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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尾声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1 4:51:22 本章字数:3198

随着那太监走到了二门,看着他给守门的太监递了条子,其中一个核对无误后,掏出了一串儿钥匙,把门上大大的铁锁打开。一个太监正守在门里,我略微一瞥,却是秦顺儿,几年不见,他也是个大人的样子了。

我低着头跟着走了进去,到了秦顺儿跟前突然一抬头,又笑着低了头下去。可秦顺儿那如同白日见鬼的表情早已落入眼中,样子可笑得很。过了会儿,就听见秦顺儿招呼着我们去下人房,可他的嗓音已经有些变调了,说话也是磕磕巴巴。

眼瞅着他安排了其他几个人,却找了个碴儿带我走向一旁,刚转过个假山,他猛地回过头来,“扑通”一下跪下了:“主子,真是您吗,真的是您……奴才不是做梦呢吧。”小太监一咧嘴哭了出来。我眼一红,一把拉了他起来:“记住,我不是什么主子,只是个丫头,知道了吗?”

小太监一愣,立刻明白了了过来:“是,奴才知道了。”他吸了吸鼻涕,又拿袖子一抹脸,就兴奋地笑着说:“主子,啊,不是,那个……十三爷现就在书房,您是不是……”我摇了摇头,伸手从脖颈上把那个扳指儿取了下来递给他:“我去湖边等他。”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如捧珍宝似的飞快去了。我大大地呼吸了一口四周分外香甜的空气,就笑眯眯地往湖边走去,那里向来僻静,现在更是如此。从未想过我还有回来这里的一天,抚着一草、一木、一石,家的感觉瞬时盈满了心头,脚步越发地轻快起来。

我缓缓地在平日里坐的石头上坐下,若不是水凉,定会将脚伸了进去。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切好像是个轮回,又仿佛回到了起点,不禁有些好笑地想,看来真是没做福晋的命了,来的时候是个秀女,现在却又变成个丫头。

水流清清的,一**地随着风涌向岸边,我闭着眼,享受着久违的平和舒适,嘴里忍不住地哼唱起那首《读你》,“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三月……”

“是你吗……”一个嘶哑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一顿,心跳紊乱了起来,我告诉自己要冷静,这几天不是已经千百遍地想过重聚的时刻了吗,为什么还会这么激动?不等我再多想些什么,一个大力传来,我已跌入了胤祥温暖的怀抱里,一双手急切地把我从头摸到脚,“真的是你,我是不是又醉了……”他喃喃自语着。

突然又把我的脸抬起,仔细打量,没等我看清楚他,又被他摁回了怀里,“没关系,是不是都没关系,反正我再也不松手了,死也不要……”我被他闷在怀里,呼吸都有些不畅了,满心的思念、痛苦、激动,一时间都化作了无可奈何的好笑。

我强在他怀里挣扎着,好不容易抬起头来:“你再这么抱下去,我真的就没命了。”胤祥一顿,低下头看我,我这才看见了他的样子,削瘦苍白的容­色­,眉骨嶙峋,胡碴儿隐隐疵起,只是那双黑眸一如以往,眼神却是那样的不确定。眼泪不自禁地就掉了下来,我哆嗦着嘴­唇­:“你这个人,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我留的那些信、那些话,难道你都没看吗?”

胤祥定定地看了我两眼,猛地低头下来吻住了我。那样的热烈,那样的恐惧,那样的不可抑止,他心底的各种情绪如海浪般一**地向我冲刷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就在我觉得再也无法呼吸的时候,他放开了我,面庞紧贴着我的脸孔:“真的是你,现在我才确定,你没死,小薇,我的小薇……”他的眼泪滴到了我的脸上,烫烫的。我忙用手去给他擦,却被他捉住放在­唇­边摩挲,就像以前他常做的那样。

我微微一笑:“我才不会死呢,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来,再娶些野女人回来享艳福,而我自己一个人去那乌漆麻黑的地方受罪,哪有那样的好事儿?”胤祥一怔:“哈哈……”突然放声大笑,一把把我抱起来旋转着,我忍不住尖叫了出来。

看我快受不了了,胤祥才笑着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抱着我,满怀喜悦地看着我,又喃喃地嘀咕了些什么。看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微微一笑,凑了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不再恨皇阿玛了,他竟没有骗我,他说没有一个做父亲的会害自己的儿子。”

我一愣,看向他溢满了幸福的眸子,又变得神采飞扬的脸庞,我笑着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胤祥一笑,紧了紧抱着我的手臂,笑说,“如果说皇阿玛圈禁我是为了让我见到你,那真是值了。”我心一紧:“你这个傻瓜。”我喃喃地念叨着,胤祥却笑眯眯地用额头顶住了我的额头。

看他低头又想吻我,我轻轻拦住他。他一怔,未及开口,我用手捧住他的脸:“你再说一次好不好?”“说什么?”胤祥抬手握住我的手,挑眉笑问。我微微一笑:“就是我那次受伤你说的话,这次我要听汉话。”胤祥一愣,然后就笑了出来,样子痞痞的。我脸红了起来,可还是坚持着,我想问他很久了,却一直没有机会,或者应该说是没有勇气。胤祥的深情,一直让我有着很重的包袱,只怕自己会辜负他,今天我却再也不在乎了。

心中思绪翻转,一个清朗的声音却已在我耳边响起:“我心爱的姑娘哟,就像那花儿一样,全身溢满了芳香,你何时会为我开放……我心爱的姑娘哟,就像那花儿一样,我愿用生命去浇灌,只要你只为我开放……”胤祥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倾诉着,热气一阵阵地吹入我耳中,我泪眼模糊地抬头去看他,一个柔软的吻已落在我­唇­上。

就在我晕晕乎乎的时候,一个东西又套回了我的脖颈上,我一怔,低头看时,是那个白玉扳指,我抬头与胤祥相视一笑。“走吧,这儿风凉,别吹着你。”胤祥揽着我,“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告诉你,也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你,这回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了,嗯?”

“好。”我笑着点点头。“小薇,”胤祥忍不住又亲了亲我的头顶,我一把拉住他,他一愣,我笑眯眯地说:“以后不要再叫那个名字了,那个名字已经不存在了。”胤祥想了想,也是一笑:“说得也是,名字本就是个称呼。”他清了清嗓子,挑了眉头笑问我,“那在下该如何称呼姑娘呀……”

我嫣然一笑:“我叫鱼宁,兆佳氏·鱼宁。”

《梦回大清》承蒙各位喜欢,第一部至此结束。还会写一个续集,交待七香、赵凤初等线索来由。不过,续集要到6月份左右了。

注:历史上十三的嫡福晋是兆佳氏,受十三荣宠很多。

下部 第一章 三年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1 4:51:22 本章字数:5605

“噼里,啪啦”鞭炮炸响的声音不时的传来,浓重的火药味儿顺着风从墙外飘来,还带着一些碎屑,我靠在窗口的塌子上看了会儿,忍不住伸手去接了来,小小的但重重的红­色­映入了眼底,是那样的喜气,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主子,又笑什么呢”,小桃儿笑嘻嘻的从我身后冒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小心风凉,没得大节下的弄得伤风头疼”说完用小勺搅了搅粥,又轻吹了吹,递过来,抬眼笑说,“快吃吧,凉了就没­性­力了“。

