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赞赏的点点头。

这么重大的消息，在这千均一发之刻，古瓦特通知到的人，自然是不会轻易报备给十四，这派人来探虚实，只为求证。而古瓦特，要的也是这样的结果，趁乱把我带出来。可是他这样做的目的？

我一惊。他显然也是不想我被救走的！

我低头绞尽脑汁的想他的意图，突然灵光一现，冲口问道

“你是罗卜藏索诺的人！？！”

他也不意外。

果然如此，他当然不想我被救走，他的目的只是想把丽华的功劳抢走而已，而我的命运，也许，变得更加不明。

罗卜藏索诺，策零同父异母的弟弟。在未来的继汗位争夺史上，他有着绝对的优势，他的外公伏尔加土尔扈特部首领阿玉奇是他雄厚的后盾。

可是，策零的历史，意是由丽华来创造。那么这一切，输的，又理所当然。

想到此，我反而冷静下来，古瓦特带不走我。

※

我猜的果然没有错，我们纵然没命的逃命，还是在前一刻被丽华截住。

“古瓦特，多谢你送侧福晋前来，也省了我这一路的矛盾挣扎。”

我们二人，对着丽华带来的众多随从，古瓦特一张脸，惨灰惨灰，得知自己被利用，一张脸抽搐不已。

突然转头凶狠的扼住我的脖子，求得最后希望。

只是他太看轻丽华，她早便是有准备而来，而我的生命在她眼中，其实也不过尔尔，照她所说，就算我死，她同样也能达到目的。我惨笑一笑，果真也认了命。

古瓦特手越掐越紧，得不到希望，他绝意拉我一起死，丽华面不改­色­，趁我还有一口气，双眼一凝，一个手势下，从后方­射­来的箭直中古瓦特后背！

而那箭的冲力让我们同时踉跄向前几步，那冰冷的箭头竟从古瓦特腹中贯穿而过，大有再向我刺穿的势头，只是这临急一刻，古瓦特竟然猛然的推开我，双手指着丽华，一脸的恐惧，但却是服输和认命的表情。

他，到底，还是不够丽华狠绝。

而我，则知道，这一箭，彻底的断了我和丽华那仅剩的情感。

※

我不再挣扎，不再想着逃跑，配合着他们的脚步。

绝望和慌凉占据我的心扉。

“若兰，如若我告诉你，我早便猜到，这箭刺不到你呢？”这是那天丽华最后说的一句话。

而我，已经不想再去追寻，这里面的真真假假。

只是没想到，我的愚蠢，造成我竟要这样与分别二年的十四这样见面。

※

我的到来，无疑使沉闷绝望的策旺阿拉布坦和策零喜出望外。

罗卜藏索诺一脸的青白愤恨衬托下，丽华的成就和使策旺阿拉布坦汗对她的印象，已经无论他做什么，使什么手段都不能达到了。

策零在这场欢庆中，却时而转头语意不明的看我，欲说还休，我竟然朝他一笑，这样的男人，如若不是丽华，真能夺得汗位么。

“十四侧福晋，你可是我们准噶尔的大恩人，来，本汗敬你一杯！”

策旺阿拉布坦一扫­阴­霾，竟是不分大小地位的朝我举杯，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丽华斜斜靠着，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切。

那脸，真的好遥远，好模糊，好陌生。

我淡漠坐身不动。眼神飘飘忽忽。

策零终是忍不住的挡身上前，接过酒一口饮下，好言相劝策旺阿拉布坦，便让人扶微熏的他入内休息，我想他今晚定能睡个安稳觉。

丽华眼神沉下几分，但嘴角仍挂着笑意。

“你果真是舒舒觉罗侧福晋，却为何执意跟我前来。”

其时，策旺阿拉布坦一退下，罗卜藏索诺自是跟着退场，其它人也无声的退下。一时间，只剩我们三人。

他的问话，显得清晰无比，有着淡淡愧疚，淡淡疑惑，淡淡的不甘。

我别过眼，望向丽华，她淡漠的脸庞在灯下，几乎看不见。

“我需为我的愚蠢付出代价。”

“那是……？”

