与感情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谈随怡。妈,我是怎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做出让你们伤心让你们担心的事呢?”
她把话说得这么坦白,韩妈妈也半信半疑了,看她笑容满面,神色坦然,心先放下一半。问道:“随怡怎么了?”
“和她男朋友分手了!”韩书茗轻轻叹了口气,感情总是敌不过时间和空间的距离,现代社会诱惑这么多,感情的生存空间越来越窄,越来越可遇不可求了。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会心如死灰,用这样一种婚姻关系来结束自己的单身?
韩妈妈知道女儿和邱随怡是最好的朋友,听说她失恋,也轻轻叹了口气,搂着女儿的肩膀,轻声道:“感情的变数谁也无法预料,珍惜眼前才是明智的。书茗,别多想了,随怡会找到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的!”
“嗯!所以妈妈,你别担心。我和......展锋,我们真的什么事也没有。”这话表面听来,似乎说她和程展锋的感情并没有出现问题,她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两个人之间本来没有关系,何来的事呢?只是,说完之后,她反倒沉默了,食物中毒的那一抱,李子宏事件中的挺身相救,还有他关切的眼神,以及那些相处的点滴......两人之间,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吗?
这次回家,她之所以把全副心力都放在邱随怡和爸妈身上,难道没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心,去逃避某种现实?
韩妈妈不知道她这时心中九曲十八弯,得到女儿的承诺,心完全放下了,觉得自己和老伴是有点担心过头,书茗怎么会不知道分寸呢?
四天的元旦假,一晃眼就过去了。自有韩妈妈的那番谈话之后,韩书茗也开始留心细节,和程展锋的配合度增加,成功消除了二老的疑虑,然后打道回府。
在飞机上,两人就这次之行进行了深刻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当让,批评的是程展锋,自我批评的是韩书茗。
程展锋道:“如果春节你还用这种方式来面对我的父母,可能很难过关。”
“对不起,这次我是没太上心,下次不会了。”
对于她这么勇于认错,程展锋倒意外了,以她的个性,在面对他的责备时,居然没有张开满身的刺,而是很客观地就事论事?
“干吗这眼神看我?”
“我以为你会认为我的错处更多些!”
“我有这么蛮不讲理吗?”韩书茗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撇了撇唇,挑眉淡淡一笑。
她这挑眉一笑,眼神灵动而带点调皮,声音轻浅而带点薄嗔,很有春花绽放的感觉。程展锋在这样的笑容下,心陡地漏跳了一拍。韩书茗没在意,语笑嫣然地道:“我爸妈这儿,我知道你不会出岔子,所以很放心。不过,春节去你家,我还是觉得有点压力,你妈妈并不很喜欢我!”
“长辈的心思我无法左右,不过,我会尽力配合你。”他顿了顿,又道,“我妈可能有时候太较真了一些,希望你别太放在心上!”
“现在谈论这个话题,似乎过早,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呢!”韩书茗展颜一笑,轻轻吐了一口气,回家之行,本来快乐无比,却因为她与程展锋这种特殊的不可对人言的关系,使有些东西变了样。
这几天的相处,她想,程展锋真是个无可挑剔的演员,像真正的女婿一样,竟然让爸妈的心里更偏向他多一点,生怕自己的女儿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他怎么能做到这么好?
程展锋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微微抿着的唇,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这一刻这样的安静,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没有工作的羁绊,没有生活的繁琐,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相邻而坐,呼吸相闻,平静安然。
他们像朋友也像亲人,有争执却也有默契,很陌生却也很熟悉,毫无关系却又像一个整体,携手并肩一致对外。
这种关系实在太奇特,他觉得他逐渐入戏,却不知道她在戏里还是在戏外。
元旦假期后,一切又回归正轨,曹见新杀人案的庭审在即,上次开庭后,程展锋针锋相对一针见血毫不退让,虽然当时没有结果,但他在法庭上的表现,无疑是相当出色的。
因此,元旦假后开始上班,他又开始承受新的压力。
之前只是恐吓信,恐吓电话,现在已经是实质上的阻力,好在伟锋律师事务所上下都很团结一致,杨铮伟见劝不动他放弃,改为全力支持。
程展锋不想把杨铮伟卷入进去,很多事不让他Сhā手,那么多的压力他一力承担,那么多的阻力,他仍咬牙坚持。他不信法律会不公正,他不信这类势力能够抗逆法律的威严,维护正义是他做律师那一天起给自己的目标和方向,底线永远不会降低,就算付出艰辛,危难重重,他也绝不会退缩。
他用无比坚定的意志一直撑到第二次庭审。然而,第二次,仍然没有结果,还有第三次庭审。
他心里有些憋闷,那个20岁的男子,在法庭上痛哭流涕,下跪忏悔,愿意拿一笔钱出来给受害者父母,并给她父母养老。但当初,他举起屠刀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手软?
第三次庭审时间在春节后,他本以为元旦之前可以结束,没想到,既不能好好过元旦,也不能好好过春节。
他自己倒无所谓,只是有些担心,怕那帮人对付他身边的人。
韩书茗搬过来住已经有一个月,两个人逐渐习惯了这种同居关系。
比如有时候程展锋下班回家,看见韩书茗居然在客厅里看电视,他也会放下公事包,一起看。有时候两个人的观点不一致,就想着彼此说服对方;难得观点一致的时候,也会相视一笑。
比如韩书茗有时候勤快了起床做早餐,很自然地会多做一份,然后叫他一起吃。
来而不往非礼也,程展锋当然不能白吃,有时候也自己下厨。韩书茗后来才知道,程展锋最拿手的不是煮面条,而是煮粥,熬的各种粥味道都不错,一点不比食物中毒那次在医院吃的皮蛋瘦肉粥差。
有时候,她吃着他熬的粥,会想起医院里那个白底细瓷的碗,思绪就开始飘,一会儿飘到他抱着她奔跑在过道,直奔电梯,担心的眼神,沉稳的心跳;一会儿飘到他开门冲进来,把李子宏狠狠地打倒在地,愤怒的样子;一会儿飘到他脱下他的西装,轻轻地披在她的身上,看她一眼时满满的怜惜;一会儿飘到他睡在客厅逼仄的沙发山,线条柔和的面容......
然后,心中就有些暖意涌起,像是春日温暖而和煦风吹动心湖层层涟漪,波光潋滟。
那个景德镇淘回的工艺茶杯,自然成了韩书茗喝水的专用杯。无意中她发现他也有一只,两只居然是一对的。他用得少,用过后会洗干净,然后小心地收起,很珍视,却把另一只给了她用。
他再也没有去她的公司接她下班,但是,有一次韩书茗中途下车去购物,偶尔一回头,竟然看见程展锋的车在后面不远处,她以为只是巧合,逛完商场出来,去吃了夜宵,在路边拦车的时候,居然又看到他的车,还是一段距离,不近也不远。
晚上她到家,不久后他也回来,她开门见山:“你在跟踪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在几个月前她曾经问过一次,心里更加怀疑,“你为什么跟踪我?”
“为什么这么说?”
“在裕宇,我看到你跟在我后面,一个小时后我看到你还是开车在我后面不远。”
程展锋轻描淡写:“我去那边办事,看见你下车,本来想问你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不过想起你的警告,不能干扰你的生活,就没问。后来又见你进了商场,也就没打招呼。要走的时候遇到个朋友,一起坐了一会儿。后面你再看到我,应该是巧合了。”
“是吗?”
“不然你以为呢?”
韩书茗审视地看他,见他一脸坦然,若无其事,心想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他没事何必跟踪自己呢?都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完全没有必要。
消除韩书茗的怀疑,程展锋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他的处境应该比她危险得多,毕竟,那些恐吓和威胁,全是冲着他来的。比如前天,就有人敲开他的车窗,戴着大墨镜的脸看不到表情,声音阴狠地道:“哥们,不识时务的人没什么好下场,你放聪明点!”
说的什么事,大家都知道。当时在人多的地方,对方也不敢有太明显的举动,抛下这句警告就自动消失了。
他不是不怕,不是不担心,但是,一想到那个被捅了7刀死去的女子,心中就充塞了另外一种力量,他不会妥协,绝不。
他知道这样的事不会仅只一次,对方可能下手的对象也许不是他本人。最可能被连累的,只有她。他是牵扯在其中,而她,却完全无辜,因此,他反倒忽略了自己,不想她因他而受到不必要的困扰和伤害。
韩书茗似乎并没有受到惊扰,至少她还是在一无所知中过着平静的生活。
年假日期日渐临近,韩书茗已经放了假,年前有一套设计,她加班加点地赶完,提前放了假,只是心里还有一些不确定和一丝别扭。程展锋工作忙,也体谅她这种心绪,于是仍去上班,把回家日期定在下周一。
Chapter 15 同居一室
下午,韩书茗约已经完全从失恋中走出来的邱随怡一起逛商场,吃过晚饭,邱随怡打车先走了,她继续等车,抬眼看到不远处有家花店。不由想起病房里那一束郁金香,临时起兴,想去买一束。
花店在二十来米远处,她顺着马路走过去,才走了十几步,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跟踪她。她对被跟踪已经不陌生了,而且非常敏感。
只停顿了三秒,她立刻掏出手机给程展锋打电话。对方的电话也在第一时间接通。
“程展锋,你一直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其时程展锋正在伟锋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里埋头于一堆案卷,揉着眼睛接电话,听到这一句,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回答:“我在办公室!”
“又来了,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了。我不明白,你跟踪我到底有什么意义?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现在有人在跟踪你?”程展锋猛然回过神来。
“不就是你吗?别跟我装!”韩书茗淡淡一哂,语带轻嘲。
“书茗,你听我说,赶紧走到人多的地方,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接你!”程展锋语气严峻,声音急迫,语速飞快地说。
“什么意思?”
“听我的,告诉我地址,我马上来接你!你赶紧往人多的地方去。”程展锋心中一急,对着电话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大声吩咐。
听他不像开玩笑,似乎问题很严重,韩书茗告诉他地址,再看一眼身后,夜色中,人来人往,不知道那个人隐藏在哪里。她略一思索,心里也是一紧,加快脚步往前跑。花店不远,周围人来人往,比这里要热闹得多,也安全得多。
不知道是跟踪的人见她有了防备知难而退,还是对方根本无意这时候动手,她在花店旁边留神细看,先前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于是放心地进了花店,去选喜欢的花。
十分钟后,程展锋的车开了过来,一下车,就直奔这个方向。然而,周围人来人往,却没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程展锋心急如焚,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四处寻找,手机显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心里一沉,几乎连手机也握不住了。
难道,他们真的已经对她动手了?她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现在,她竟真的被自己连累了。如果她有什么事,他永远也无法心安。
程展锋目光透过人群,焦急地寻找,每一家店铺门口,每一个相似的背影,没有,什么都没有。他颤抖的手再次去拨手机,还是无法接通。
这时,韩书茗从花店里走出来,拿着一束郁金香,虽然这个时段买花有点奇怪,但是,花这么美,心情这么好,有什么关系呢?谁也没有规定什么时候才是买花的时候。
她正准备打车回家,突然一只手从斜里伸出,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猝不及防之下,她惊呼一声,人已经被扯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没看清来人,但是,却已经知道是谁。
程展锋紧紧地揽着她,好像揽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拥她在怀,一颗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填得满满。心里来回只有一句: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韩书茗并不知道他一路赶来担着怎样的心,被他突然热情的熊抱给弄得愣住了,觉得他的双臂越收越紧,让她几乎透不过起来,好像怕她突然之间不翼而飞一样。这样的怀抱温暖而宽广,是让人沉迷的,却又让人感觉那么不真实,她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这一声唤回了程展锋的神智,刚才他那么满满的一腔担心,一时情不自禁,她一声问,让他立刻想到两人的关系,忙松开,倒局促起来。
韩书茗倒没神奇,但也觉得尴尬,脸上飞起一抹红,想要问什么,反倒问不出来了。
程展锋哑声道:“你怎么不开手机?”
“开了啊!”她茫然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抬头道,“哦,没电,自动关机了!”