我微微一笑接了过来,“谢啦,桃儿管家”,小桃哧的一笑,“主子就知道拿我穷开心”,我笑着朝一旁点点头,小桃儿会意,一偏身坐在了我身旁,顺手拿过桌几上的针线笸箩,取出一付鞋底子纳了起来,嘴里却还是有的没的跟我说着闲话儿。我笑着听着,思绪却又飘到了窗外……

三年的时间到底有多长,我现在已经没了概念,原本应该是很难熬的岁月,却眨眼间就滑了过来,仔细想想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却没什么清晰的印象。如果说苦难能让人印象深刻的话,那幸福只能让时间过得飞快,却留不下什么痕迹…

三年,原该颓废绝望的胤祥,却依然朝气蓬勃,每日里兴致勃勃地看书,写字,练武,或陪着我种树,看我做饭,伺弄花草,钓鱼,甚至折腾家具摆设,让自己一刻也不得闲,日子看起来过得很是充实。就这样,他的身子骨反到打熬得更好。

只是偶尔会站在花园里的假山上,向外望去,有次刚好被我碰到,却只说是登高望远,虽说这假山不高,可还是比平地望得远些,我听了哈哈一笑。过了两日,自己一个人走上去,远远朝他看的方向的望去,却才发现隐隐约约的红墙绿瓦现了出来…心中忍不住一悸,那应该是雍和宫吧…

虽说是被圈禁,可日子过得并不差,日常物品一应俱全,与之前所用的品质也丝毫没有改变,不过这是在两年前。之前的那一年过的甚是艰苦,不过也是看跟谁比,若是比寻常百姓家,那自然还算得上锦衣玉食了。

当时的十三对这些却是毫不理会,想必他心里对这些早就心知肚明,皇室里被圈禁的下场还会好的哪里去。只是转年下,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却突然变好了,奴才们自然是欣喜万分,甚或私下里嘀咕,十三爷是不是要翻身了。

胤祥却只是挑了些好的纸墨笔砚什么的给我瞧,嘴上没说什么,只是眼里有着淡淡的喜意一闪而过,我也是随着小桃她们高兴,心里却明白,是四爷…具体的时间虽然记不清了,但在历史上,他早晚是要掌控内务府的。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康熙皇帝看来是越发的信任四爷了,内务府这种掌握皇帝贴身事务多多的衙门,可不是任谁都能去的。那也就是说,我的事情与四爷并无什么影响,看来当初想的是对的,若不是有康熙皇帝的默许,四爷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吧。

偶尔也想过若是康熙皇帝执意要我的命,那四爷他会怎么做呢,救我还是…心里突然一冷,赶紧把这个念头打消,命令自己不要在想了。只是由不得一阵苦笑,笑自己明知道结果的事情,何苦还去想它,平白的让自己痛呢。

胤祥的好­精­神在秦顺儿这些真心护主的奴才眼里自然是好事儿,横竖认定,因为有我,才有他主子的好心情。对于这样的评定我也只笑纳,也曾拿来与胤祥玩笑,心里却万分的清楚,他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那八个字,“厉兵秣马,养­精­蓄锐”而已

若说以前的他对四爷是忠心耿耿,经过了他被圈禁而我又“死而复生”的这件事情之后,对四爷恐怕已是以命追随了,更何况皇帝的态度又是恁般暧昧。胤祥的一腔雄心壮志恐怕从不曾打消过,想到这儿忍不住又是苦笑,就算他以为我已不在的时候,也不曾吧…

这些也都还算好,人若没了想头儿,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只是偶尔提起八爷他们来,胤祥的眼神让我打从心里寒起来,忙得拿话岔开了,也不晓得他知道了没有,但是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提过八爷他们的名字。

十三对于外面发生的一些事情似乎了然于心,想必四爷自有法子通知了他,更何况内务府也在他们手中握着。这些事情我全然不想去管,虽说是被囚禁在这一亩三分地儿里,可心里倒是觉得比先前的富贵日子强了许多

在我进来那年府里的奴才换了不少,可像小桃儿,秦顺儿这样的还是留了下来,剩余一些新人倒也好,见了我也不太认识,也许是装不认识,反正没人见了我就突眼咧嘴,仿佛白日见鬼似的。倒是那几个与我同时进来的丫头,见胤祥如此待我,有两个长的拔尖的心里不忿儿起来。

刚过了头三个月,那两个丫头把心中的恐惧,不平,小心谨慎都压了下去之后,见胤祥如此人品,又不像是被监禁起来那一脸的晦气样子,心里自然都存了些想头儿。她们原是四爷旗下包衣奴才家生子儿,出身虽不高,可到底是在旗的,给一个被圈禁的贝子做身边人,倒也不算不配。

可一来见胤祥对我千依百顺,竟不似个爷对丫头的样子,就是一般夫妻也做不到的,二来府里的太监总管是秦顺儿,内府的丫头们又是小桃儿在管,他们两个人,对我一如胤祥,忠心耿耿,全心全意.

她们的心里头不禁存了些疑问,曾私下言语试探,被我三言两语的挡了回去,横竖我又不能告诉他们,胤祥本就是我老公,小桃她们就是伺候我的云云。

又过了两日,竟被一个听到秦顺儿私下里叫我叫溜了口,转过身来,就有人背后酸言酸语地说什么,都是奴才丫头,竟也被叫起主子来了…

可终也有几个伶俐的看出事情头尾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胤祥他们如此对我,但是见了我总是客客气气的,甚或也以主子来看我。我只是笑着说大家都是好姐妹,平和相处就好,没什么主子奴才的。可懂事的不说她也懂,那不明白说什么也说不明白了。

又过了一个月,有一天正在看书,忽然听小丫头嘀咕些什么,打得狠云云,有些好奇,叫她们进来问也不敢回,还是小桃儿进了来,说是一个丫头犯了错,十三爷让人打了她一顿,撵到柴房去了

我一愣,胤祥向来对下人宽和,很少计较什么,怎么这回…心里想着顺口问了句,谁呀?小桃儿抿了嘴眼睛滴溜乱转就是不答,一旁的小丫头嘴快说了出来,被小桃狠狠地剜了一眼,吓得忙退出去了.