“夫君，你以为她是为了你么，不，一点也没有。”丽华突然在灯下出声，脸上仍是娇艳的笑意，如大开的牡丹。

策零脸一沉，竟是十分悲痛的转过脸，盯着丽华久久不言语。

伤害一个人，原来这么简单单，伤害二个人，也如此的轻易。

她将我置之何地，将策零的一片真心置之何地。

“夫君，不要忘了，当日她在你耳边说的那句话，其实，只是成全他一片私心，又怎么会真心帮你呢？”

是，那天在紧急之时，我示意策零伏下耳，跟他说过一句，不要担心，我会救他。

只不过，今日被曲解成了这样。

我只觉得眼前的丽华，美和，娇艳的，冷艳的，理智得像一团绞紧的钢丝，坚硬又复杂，但形状又是多么的美丽。

她为何要这么做。

策零在我们面前，狼狈的退下身去。这一夜，他却是无眠了。

再厉害的男子呵，在丽华的光照下，也会失了颜­色­。

丽华自策零背影完全消失，才卸下一脸的艳­色­，似是我不在般的，吁了口气，闭上双眼养神，光华褪去，淡淡的灯影给她整个人蒙上迷蒙的，看不清，摸不透的光晕。如此让人难解。

但我似乎，又有一点点，一丝丝的似解非解的意识。

不管如何，明天我该如何面对胤祯呢。一夜瞪着双眼，呼吸不定。

想过种种可能，种种变故，种种可怕的场面。

只是这柄刀却悬在我头上越来越久，也不见落下，我以为的明天，一直便这样明天明天下去。

反而却让我有些焦急起来，不知道丽华又打的什么主意。

※

许久未见的丽华竟独自到我帐篷，我惊讶的呆呆望着她进来，落座。

“这年已经过了呢。”她摆弄着我桌上的小梳，突然道。像是以前我们那般唠家常和感概一般。

可不是么，可我竟然不记得，是哪天过的。

已经是康熙的六十年了。

“丽华，胤祯今年何时会被召回？”我心一惊。

她抬头一笑，嗔怪道“以前让你多看些书，你不肯，这下好了。”

我有一阵恍惚。竟然看着这样的她说不出话来。

多么难解的人。

“在你见可汗前，我并未将你的身份透露出去。”她突然道。

“呃？！”

她捂­唇­一笑“我是多­操­心了，那天我一到这里，便知道，可汗刚将和战的贴子递交过去。”

我笑笑“不是说他不愿意放过你们么。”

她毫不意外，只捋捋头发，淡笑道“谁知道呢。”

我头一次恼怒。背过身不再理会，思绪起伏。

“好，我告诉你还不成么。”

她的话语倒让人觉得是我的不是来，这个人呵，何时，竟然这般让人琢磨不透了。

“只是京里有不明的消息传来，有关于你。”

我紧紧盯着她，心乱跳不已。

“有人说，你在京里已遇不测，有人说，你被人劫至伊梨；京里的消息，他无法确定，这才一直紧逼我们至此，也是想看，到这最后一步，我们会不会把你这张王牌拿出来。可惜呀……”

“所以，待这和书一递，他自然归心似箭，想一查究竟。”

我心一沉，难道，我注定又要这样与胤祯擦身而过么。

我心慌乱的，连带着我的人连爬带滚的便冲出帐去，一路疾驰，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又有哪里可以去，我又能去哪里找他。

身后的马啼声跟上。

我无尽的害怕和疑惑涌上，转身朝丽华大声喊道

“你又想怎么对付我！！！”

她翻身下马，凑近我耳畔，沉沉道“若兰，我只不过，想要你和我一样，去创造历史。”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惊恐的如同她是毒蛇猛兽，退避三舍。

她脸上闪出残忍的光，一字一句道

“如若，皇十四子，原本可以继承皇位，却因为你，再入西藏，而失去唾手可得的皇位……”

我不敢相信这一切，惊恐的不住后退。

“不，不会的，我看得很清楚，康熙是有意传位给四皇子的！你休想，你休想！”