程展锋长长出了口气,刚才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以为她已经遇险,手机不在身上,原来只不过是没电,她是真的没事吗?他上上下下打量。灯光下,她手执鲜花俏然站立,眼光带着三分迷惘三分探询,水波潋滟,看样子,连惊吓也没有受到。
她是没有受到惊吓,但他的突然出现,却是让她惊讶的,他竟然这么快赶来,是因为关心她的安危吗?那样的一个拥抱,一点也不像平时冷静自持的他。他们之间虽然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僵硬,甚至已经朝朋友的方向迈进,但这样的拥抱,还是很突兀的。
她承认,先前在他的怀抱里,她心中是有什么在暖暖升起,甚至让她有一种错觉,可是,她太清楚,那个怀抱,并不属于她。她相信他也只是一时失态,也许其中,根本与感情无关。
这是一个恶作剧?还是一个轻浅的玩笑?她看他,企图了解他真正的动机。
他的眼中没有轻薄与玩谑,反倒满是如释重负的柔软和心安。这样的眼神让她无法对他这种不合宜的举动责问,她便故意忽略,一时却找不到话题,也觉得无法面对他深幽如湖的目光,于是侧目看别处。
他沉声道:“你不是说,有人跟踪你?”
“是的,不过我到这边来之后,就没看到了。”韩书茗诚恳地道,“我本来以为是你,既然不是,那也许是我的错觉。”
“应该不是错觉,以后你要小心一点。”
“为什么?”
“哦,没什么,听说这阵治安比较差,聪明的人都善于保护自己,不是吗?”程展锋突然展颜一笑,把话题轻松带到一边,道,“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韩书茗玩味地笑了笑,这两个字太容易产生歧义了,可是,他也没有说错,不是回家吗?他和她,是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在路上,程展锋经过思量,提议道:“你已经放假两天了,不如,我们明天就去我爸妈家,反正也只有几天就过年了。我们早点回去,多玩几天,你看怎么样?”
有人在跟踪她,她的安全受到威胁,而他没有理由一天到晚跟着她去保护她,何况,他也未必能保护得了她,程展锋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还是让她离开这里比较安全。
既然那个案子年后才庭审,他不如也陪她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可以让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也可以让他暂时远离这些纷扰,年后专心办案。
“明天?不是还有五天才过年吗?”韩书茗有些迟疑。
“你就当去旅游吧,反正要回去,早几天没什么区别!”
韩书茗没出声,目光投向车窗外。
他透过后视镜看她,只看到侧脸,弧线很美,但头发遮住了大半,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她在考虑,还是在生气?
过了良久,韩书茗轻声道:“好吧!”
程展锋心里一松,一只手掌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拿手机拨号。韩书茗忙道:“你小心开车!”
他轻轻一笑:“放心,我6年驾龄了。”电话接通,他立刻道,“铮伟,帮我订两张明天早上的机票!”他报了地名。
杨铮伟的声音苦兮兮的:“哥们,你这也太高难度了吧,你叫我这么急的去哪里订票?现在可是春运哎!”
“你小子少跟我装,你的能耐我还能不知道?不要说明天早上,就算我要现在的,你也能办到。”程展锋笑骂。
“夫妻双双把家还啊?这么急着回家秀恩爱?”杨铮伟吭吭哧哧地闷笑了几声,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程展锋专心开车。
韩书茗转过头来看他,她本来不想过问,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为什么这么急?我连跟朋友说一声都来不及。”
“嗯,不是有电话吗?”程展锋笑了笑,她要去他家过年的事,相信她该知道的朋友都知道了,还不知道的就是并不重要的朋友,哪里需要专程去通告?
韩书茗不满地看他一眼,想一想又觉得自己矫情了。他叫杨铮伟订票的时候她就在身边,并没有反对,现在一切定下来反倒质疑了,这都不像她了。于是又把目光投向窗外,掩饰已经浮上嘴角的那一抹笑意。
行程就这么决定下来,程展锋办事真有效率,只不过一个晚上的时候,他开车出去不到一个多小时,再回来时,不但拿了机票,连给爸妈的礼物都已经全买好了。
韩书茗正在收拾行李,从大开的房间门看到程展锋大包小袋地往家里提,心想真是难为他,自己把时间安排得这么紧,连挑选礼物的时间都没有,这样匆促买来的,谁知道是些什么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出于好奇,整理完自己的东西,她也出去看了一眼,才知道他也是挺细心的。至少这些礼物不存在花钱买心安或买椟重于珠的事。物件实在却不粗劣,精致但不奢华。
她回去继续收拾,所有该收的收完后,她再想想,又把那份AA制合约给带上了。这次要去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她很有可能孤军奋战,如果这一去,有些事情她无法接受却又无法拒绝,这份合约或许会有用。
当天晚上,程展锋在书房忙碌,很晚才去睡。
虽然也只有两个多小时的飞机,但脚一落地,却已经是完全陌生的地方,韩书茗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跟在程展锋身后。
程展锋也拖着个箱子,手里还提着几个精美纸袋。在路边拦了辆车,他他先帮她把行李放好,然后陪她一起坐在后座。一路上,他看似漫不经心却很有技巧地给她介绍这边的风俗人情和他们家的亲戚关系,韩书茗也就装着漫不经心地听。
程展锋还有一个姐姐叫程展芬,嫁在本镇,姐夫叫夏志军,开着一家小餐馆,他们有个儿子叫夏韬。韩书茗奇怪,怎么婚礼的时候,他姐姐姐夫没去?
程展锋解释,当时姐姐坐了个小手术,切除了小部分胃,正在医院静养。韩书茗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她心里其实有点紧张,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群陌生的亲戚,一个名义上的老公和他的一家人。这个年,将是一种完全没有经历过的另类体验。虽然她从不觉得人际关系有多么难处,和上司、和同事,甚至和施工工地的工作人员都能很好地沟通。可现在不是工作,她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取悦他的家人和亲人。
陈展峰感觉到她的紧张,下车的时候,他在她身侧轻声道:“你放心,我的家人都很好相处。”
韩书茗笑了笑,这样空乏的安慰,是没有什么用的。不过,他终是在安慰她,让她感觉,她不是在孤军奋战,他和她,是搭档,是合作伙伴。要一起来面对,一起来应付。并肩作战,双赢互利。
程展锋的家不算城市,但也不是农村,在镇上一条颇为热闹的街道。镇不大,整条街的人都认识。当韩书茗和程展锋到的时候,街道那种颇为难见的青石板路上,一路遇到不少人,程展锋都客气地打招呼,大娘大婶大伯大叔叫的挺亲热,遇到小孩子,就把带来的糖果零食分给他们。
还书面跟在后面,不知道怎么称呼,只是微笑,笑到后来,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忍不住道:“你可真是相识满条街啊!”
程展锋笑道:“何止啊,整个镇上的人我不敢说全部认识,至少也认识九成。你忘了,我是在这里长大的,这儿不像农村交通不便,但也不像城里人际关系冷漠,邻居们老死不相往来。我小时候,哪家没去过!”
他脸上浮现一抹灿烂如春日暖阳的微笑,韩书茗被晃得有点失神,其实他笑起来,很温暖很阳光,一点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个敏锐冷静稳健深沉的他。
他想起什么,看向她,商量式地道:“因为我们提前回来,所以你的工作量可能会有所增加。我妈这个人你也知道,她比较注意细节,所以,有些时候,可能需要辛苦你!”
“你指的辛苦,是什么?”
“嗯,比如说,我妈喜欢勤快的女孩……”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多做些事,比如家务活之类的?”
“我知道这很委屈你!可是,我们这样的关系,也不能叫他们知道,要不然,他们非气死不可。既然我们已经合作这么久,而且……还算愉快,这次就拜托你,委屈一下,哄得我爸妈高兴,我们不是一劳永逸了吗?”
哄得爸妈高兴,韩书茗轻轻抿着唇,在她父母那儿的时候,也也是这样想的吗?所以,爸妈对他那么满意,差一点要为她的漫不经心开批斗会?
程展锋见她不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好继续委婉地道:“书茗,不说合约的关系,咱们这么久相处,也可以算是朋友了,你就当帮我一个忙,行不?”
“你放心吧,我会尽力。”韩书茗蹙蹙眉,想说什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又顿住。
程展锋正关注着她的面部表情,自然没有忽略,忙道:“还有什么事?”
“嗯……这次到你家……我们不用……睡一间房吧?”韩书茗脸有些热,这话问得太难为情,但是她很清楚,回到他家,他和她是以夫妻的身份,极有可能会被他父母安排在一间房里睡觉。那么多天同居一室,实在尴尬莫名,也非常不方便。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她必须先把可能性考虑到,不然,到家了再商量,未免晚了。
陈展峰也拧起了眉,最后苦笑道:“我不能保证,因为有些事情我也控制不了。但是你可以放心,我绝不会违反合约规定。”
韩书茗想一想也是,在她家的时候,她是可以借故撒娇难得回来一次要多陪陪妈妈为借口不与他同室而居。可他是个大男人,有些事可不是这么好开口,而在外人眼里,他们有事合法夫妻,如果实在难以避免。这点,她必须体谅,只要他能遵守合约,倒也没什么。
程展锋正要再说点什么,突然一个洪亮爽朗的声音笑道:“展锋,真的是你?你小子可回来了?”接着,一个拳头就擂在胸前。
程展锋抬眼一看,也笑了,回了轻轻一拳,道:“海子,还真巧啊。我们这还没到家呢!”
韩书茗闻声看去,这人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眼睛很亮,亮中透出一种精明和锋锐,看向她的目光却很温和。
程展锋微笑介绍:“韩书茗,我……老婆!郭海鸿,我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
郭海鸥立刻笑着对韩书茗,叫道:“嫂子,欢迎!第一次过来哈,我们这儿风景也不错,你一定会喜欢!”
韩书茗与他握了握手,只是浅浅微笑,老婆和嫂子这两个词,陌生极了,也怪异极了,听在耳里,让她心中很是尴尬,脸也有些发热。
程展锋道:“现在又调哪儿去了?”
“调回来了,在这个镇区派出所,当所长。不能跟你比,你都是大律师了!”
“我说咱俩聚一块儿,能不互相臭来臭去么?”程展锋笑骂道,“你这是便衣呢还是休息?”
“今天我休班,”郭海鸿哈哈一笑,道:“这次回来有几天吧?咱们得好好聚聚。”
“我正有这个打算!”程展锋笑道。
两人说了会儿话,郭海鸿走的时候还特别热情地招呼:“嫂子,再见!”
韩书茗笑笑道:“再见!”
程家是独立一套两层小楼的房子,儿子儿媳要回来,程家爸妈很高兴,已经接来亲戚在家,相近的邻居也过来串门,热闹极了。
韩书茗没想到是这阵势,心想这可比他去她家难度高多了。在他们家也顶多走走亲戚,在这里却好像动物园的猴子似的一群人围观,个个都是一副看稀有动物的表情。
还有一些小孩子起哄地跑过来,韩书茗赶紧把带来的糖果分给那些孩子。一直起腰来,就看见程爸程妈,程展锋用胳膊肘碰碰她,小心提醒:“叫人!”
韩书茗立刻军事化般滴反应迅速:“公公,婆婆!”
程妈妈的笑容有点僵。人群众一阵哄笑,有人笑道:“怎么不叫爸爸妈妈?”
韩书茗腼腆地笑笑,并不出声。倒是韩爸爸呵呵笑着对众人道:“都一样,都一样!”
有个穿西装,微胖的男人过来帮程展锋提东西,程展锋赶紧介绍:“书茗,这是姐夫!”
韩书茗微笑,也叫道:“姐夫!”看他面色憨厚,笑容可掬的样子,她心生好感在,这声姐夫叫的很由衷。
夏志军笑呵呵地道:“坐了这么久的车,又走了一大段路,赶紧进屋休息吧!”
于是,一家人进了屋,这时,一个三十四五岁显得精明强干的女人一边从侧面的门进来一边解身上的围裙,程展锋叫道:“姐姐!”
程展芬在厨房做饭,这会儿正出来,两姐弟感情很好,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笑逐颜开。韩书茗赶紧也含笑叫道:“姐姐!”
程展芬目光在她脸上一扫,立刻亲热地牵起她的手,热情地道:“这是书茗吧,一路辛苦了!快坐快坐,别站着,怪累的……志军,快点倒水呀!”