我心里猜到了个大概,又听小桃说什么不用管那起子­淫­­妇­,心里的感觉不免有些诡异。似乎自打我认识胤祥之后,只是见他对我不三不四,疯言疯语,倒没见过他把别的女孩儿放在眼里

若论在长春宫,长的比我好的女孩就不少,更不用说外面的花花世界了,他却也从不曾招惹,要么客客气气,要么就是主子款儿,与我婚后更是如此。唯一一个疑似的可能就是七香,可还没等我弄明白,人就已经送出去了,再没人来碍我的眼,情敌二字与我而言就是空话

今天这一遭对我而言倒是挺新鲜的,可是很显然,我和敌人还没有正面遭遇,就已经被胤祥提前­干­掉了,想着想着不禁有些好笑。小桃儿见我不生气,也松了一口气,嘴里虽不明说,也唠叨出些前因后果来,简单的说,就是某人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我问明了未曾伤及人命,也就不再提了。

夜里胤祥倒是笑眯眯的跟我说了大概,大有表功之意,我点头承认,说是要是被那女人占了你便宜,我岂不是吃亏了,胤祥大笑…此事烟消云散,再没人提起了。只是自那以后,人人见了我都规规矩矩的,并以主子相称,我还想说什么,秦顺儿却说是胤祥发的话儿。我原也怕惹了麻烦,胤祥却说这地方天高皇帝远,蚊子都飞不进来,倒想着飞出去呢

我虽然还是有些不安,一来被人叫习惯了,二来日子渐渐长了倒也不太觉得有什么别扭了。另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圈禁以后,夏天的蚊子确实少了不少,看来禁卫军圈的果然很严实,因而心里踏实了不少。有一次在饭桌上说起来,胤祥一口汤全喷在了桌子上,小桃儿她们也笑得不行。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虽不像以往光彩照人,却还能让人有苦中作乐的能力,而且这是我来了这里以后,所经历过得最平静的生活,没有天下,却有自己一方天地,没有忙碌争斗的十三爷,却有一个朝夕相伴,心意相通的丈夫,而且这里没有他…….

“又在胡思乱想了,嗯…”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温暖的臂膀已围了过来,心里突的一跳,回过了神来。这才发现手里的粥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取走了,小桃儿也不见了,我呼了口气,捋了捋头发,顺势靠在了胤祥的怀里。

“想什么呢”,胤祥笑嘻嘻的在我耳边说,暖暖的风吹得耳朵痒痒的,忍不住去挠,被他一把握住了手,却换了自己的下巴来揉搓,胡子碴儿弄得我更痒,忍不住笑了出来。痒得受不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他的衣领处蹭了起来,胤祥一声低笑。

“这手里是什么”,胤祥顺势掰开了我的手看,我一低头才看见方才的炮竹纸竟被汗水粘在了手心儿,见胤祥有些若有所思的,我笑说,“方才正在想今天占了便宜呢”。

他一愣,我指着墙外不时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你听,别人花钱买炮,我们免费听响儿”。胤祥“噗嗤”一声喷笑了出来,脸埋在我脖子里,极低的叫了一声“小薇”。每次只有再没人的时候,他才会这么叫,又仿佛这样我们就回到了从前,他意气风发,而我名正言顺…

我反握住他的手,摸着他修长手指的薄茧,轻声说“我倒觉得这样好,自己家里开开心心的,不用大过节的去傻笑给别人看,反正咱们这岁数也没红包可拿了,嗯…”。胤祥抬起头一笑,又亲亲我的头发,却不再言语,只是抱着我轻轻摇晃。

我深知道他的心事儿,不论如何,那个神采飞扬的拼命十三郎,落到连过节放鞭炮的权利都没有的时候,心里又如何会好受,他总是觉得亏欠了我,让我和他一起受苦。

见我看着他,他突然作了个鬼脸儿,笑说“既是占便宜,那咱们就来个彻底的”,我忍不住笑了,“你还要­干­嘛”,胤祥笑而不答,只是回头扬声,“小桃儿,去,把那个斗篷拿来,主子们要去假山上坐坐,让厨房摆酒”。小桃儿忙应着去了。

见我愣愣的,他低头笑说“光听响儿没意思,说不定还有哪个冤大头放焰火呢,高处看得清楚些”。我哈哈一笑,见他高兴起来,心里也高兴,扶着胤祥的手正要起身,“砰砰”几声巨大的炮响传了进来。

我只觉的胤祥的手突然僵住,捏得我生疼,可又不觉得的疼,心脏跳的仿佛要冲出喉咙来,不禁下意识的用手握住了喉咙……这声音太熟悉又太陌生了,已经整整三年没听过了。

突然觉得手在哆嗦,看了一会儿才明白那是胤祥的颤抖,我只觉得口­干­舌燥,心里慌得不行,可还是鼓起勇气看向他,一条青筋暴在额际,脸颊的肌­肉­也在不自觉地抽动,神情有些可怖

感受到胤祥的情绪激动,我突然平静了下来,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儿,他一颤,低头看我,见我一脸平静笑意,一怔…我微微点点头。

就这么过了会儿,一抹笑意突然出现在他­唇­边,未等我再说什么,胤祥回头扬声到,“来人,给爷更衣,备香案,接圣旨”……

下部 第二章 重逢 上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1 4:51:22 本章字数:11321

胤祥转身向屋外走去,到了门口顿了顿,手在门框边捏了又松,犹豫间还是没有回头,终是大步地走了出去,“呼”…我出了一口长气,向后重重的靠在了棉垫上,只觉得脑子里白茫茫一片…棉布帘子一掀,门外的小桃儿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脸上有些惊惧,又有些期盼,她慢慢的走到了我跟前,缓缓地跪靠在了塌子边儿上

我低头对她微微一笑,她一怔,表情倒是放松了些,不说话,只是用手揉搓着塌子上绸缎布面的边角儿。窗外头早站齐了伺候的丫头们,却偏偏一点儿声响也没有,方才乒乒乓乓响个不停的鞭炮声,已是半点儿也听不到了,那残留的些许喜气,也仿佛被眼前的压抑无声无息的吞没了。

“这些年,辛苦你了”我低声说,他们夫妻分别三年未曾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对她我心里一直有一份愧疚。低着头的小桃儿一个哆嗦,也不抬头,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哽咽,“小姐…别这么说,这几年,小桃儿过得很好…知足…”

还未等我再开口,小桃儿猛地抬起头来,半仰着身儿,急急的说,“主子,您别也担心,据奴婢看,十三爷应该没什么凶险的,应该没…”后半截子话她越说越低…我强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的,你放心吧”,小桃儿也勉强一笑,又木木的坐了回去。

我转头望向窗外,庭园里的那几棵槐树,早就只剩了秃秃的枝子,正无力的被无情的北风随意拉扯着。我并不担心胤祥此去会有风险,若真是那样,就不会大张旗鼓的放炮传旨,而是悄没声儿的一杯毒酒了事了,我担心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嘴里喃喃的说了出来。

小桃儿有些迷茫的半抬头看我是否说了什么,我还未及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响起,小桃儿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我的心也忍不住狂跳,快得有种让人作呕的感觉,只觉得热血一下下地往头上冲,手脚却偏偏冰凉起来…

唰”,布帘子一下子被人掀了开来,秦顺儿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来,“主子…呼…主子..”他一下子跪在我面前,只是急促的呼吸着,­干­咽着吐沫,脸上似笑非笑的憋的紫胀,大冬天的却满脸是汗。“嘶…”我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好痛,低头一看,才发现指甲正狠狠的掐在手心里,四道红印儿清晰的印了出来。

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安静了些,“你慢慢说,别着急”我轻声说,看我平平静静的,秦顺儿一顿,又喘了两口气,“是,主子,十三爷没事儿,是宫里传了旨,皇上想见他,命他即刻进宫,也让我告诉主子一声,别担心,有信儿立刻来告诉的”,他一气儿的说了出来。

小桃儿一声儿喜极而泣的呜声响起,“小姐,小姐”,她泪流满面地只会这样叫着,秦顺儿也是满脸的喜意,傻乎乎的笑着,屋外一下子嗡的响动了起来,欢呼,低泣,笑声,那样毫不掩饰的喜悦瞬时充满了每个空间,缝隙…

就这么过了会儿,小桃儿和秦顺儿慢慢的静了下来,却只是看着我。我知道应该高兴的,为胤祥高兴,为他的东山再起,前程似锦高兴…可是我真的高兴不起来。勉强咧了咧嘴,“你们下去吧,我想静一静,该怎么做你们都知道,要是有什么信儿,立刻来通知我就是了”。

“是,那奴才告退”,秦顺儿拉了一把还想说些什么的小桃儿,转身一同出去了,低声说了两句什么,我也未曾听清,只是外面立刻安静了起来。

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不是吗,史书上对胤祥被圈禁了多久本就很有争议,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不禁苦笑,心里难道竟然盼望这样长长久久的被禁锢下去吗。决定进来陪伴十三对于我而言是一种解脱,可现在呢….