“你可知道，康熙皇帝与我们刚订立五年互不侵犯的协议？！”她冷酷又冷静的再一记狠药。

不！不会的！我不信，我不信！

“你知道不知道，五年后，正是策零继汗位的时候，我又何必骗你。”她怜惜的走近我，并接紧我，缓缓道。

我的身子无力的在她怀中滑下，脆弱得一阵风便将我吹倒。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丽华，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哭得无力，泣不成声，连话都说不清楚。我死也没有想到，我原来的赎罪弥补之路，竟然成了十四的灭顶之灾。

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我想指天大骂，我想骂命运之神，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无论如何，什么都是做错的么！

我该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我该坚持什么，又该放弃什么。

丽华紧紧近身，不顾我的挣扎，上前抱住我。

“若兰，是历史，是我们不可改变的历史，既然它让我们来，就不会白白的让我们悄然流逝在这历史的长河里，我们，总会搅起一些风浪。”

有冰凉的液体流向我的后颈，直滑下后背。

我尖叫一声，疯狂的推开她。捂着耳，不想听她的任何一句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么多年的验证，反复的求证，我的思路里一直就是胤禛理所当然的继位。

这么多年的适应，安慰，认命，我的思路里一直就是胤祯时不与我的与皇位失之交臂。

可是，今日的一切，却要推翻我十多年来的猜想，颠覆一切，而这一切的缘由，却只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出现，因为我的冲动，我的任­性­，而造就的一切。

让我情何以堪，我不愿意承认，死也不愿意，让我的十四，这残忍的一幕，由我来划下，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由得问自己，问苍天。

我一直当自己不过是这历史长河里的一朵浪花，不起眼的，随时可淹没的小浪花。

却万万猜不到，竟要成为那举足轻重，残忍掩盖一切的黑­色­龙转风，以爱为名，可笑的，愚蠢的，毫无自制力的将他扼杀！

“已成事实，若兰，他已经起程走了。”

“不！”我狂乱的举足再次飞奔，一路的荆棘划得我满身伤痕。跌了又爬起，然后再趴倒。

“若兰，放弃吧，他注定再为你而来！”丽华在身后不断的喊，想要敲醒我仅剩的一丝丝理智。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也让我清醒的停下脚步。

可那声音，却不出自的我的脸上。

“子宸，你太过份了，她何其无辜！”策零满脸愤怒的推开丽华，转身拨腿向我跑来。

丽华没有恼怒，只淡淡回道

“你们……以为你们将要面对的一切，只是逃避，只是心软便可以解决吗？”

在策零接下我下滑的身子时，我满眼的希望投向他，泪光闪闪，如同那晚，我死绝的把眼光从死鹰身上移开，投到胤禛脸上一样。

“若兰，你逃不掉的。”

我撑着身子，硬站直回道“丽华，今日的种种，一切的一切，到底，是该由我来创造，还是只有你，只是你想要呢”

“若兰，苦难我们不是应该一同承受么？”她别过视线。

“子宸……”策零却是放开我，缓缓向她走近，紧紧抱住他，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相互依偎。

我生涩的收回眼光，却如见鬼似的，看到这辈子，或是将来，我直至死也要痛恨的人。

这又是一个­阴­谋。更加巨大的­阴­谋。

以爱为名，以爱为名……我嘴里轻轻呢喃着。

凄笑的看着走近的胤禛。

“若兰，我说过，你会后悔，我给过你机会。”

“以爱为名……以爱为名……”我凄美的笑着看他，将那怜惜万分的手指触上我面容。

我终于认清了事实，这辈子，我是来还债，还的，是胤禛的债。

而满身伤痕转身时，也已欠下厚厚的深深的债，永远也还不清。

而我，终于也认清了，胤禛对我的爱，原来是如此。

而我竟一直傻傻的痴痴的，曾对他心里默念过对不起，真是可笑啊。

这一次，他利用我，已经彻底了。

我眼一翻，这一刻，真的想死，但我能死吗，我要拖着一条罪孽深重的命，求胤祯，求他给我痛快的一剑。

他利用了我的爱，我利用了他的爱。

这场恶战的撤兵，原来，原来只是他们联合，互获利益的一场好戏。

而能与胤禛彼敌的，原来，竟只有丽华而已。

这一次变故，我明白的太多太多，丢失的也太多太多。

友情，爱情，何谓？

在利益与权势面前，它只能靠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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