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环境让我暂时忘却了忧愁,在迎客楼也住了即将半个月,平日里便在小桔江涛江水的陪伴下,游杭州城,处处细细的体验,三百年前后的杭州有何不同。
看西湖,看日落,看雷峰塔,看六和塔以及那白娘子与许仙的断桥。
冬日并未使杭州城显得萧条和寂落,款步街头,人来人往,不畏严寒,各个酒肆都挤满了人,热闹声天,
时不时从热气腾腾的酒楼里传出说书人激动人心,故弄玄虚的抑扬顿挫声。熙熙攘攘间传出喝酒碰杯声。街头小贩的叫卖声,马车从旁咕隆转过声,车夫的吆喝声,马啼的得得声。
一路细细的走,细细的看,似乎这时才真正带入寻常百姓的生活,少了铺张和虚幻的富贵,尽显生活平淡的乐趣。
日子虽小,却令人舒心和踏实,心中那片天地也豁然开朗起来。
一身简洁的白衣,全身无第二种颜色,简单的盘了个利落的发式,头顶只有那枚紫木簪子,眉目娇柔,眸若秋水,脸若银月,眉若远黛飘脱轻盈宛若不食人间烟火,日日踏过这条街,日日也是这个时辰远足,这时已有人探头相看,身边的小桔已是见怪不怪,江涛江水却时时严阵以待。
杭州城里虽说美女如云,只是这个面容仍显挑脱,却也是无奈之事,除了这绝世的容貌让人惊奇之外,我一个无家无亲人的外地女子独自住客栈,带着一个哑女,两个黑脸的保镖,也显得犹为让人好奇。若不是江涛江水的冷面赫人,怕早已有不少好事之人要来一探个究竟了。
“夫人,先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吧,您身子还得仔细调养着”江涛在身后出声。
我停下脚步,左右相看,选了一个稍显安静的茶楼。
未及等小二的带路,径自踏入二楼,选了靠窗的桌子便坐下来。
“江涛,江水呢?”我落定却只见江涛和小桔。
“他去处理一些事,即刻便回,夫人不必担心”江涛看向来时的街头微皱着眉。
我垂下眼,轻拈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未吭声,抬眼看向街头,却只留一声叹息。
“如无恶意,就由着他吧”我轻轻道,眼光扫到对面的酒楼。
我自顾着生活,由着心愿,也何必阻挡别人的意图呢,只要不影响到我也就罢了,人生最怕的便是刻意。
“是,夫人”江涛犹豫半晌才作答。
我愣愣看着他寻常的百姓衣服,连连半月来的花销,怕是多剩无几了,入住客栈几天,那辆豪华的马车已然换了平常的模样,江涛的说辞是不必远行,换辆小的在城内显得方便些。我自是没有拆穿。
看看身边的小桔,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却日日不能语,这一生怕要毁了,总不好一辈子呆在我身边,往后的日子现在也是要开始打算了。
我坐定凝神,轻轻敲着桌子,眼光迷离,却见江水跌撞的进入茶楼,我担忧的望向楼道口,半晌,见他蹒跚着踱了上来。江涛忙迎上去,看了我一眼,将江水扯到一边说着话。
我皱起眉“小桔,将他们叫过来”
“江水,你说,到底发生何事?”我看向似乎受伤不轻的江水说道,来人竟然能将他打伤,定不是一般的人。
江水看看我,看看江涛,吱吱唔唔不肯吭声,我冷眼看向江涛,一段日子来,我自是知道,江水一向听这个大哥的话,以他为尊。
“夫人……”江涛犹豫不决。
“江水,你受伤了,到这边坐着吧,有话慢慢过来说”我横过江涛,指指对面的椅子朝江水说道。
江水这才举步坐下,江涛却是凝着脸不吭声。
小桔利落的倒了杯茶给江水。
“伤到何处,严重吗?”我看他定坐,轻声问道。
江水满是拘束不安,脸微微一红“夫人,奴才是粗人,这点伤不碍事,多谢夫人关心。”
“你们跟我有些日子了,我是怎样的人,你们大概也有底,如今我们既然来了这里,自是要过安生的日子,我不想再发生这种事情,往后你们只管呆在我身边,护我周全就行,其余的不须要去管”
“夫人……这……”江水难为的看着我。
我不想再多说,朝他摆手,心中明白,派人来的无非是那几位,既是如此,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江涛,你带江水去疗伤”他伤的确是不轻。
“可是,夫人,你的安全……”
我略显无奈地看他们一眼,叹了口气“他们要是真的要对我不利,你以为你们两个拦得住吗?下去吧”
他们一愣,随即低下头,对视一眼,退了下去。
缩回目光,遥望天际,这诺大的天地,莫非王土,这逃避之心,怕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小桔,我们身上还有多少银两?”