夏志军刚把他们的行李放好,听到老婆的一声令下,立刻过去倒水,韩书茗连连说不用,夏志军还是认真地执行了老婆的命令。
在一片闹哄哄中,韩书茗有些被动地接受着所有的热情。好在这样的时间并不长,邻居们看过了程家的新媳妇,说笑着三五成群离开,只有些小孩子还在门口玩耍。程展芬出来才一会儿,跟久没见面的弟弟聊了几句,立刻想起锅里的菜,一阵风般又回厨房去了。程妈妈也去了厨房。
客厅里有程家父子和夏志军,还有有些叔伯长辈。韩书茗在程展锋的介绍下焦了一轮叔叔伯伯之后,捧着一杯茶坐在那里听他们闲聊,明明是不敢兴趣的东西,还有展露微笑,脖子支的有点酸。
旅途有点累,但是,这样的应酬式的倾听与参与更让人觉得累。
程展锋看她神色,无声笑了笑,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如果你觉得闷,可以出去走走,只要记得回来的路!”
韩书茗自然求之不得,她早就觉得闷了。
程展锋在门口叫住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子,笑嘻嘻地道:“韬韬,陪舅妈去玩好不好?”
那个叫韬韬的男孩子眨着乌亮的眼睛,响亮地答道:“好!”
韩书茗知道,这个孩子刚才围过来的时候,很清脆地叫她舅妈,应该是程展锋姐姐的儿子。
然后,韩书茗就在小朋友夏韬的带领下,走出了那个宽大的前厅。
夏韬很是负责,一出门呢,立刻问:“舅妈你要去哪里玩?”
韩书茗微笑道:“随便走走就好了!”她指着前面,问道,“从这个方向一直向前走,会走到哪里去?”
夏韬很认真地想了想,答道:“会到水泥路,柏油路,然后,到村子里去。”
“那你回去跟小朋友玩吧,舅妈就顺着这条路走,不会迷路的。”韩书茗弯下腰看着他,小家伙已经齐到她胸口高了。
小桃小大人一样道:“那你不要走到村子里去,会迷路。”
韩书茗笑了笑,点头道:“好,我不走远,然后自己回去,好不好?”
夏韬这才放心,跑回去跟孩子们玩去了。
韩书茗看着夏韬活泼的背影轻轻一笑,顺着青石板路慢慢往前走。这条路只有一段,前面就是水泥路,不过水泥路是南北向,穿过这条路,是一条柏油路,那条路延伸得远远的,路两边的绿化树全是大香樟,小小的绿绿的叶片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绵延远去,两边是一些天地村庄房屋。
虽然是冬天,却没有多少荒凉的感觉,绿色植物随处可见,枯黄的叶草也显得可爱起来。
天气晴朗,那些风景显得特别有烟火气息,特别温暖。韩书茗用手机拍了几张远景,发给邱随怡,告诉她行程。
邱随怡打电话过来,惊讶地道:“不是吧,昨天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也没听你说今天走,怎么现在就已经在他家了?”
“那不是没定吗?昨天晚上他忽然这么决定,然后还得你刚好了机票。”
邱随怡连呼可惜,很沮丧地道:“你不早告诉我,我以为你真下周才走,还准备叫你牵桥搭线,让我给你老公做个专访呢!”
“呸,注意你的称呼!什么老公啊?”韩书茗嗔道,不过又有些好奇,“怎么你们网站对律师这一行业也有兴趣?”
因她一声呸,邱随怡在那边笑得人仰马翻,笑完后撇嘴道:“我对律师能有什么兴趣,你知道的,我们网站只对社会热点有兴趣。”
“他什么时候成社会热点了?”
“不是吧,书茗,是你后知后觉,还是你跟我装?”邱随怡惊讶地问。
“到底什么事?”韩书茗怔了怔。
“前段时间很火的曹见新杀人案你知道不?”
“知道,就在我们市。”她当时在网上看到过,不过后续没有关注。
“那你知道受害者的辩护律师是谁?”
“谁?”韩书茗心里一动。
“你以为是谁?我为什么巴巴地要做专访,还能是谁?”
韩书茗笑道:“他接刑事案一定不止一件,怎么这件这么轰动?比别忽悠我!”
“书茗,你到底有多久没上网了?难道现在网络上讨论最火热的事你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曹见新杀人案有多大内幕你也不知道?不至于孤陋寡闻到这地步吧?你别告诉别人你是我朋友,我丢不起这个人,简直一时事白痴嘛!”邱随怡口气越说越不屑,越说越鄙夷。
“内幕?你是指……”韩书茗听她这么说,立马知错能改不耻下问起来。
“对,这个案子不简单,所以,这么明了的事情迟迟不能下判。身为受害者的律师,听说你家程展锋是主动要求的。这表示什么?这表示他自己把一个炸弹绑在身上,让自己处于一种危险当中。中间有什么压力,有什么阻力,这是人们最感兴趣的,最关心的话题。”邱随怡说的高兴,开始口若悬河,双眼冒光,充满向往,“你说,我们网站要做了这么个头条,那可比用你的身份来征AA制结婚对象更火爆,整一个小巫见大巫,我们网站点击率一定水到渠成,水涨船高,水漫金山……那我邱随怡不也小小立了一功,加薪还远吗?升职还远嘛?对吧?”
“等等,”韩书茗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一些东西,忙道,“你说……处于危险当中,什么样的危险?”
“谁知道?无非是一些人身安全的事。好在你和他只是假结婚,有什么事也不会扯上你。他自找麻烦,那也怨不得人。“
韩书茗皱眉,轻轻问道:”上次我在网站看到这个案件的一些评论,有人认为该处以死刑,有人认为该给个机会,你怎么看这件事呢?“
”明摆的恶性案件,什么认为不认为的?之所以让人们去认为,那就有内幕,不是吗?这事儿,聪明的人都有多元躲多远,就你们家那程展锋自己往枪口上撞,这个社会,利益至上,谁不是明哲保身?雷锋只是一种精神,仰望就好,身体力行嘛,未免太天真了!“邱随怡唏嘘道,”不过,我佩服他,还真挺爷们的,敢为人所不为,是个男人。社会太需要他这样的人了,只是,每个人都希望这样的人不是自己。不是吗?”
韩书茗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有点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没什么……”她心中涌起一条线,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会跟着她。为什么在听说有人跟踪的时候,他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为什么这么急迫地回家。但是,又觉得这样想着毫无根据,也许事情并不是像这样,只是随怡这个八卦网站编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她吸了口气,道,“随怡,我知道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不认为他是天真,他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份社会责任感,多了一份正义感,多了一腔热血。一个人可以不顾安危去维护正义,不顾力薄去面对邪恶,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力量,需要多大的担当。人人都希望这个人不是自己,那这个社会哪里还有希望?所以……”她停顿片刻,很坚定地道,“我支持他!”
邱随怡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赞同还是不以为然,似乎想到什么,她试探地,小心翼翼地问,“你支持他,是因为……你有点爱上他了吗?”
“说什么呢你!”韩书茗怔了怔,赶紧撇清,只是撇清得太快,到有掩盖之意。
“这么急干什么?我又不会把你们凑成对。你要日久生情了,我也是可以理解的。”邱随怡没留意,只轻轻笑了笑,又关切地道:“书茗,你自己小心点儿,你们虽然是假结婚,但别人不知道。别因为这件事给牵扯上了 ,自己吃了亏还不知道怎么吃亏的。”她立刻忿忿不平起来,“对了,程展锋就一点信也没有透露?他就这么不关心你的安危?这也太不厚道了,总得吱一声,叫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呀!幸亏我突然想到这个点子,留意了一下辩护律师,要不然,你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你要对法律有信心,你要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别草木皆兵了,我好得很。”韩书茗转移话题:“随怡,你看这儿风景怎么样?很漂亮吧?”
“还行,你也别乐不思蜀,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她不肯多说,邱随怡也不再提。
韩书茗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好了,我知道你关心我。我会注意的人,今天第一天,感觉还不错,后面有什么动向,我继续向你汇报,行了吧!”
闲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韩书茗站在路边,看着迎风起舞的小白杨,心虚有点乱,又有些迷茫。沉默良久,却理不出头绪。最后摇摇头,决定不再想了,一个人走这么远,又是陌生的地方,程展锋该药责备她没有合约精神,自己头的浮生半日闲了。
转身正要往回走,一抬头,她怔住,身后不远,那个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矫健身影,不是程展锋是谁?
她不知道程展锋来了多久,但觉得自己不去面对他的家人,反倒一个人跑远看风景,还看得忘记时间,有点过了,见他不说话,她主动打破沉寂,有点讪讪地:“你……是来找我的?我正准备回去呢!”
程展锋点头道:“到吃午饭时间了,我看你电话打不通,所以过来看看!”他来了一会儿,那时她正在出神,身影与周围的环境融在一起,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安宁。
她歉意地笑笑,道:“那走吧!”
两个人无声地往回走,韩书茗刚接收到的那个讯息本来被她压下去不再想,在面对程展锋的时候,却又冒出头来,搅得脑子有点乱,不想开口说话。
还是决定不问,这件案子已经有不短一段时间了,既然他没告诉她,那说明她不必要知道。那是他工作范畴中的事,合约里说的明白,互相不得干涉对方的工作和生活。既然当着邱随怡都能说支持他,现在又何必捅破?
回到家里,饭菜都已经上桌,大家都在等着他们一起吃饭。韩书茗心里知道,这太惹眼,只怕有人不高兴。借着眼角余光看去,果然看见程妈妈嘴角掠过的一丝冷意。有客人在,她倒没有多说,但心中不快是肯定的。
是随怡那个电话乱了她的心神,让她忘记了身在何地,以后可得注意点,这样的小问题不能再犯,丢分丢的太冤枉。
客人不少,程展锋和韩书茗显然是大家的焦点,尤其是韩书茗,感受到大家的热情好像全都朝她涌来。有人害打趣,开着善意的玩笑。
她只微笑,别人问就答,不问也不主动挑起话题,心想低调在哪儿都通用。所以多半时候低头吃饭。不知道是为了在众人面前体现细心周到,还是见她夹菜少,程展锋把她面前的碟子夹满了菜,堆得高高,这又引来新一轮善意的玩笑。
两大卓人一起吃饭,热闹得很。
吃晚饭,程妈妈和程展芬把碗碟收进厨房,韩书茗很是福至心灵,立刻乖乖地说要去帮忙,程妈妈道:“不用了,你刚过来,要做这些事还怕没机会?先休息休息吧!”
程展芬笑眯眯地道:“对对对,让展锋陪你随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我帮妈就行了。”
韩书茗见他们都这么说了,也就没坚持。
程妈妈进了厨房,见她没跟来,哼了一声道:“她还就不帮忙了?真懒!”
身后的程展芬笑道:“妈,是你说不要她帮忙的!”
“我那只是说说客气话!”
“那说明她心眼实,妈,我帮你就好了。他第一天过来,别让她以为妈妈是那种不好相处的婆婆。只要她和展锋感情好,您还计较这么多干什么呢?”
程妈妈白她一眼:“知道你疼你弟弟,顺带也疼你弟弟老婆,尽帮外人说话!”
程展芬铺出一笑道:“妈,现在她可不是外人,是一家人啦。再说,你以前不是一直因为展锋不肯结婚但着心吗?现在展锋跟她结婚,说明她在展锋心里很重要,你多年的心愿得了,这么点小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程妈妈一听,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意,没再说什么了。
程展锋陪长辈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韩书茗出了门,说要去拜访一位朋友。路上,程展锋笑道:“很闷,是不是?”
“还好!”
“风俗和生活不太一样,我想你一定不是很习惯!”
“我会慢慢习惯的!”韩书茗笑了笑,忽然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暧昧,又补充道,“这是我必须履行的合约中的条款!”
程展锋点点头,眼神里有一抹一闪而过的失望,他道:“我们现在去的,是海子……也就是先前路上遇到的那个我同学郭海鸿的家,他家里后面一片池塘,可以钓鱼,你一定喜欢那儿。”
“冬天也钓鱼嘛?”
“当然可以,不同的生活体验嘛!”