这三年平淡却安稳舒适的生活,不自由的身体,却有着自由的心和言论,没有争斗,没有恶意,没有防备,也没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这一切马上都要结束了…最重要的是,胤祥迈出这个大门的一刹那,他还是光明正大的十三贝子,凤子龙孙,从不曾改变。而我呢…我到底是谁….

太阳|­茓­一阵突突的跳,忍不住用手使劲的按了按,才觉得好些了。算了,不去想了,我不想来的时候来了,不想死的时候死了,以为不能活的时候又活了过来,一切都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着,半点儿不由自己

想想外面的世界,也不免有两分心动,若是初来之时,就被禁锢于此,恐怕疯了的心都有吧,如此想来,上天待我不薄,还算是让我循序渐进的去受罪,讪笑着咧了咧嘴,放松的躺了下去,命令自己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迷糊中觉得很热,摇了摇头,张眼看看四周有些昏昏暗暗的,猛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胤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把我抱到床上去,就在我旁边和衣睡了。我有些怔怔的,看着他红红的仿佛还有几分笑意的面孔,睡的沉沉的,一股浓烈的酒味儿飘散在四周,心里不禁一滞,他有多久没喝这么多酒了。

不自禁的伸手过去轻轻抚摸他热热的面孔,一股股温暖的呼吸均匀的吹拂在我的手上,乌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线条坚硬的­唇­际,却有一条明显的笑痕印在嘴角。心里不禁一暖,这几年还能让他时时开心,是我最成功的事情了

啊”,我低低叫了一声,抚在胤祥­唇­边的手被他一把握住,人却没有醒,只是在枕头上蹭了蹭,含糊不清的叫了声“小薇”,又睡去了,手却是牢牢地抓住了我的不肯放松。我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的睡颜,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那年冬狩,胤祥被熊所伤,我去照顾他的那一夜。

那时的他也是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继而抓住了我的心,有些痛,更多的是欢喜,一如现在,从不曾改变…四周薄薄的床帐,罩住了我和他,笼住了一方天地。彼此温暖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就算只剩下一点点空气,也要一起分享,直到今天才明白,这静静的一方天地,原来才是我想要的,而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么久…

“主子,你看这个好不好”,小桃儿笑眯眯的在我身边摆弄着一堆堆的布料,这些绫罗绸缎,要么是皇帝的赏赐,要么是那些爷的贺礼,我全然不在意,只是随着小桃儿折腾。自那晚捋顺了自己的心意,我就一心一意地替胤祥高兴着,打算着。

胤祥对我的心事儿也猜到几分,原也怕我太过忧虑,又或横生枝节,见我现在一付平和喜悦的样子,虽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有多问,但显然是放下了心来。我知道他拒绝了再添加或更换奴才,明里是说,刚蒙皇上开恩,应当报效皇上,为朝廷效力,而不是整理私宅,私下里自然是不希望再有生人进府,于我不利。

皇上的圣旨说得很清楚,原本胤祥跟废太子之事有牵连,虽是无心,也要略作薄惩,现已三年,看他表现良好,因放了他出来,为朝廷效力,以弥补过失云云…说到底,这道圣旨不过是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扒掉层层外衣,不过也就剩了些甜甜苦苦的滋味罢了。其中滋味胤祥自然了解,不过对他来说,还是甜大于苦吧…

胤祥已是恢复了过去的生活节奏,每日里上朝,去六部办差,竟似比原来还要忙些,天天都是天不亮就出门去了,夜深了才回来,可­精­神却越来越好。私下里言谈皆是豪情,外面却又是一付谦和谨慎的样子,我只能低叹,这才是那个未来的第一贤王吧…

府里的东西都要换过,一来是因为胤祥已恢复了品级,日常用度自然不同,二来也是要去去晦气,这些圈禁时用的东西,都要拿去烧掉。人人是欢声笑语,­精­神百倍,我却再也没有那时装修的心情了,只是躲在自己房里,每日里看书写字,甚至宁愿笨手笨脚的做针线,也不想出了门去。

这么鸵鸟了些日子,连忙碌的胤祥也觉得不对了,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只是笑说,现在府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他抱住我只是沉默,最后在我头顶只低低说了句,“委屈你了”…我眼眶一热,哑声说了句“在你身边我还没受过委屈呢”,胤祥没再说话,只是更用力的抱紧了我

“小姐,这个好不好”,“啊”我回过神来,看了看,“嗯,挺好的”,小桃儿撇了撇嘴,“问了您十几回,都是这一句,嗯,挺好的”。我哈哈一笑,“就是挺好的,横不能挺好的东西我说不好不是”,说得小桃儿也是一笑。

门外的小丫头回了声儿,“十三爷就回来了”,我一愣,与小桃儿对看了一眼,“今儿怎么这么早”,“秦总管没说,只是说一会儿子主子马就到了”,“嗯,知道了,你去吧”,门外的丫头退了出去。我想了想“小桃儿,你去准备些粥水,先给十三爷暖暖也是好的,天太冷,容易受寒”,“是,这就去”小桃儿忙应了去了。

看着小桃儿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前两天和她说过让她回家看看,她满眼泪水的样子。我起身向书房走去,想来胤祥回来若没到我这儿,就应该在书房,让小桃儿出门去见外人,虽说是她的丈夫,但不管怎样也还是要跟十三说一声儿的。

府里的奴才本就少,最近又忙得不行,基本都在前面伺候着,后院的人少了不少,我也乐得清闲自在,慢悠悠的溜达着。心里有些日子不曾这样安适了,因此更是放慢了脚步,虽然四周光秃秃的,水面也已经结了冰,只有几只麻雀还是那样肥肥笨笨的跳来跳去觅食。

眼瞅着到了书房,门口竟没有太监伺候着,想想可能是人还没有过来,不会是去找我了吧,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正想转身回去,转念一想,可别又走岔了,­干­脆到书房里等他就是了,那边儿找不到我,自然会来这边儿。

抬脚上了台阶,心里想着上次看到胤祥书架上放了一本杂人游记,不知道现在还不在呢。现在不能出去玩了,看看这一类的旅游指南也是好的,一边顺手推了门,迈步进去,那书放在哪儿呢,转眼看去,层层叠叠的都是书。