小桔沮丧地朝我摇摇头。
我轻叹口气,心情有些烦燥“走吧,我们随处走走”
要临除夕了,街头到处充盈着喜庆,崭新的对贴,红彤彤福字挂满大街,驻立街头,似乎有种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感觉,醉是那种美妙的意境,醒的却是那颗苍凉的心。
突然身边一阵涌动,人流刹时集中,一窝峰的涌上前去,小桔赶紧扶我到一旁站好,我们对视一眼,错愣的看着这突然的涌动。
“小哥,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是去哪儿?”我随手拉住一个急匆匆的男子问道。
来人似乎颇为不悦,正想斥喝,转头一看我,顿时便停下身来,仔细打量。
小桔侧身走上前,挡住视线。
那人抚脸,露出一个不自在的干笑“小姐是从外地来的吧,前头可是咱杭州城里两大花魁要登台公开亮相呢,这不,大家都赶去瞧了,找个好位置,平日里可是难得瞧见一眼”
我疑惑看向他“这是何故?”
那人上下打量我一眼“还不是为了争当杭州城第一花魁嘛,我说小姐,凭你这模样……”
我微微皱眉,小桔上前一步,怒目相视。
他退了一步,讪笑道
“小姐不必动气,我家娘们要是有这模样,我还巴不得她去呢,不说别的,就那一万两的赏金,够我们那家吃上半辈子了”
赏金?我低头沉思。
突然低声轻笑,抬起头来“走,小桔,我们也到前头看看去”
还没等走近,便听见一阵锣鼓震天,咚咚作响,接着众人便吆喝起来,隐约听到什么,吹烟阁,万花楼,柳如烟,艳无双。好不热闹。
我快步走近,见一个用红布打造的一米多高的台子,四周围满了人,男人绝大多数,争相上前,旁边不时有几个妇人在指指点点,面露鄙视。见我走近,面露疑色的打量着我。我微微一笑越过她们。
“柳如烟,柳如烟……”一旁众人有节奏的喊起来,似是拉拉队一般。
“艳无双,艳无双……”另一边也不干示示弱的叫了回去。
原来在古代便有粉丝团队了。我便有些好奇,这即将要出场的两个是什么样的人儿呢。
我静静站在一旁,等待着。
锣鼓声停了下来,众人也安静了些,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上台来,朝下压压手,面带微笑,却是有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
“各位乡亲,大家静一静,这姑娘啊,马上就上台来,不用着急,大家也知道,这再过几天哪,就是一年一度的花魁魁赛了,经过一轮的筛选,最后能上台的,便是吹烟阁的柳如烟和万花楼的艳无又了”台下顿时又起了哄叫。
“所以呢,今天我们还是像往年一样,让这两位姑娘先跟各位见见面,谁各胜一筹,我们也先知个底,大家说好不好啊”那个大声说道,众人举起手大声叫好,不胜期待。
“好啦,话不多说,我们先请吹烟阁的柳如姻上台!”
一阵悠杨的乐声缓缓响起,红台的左侧缓缓拥出一堆人来,艳红肥瘦,衣着鲜艳,好不惹眼,尤其中间那位身着翠绿衫子的姑娘,云堆翠髻,靥若春桃,蛾眉颦蹙,气质如兰,哪像青楼的姑娘?严风中,身披一身白孤风毛的大氅,甚为相衬。
我不禁暗暗点点头。先前见过红叶,自是知道这风尘中的女子也有清脱之人,出污泥而不染的大有人在。
众人果然也趋同,目光直盯着她,大声叫唤“柳如烟,柳如烟”更是争涌上前,以期离得更近一步。
柳如烟眯眸浅笑,看着台下众人,缓步走入台中,脚步轻盈且充满自信。着实是个妙人儿。这杭州城里确实是人才辈出,连一个青楼女子都如此出众。
我抚巾微遮面容,与小桔走到一偏暗处,暗自打量。
柳如烟站定“小女子多谢各位捧场”清丽柔软的嗓音顿时使整个场面冷清了下来,众人皆凝目相看。
“好了,大家都知道,去年的花魁是万花楼的艳无双,今年吹烟阁能否反败为胜,夺得头畴呢?咱们要拭目以待了”
管家模样的人适时出声,引得众人惊叫连连,这两派的人片刻就要打斗起来一样,我不禁微叹,这人还真是有一套,适时营造气氛,打响名头。
“柳姑娘,你今天有什么拿手的好戏?”他复又转上柳如烟问道。
柳如烟粲然一笑,丝毫不为刚才的话而受影响
“输赢在其次,每年都有那么多的人这么关注我,如烟先在这里向各位道声谢了。”