韩书茗笑笑,没再问。
程展锋没话找话:“我这个同学可不简单,他公安大学毕业后在市公安局做一名刑侦人员,破了几起大案,现在调到镇里基层锻炼!”程展锋半开玩笑地道,“他是个很能干的人,有什么事打他电话,比打110管用。”
两人步行二十多分钟,程展锋指着不远处一幢独立的两层小楼,说道:“就那儿,那是他家。”
到院门口了,他提高声音叫了一声:“海子!”
二楼窗户开了,探出一个头来,正是郭海鸿,一见他们,他咧嘴一笑,道:“我在家呢,稍等,我马上下来。”头缩了进去,一会儿后,他从门口走出来,热情笑道:“展锋,嫂子,快进屋坐!”
韩书茗跟着程展锋一起进屋落座,郭海鸿给两人到了水,也坐下,笑道:“我还以为你明天有空,正想着明天去找你呢,怎么今天就来看我了?”
程展锋笑道:“你家后面不是有池塘可以钓鱼嘛?想钓几尾活鱼回去做晚上的下酒菜。”
郭海鸿笑道:“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哪劳你亲自动手?”
“我是不想亲自动手,不过你嫂子觉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程展锋轻易地把韩书茗卷入话题,韩书茗知道他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也不当真,笑着参与。
开着玩笑闲聊,别后种种都是话题,两个大男人都挺照顾韩书茗的感觉,没让她觉得冷落。
一会儿,郭海鸿还真把他们带到池塘边,那池塘占地面积很大,塘边种着一种不知名的绿色植物,有点像柳树,但不落叶,枝条也没那么柔软,风轻拂,树枝杨,风景的确很美,这哪里像是冬天,如果不是塘堤边那些枯黄才草,简直像春天一样,程展锋并没有夸大其词。
弄好钓竿,韩书茗在一处背风向阳的地方坐了,执着鱼竿,很宁静地笑笑。
程展锋笑道:“海子,咱们在这里说话,要吓得御儿不敢上钩了,还是走远些。”又体贴地对她道:“书茗,我们到那边聊天,你要什么时候不愿意钓鱼了,叫一声。”
韩书茗自然知道程展锋这是有话想对郭海鸿说,只当不知,微笑点头答应,看着两个男人走远,把目光投到钓竿的浮标上。
她并不想钓鱼,而且是冬天钓鱼,不过,天气晴朗,这儿暖风轻轻,树绿水清,一片原生态的美景,坐在这里晒晒太阳,感觉非常好。
太阳西斜,两个人打道回府。
韩书茗安坐看风景,自然没什么收获,钓到两条小鱼也放了生,程展锋的本意当然也不是要活鱼做下酒菜,因此,都觉得比较尽兴。程展锋还把郭海鸿的电话调出来,一间房,一张床,一床被子。枕头侧是有一对,并排放着。
韩书茗本能地道:“我也住这儿?”
程妈妈看她一眼,问道:“有问题吗?”
程展锋一把揽过韩书茗的肩,对程妈妈笑道:“没问题,妈,书茗比较怕冷,她的意思是说,能不能加床被子?”
“这被子很大很暖啊,你姐姐姐夫和韬韬都在这里住,被子没有多的。”程妈妈甩下这句话,又看了韩书茗一眼,那眼神里丰满透着两份猜疑。
韩书茗知道自己这话又惹事了,所以,对程展锋的这亲密的一览,虽然有些不自然,却不敢在程妈妈眼皮底下有所反应,
程妈妈离开,程展锋放了手,到门边看看程妈妈已经下楼,把门关上,这才道:“既然是无法避免的事,你问的越多,我妈就越怀疑。”
“什么叫无法避免的事?”韩书茗不满地道,“在我家,我可没有给过你这种难堪!”不满在其次,关键是一张床,一床被,两个人怎么睡?他们可不是真夫妻,只是AA制互助结婚。
两个人虽然独处过,但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独处。
“我也不想给你这种难堪,这不是不得已吗?你有再多不满,尽管对我发,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两个人之间的约定,当然只能我们自己解决。”
“那你说怎么解决?”韩书茗烦躁地问。
程展锋闭着眼睛吐了口气,一副忍耐的样子,道:“你能不能小声点?那边房住的是我姐和姐夫。”
韩书茗翻个白眼,压低声音道:“好吧,现在你告诉我怎么解决!”
程展锋无奈地看她一眼,扫视房间,发现除了一桌一椅,再也没有别的了。他从床上拿了一个枕头,走到椅子前坐下,说道:“床让给你,我睡这里,行吧?”
“不冷吗?”韩书茗迟疑。
“那你让我睡床吗?”程展锋嗤笑。
韩书茗哼了一声。
程展锋见她明显戒备重重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就带了三分轻讽:“你放心,我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会饥不择食,更不会使用暴力!”
什么叫饥不择食?这人嘴上还是不积德,韩书茗无心计较,心想虽然还是同居一室,只要不在一张床上,应该没事。于是很勉强地道:“好吧,不准到床上来!”
程展锋看了一眼那么宽的席梦思床,又看了一眼自己坐的这么窄的椅子,白眼望天,忍耐地道:“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Chapter 16水冷清真
韩书茗只脱了外衣就钻进被子里,毕竟房间里有一个男人,她也不好意思穿的太少。程展锋抱着那个枕头,闭上眼睛。
今天一天又是飞机又是的士又是步行,一直到这时候才休息,两个人都很累,韩书茗睡得并不安稳。
程展锋也是,小小一张椅子,一点也不舒服,冬天的夜里一阵阵的冷,门窗关的再紧,也有冷风在灌。他睡意重重,但打盹的时候身子一动,就碰到椅边,根本无法好好睡。
韩书茗在辗转反侧好一会儿后,终于抵不住睡魔的侵袭,进入梦乡。
半夜,她在梦中醒来,一个翻身,碰到什么东西,睁开朦胧的睡眼一看,身边居然睡着一个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刻弹坐起来惊声叫道:“啊——”
程展锋被他的惊叫声惊醒,坐了起来,睡意浓浓含糊地道:“怎么看?”一睁眼,与她的脸面对面,韩书茗又是一声惊叫。
他居然上床了,她心中充满愤怒和气惊,这人太言而无信,怎么可以这样呢?可是,质问的话却说不出口,只好借尖叫来宣泄她的不满,心慌和恼怒。
程展锋总算搞清了状况,椅子太窄,夜里又太冷,他一定是在睡意涌来的时候下意识里找个舒服的地方睡,迷糊中就爬到了床上。其实他也就躺在床边上,还抱着那枕头取暖,连被子都没盖着。
再这样叫下去,整栋楼都得被吵醒,他翻白眼道:“我又没对你怎么样,你还叫,还叫,别人听到,还以为我们在干嘛呢!”
韩书茗被他一提醒,心想可不是?大半夜的,这叫声可真够暧昧的,太引人遐想了,赶紧捂住嘴,把叫声后面的波幅截断,睁着大眼睛,还是一脸愤怒地看着他。
程展锋举起双手摇摇,低头闭眼道:“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人睡意来了想找个舒服的地方睡根本就是一种本能,是无意识的。你想想,在那张椅子上,又冷又笑,睡比不睡还累,我睡迷糊了道床上来,根本不是有意的。你别计较了行不?”说着,他虽然不情愿,还是下床,仍然抱着枕头取暖,但枕头能暖的地方有限,前半夜已经冻了一场,只觉得鼻子痒痒,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坐回到椅子上,准备继续表演鸡啄米了。
韩书茗脑子里慢慢恢复正常思想,看看那椅子,也觉得的确不是个能睡的地方。再想想,觉得自己也真是有点矫情了,两个人好歹也是朋友,现在没办法同居一室,按合同,他们是合作关系,遇上个计较的,这床至少得一人睡半夜才公平。
如果睡椅上的是她,她一定无法忍受,如果让他在椅上这么将就一夜,她也有些于心不忍。
再说,都是成年人,自己对自己负责,又不是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反正关一间房里,在外人眼里,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是那么简单分明了。只要两人没发生什么,拼一张床又这么了?
思量良久,她终于下了决心,迟疑道:“这床……挺宽的啊,要不……比睡那一头吧!”
程展锋睁大充满睡意眼睛看他,显然一时没有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韩书茗被这目光一扫,脸上不自禁一热,气恼地道:“算了,当我没说!”
程展锋总算消化了她的话,看她这恼羞成怒的样子不由轻轻一笑,说道:“你肯发痒雷锋精神,我当然求之不得了。”
于是,两人再作调整,经过协商,决定各睡一头,被子一人一半。
两人一个靠床这边,一个靠床那边,中间隔了好大一个空。韩书茗没有矫情地要在中间用什么东西隔出楚河汉界,程展锋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各自无语,倒头就睡。
第二天韩书茗先醒来,发现中间的楚河汉界不见了,两人身体相贴,没什么缝隙。夜里太冷,睡着了不知不觉就会往暖的地方去,她是,他也是。于是。在睡梦中,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相依取暖的过程。
韩书茗沉默良久,终是没动,也没说话。
一会儿,程展锋也醒了,显然他也察觉了这种状况,轻咳了一声。
韩书茗不知道这一声是他掩饰尴尬,还是投石问路,又或者只是着凉。这时如果不出声不免两人都尴尬,于是装睡默着不出声。
程展锋便也不动。
两个人都醒着,感受这对方的呼吸,感受这对方的温度,猜测着对方是否醒了,却又都屏着自己的呼吸,不让对方察觉自己已经醒了。
长久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又没睡着,这需要的不仅只是毅力,最后,还是韩书茗忍不住,动了一动。这么亲密的距离,这么暧昧的相依,她无法再装睡了。
她轻轻地动了动,看程展锋没什么反应,于是伸长手臂把手机够过来,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半。她朝九晚五的生活,平时没起这么早,但是现在不是在城市里,而且,继续喝程展锋待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终是尴尬。还好他睡着,她悄悄起来,避免他醒后的在异地难为情。
起床来,韩书茗迅速把自己收拾妥当,在二楼的公用洗浴室洗漱。
门轻轻关上的时候,程展锋睁开眼睛,曲起双臂枕在脑后,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自禁轻轻地笑了。被子里真暖,他的心,嗯……也很暖。
韩书茗洗漱后,轻手轻脚地下楼。本来只想随便走走,经过厨房,听到里面有声音,她有点好奇这边的厨房是什么样的,于是走了进去。
厨房很大,非常宽敞,程妈妈和程展芬正在准备早饭,还在聊着什么。一见到她,程展芬就微笑:“起这么早?这么不多睡会儿?”
韩书茗也没料到是他们在,想起程展锋说过他妈妈比较注意细节,喜欢勤快的女孩子,家务活之类的不能不干。现在说是歪打正着也好,说是适逢其会也好,她是不能装看不见了,于是乖巧地道:“你和婆婆都在忙着,我哪能继续睡呀,所以我过来帮忙!”
程妈妈上下打量她一眼,大概觉得不太像做事的样子,不过看在她起得很早的份上,也因为昨天程展芬一番话,她也就保留意见了。
程展芬笑道:“不用你帮忙,水冷着呢,你一定不习惯。一起聊聊天好了,要不,你给我们添柴。”
韩书茗一看,那个大灶膛暖烘烘的,劈好的柴堆在一边,只要往里送就行,这的确是个最轻松的活,而且是个暖和的活。看出程展芬的爱护之心,她心存感激,笑笑点头答应了,真娶添柴。
添了两根柴抬起头来,见程展芬正笑眉笑颜地看她,目光挺奇怪,心想难道犯了肥皂剧里的错误,把黑灰弄脸上了?可她刚才根本没蹭着脸啊!
程展芬笑盈盈地道:“书茗,昨晚……睡得还好吧?”