正凭着上次的记忆垫脚伸手去上面的书架去翻,刚抽出一本,忽听到身后门扇被推开的声音,勉强回了头笑说“你到底把那本书放…”,看到一个人影儿正直直的站在门口,“啪哒”一声书重重的摔落在地上,眼前突然模糊一片,“你…”

瘦长挺直的身材,有些苍白的面­色­,略带了几分讥诮的嘴角儿,还有…那双黑得仿佛见不到底的眼,眼前明明是模模糊糊的,可偏偏又是看的那样的清楚,四爷…

四爷一手扶在门扇上,看来正要推门进来,现在却是僵直的站在那里,表情漠然,只是手指却已捏得泛了白。“他要的,我也要”…“这也是你的选择吗”…“对,从你掰开我手指的那天起,我就疯了”…“我还会再见到你的,是不是”…

他曾说过的一句句的话如同炸雷一般充斥着我的脑海,或有情,或无情的回响着…“啪”的一声,眼泪落在了地面,声音竟是那样响亮,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四爷眸­色­一暗,只觉得眼前的身影儿闪动,我不禁张大了眼…“咦,四哥,­干­吗站在门口不进去”,十三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四爷身形一滞,我下意识的转了头,快速的在脸上抹了两把。

“四哥,你”十三笑嘻嘻的出现在门口,抬眼看见我也是一愣,眼光闪了闪,还没等我看明白,他笑着说了句,“四哥快进来吧,站在门口搪风怪冷的”,四爷脸­色­淡淡的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来,自去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顺手拿起了几案上胤祥写的一幅字端详起来。

十三转头冲外面喊了句,“顺儿,快上茶来,就是前儿三爷送的那个老君眉”,说完回头冲四爷笑说,“四哥,你也尝尝,三哥把这茶夸的琼浆玉液似的”,四爷抬眼,略扯了扯嘴角,又低下头去。

胤祥转过脸来笑看着我,仿佛一无所觉得样子,我心里一抽,脑袋胀得要命,嗡嗡的一片嘈杂,可直觉已让腿自动自发的迈了出去,端正的福下身去,稳稳得说,“奴婢给四爷,十三爷请安”,胤祥大大的一愣,一时笑容竟僵在了脸上,四爷却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又好像是很久,“嗯,起来吧”,四爷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如从前冷冷的,淡淡的,我心里却是一热,“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只觉得心里虽然一片空白,情绪却像是掉光了叶子的杨树,光秃秃的很难看,但也算去掉了累赘,落得几分轻松。

正要起身,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却紧密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儿,我一顿,借力直起身来,抬头看过去,胤祥淡淡却满足的笑颜顺时印入眼底,他用手轻触了触我的眼角儿,停了会儿,收了手,却只低声问了句“找我有事儿”,我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大事儿,回头再说吧,你正事要紧”,他点了点头。

我向四爷坐的方向又福了福身儿,就低头转身退了出去,关门的一刹那,忍不住抬眼,却只看见四爷低头的侧影,还有他手中已捏得不成形的字纸…

一只手突然轻贴在了我的额头,不禁被吓了一跳,一抬眼就看见小桃儿关心的脸,“您怎么了,不舒服,打刚才就脸­色­不好,早上还红润润的,是不是方才出门受了风”,说完又摸摸自己的额头,喃喃道“不热呀”。

我强笑了下,“我没事儿,你别一惊一乍的,我又不是关公,哪能一天到晚老红着脸”。小桃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旁的小丫头也是抿嘴偷笑,她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小丫头把饭摆上来,胤祥早就让人来回,说是今儿个要和四爷一起吃饭,不用等他了。

小桃儿让其他丫头都退下了,就坐在一边儿陪我吃饭,这样说话也方便些。她不时地夹这个夹那个给我,我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嘴里发苦,吃什么都好像在嚼渣滓,喀拉喀拉的。以前的事情却不停的在我脑海里显现着,初见,相识,相知,还有…

都说人一过了五十岁就会不自觉地回忆着过去,以感觉生命曾经辉煌的存在,不论生理还是心理,年龄越老想的就会越多…不禁苦笑,自己回想了这么久,难道自己的心也老了吗,虽然还有一张二十多岁的脸,心里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了。

“主子…”,“啊”我一愣神,看向小桃儿,她正好笑得看着我,“您这又是神游太虚到哪路神仙那里去了”,说完用手指了指,我顺势一看,才发现自己正在用筷子喝汤…脸一红,瞥了正抿嘴偷笑的小桃儿一眼,放下筷子,拿起碗来咕嘟咕嘟的就喝了下去…抹抹嘴儿,看看小桃儿目瞪口呆的表情,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小桃儿好笑的摇了摇头,把我手中的汤碗接了过去,嘴里喃喃的嘀咕了些什么“做派,破落户”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主子,先儿听秦顺儿说,今年的正月儿灯会办的时间长,各地都派了能­干­的工匠来京城扎彩灯,一定很热闹”。

我看了看她,想想小年那天胤祥获释,转眼已是小二十天了,正月十五在即,未圈禁之前年年都是要去宫里请安,一同赏灯,后来流离失所的在外头,穷乡僻壤的也无灯可赏。

不禁有两分心动,反正今年胤祥还是要去宫里的,只不过跟我却再没半点关系了,心里冷笑了一声,那鬼地方不去也罢了。看着小桃儿眼巴巴的看着我,想想许久她也未曾回家了,刚才虽然没说成,想必胤祥也不会反对

这几年下来,经历了这些事情,小桃儿也不是当年那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小丫头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她心里有数儿。心里隐隐察觉到自己最近心态太过糟糕,也许出去走走心里会好得多,各何况这么多年没有出府门半步,外面的变化一定不少,虽赶不上中国改革开放那样的日新月异,但多多少少总是有变得吧

想着不禁一笑,“知道了,你快吃吧”,小桃儿见我开心,知道出门有望,心里也极高兴的,又唧唧呱呱地说了起来,以前看过的灯怎样的好,今年一定又会怎样怎样。

到了晚间,我早早地睡了,许是下意识的不知道见了胤祥要说什么,虽然睡得极不踏实,反反复复的,可怎样也不愿醒来,只是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有人叹息,而后额头一热,再睁眼时天已大亮,胤祥早就出门去了,还留话说,晚上有席,回来的迟。

梳洗的时候见小桃儿一脸的喜意,一问才知道,昨儿晚上胤祥见我睡了,就问了小桃儿我下午找他去做什么。小桃儿说大概是为了让她回家看看的缘故,上午还曾听我提过,胤祥想了想,也就允了,只是说让她自己小心些。小桃儿自然明白这话中的暗示,虽然警醒了一下,可还是欢天喜地的应了。

我挠了挠脸颊,在镜中对正给我梳头的小桃儿笑道“选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小桃儿手一顿,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咬着嘴­唇­儿只是不说话。看她情绪有些不对,问了问才明白她竟然有些近乡情怯,“我陪你去如何”,小桃儿一惊,未等她说话,我摇了摇手“第一我也想出去走走,晚些好了,带上斗篷遮住头脸,天­色­暗的话,别人也看不清,二来,你回家也不可能没人陪着不是,这是规矩,三者,趁现在没到十五,花灯却应该已经做好了,趁着人少,正好去看看”。