说毕轻轻一恭身,众人哗然,欢叫声更甚。她轻轻一笑,眉目流转,万千风情。纤手微微一摆,自是有那么番气势,众人屏息相望。
“取琵琶来”她轻声朝左侧的姑娘喊了一声。
“今日我为大家弹一首浔阳曲。在这严寒里感怀一下春日江南的风姿”她字字珠玑,一字一顿,声音柔美婉转。
浔阳曲在现代比较多的称为春江花月夜,形象地描绘了月夜春江的迷人景色,尽情赞颂江南水乡的风姿异态。就象描绘了一幅工笔精细、色彩柔和、清丽淡雅的山水长卷,引人入胜。
此曲的立意来自于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但其意境却出自于张若虚的春江华月夜。
虽然意境柔美,但要弹出那种意境和味道却是不易。我静静倾耳听着。
柳如烟将春江花月夜的意境弹得非常之好,把握的度也很够,弹到上半段,确实引人暇思,入景渐深,仿佛带入了副似幻似真的图景,苍茫深阔,静谧优美的春江,海潮,江树,花林,日升,月落,入梦入幻,众人不禁微微陶醉。
琵琶的音色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声音悠美,幽而不怨,最适合弹这类的曲子,无需任何其它乐器装饰,便能全部的演绎出全然的意境。
听到下半段,我却是微微摇头,满是可惜,柔美足够,可惜却少了那份磅薄大气,立意显得太狭小,只顾着将月夜的柔与美,花与景,却将大气与平和那份心态给忽略了,尤其到最后,柔美一转,忽为感伤,实乃一大败笔啊。把张若虚原本的立意曲解了。
不过也不能对她太过于强求了,青楼女子对于曲调的理解与诠释原本就与其职业与环境有着莫大的关系,如何能让一个整日栖身青楼,红粉堆里的女子去体会那份平和且大气的意境呢。
能将春夜的静与柔,真与幻把握到,已是十分的不错。
“姑娘,您一直连声摇头,叹息不止,可是对此曲有其它的见解?”
一个温润儒雅的声音响声。
“阁下是?”
我闻声转过头,疑声问道。此人五官清秀,唇红唇白,骨格清细,典型的江南人的长相。一派儒雅之风。
“在下贺名远,不才正是几日后花魁比赛的评委之一,今天过来一探究竟”
“贺公子”我轻盈弯下身。
“可否请问姑娘芳名?”贺名远温润的眼光看向我问道。
我微微一笑,一向对温润的眼睛无法抗拒,总会让我想起十三
“小女子可安,今日凑巧经过,却听闻如此美妙的曲子,杭州城里却是大有人才在”
“姑娘过奖了,依在下看,姑娘怕也是精通音律之人,在下也兴与此道,姑娘如不嫌弃,可否到一旁探讨”贺名远语气真挚,略带期待,既是同道中人,为何要去拒绝呢。
我大方的点头,微笑道“贺公子请”
“姑娘可是对花魁大赛有兴趣?”坐定贺名远问道。
“既能与道中高人较量一番,又能有赏金,又有何不可?”我笑着答道。
“可是姑娘……”他微微打量我,停顿一下“姑娘气质如兰,灵气十足,虽然打扮简单,却难掩贵气,为何想去夺这份彩头呢?”
“贺公子,说来可是一言难尽了,今日不说这些,能相遇自是缘份,可安以茶代酒,敬贺公子一杯”
他静看了我一眼,尔后了然一笑,举起茶杯。
“姑娘,这花魁大赛,到此阶段,要进场怕是不易,我看姑娘也并非风尘中人,也不合这参赛的规矩”贺名远疑惑打量,缓慢出声。
“要拿赏金,也并非一定得参赛不可啊”我眼灵动一笑。
“姑娘可是有了主意?有需要在下的地方,请不要客气”贺名远一愣,随即朗声道。
我捂嘴轻笑出声“多谢贺公子的美意,我正是想知道,这万花楼的艳无双的绝技?”
“姑娘难道是想……?”贺名远迟疑的看向我。
我微微点点头,摆弄着桌上的茶杯“既是去年的花魁,定是有些本事的,如果这比赛公正的话”
贺名远爽朗一笑,面带春风
“姑娘大可放心,本城的花魁大赛历来已久,赛制早已千锤百练,消除弊端,近年来,也在正式的比赛前加赛一场预演,今日姑娘看到的便是了,到最后的评选,台下呼声甚高者,评委也会加以考虑”
我微笑点点头,这样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姑娘可是选好人了?”贺名远目光炯炯。
“贺公子有何建议呢?”我回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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