韩书茗一抬眼,觉得这笑容大有深意,里了想起那一阵惊叫和程展锋的提醒,顿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不由脸红耳赤,张口就要解释:“我们不是……”话到这里,意识到这一解释他们假结婚的事就要穿帮,忙低头道:“嗯……还……还好!”这段这一声还好就是默认了大家的猜测,有些不敢,却又无奈,声音像蚊子哼哼似的,脸更红了。
不过,想到昨晚的相互取暖,唇角又有一丝笑。
这更容易让人误会,连程妈妈也忍不住笑,一笑过后,倒消除了一些新来乍到的生分。
程展芬知道她难为情,笑着转移话题,给她讲这边的风物人情,比如早饭,不像她所习惯的那样用面包鸡蛋豆浆油条之类的解决,而是吃午饭,一天三餐,哪一餐都是实打实的几盘几碗,炒菜煮饭不能少。
韩书茗用充满求知欲的目光看着,听得很认真,后来还自告奋勇帮忙切菜,不过,程展芬不忍心叫她帮忙,程妈妈怕她越帮越忙,两个人一起阻止了。
整个早晨一切顺利,只是帮忙收拾桌子摆碗筷的时候,看到进来的程展锋,脸上略有些不自然。程展锋也一样,所以两个人只打了一个照面,就各自走开自己找事做掩饰了。
昨天的客人已经离开,今天只有一家人一起吃饭。气氛亲切得多,也随和得多。
韬韬特别活泼,程爸爸倒很和蔼,夏志军敦厚,程展芬体贴,她对这一家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程妈妈虽然难搞定一点,但也不是存心刁难的人,只要留心一点,勤快一点,乖巧一点,别辩解,别顶撞,别穿帮,她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何况,这里天地空远,不像城市处处都是混凝土建筑,邻居们都很热情,这种生活状态是让人温暖的。
韩书茗由开始的不习惯到慢慢适应,觉得这种安宁平静的生活类似于隐匿,远离城市的喧嚣,没有名利之累,在情景与安然中,每天都过得很安心。
她几乎都要产一种错觉,直把他乡当故乡的错觉。除了要应对程妈妈突发奇想的小小挑剔外;除了要管住自己的嘴别泄露假结婚的秘密外,他已经没有任何不习惯。
当然,其实还有一样不习惯的,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必须和程展锋拼床。好在程展锋还算是君子,也能谨守合约,她也就慢慢安心了。
在程妈妈的挑剔与审视中,她装乖巧的本事水涨船高,真正不顶嘴不辩驳,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好好地履行合约才做到这么尽善尽美,还是在这些天的相处里,她已经把程妈妈当成真正的长辈,对她的话,对的听指,不对的一笑置之?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一晃眼,他们已经在这个小镇里待了8天,这边春节在各家亲戚家走动,在各邻居家串门,面对各样笑脸,各种热情,韩书茗发现她已经越来越细化这个小镇了。
春节那天,她接了好多的红包,虽然里面并不一定包了多少钱,而且,到时候这些红包也得全还给程展锋的。但是,那么喜庆的东西拿在手里,那么温暖的小脸就在眼前,她觉得非常开心。
只是程展锋却似乎并没有这么开心,他并不恨关心这些,晚上,韩书茗把红包给他的时候,他并不接,只开玩笑道:“当你演出的辛苦费吧!”
韩书茗也就一笑置之,暂时保管。除了他爸妈和姐姐姐夫给他红包,其余的加起来不到一千块,但捏在手上厚厚一叠,很有喜感。
在她的快乐里,程展锋常若有所思地看她,或者一个人在一边默默地抽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管到哪里走亲戚,他手中都拿着一个小小的包,不知道包里装的是什么,也许是钱吧。韩书茗从来不问,她始终记得,她并不是他的妻子,即使是,她也要给他空间,对于他不想告诉的,还是不要好奇。
程妈妈还是偶尔挑剔,因为她总觉得韩书茗对儿子不够好,比如回家的第二天,程展锋有轻微的感冒,比如她对他亲戚那种虽然乖巧,却礼貌的疏离,比如程展锋喝多了,她从不会主动去做醒酒汤,好像那是与她无关的事一样,比如程展锋有时候出去拜访朋友,她并不同行,也不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觉得,韩书茗太疏离,表面看起来礼貌周到,客气有加,但夫妻之间怎么能这个样子?
因此,她把心中的不满就用那些挑剔发泄出来,韩书茗明白,但也只能苦笑,她和程展锋的确不是真正的夫妻,叫她怎么做到亲密有加,怎么做到两位一体?因此,她小心地避免,聪明的化解,让程妈妈的七伤拳拳拳打在棉花里。
正月初三一大早,程展锋带着韩书茗去拜访一位舅公,回来的路上接到一个电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也没怎么说话,但脸色却很严峻,挂了电话还皱着眉想了良久。
韩书茗站在不远处看他,每当这样的时候,她都会自觉保持距离,不去探问她的想法,也不去打扰他的静思。
过了一会儿,还是程展锋自己先舒展了眉,微笑道:“走吧!”
她看出他笑容的勉强,也不开口烦他,应了一声,就跟着他慢慢走。还是程展锋先开口打破沉寂,道:“今天,是第八天了吧?”
“是的!”
“你还有多长的假期?”
“我正月初十上班!”
“我们明天回去吧?”
“这么急?”韩书茗本能地问,他们原计划到正月初八离开,现在他突然要提前,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问完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他说要提前回去,她应该是最高兴的呀?即使他决定的原因是因为那个电话,但那也与她无关,不是吗?难道她真这么随遇而安,任何他乡都能当故乡?于是又改口,“能买到机票吗?”
程展锋没有解释,只使得道:“托朋友去办了,应该问题不大。”
“嗯!”
“走吧,回去吃午饭!”程展锋一笑,道:“下午去买些东西,晚上收拾行李!”
程展芬一家已经回去,吃饭的时候就四人,程展锋把明天回去的打算说了,程妈妈一听,立刻不满地问道:“书茗,是不是你在这里过得不习惯,这么快就要走?”
韩书茗耸耸肩,挺腹诽,提议的是她儿子好不好,为什么这样一笔账也能算她头上?
程展锋倒是没让她难堪,接过话道:“不关书茗的事,是我的打算,今天上午才和她商量。我那边工作上还有一些事情得处理,所以要提前回去!”
“什么工作忙成这样,这可还在过年呢!”
程爸爸道:“既然有工作要处理,你就赶紧回去吧。别听你妈的,工作要紧!”
程展锋笑道:“谢谢爸爸!”又安抚程妈妈,“妈,以后有空我们都会回来看你们,现在交通这么方便,你们要有空,也可以去我哪里住一段时间。不争这一两天!”
程妈妈知道这是儿子的主意,而且程爸爸也发了话,虽然舍不得,也没再说什么。
下午,程展锋和韩书茗到镇中心商场给韩爸爸挑了一个足底按摩仪,又给程妈妈买了双皮棉护膝,他提议按摩仪,韩书茗拿着护膝,一起往回走。
路并不远,不过要过两条小巷,走几条青石板路。
两个人并肩走着,程展锋考虑良久,才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韩书茗淡淡一笑,目光看向别处,随口应道:“如果你还没有确定该不该告诉,就请你确定了再说。免得告诉了之后又后悔。”
“但是……”
“别但是了,”韩书茗嫣然一笑,说道:“其实我也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因为我还没确定,所以我决定暂时不告诉。”她用手按一按那暖暖的护膝,笑笑道,“这边天气冷,风寒刺骨,你妈妈戴上这护膝,就要暖和多了!”
程展锋也笑了,侧眼看她,正要说话,眼睛余光突然发现身后不远处人影一闪,他笑意略有些凝结,随口应道:“是啊!”
这是一个巷子,人并不多,他心思电转,立刻抓住她的手,道:“快走!”
韩书茗一怔,手被他暖暖的手握着,分明感觉到他的手心沁出一层细汗,身体已经被他带动,快速向前。
随着这边脚步的加快,身后立刻响起急骤的脚步声,刚还在巷口的人已经飞快跟了过来,前后四个,都是身形魁梧壮实的外地人。
韩书茗被程展锋拖着飞跑,身后的脚步声压迫着她的耳膜,她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程展锋的神色,也知道事情不同寻常。她几乎是本能地、下意识地把另一只手伸进了提包。
刚刚跑到巷口,身后的人已经追了上来,程展锋尽力把韩书茗往前一推,叫道:“快跑!”韩书茗一个趔趄,一阵钻心痛楚漫遍每一根神经,悲催,她的脚扭伤了。
回头一看,程展锋已经被那帮人扭住了。她顾不得揉一揉,咬牙忍痛冲出巷口,拼命往人多的地方跑,在惊惧之下,疼痛倒没那么严重了。后面两个人按住程展锋,两个人来追她,路人纷纷闪避。
她也没跑多远,就被两个男人追到,她大叫:“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那两人只是扭着她,把她拖进巷子。被拖进去的那一刻,韩书茗仰起头,看着路边人惊疑不定的目光,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是第一天来时她见过的,程展锋的某个远房亲戚。但是,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视线就被巷子转角的墙给挡了。
程展锋被他们按在地上,他抬起头来喝道:“放开她,这事与她没关系,放开她!”
但那帮人根本不理会,用毛巾把他们的嘴给堵了,拖着就走。他的目光焦急而愤怒,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巷子的另一头有一辆面包车,两人被塞进车里,包也被抢下,随便扔在他们身边。车子很快发动了。
这帮人竟然敢在大白天明目张胆地劫持,自然不是善类,韩书茗过了好几分钟,才从害怕中恢复一些清明,她有点明白为什么程展锋那么急着要回去了。
他一定是知道有什么危险来临,为了不连累这边的亲人,才临时决定的。可惜别人比他更快一步,他还没走,那帮人已经来到。
面包车拐了几个弯,终于停了下来,他们被拖下了车,四个人也下了车,最后那个还顺手把他们的包拿在手里。那车又一溜烟又开走了。
程展锋看看这里,是镇尾一家废弃的砖窑前,不远处还有几幢烂尾楼,平时很少人,是镇上最荒凉的地方,他们倒也真会找地方,随便把他们往哪个烂尾楼一塞,别人根本找不到。
四个人果然是扭着他们往那烂尾楼里去的,他们嘴被堵着,那四人又孔武有力,挣扎和反抗完全无济于事,很快就被拖到第二幢烂尾楼的三楼左侧一个房间,被扔在地上。那楼建了好一段时间,红砖上长满青苔,门窗没装,四面透风。只有两个门,各被一个大汉守着,窗口没守,但这里是三楼。
两人都摔在地上,手脚倒获得了自由,程展锋把毛巾从嘴里取出来。韩书茗也跟着取了出来,只觉得嘴里被塞得又麻又苦又酸。
程展锋问道:“你怎么样?”
韩书茗摇了摇头。
他看向对面一黑西装男子,那人应该是个头。他厉声道:“你们这是非法挟持、非法禁锢,这是犯法的!”
黑西装笑得很亲和,把他们带到这里后,他就放任他们手脚自由,知道这里够偏僻,够安全,不怕他们逃掉。
他并不回程展锋的话,既然敢做,自然就不怕犯法。他还点了支烟,吸了一口,把烟盒朝向程展锋,礼貌客气笑容满面地问道:“程律师,要不要来一根?”
程展锋慢慢站起来,在车上动弹不得,连脚都有些麻了,黑西装知道他绝对跑不出去,也不在意。程展锋看着他,道:“你们想怎么样?”
他上午就接到杨铮伟的电话,叫他留心点,说曹见新杀人案背后的人可能会派人去他老家。毕竟年后一上班就要开庭,如果程展锋一直坚持不懈,于他们是一件很恼火的事。程展锋怕家人担心,也怕他们受累,才决定第二天就回,没想到这帮人来得这么快。
黑西装笑眯眯地又道:“你不抽烟?那太可惜了!要不,喝点水?”墙边一溜儿放着两箱矿泉水,他一问出口,身后那小平头就拿了一瓶递过去。
程展锋不接,厉声道:“你们把我们抓到这里来,到底想怎么样?”
黑西装彬彬有礼地道:“程律师是明白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答应帮我们,我们不但立刻把你们送回去,还奉上辛苦费车马费精神损失费,你看怎么样?”这人也不拐弯,开门见山。
“我不懂你们要什么,我也没本事能给你们什么!”
“程律师这么说就不够意思了,你太能给我们了。因为你一直不想给,所以,我们哥几个才这么辛苦地跑来这里,看在我们车马劳顿的份上,程律师你就给三分薄面吧!”这头儿说话斯文有礼,好像和好朋友商量似的,敢情是深谙先礼后兵的策略,准备先把他说服。
程展锋自然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但是,有些东西是必须坚持不能退缩的,他吸了口气,道:“我也不想劳动你们,但是,我实在帮不了你们!”