小桃儿一脸的犹豫,“那要不要告诉…”,“不用了,我们速去速回,带着侍卫,不会怎样的”。小桃儿还是担心,我却浑不在意,昨晚上做了一夜噩梦之后,早就决定,横竖死过一回,就是再来一遍,之前也要过得痛快些,真要发生些什么也不是我患得患失,藏头露尾就能躲得过去的。

这一天在小桃儿又慌又喜,而我略有期待中迅速的滑了过去,我不太想告诉胤祥,既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让他阻止,只是觉得自己很久没有为自己活着了,今天无论如何要去透透气儿。

到了晚晌,我让小桃儿叫了秦顺儿来,他恭敬的站在了门外,“主子有什么吩咐”?我清了清嗓子,“小桃儿今儿个要回家看看,你十三爷许了的”。“是,那奴才这就去准备车”,“嗯”我点了点头。秦顺儿回头想一边儿的小桃儿笑道,“恭喜你了,夫妻团圆”,小桃儿脸一红,低了头去。

秦顺儿笑着转过头来,“主子,那叫谁跟着,嫣红还是双喜”,“都不用”,他一愣,“不用,主子,这不行吧,这是规矩,奴才要回家,都…”他话未说完,看我披着斗篷走了出来,他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

“呵呵,今儿秦顺儿可是吓坏了”,小桃儿在车上笑嘻嘻的说,倒是忘了她自己也担心的要命。方才好说歹说,秦顺儿都不肯,我只好跟他说,他要是再说,我就脱了斗篷,大踏步的走出去,古人还错把阳虎当孔丘呢,我怕什么。

秦顺儿虽不明白什么阳虎孔丘的,可见我铁了心要去,也只能加派侍卫随从,令叫了两个小丫头跟着,又千叮咛万嘱咐的才算罢了。

我笑说,“反正他现在再跑去给你十三爷告密也来不及了”,小桃一笑,又看了我一眼,我叹了口气,“知道了,姑­奶­­奶­,等你叙了旧,咱麻利儿的回家,我绝不乱跑的”,小桃儿笑出声来,这才算踏实些。

走过了一段路,渐渐的热闹了起来,我的心也跳了起来,那么多的人,这么嘈杂的声音,各种混合的香气,都令我的心沸腾起来。感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进城一样,拼命的伸着头看,过了会儿才想起小桃儿还在一旁,怕她笑话,可回头看去,她早就牢牢的粘在窗边了,原想笑,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卖硬面饽饽的,卖半空儿的,卖年糕的,路上到处洋溢着过节的喜气,人人也都是齐整了许多,欢声笑语,新衣新鞋的,更多的是路边商铺人家扎的花灯,各形各­色­,果然漂亮。

恍恍惚惚中,车已经到了靠近城西南边的七爷府,人渐渐的稀了起来,路也变得宽阔多了,看着小桃儿紧紧张张,猜东想西的样子,我也只能笑着安慰她,一会儿见了不久什么都知道了吗。

早就吩咐过车夫去走边门,到了不远处,发现正门似乎车马喧腾,嘈嘈杂杂人很多的样子,心里有些诧异,但人已经来了,也不好说人多就回。只是隔着帘子,让车夫小心些,别往人多的地方去。

眼瞅着小桃儿小心翼翼的下了车,另外车上的小丫头和一个太监跟着去了,我没再多看,就放松地靠着车中的背垫儿,只是把窗上挂的棉布帘子掀开了一些,一阵子寒风顺势吹了进来,只觉得在家只感到寒冷的风,在这里竟然有了几分清爽。在隐约下,七爷府的正门热闹无比,想是在­操­办着年下的宴席,当初我也是疲于奔命的参加各种推无可推的酒席,曾对十三笑说过节比打仗还累,打仗若看看对方不顺眼,杀了就是,可是宴席上,不论对方多讨厌,可还是得冲着她们傻笑假笑个不停,胤祥听了大笑。

想到这儿不禁微微一笑,角门儿的静悄悄与正门的喧腾,交叉出一种奇异的感觉,突然觉得旁边闪耀,伸头往外看去,竟是一片的花灯,交织在围墙之侧,墙里高处隐隐约约的一个凉亭现了出来。

看看四周除了我们,只有几个七爷府的家丁在私下里巡视守候,我想了想,掀帘子走下车来,挥手止住了要跟的侍卫们,“我就在灯那儿看看”,他们看看不远,也就停下脚步,只是眼珠不错的盯着我

荷花灯,八角灯,走马灯,等等不胜凡数,构思巧妙,做工­精­美,真是在现代再也看不见的­精­巧物件儿,各何况心里明白,这里放的只是一般的,更好的自然放在七爷府里头,供他们自己玩赏。

心里好久没这么放松了,也就放松地在灯影儿里转悠,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看着一个走马灯上的谜语琢磨着,身后一阵车马响,心里一怔,回头看去。

这边儿偏暗,看的不是很真,但看着跟来的从人,马车规格,来的人地位不低,而这边儿对于我来说有些太亮了,我忙得低头拉了拉斗篷,快步往侍卫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不远处的角门也打了开来,小桃儿正快步的带着丫头们走了出来,她自然看到有人来了,因此也是加快了脚步,等我走到马车边上的时候,小桃儿也快到了我身前。

不远处刚来的那群侍卫太监看看我们的服­色­马车,也知道是哪个皇子府里的人,因此并没有过来盘问,只是把那辆油布马车围了个严实,一群丫头婆子正伺候着里面的人下车。

眼见小桃儿走得近了,我对着侍卫们挥挥手,他们忙的去掀帘子,摆放脚踏,好伺候我们上车。许是小桃儿走得急了,刚到我身边就“哎哟”叫了一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她脸­色­有些苍白,隐见泪痕,见我眯了眼端详她,连连说没事儿。

我心知就是现在有事儿也不好问她,也就没再多少,正想扶了她的手上车,身后一阵脚步响,一愣,回头看去,一个丫头正碎步走来,“这位姐姐请留步”,我和小桃儿面面相觑,我迅速地转过身去,而小桃儿上前两步迎了上去,就听她笑问,“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儿”。

我的心忍不住猛跳了两下,就听那个丫头笑说“我们主子听着姑娘声音熟,想请过去一下”,我皱了眉头,小桃儿过去经常陪我出入各个皇亲国戚的府第,有人认得她并不奇怪。

反正胤祥已被开释,下面的丫头从人出来转转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心里一松,只想着自己还是先上马车为妙。还未及行动,身后的更多的脚步声传来,“小桃儿,是你吗”,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温柔,心里不禁一怔,这是谁,她认得小桃儿,为什么我不认得她…

未及细想,却听见身后的小桃儿清清楚楚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下意识的想偏头偷瞄一下到底是谁,还没等我动,就听到小桃儿颤颤巍巍的叫了一声“二小姐”…

下部 第三章 重逢 下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1 4:51:23 本章字数:9800

四周突然变得静悄起来,只有那花盆底儿踩在石板路上的“咔咔”声,越来越近,一步步的,慢慢的,仿佛踩在我的心上,突然觉得一阵眩晕,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