黑西装脸上浮现一抹阴寒,他走近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道:“程律师,你可想清楚了。我们既然能到这儿来,有什么样的后果,有多严重,想必你也能想象!”
程展锋不由退后一步,戒备地看着他。
他冷笑着,走近一步,又一步,距离并不远,他却故意慢腾腾地走,每走一步,程展锋不由就退一步,面对这样一个孔武有力的人故意制造出来的压力,他审时度势,还是决定软下口气,道:“有事好商量!”
黑西装停下脚步,笑眯眯地道:“程律师,你早这么想,大家都好。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程展锋咧咧嘴,算是露出个笑脸,道:“我要能帮你,自然帮你。可我实在帮不了你什么,我的意思是,君子动口不动手,那个......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黑西装脸一沉,阴冷地道:“你消遣我?”一大步就迈到他面前,一把拧住他胸前衣服,勒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程展锋强笑道:“没有没有!”
“那你是帮还是不帮了?”
程展锋哼哧道:“帮不了,真帮不了!”
黑西装连脸也黑了,看他语气软化,本来以为他已经改变主意,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没想到他也就嘴上软软,压根不打算低头。他危险地逼视着程展锋,举起了拳头。
程展锋心知落到自己的身上肯定不轻,叫他闭上眼睛那是抵死不干的。他瞪着那拳头,心里不是没有一点发憷,却还是不松口。
黑西装的拳头终于砸了下来,眼见得就要落在程展锋脸上,一个声音突然叫道:“不要!”
他眯起眼睛,看着发出声音的韩书茗,突然就笑了,笑得阴险而冷酷,他慢吞吞地道:“嗯,对,咋们都是文明人,不能使用暴力。”说着一挥手,小平头立刻心领神会,冲韩书茗走过去。
韩书茗在先前奔跑中脚扭到,动一动就疼得钻心,她干脆倚在墙边坐着没动,见大家都不理她,她也不出声,只安静地待着。在这样的情况下,能被当透明才好。可看到那么大力的一拳即将落在程展锋身上,竟然不由自主地阻止,一言出口,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见这小平头冲着自己来,她吓了一跳,忙道:“你们干什么?”
小平头阴阳怪气地道:“请你喝水!”他拧开手上的矿泉水瓶盖,伸到她面前。
韩书茗侧脸不看他。
小平头手一歪,瓶里的水成一条水柱,全倾在韩书茗头上。那水冰冷刺骨,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流,流进衣领里,她躲闪不及,立刻成了落汤鸡,一股彻骨的冷寒让她惊叫起来。小平头手快,这一瓶才倒完,另一瓶已经拧开了盖。
程展锋喝道:“你们干什么?你们不是冲我来的吗?你放了她,这事跟她没关系!”他说着就要冲过去解救,守门的卷毛从后面一脚把他踹在地上,另一个也跟上踹他。
拳脚招呼身体的闷响,声声惊人。韩书茗冷得发抖,但看程展锋被打成这样,急叫道:“不要......不要再打了!”
卷毛两个人连踹了好几脚,见程展锋无法站起,才回去各自继续守门。
程展锋用肘支地,抬起头嘶叫:“有什么事冲我来,放开她!”
“呦,真是郎情妾意,她是你老婆,有她在手上,我们也多个筹码,不是吗?”黑西装嘿嘿一笑,对程展锋这反应似乎很满意,阴森森地道,“咱们是文明人,对付女性不会使用暴力的,我们会用温柔的手段,只要你答应,我们立马请程夫人去镇上最好的桑拿室,再奉送一套干衣服,然后摆一桌海鲜宴给两位压惊!”见程展锋嘴唇蠕动,却还是不松口,他也不急,只冲那边动动手指。
韩书茗本来靠墙倚着,小平头一手拧着她肩上的衣服,把她按在墙上,不让她挣扎,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把那瓶水倒在韩书茗头上。
他人高马大,韩书茗被他拧着动弹不得,脚也疼得钻心,完全避不开这样的冷水攻势,整个人如同在冰窖,羽绒服下面的衣服已经全都湿了,头发更是湿嗒嗒往下滴水。这比被打一顿更加难受,那种冷是直入骨髓的。还好这里不是东北,滴水成冰,不然,她就得成一冰棍了。
小平头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一瓶又一瓶的水对她兜头而淋,任她左躲右闪,总是避不开。小平头边倒边朝程展锋挤眉弄眼。
黑西装很有耐心地道:“程律师,你可得想清楚,现在天气这么冷,你受得了,你夫人可受不了,真要冻出个三长两短来,你可后悔莫及了。”
程展锋又急又怒,挣了几下,全身疼,一时爬不起,他急了,大叫道:“有什么事别冲她,放开她,不关她的事!”
“本来确实不关她的事,但她是你老婆,那就关她的事了!”
“她......她根本不是我老婆!”
黑西装好像听了一个笑话,咯咯笑了,道:“程律师,你爱老婆心切,我们能理解,但你也别把我们当三岁小孩。这事儿否认没意思,你是明白人,我们要什么你清楚!何必说这种谎呢?”说着眼角一挑,示意小平头继续。
“她真不是我老婆,我们本来就是协议结婚,现在已经准备离婚了。你不信,你看我包里,协议都在,我准备明天回去就和她办离婚!”程展锋急叫。
听到这句话,黑西装怔了一下,小平头的手停住了,连被冷水侵袭冻得发抖的韩书茗也抬起头来。他们的包被右边门口守着的那卷毛带出来,随手扔在地上。黑西装对协议假结婚很感兴趣,居然问了一句:“什么叫协议结婚?”
小平头很机灵,立刻找到程展锋的包,一掏,里面还真有一叠纸,正是两份协议。一份是两人签的AA制结婚协议,一份是离婚协议,不过后一份协议只有程展锋签了名。
黑西装接过来,嘿嘿笑道:“呦,好像是真的呢......AA制结婚......嗯,婚前财产公证,婚后费用AA,不履行夫妻义务,不干涉对方生活......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他饶有兴趣地道,“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协议,程律师,到底是做律师的呀,结个婚也与别人不一样。”
程展锋道:“你现在相信了吧,与她没关系,你放了她,有什么都冲我来!”
黑西装摇头笑道:“看你这么护着她,就算她不是你老婆,我们也不能放她呀!”他把两份协议拿到韩书茗面前,指着离婚协议,笑里藏刀地道:“程夫人,你们结婚不到一年吧?怎么就要离婚了呢?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韩书茗身子瑟瑟发抖,牙齿打战,在这么冷的天,被这样的凉水兜头淋,羽绒服下已经全部湿透,身体的热气全被冷水凝结,再好的身体也撑不住。脚上的疼还在其次,身体的冷无法控制,对黑西装的问话,她就算想回答,也已无法说话。
小平头又去翻韩书茗的包,居然又翻出一份协议,看了一眼,笑道:“还一式两份,好像是真的!”说着递给黑西装。这正是韩书茗手中存的那份协议。
黑西装笑眯眯地道:“程律师,你把这东西给我们看,说明你很关心她嘛,你既然这么关心她,就应该考虑我们的提议。”
程展锋道:“你想怎么样?”
黑西装皮笑肉不笑地道:“这还真不好说,我看尊夫人连呼吸也有点透不过来了。你猜,如果我放一张纸在她脸上,纸吸饱了水,她被活活憋死的样子,会不会比较难看?嗯,这在古代叫什么?对,跳加官!你觉得怎么样?”
程展锋脸色雪白,悲怒道:“你要对付你就对付我,她只是个女人,你为难她还算个男人吗?”
黑西装嘿嘿笑道:“你错了,不是我们要对付她,是你要对付她,这一切都在你一念之间。”
“浑蛋,你们这帮浑蛋!”
黑西装笑眯眯地道:“呦,程律师,咱们都是文明人,骂人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他一呶嘴,小平头立刻放下韩书茗的包,从角落里拿出一根绳子和一叠纸来,狞笑着向韩书茗走去。
韩书茗已经冻得嘴唇青乌,脸上水珠没干,小平头把她的手绑在背后,捏着一张纸,阴笑着贴在她口鼻上。纸沾了水,顿时渗湿。
韩书茗呼吸困难,想要挣开,人却被小平头死死压在墙壁上,手又被绑,连动也动不了。
程展锋目眦欲裂,挣扎着起来要扑过去解救,小平头站起来,一脚踹过去,就把他踹翻了,踩着他的肩膀,扬着手中的纸凶狠地道:“我这儿还多着呢,一张纸憋不死人,你答应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黑西装慢条斯理地道:“刘三,对程律师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小平头啐了一口,松开他,站在韩书茗身前,带着残酷的笑意欣赏着她扭头挣扎的样子。
程展锋看过去,韩书茗被憋气良久,已经面色涨红,眼睛翻白了。程展锋拼命爬过去,叫道:“书茗,书茗!”
本来是很近的距离,可他受伤无力,刚爬近一点,被小平头一脚又踹开。他忍着痛,咬着牙继续爬。
“程律师,你考虑好了没有?如果我再加一张纸,只怕尊夫人就和你阴阳永隔了!”
小平头立刻又拿一张,往韩书茗脸上一盖,右手就拿了瓶矿泉水要浇。
“住手,住手!我答应,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们放开她,放开......”程展锋眼里要滴出血来,不顾一切地大吼,如果他们对付的是他,他可以承受,可是,他不能不顾韩书茗的命,他知道,这帮人真的会要了她的命的。只要现在能救她,叫他做什么都愿意。
看着韩书茗无力挣扎的样子,看着她因窒息而发白的脸,看着她被折磨成这样,他只觉得心中如同刀割,他以为他可以保护她不受伤害,可以让她不牵扯其中,可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能。
他只想爬过去,赶紧拿下她脸上的纸,别让她窒息而死。
小平头看他泪流满面拼命爬上前,冷哼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再理他,过去捡起韩书茗的包继续翻找。
黑西装摇摇头啧啧道:“程律师,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识时务的人,要是你早这么说,尊夫人也不用受这番苦了!”
突然,小平头从韩书茗包里拿出个手机,惊叫道:“张哥,这臭女人......”
话音没落,窗口突然扑进来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黑西装扑倒在地,黑西装猝不及防,手中纸张四散,人已被按住,来人手一扭,给黑西装上了手铐。
几乎是同时,两边门口各扑进一人,把守门的两人制服。这简直是神兵天降,黑西装等人在毫无防备之下,只一个回合,就被制服。又有三四个人涌进来,程展锋早在窗口人扑进来时,就忍着疼猛地一脚踹在小平头脚踝,小平头吃痛,手中的手机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坏了。程展锋飞扑上去,抱住他的两只胳膊,将他双手反扭。后面的人过来给小平头上了手铐。
郭海鸿带着几个派出所干警赶来了。
程展锋已经扑到韩书茗面前,迅速把她脸上那两张纸给抹下来,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就往她身上包,摇着她大声叫道:“怎么样?书茗,你怎么样?”
韩书茗脸色青白,已经没有气息了。
程展锋摇着她,拼命叫道:“书茗,书茗,你怎么样,你不要死呀,你醒醒,醒醒......”
韩书茗身子软软地随着他的摇动而摇晃,双眼紧闭,无声无息。
程展锋心里一沉,立刻被一种铺天盖地的悲痛给攫住,他无法思考,只是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没有生气的脸,眼中酸痛,有热热的液体扑簌簌地流下来,打在韩书茗脸上。
原来他什么也做不到,他害死她了,害死她了......
不,不会的,她那么坚强,那么不肯服输,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
程展锋把她平放在地上,发疯似地给她做人工呼吸,把空气吹进她的口腔的时候,眼里的泪也滴落在她的脸上。
他从来没有这样恐慌,没有这样害怕,即使被黑西装抓到这里来的时候,他也没有。但是,看到躺在地上的韩书茗,他觉得他的灵魂在这一刻都已经出窍了,他不会思想,不会分辨了,只知道,他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活她。
程展锋一边按压,一边叫道:“书茗,你坚持住,你不能死,你醒醒呀......”
吹气,按压,再吹气,再按压......
干警们看着这一幕,个个眼睛发热地把头转到一边去,郭海鸿更是冲到黑西装面前,重重扇了他两个巴掌,把他打倒在地。
人工呼吸进行了两分钟,韩书茗的眼皮动了一动,程展锋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抱住韩书茗的肩,摇晃道:“书茗,书茗......”