低低的喘息了两下,脑海中各种念头一起闪现,你推我挤,只觉得脑袋都胀了起来,现在应该迅速的躲了我这个“妹妹”才对,可是背对着她很无礼,走开又不可能,窜上马车也来不及了,那要是回过头去…我咧开嘴苦笑。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已经走了过来,心里忍不住地想,这个妹妹好像叫茗蕙,进宫前她随着二太太回江南探亲去了,一直不曾见过。直到嫁了胤祥回门的时候才见到,不言不语的一个小姑娘,眉目还很青涩童稚,见了我们也只是低头轻声问安,连头也不肯抬。

不用说我本不是她亲姐姐,两人也不是一母所生,就听着太太素日的口气,对她们母女也只有厌的,并无其他亲密。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二太太虽是侧室,出身也是寒门小户,可毕竟有一个貌端体健,大有前途的儿子摆在那里。

在打那儿之后,我回去的次数本就极少,心中也不曾留意,可现在想起来竟是再也未曾见过她的,倒是那个很是­精­明的弟弟还见了几次,其间他语言试探,神情暧昧,总是搞得我­精­神紧张,血压上升,所以更是不愿意回去。

“小桃儿,果然是你”,那个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夜空里分外清晰,仔细听来竟与我的嗓音有几分相似,心里一怔,转念一想她和茗薇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长相会相似,嗓音自然也有可能。

“是,奴婢给二小姐请安”,小桃儿的声音微微的有一丝颤抖,不仔细听倒也听不出来,一旁众人只会以为她是奴才见了主子畏惧,并不知道她畏惧的是主子见了主子该怎么办…

这时一旁十三府的侍卫太监都已经躬身儿打千儿的请安,我忙得往暗处蹭了几步,也迅速低头转身,福下身去,“嗯,都起来吧”,一­干­从人谢恩站起,我也随着起身,又不着痕迹的再退了两步,闪进了一个太监的身后。

偷偷略抬头打量她,高挑儿的身材,雪白的肌肤,杏眼柳眉,围着一件儿雪狐皮斗篷,眉眼长得真与我有几分相似,与年幼时大不相同,不过…我自嘲的抿了抿嘴角儿,她长得可比我漂亮多了。正想着,茗蕙的眼风儿随意的扫了过来,我一凛,忙的低下头去,心里怦怦直跳,好在黑灯瞎火的,她并未在意。

“许久没见你了…”,茗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飘浮感,听起来有些虚无的感觉,我心里一愣,只觉得与印象中的仿佛有了些许不同,忙又凝神去听,“已经多少年了,自从…”,话未说完,她的声音一滞,后面的半截子话吞了回去,一时间周围静了起来。

“是…”,小桃儿嗫嚅着回了一句,我不敢抬眼去看,只是心里猜测着茗蕙现在的表情,她究竟在想什么呢…“侧福晋”一个略尖的­妇­人声音响了起来,“这时候儿不早了,福晋和其他侧福晋早就过去了,您看…”她又咳了两声儿,有些刺耳,“这各府的内主子们也都在呢,再晚了进去就太招眼了不是,再说这儿天凉,您这身子要是有个…”,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女人….

“嗯,我知道了”,茗蕙的声音一肃,音调也沉了少许,“陶嬷嬷,你先去知会一声儿,我即刻就来”,那女人噎了半晌,­干­笑着说,“是…那奴婢就先去了,您快着些就是了”,一阵衣服簪环响动,而后脚步声响起,往正门的方向走去,我稍偏头抬眼皮儿瞟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瘦高的女人身影儿,正快步离去,衣饰鲜亮,看起来是个身份不低的嬷嬷。

正琢磨着那个嬷嬷的语意态度,“小桃儿,你今儿是做什么来了,怎么会在这儿”,茗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是,奴婢得了十三爷的允许,来七爷府看寻奴婢丈夫”,小桃儿恭声回到。

“喔...是这样,你们也是许久未见了吧...”茗蕙的声音有些若有所思,就这么过了会儿,“那你知不知道…”她略顿了顿,一笑“算了,你自己保重吧,我先去了,若是有闲,见了再说吧”,茗蕙淡淡地说了一句,步履声响,已是转身离去,一旁的小桃儿和一­干­从人都恭身相送,我自也不例外。

心里虽有不少疑问,可眼前最重要的却是赶紧离开,小桃儿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做了个眼­色­,她会意的点点头,拔高了声调说,“好了,大伙儿收拾一下,赶紧回府吧”,说完就转身往马车边走来。

我暗暗的呼了口气,忍不住往茗蕙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朦朦胧胧的也是花团锦簇的,一如我当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小桃儿早已走了过来,我示意她先上车去,名义上我是跟她出来的,现儿有外人在,我自然得居后。

一旁的小太监早已麻利儿的摆好了脚踏,看小桃儿先走了上来,伸出的手一顿,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脸上淡淡的,也机灵的什么都没说,就接着伸手去扶小桃儿上车。

“喀哒喀哒”,一阵马蹄疾驰声从不远处传来,我一愣,小桃儿上了一半的车也是僵在了那里,她迅速的看了我一眼,满眼惊慌,我却顾不得她,转回头望去,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但是茗蕙那一行人却已停了下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闪烁中,茗蕙越众而出,面上盈满了笑意,就是离她有一段距离的我,也能感受到她那份喜悦,无形的飘了过来,我的心一沉,应该是他来了…

现在再走显然来不及了,没有下人的马车走在主子前面的道理,而且十四阿哥府的侍卫亲随已迅速围了过来,小桃儿蹭下了车,捱到了我身边儿。“咴”一阵马嘶声,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嘶鸣着被迫停了下来,却依然还在振奋前蹄,打着响鼻,一旁早有侍卫过去,伸手牵过了缰绳,一个人影儿利落无比的翻身下马,大步向这边走来。

虽然隔的远,十四阿哥的面容在下依然很清晰,英挺的容貌一如从前,只是蓄起了胡须,看起来越发成熟,也越发的不像从前了...“爷吉祥”,茗蕙柔美的身形缓缓的福了下去,声音里却又多了方才从未有过的甜美,我忍不住抬了抬眉梢,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朗笑声传来,“快起来吧,你有身子的人了,不用再行这虚礼儿,嗯”。我忍不住微微长大了口,他刚才说什么…这茗蕙有孩子了….