韩书茗无力地睁开眼睛,弱声道:“好......冷......”
被冷水浇过后,寒气侵来,她神智模糊。小平头那张纸其实贴得并不紧,还留有呼吸的空隙,她只是一时闭过气去,多半还是冷的。郭海鸿来得快,前后不过两分钟的事。即使没有人工呼吸,她也会醒来的。但程展锋关心则乱,看到她那样苍白地躺在那里,以为她已经死了。
听她说冷,程展锋忙把羽绒服给她包好,紧紧地抱着她,不知道是怕失去,还是想用身体给她取暖。他贴着她冰冷的脸,喜极而泣:“没事了,没事了!”
干警们押着四个人下去了,郭海鸿过来拍拍程展锋的肩,道:“展锋......”他什么也没说,但这一声里,包含了太多意思,无声胜有声,程展锋了解地点点头。
韩书茗虽然醒了,但嘴唇发紫,牙齿打战,忽冷忽热,神智模糊,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时,门口脚步声,这次冲进来的是夏志军,他早就来了,不过直等把黑西装押下去,留守的干警才让他上来。
见程展锋和韩书茗都没事,他不由松了口气,提醒道:“展锋,赶紧带书茗去医院,这样非病不可。”
郭海鸿道:“还是送回家,先换干衣服要紧,展锋,你先送嫂子回家吧!”
夏志军也道:“对对,还是先回家,这都是冻的,医院不一定有家里处理得好!”
程展锋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抱起已经陷入昏迷状的韩书茗就往楼下跑。
夏志军去捡他们的包,看见地上的A4纸,也一并捡起来,无意中瞟了一眼,看清上面的字,他惊愕地瞪大眼睛,呆住了。
Chapter 17 有一种童话叫爱情
郭海鸿开着警车把他们一直送到程家那条巷子口,对程展锋道:“展锋,你先安顿好嫂子,然后到派出所来做份笔录,最好能协助我们调查。这个事儿,我看不太简单,需要你帮帮我!”
程展锋点头答应,抱着韩书茗下了车。夏志军提着两个小包,也跟着下车了。
回到家里时,全家人都在等着,原来韩书茗先前在巷子口见到的那个亲戚看到那一幕,告诉了程家人,他们报了警,夏志军更是直接跟着郭海鸿去了现场。
程爸爸急得踱步,程妈妈行坐不安,程展芬更是心急如焚。一看到程展锋和夏志军回来,程展锋抱着韩书茗,羽绒服全包在韩书茗身上,只穿着一件毛衣,跑得汗流满面。他们立刻围过来。
程爸爸道:“怎么会搞成这样?”
程妈妈惊呼:“展锋,你怎么穿这么少?”
“爸,我等会儿再跟你说!”程展锋顾不得回答,只叫道:“姐姐,你快过来帮忙!”就抱着韩书茗上了二楼房间,程展芬跟上去,只见他已经把韩书茗放在床上。
程展芬拦住他:“她这样子怎么能睡,得用热水冲个澡,把身体里的寒气逼出来,出一身热汗,再换一身干衣服,晚碗姜汤睡一觉。不然,这一场感冒非让她高烧不可。”
“她这样子还怎么洗澡?”程展锋皱眉。
“你帮她呀!”
“我?我……”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你们是夫妻,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去放水,你赶紧给她把湿衣服脱了,抱她过来!”程展芬利落地吩咐完,就去二楼的浴室放热水去了。
程展锋心知道姐姐说得有道理,再拖下去寒气入骨,韩书茗更难受。但是,叫他给她洗澡,这,这可不行。两人还只是契约关系,他承认他对她已经不像当初,但她呢?
如果她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先前被踹几脚,本来伤得还不轻,但接下来忍痛制服小平头,又担心韩书茗,给她人工呼吸,倒把这事给忘了,这时心念一动,就觉得胸口肩背无一处不疼,疼得脸色发白倒吸凉气。
看着躺要床上脸色潮红,冻得直发抖,意识模糊的韩书茗,他想了想,还是咬咬牙,给她除去羽绒服,抱她进浴室。
程展芬已经找好了衣服,浴缸里放满热水,整个浴室热气腾腾。她道:“你赶紧给她洗,要是水凉了加加热,热水泡一会儿。我下去熬姜汤!”说完,她就快步下楼了。
程展锋关了浴室门,把韩书茗放在地上,她这时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只下意识地往他温暖的怀抱里钻。
程展锋用手探了探水温,热但不烫,他顺手扯了条毛巾,胡乱把眼睛扎上,然后动手给她脱脱衣服。手接触到她的肌肤,冰凉的,却细腻的触感。
因为眼睛被蒙,手突然探到一片柔软,他很快明白自己碰到了什么,心中顿时一荡。他暗骂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压制着心中的绮念,把韩书茗扶进浴缸。
用手摸索了一下,她的头露在水面上,他放了心,松开手,由着她在温暖的水中泡着,好像使尽了全身力气般,软软坐倒在浴缸边。
温暖的水逐渐消除了直入骨髓的冰冷,寒气一丝丝被温水带走,韩书茗意识慢慢恢复,她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居然在浴缸里,浴室里蒙了一层雾气,她一时没看到旁边的程展锋。只觉得这样的水温无限舒服,让人沉迷。经历了先前的冰凉侵袭,现在这样的温暖,简直就是在天堂,她一动也不想动。
泡了好一会儿,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探水温。
韩书茗大惊,瞪大眼睛一看,旁边居然还有一个人,不是程展锋是谁?
他居然在浴室看她洗澡?她尖叫一声,出离愤怒,对着那张脸,一巴掌打了过去。啪地一声,清脆又响亮。程展锋猝不及防,又蒙着眼睛,哪里知道会受到袭击,捂着脸道:“你干什么?”
“该我问你吧,你想干什么?”
程展锋知道她误会了,这本来是意料中的事,他无辜地叹息道:“你看不见吗?如果我要偷看你洗澡,还蒙着眼睛干什么?”
“那你干吗待在这里?”刚刚水雾迷漫,经他一提醒,韩书茗看见他果然蒙住眼睛。
“我也是没办法,姐姐说你这样子躺床上不行,非要我帮你用热水驱寒气,我担心你寒气入体会大病一场,所以就把你抱进浴缸了。”
“那……那我的衣服……是谁脱的?”对于湿纸蒙面后的事,韩书茗并没有什么印象,除了他那关切的喜极而泣的脸。刚才的一巴掌,也只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打完后回过神来,知道错怪了他,她心中就有些后悔了。但是,自己光着身子躺在浴缸,身边却是个男人,她怎么能不尴尬难堪?
“是……是我!”他赶紧声明,“不过,我可是什么也没看啊,我一直是蒙着眼睛的!”
韩书茗又急又羞,喝道:“你还不赶紧出去,我自己来就好了!”
“哦!你的衣服在外间。我先出去了!”程展锋也觉得尴尬,忙站起来,但他是蒙着眼睛的,一下子撞在墙上,头“梆”地一声响,顾不得疼,摸着门,狼狈地出去了。
韩书茗呆了一会儿,擦干身子,穿了衣服,走出门。
程展锋还在二楼,见她出来,窘迫地道:“嗯,姐姐给你煮了姜汤,我给你端上来。电吹风在房里,你先吹干头发,再睡一觉吧!”说着赶紧下楼去了。
韩书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脸还烫得厉害,有点羞,有点窘,也有点别样情绪,唇角不自觉弯了弯,一缕笑意在不经意间浮现。脚似乎没有那么疼了,她慢慢走回房间去吹头发。
程展锋下楼,看见程展芬已经把熬好的姜汤放在桌上,大家都在厅里坐着,谁也没出场,气氛有点不寻常,不过他顾不得多想,问了声道:“姜汤好啦?我端上去了!”端了就上楼。
韩书茗已经用温暖的被子裹住自己,见程展锋进来,她坐起,喝过姜汤,觉得一股热气在全身血液里游走,先前那股寒入骨髓的感觉已经没有了,看样子不用大病一场,顶多就小感冒意思一下。她放了心,对坐在床头的程展锋道:“谢谢!”
“不,不用,是我连累你,要不是我,你也不用受苦了。”程展锋歉疚地道,其实说来,又岂是受苦而已?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是因为我接了个案子,那帮人才找来的!”
“曹见新杀人案子嘛,我知道!随怡早就对我说过了!”韩书茗淡淡一笑。
“你……你早就知道了?”程展锋结舌道,“你不怪我?”
“你也不想这样,再说,我既然支持你,就不只是口头说说!自然与你一起面对,共患难!”她轻描淡写道,“再说,现在他们被抓住了,没事了。”
“是的,没事了。”程展锋看着她,看到她目光中的了然和理解,那么平和,那么宁静,她一点也没怪自己把她置入险境,甚至差点丢掉性命。这让他心潮起伏,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臆间来回。他不习惯抒情,换了一种调侃的语气道,“书茗,这可是你说的,经过这一次,咱们可是患难夫妻了。我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我很感动!”
“什么患难夫妻,也不害臊,关心你?我哪有?”韩书茗立刻反驳。“我只是支持!”
“是吗?那之前是谁见我要挨打心疼我引火烧身的?难道那不是关心的体现?”程展锋笑。
韩书茗脸一红,先前就像是一种本能,好像那拳头要打在自己身上似的,忍不住就叫了出来,她嘟囔道:“那是谁不自量力救我被人拳打脚踢的?”
“我宁愿他们多打我几下,只要你没事。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怕,要是海子来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我当时真恨自己没用。”
“我不是没事了吗?”韩书茗心中暖暖的,温柔一笑。
一场劫难,两人都受了不少苦,不过,心却贴得近了。
在这样的笑容里,程展锋有一些恍惚,看着她的脸发呆。他的目光逐渐炽热,好像要将她融化,她湿润的唇就在眼前,他多想攫取那一片柔软。情不自禁中,他的唇就向那片芳泽而去。
他的脸逐渐在眼前放大,他的目光灼热而缠绵,韩书茗像被施了魔咒,只怔怔地看着,没有动,脑海里一片混乱,有羞涩,有彷徨,有迷离,也有期待,心中某处,水般漾开……
“铃——”
他的唇就要攫取她的,突然,手机来电响起。这清脆的声音拉回了两人的神智,看到已经近在咫尺的脸,他们迅速分开。
程展锋回过神来,抓过电话,挂断了,看她,窘迫地道:“对不起,我……我……”我了两声,却不知道说什么。
韩书茗也是大窘,脸上一片飞红,侧开头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一阵尴尬,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心中,却都有什么暖暖地升起。
手机又响了,程展锋看一眼号码,有点如释重负地说:“啊……我答应海子去做笔录,你先睡一觉,我去他那儿!”说完,他几乎逃离般匆匆下楼去了。
韩书茗看着他的背影,捧着发热的脸,思绪游走了一会儿,唇角慢慢噙了一抹笑意。
一阵疲倦袭来,这又惊又怕的一天,实在是疲惫不堪,尤其是经历了那样彻骨的冷之后,温暖的床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堂。
在派出所做完笔录,程展锋随口道:“海子,你们派出所的同事们果然有效率,接到我家人报案,这么快就能找到我们!”
郭海鸿道:“这得多亏了嫂子。其实她报案可比你家人报案早,而且,光凭报案,我们哪能这么快就找到你们,是嫂子给我们引路的!”
“她有报案?还……引路?”程展锋奇异极了。
“是啊,她第一时间打通了我的手机,给我们提供了信息。直到我们找到你们的前一会儿,手机还是通话状态。”郭海鸿笑道,“要不然,我们哪能这么迅速,抓他们个措手不及?”
程展锋恍然明白,想起小平头在拿出手机的时候脸上变色中那句没说完的话,她倒是聪明。
韩书茗的确是有报案,程展锋本来也担心那帮人追去老家,所以在第一天回家就特别去见了郭海鸿,趁韩书茗冬钓的时候,在另一边对他说了这件事。
之后,他特别建议韩书茗把郭海鸿的手机号存起来,那时,韩书茗已经听邱随怡说过这件事,又见程展锋这样的重视,知道事情不寻常,她不但存下了号码,还设了快速拨号。
当在巷口遇到人跟踪,程展锋色变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把手伸进提包,按了快速拨号,当然,她没敢把手机拿出来,只希望郭海鸿不会因为这边无人说话而挂掉电话。
还好,郭海鸿很有职业敏感性,加上有程展锋之前的预防针,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像《保持通话》里的古天乐一样,没有挂断电话。接着,派出所接到报案,他马上组织人员,通过这个电话中片言只语的蛛丝马迹确定了他们的位置,进行了这次突击。
途中,夏志军担心程展锋二人,一定要随行,他也就捎上了。
这次成功解救,如果不是韩书茗见机早,的确不会这么快速。
程展锋有些发怔,她平时看起来随意率性,有时候还挺毒舌,向人时总张开尖利的刺,用坚强掩饰脆弱,却又细心敏感,聪明机变,嗯,其实她也挺温柔的……
她身上还有多少特质没被他发现?
是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性地去想她,而且,只要想到她,就心中柔软了?
想到先前那个未成功的吻,他心中突然一阵激荡,他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亲,这么想见她。
韩书茗只是小睡了一觉,醒来后拥着被子发了会儿呆,烂尾楼里的那一幕虽然记得并不清楚,但也依稀有些印象,似乎有人在耳边,那么担心地摇着她,把她散乱的思绪摇了回来,似乎有人紧紧地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呢喃……
程展锋,是他吗?
她起床穿上衣服下楼,脚还没好,不过也没那么疼了,可能是在浴缸里泡了那么久,血液得到了充分循环。想到浴缸,就想到先前那一幕,她不自觉脸上发热,唇边却浮现一缕笑意。
她找手机,才想起手机不在身边,已经被那小平头给摔到地上弄坏了,这时候要准备晚饭了吧,她要进厨房帮程妈妈的忙。
嗯,既然是程家的媳妇,讨好婆婆似乎是必修课。经过8天的锻炼,她已经不会越帮越忙了。
下楼,却发现不但程爸爸程妈妈在客厅里坐着,连夏志军和程展芬也在,他们似乎在说什么事,气氛很怪异,大家都没发现她。
程爸爸道:“等问清楚了再说,先别胡思乱想!”
程妈妈道:“我早就觉得奇怪,他们一点也不像夫妻,展锋这孩子实在太不像话了,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夏志军道:“还是听听展锋和书茗怎么说吧!”
程展芬道:“我觉得不至于吧,我看他们挺好的!”
一人一句话,韩书茗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敢情AA结婚的事,到底还是穿帮了,他们一家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第一反应就是赶紧上楼去,别在这个时候撞枪口上。
程妈妈眼尖,已经看到她了,立刻喝住道:“书茗,你过来!正找你呢!”
程展芬道:“妈,慢慢说,你别急!”
“我能不急吗?”程妈妈站起来,手里拿着一叠纸,伸到韩书茗眼前,沉着脸,声音威严地道,“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又是AA制,又是离婚协议的,还什么婚前财产公证,婚后费用AA,不履行夫妻义务,不干涉对方自由,这是什么意思?”
韩书茗勉强笑道:“婆婆!”
“别叫我婆婆,要是这协议是真的,我哪有资格做你婆婆?”程妈妈越说越气,怒气冲冲地道,“你们就这样欺骗长辈?太过份了,太荒唐了,你爸妈没有教过你对待婚姻要严肃吗?你们倒好,拿来当儿戏,你们……你们真气死我了……”
韩书茗被骂得有点抬不起头来,离婚协议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不,不过被这样逼问,倒立刻福至心灵,忙道:“婆婆,这个……你想想,如果我们真是AA制结婚,又没有露馅,应该一骗到底,怎么会有协议离婚的事呢?所以协议离婚是假的;呃,当然,既然我们在协议离婚,那肯定不是AA制结婚,那个,也没有理由嘛,所以,也是假的!”
韩书茗太急于澄清,结果犯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错误,程妈妈头脑精明着呢,立刻道:“你这么解释我会相信吗?这份协议,有你们两个的签名,还有手印,日期在你们结婚之前,这么正式,怎么会是假的?而且,你刚刚的意思我怎么觉得:既然AA制结婚是假的,那离婚就是真的;既然离婚是假的,那AA制就是真的,其实两件事都是真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韩书茗陪笑脸,发现根本无法解释,支支吾吾地道,“那个,协议离婚是假的!”一想起这么说不是间接说明AA制结婚是真的吗?这可是她和程展锋之间的协议,绝不能透露给双方父母,否则,以毁约讲;于是赶紧改口:“不不不,AA制结婚是假的!”
程展锋妈妈哪容她这知吞吞吐吐混淆视听,手里抖着两份合同,急躁地喝道:“到底哪份是真的?”
其实哪份是真的,对她都是一种打击。可这个时候,她宁可知道真相,不想被蒙在鼓里。
韩书茗道:“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说实话!”程妈妈一声吼,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接过程妈妈手中的协议,轻松地说:“好,当然都是假的,这个你也信?”原来是程展锋做完笔录回来了,刚好赶上替韩书茗解围,他说完,不在意在随手一撕,AA制协议也好,离婚协议也好,都化成了纸片。
韩书茗急道:“你……”他撕毁的是两份合同,AA制结婚的协议,已经化成了纸片,协议既然不存在,那他们的约定该怎么办?可这时候没办法跟他计较,她悻悻地收住了话头。
程展锋笑吟吟地接口道:“你别担心,我来跟妈解释!”
“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爸,好,姐姐姐夫,我这次接的这个案子有一定的危险性。我不想他们用我家人来威胁我,所以我和书茗商量好,制定了这两份协议,到时候真遇到什么事,可以让对方以为书茗和我没有关系,不会去伤害她。”
程妈妈当然不会相信,哼道:“我看你不是想骗那些人,你是想骗你爸妈!”
程展锋笑道:“妈,看您说的,我怎么会骗您跟爸呢?你想想,如果我和书茗真有这样的约定,协议书藏起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带回家里来,这不随时可能被你们看到吗?”
“可那个什么,夫妻之间不履行义务,不干涉自由,这也太荒唐了。”
“妈,我都说了,那都是假的,你看,要是真的,我会撕掉它吗?”程展锋指着地上的碎片,安抚地道,“你想想,是不是?”
程爸爸点头道:“展锋不会这么荒唐的!”
程展芬也道:“是哓,我觉得展锋跟书茗关系很好的,妈,他们两个人的事,您就别管了,展锋是大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夏志军道:“原来是给那帮坏蛋看的,先前我看到,可吓了一跳,我就想不可能是真的嘛!”
程妈妈思前想后,可能觉得程展锋的话比较有说服力,白白他一眼,嗔骂道:“这孩子,既然是这样,早先为什么不跟爸妈透透气?害我们白白担心!”
“只怕告诉你了你才更担心呢,现在一切雨过天晴,那帮人也抓到了,你放心了吧?”
程展锋成功消除大家的疑惑,把一场可能的家庭内战扼杀在萌芽之中,处理得相当漂亮。他知道接下来就是怎么跟韩书茗解释了,忙道:“好了爸妈姐姐姐夫,刚海子叫我问书茗一些话,我们上楼去谈!”拉了韩书茗就上楼去了。
一到楼上房间,韩书茗就甩开他的手。
程展锋把门关上,微笑道:“生气了?”
“你说撕就撕了,什么意思?毁约吗?”
“我不这样,今天怎么对他们解释?你也看到了,是不是?”程展锋走到她面前,摊摊手,很无辜地看她。
“就算是这样吧,那离婚协议书呢?你已经决定解除我们的关系,开始新的生活了?是不是应该先通知我一下?”她觉得心里有一根尖利的刺,原来先前的一切只是假象,他早已似好了离婚协议,连这种假的婚姻关系也不想维持!
“不!那只是我临行前一晚临时做出来的,真的是为了让那帮人相信,从而不再伤害你。”程展锋诚恳地解释。
“是吗?”
“真的,你相信我!”
“可是,似乎没什么用!”她照样被淋成落汤鸡,差点冻死,还差点被窒息死。
“是我天真了,低估了他们的残忍。”程展锋眼里闪过一片怜惜。
“嗯,不说这个了。可AA制结婚的合约已经被你撕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韩书茗有点烦躁,也有点心乱,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这样的不冷静,连平时的从容淡定也不存在,似乎有所期待,却又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不由拧起眉。
程展锋看着她,好像要看到她的心里去,过了好久,才慢吞吞地道:“书茗,我们现在,还一定要坚持履行这份合约吗?”
“如果不履行,我们签来干吗?”韩书茗有点底气不足。
“书茗我知道你做受过感情的伤害,不敢轻易相信男人,也不会轻易把心交付,可是,到了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我么?你不相信我是真的?”
他的目光深沉如海,把她的目光直吸进去,她有片刻的失神,两人眼光胶着,纠结缠绕,好一会儿,她终于避开他的目光,侧头喃喃地道:“你……什么意思?”
程展锋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哑声道:“书茗,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心里……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韩书茗怔忡了一下,一抬眼,就接触到他的目光,那么灼热,那么深情,那么期待。她心跳突然就加速了,有点乱。
怎么可能全无感觉呢?他的体贴,他的细心,他的温暖,他对她的关切,那一幕一幕,哪一点曾经模糊?哪一刻有过忘记?
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陷进去,他们是AA制结婚,与感情无关。可是,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陷进去了,任她挣扎,回避,远离,终是挣不开避不去逃不了抛不得……
那些思绪丝丝纠缠,缕缕环绕,交织往复,纠结纷繁,她心乱如麻,结舌道:“我……我……”
程展锋双手扶住她的双肩,眼睛直望进她的心里去,柔声道:“书茗,不错,虽然我是为了消除爸妈的疑虑,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字,郑重地,认真地道,“我、存、心、毁、约!”
“你怎么能……”
“因为,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你了。我不想欺骗自己,我不想和你继续做一对婚姻掩饰下的路人,即使是朋友,那也是不够的。”他伸出手,轻轻压在她的唇上,阻止她后面的话,深情地凝视她,蛊惑般地低哑着声音道,“书茗,是我毁约,我爱上你,而且,准备继续爱下去,所以,我愿意接受赔偿!”
“赔……赔偿?怎么赔偿?”她没有听错吧,他说,他爱上她了?韩书茗怔怔地看他。
他看着她眼中的愕然,唇角上勾,在她耳边轻轻道,“这样吧……我把我赔给你,利息是我一辈子的爱、我的生命、我的全部!你接受吗?”
接受吗?接受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还需要考察,你还有一份不确定,没有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会重新开始追求你,一直到你爱上我为止。好吗?”程展锋抬起她的下巴,深情注视,言辞恳切。
韩书茗凝望着他,在这样的柔情里,在这样深深的注视中,在这样强烈的爱意里,她有些晕眩的感觉,心不觉融化成了一滩水。
那扇因李子宏的伤害和对爱情的失望而重重关上的心房,早已不不知不觉间被这个人、攻城掠地,牢牢占据……
在她梦一样的迷离里,他看着她的眼神一点点软化,慢慢地盛满温柔,盛满羞涩,如水一般波光潋滟……
他轻轻笑了,俯下头,印上她的柔软的红唇,辗转细致,温柔缱绻,情意绵绵。
窗外,寒气凛冽;屋内,春暖花开……
后记
郭海鸿抓到的四个人在审计中终于交代了幕后指使人是谁,两个市的公安机关顺藤摸瓜,抽丝剥茧,一层层地剥到最后,曹见新杀人案后面的黑手露出水面。
那个一直施加压力,阻挠司法公正,指使恐吓劫持的人,居然是本市一个副市长,那个凶手的舅舅。
年后的那交庭审,杀人者爱到了应有的惩罚。而那个企图以权力和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来阻碍司法公正的人,也将在铁窗里为他的过错忏悔。
程展锋因为不畏强权,不计得失,不顾个人安危,维护司法公义,在律师界声誉日隆,伟锋律师事务所由此更忙了,不得不加聘律师,扩大规模。
不过,程展锋不再把办公室当家,一到下班立刻踩着点离开,被杨铮伟笑为“妻管严”。
他和韩书茗没有重办婚礼,但是,他们补过了一个甜蜜浪漫的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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