茗蕙搭着十四阿哥的手站起身来,微笑着说“该有的礼数儿还是要有的”,她的笑容好甜,我有些怔怔的看着,又下意识的垂眼看向她的腹部...“您怎么也来侧门儿了”她笑问,背对着我的十四朗朗一笑说“方才看见了陶嬷嬷过去,才知道你怕正门人多来了这里,反正我也不想去跟门口儿那起子眼高手低的杂缠,就顺便过来了”。

茗蕙噗嗤一笑,略一伸手,我吓了一跳,却看见她伸手去帮十四理了理衣领,十四低头又小声说了句什么,茗蕙微微侧转了脸,垂眼柔媚一笑。

我心里的感觉越发怪异起来,若说我不认识十四阿哥那个人,也只会想就算在这皇宫内院,豪门亲贵之中,也总有几对夫妻有真情的,但是那个视女人如草芥的十四阿哥…我眯了眯眼看着十四阿哥的背影,有些古怪的想到,这些年没见,难道他换心换肺了不成。

“十三爷府,丫头,正要走…”这个几个字突然飘进了我的耳中,我一醒神儿,才发现茗蕙手指着我们正说些什么,十四阿哥顺势偏了身儿看过来,我下意识的想背过身儿去,腿却仿佛铜浇铁铸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一旁的小桃儿福下身去行礼,见我愣着,悄悄的拉了拉我的衣袖儿,我一哆嗦,忙顺着她的手劲儿福下身去,周围的侍从也都打千儿致意。

“都起来吧”,十四阿哥扬声说到,对我们挥了挥手,我随着众人谢恩起身,十四的眼光随意扫过众人,不经意落在我身上,一顿,我

都起来吧”,十四阿哥扬声说到,对我们挥了挥手,我随着众人谢恩起身,十四的眼光随意扫过众人,不经意落在我身上,一顿,我忙垂下眼去。轻轻伸手拽了小桃儿一下,示意她赶紧上车,小桃儿点点头,转身招呼了小太监扶我们上车。

小桃儿麻利儿的登上了马车,转身习惯­性­的就要给我掀帘子,我看了她一眼,她手一顿,生生的拧过身儿去钻进了马车,我搭了小太监的手,踩上脚踏,正要使力,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等等…

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里想不顾一切的冲上马车,然后飞奔而去,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如暮鼓晨钟一般,重重的回响在脑海中…我缓缓地收回了脚,朝僵在车门口的小桃儿努了努嘴。

小桃儿迅速的反应了过来,一偏身儿下了马车快步的迎了上去,“奴婢给十四爷请安,爷吉祥”,一旁的太监侍卫也都恭身而立,我伸手将斗篷里的布围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面孔,又顺势转过身来,也恭立一旁,却并未移动

“起来吧”十四清朗的男声传来,我微微抬起眼,看见他随口虚应着什么,眼睛却直直的盯着我这儿看,小桃儿虽刻意的挡在了他面前,他却仿佛一无所决的绕了一步,往我这里走来。

这边暗淡,十四府的从人见他过来,忙得提了灯笼跟在他身后,烛火一明一暗的在十四的脸上烙下了一片不明的­阴­影儿,有些急切,有些困惑,有些张惶,甚至还有一丝怒气,见我抬头,他一怔,虽看不清我面容,却下意识的停住了脚,脸上有些怔忡,仿佛一直找寻的东西到了眼前,却突然没有勇气去看的样子

我按照礼数儿垂下了眼,脑海中的各种念头却飞速的转着,若是他问我话该如何答,若是强要我去了这蒙脸布又该如何…“爷,您这是…”茗蕙犹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略转眼看去,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离十四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若说万不得已被十四指明了出来,可能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会念所谓的“旧情”放我一马,可要是说这个妹妹…我可真没什么把握。

十四阿哥却仿佛没听见一样,一双浓眉只是皱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看,茗蕙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又缓缓的转头看了过来,她眼里有着些许疑问,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

突然她眼睛大张,,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瞬时变得煞白,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后面的丫头忙着伸手去扶,她看也不看的就甩开了丫头的手,下意识的往前跨了一步,却又猛地停住了脚,偏头看看一旁的十四,又回头死死的盯住了我,一只葱白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旗围,青筋隐约可见。

我只觉得她抓住得仿佛不是旗围而是我的脖子,周围的气氛太过压抑,我不禁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一旁的奴才们更是摒住呼吸,一丝儿大气也不敢出,就这么静静的过了一会儿,又仿佛很久,“咔”的一声响起,是花盆底儿敲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我心里一悸,头越发的低,这个妹妹竟不肯放我吗,这些年看来十四待她不薄,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还是说…一时间心乱如麻,拳头也握的死紧…“爷,时辰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该进去了”,我一愣,抬头看过去,十四阿哥也是一怔,有些迷茫的看向了她,茗蕙却是一脸的温柔笑意,恍若对眼前的一切浑不在意似的。

十四阿哥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神­色­多了几分探究,茗蕙虽在笑,手却未曾从旗围上放下,温柔的神­色­中却隐隐带着一股倔犟…唉…我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口气,茗蕙看起来好像个赌徒一样,迫切的想知道现实的她与虚幻的我在十四心中孰重孰轻。女人好像都这样,只有确定了自己在男人心目中的位置,才能够放宽了心怀去看待其他。

看着十四注意力不在这里,我下意识的挪动了脚步,想往后退,身子刚一动,“咔啦”一声,好像踢到了什么小石子一类的东西,十四阿哥雷击般的回转了身子,迈步向我走来,茗蕙被他的身形带的退了半步,一双眼怔怔的盯着十四,已是泪盈于睫…

我正暗暗叫糟,右边突然传来一阵人声儿,十四阿哥顿住了脚步,转头往那边看去,茗蕙偷偷抹了抹眼角儿,略整了整衣裳,也转身望了过去,夜­色­隐约中数个人影儿走了过来,一声朗笑,“十四弟这么久,怎么还不进去呀”…

听到来人的声音,十四阿哥下巴的线条一硬,挺直了背脊,茗蕙却怔了怔,脸上表情让人有些看不懂,仿佛笼罩了一层薄雾,我心里有些奇怪,正揣摩着胤祥已大步地走了过来,一身贝子朝服,皂黑的朝靴,玉带围腰,帽簪东珠,真真的英姿飒爽,许久不曾见他如此正装的我也不禁看住了。

“哈哈”十四阿哥朗笑两声,迈步迎了上去,“十三哥怎么也来了这里”脸上的表情甚是欣喜,胤祥也是笑着快走了两步“早听奴才们说你到了,却老半天不见你,这戏眼瞅着就要开锣,七哥都急了,今儿你这儿主客不来,戏可怎么唱呀,这不,我就自告奋勇出来迎迎你呀”胤祥扬眉笑说。

十四已是一个千儿打了下去,见胤祥伸手来扶,顺势直起身来,边笑说,“这还不是皇上的天恩,赐了贝勒名号,七哥和众位哥哥们也抬举我,快十五了,大伙儿凑在一起乐和乐和不是,主客两个字可是万万的不敢当”。

“呵呵,十四弟太谦了,这几年你在兵部当值,又去了青海,甘肃劳军,历练得越发出息了,昨儿个皇上还夸你呢”,胤祥满面含笑的拍了拍十四阿哥的肩膀…我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们兄慈弟恭哥俩儿好的亲热样子,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从前的往事,倔强的十三,惫懒的十四,可是看着现在的他们,过往的种种却越发的模糊了,心里隐隐泛起了几分苦涩来…

“茗蕙见过十三爷,爷吉祥”茗蕙柔美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就回来,我悄悄甩了甩头…就见胤祥点了点头,伸手虚扶,温言道,“弟妹快请起”见茗蕙起身退在十四身旁,胤祥略打量了她两眼,只转头冲十四一笑,“几年不见,弟妹气­色­不错,上回还是你们成亲的时候见得呢”。

十四阿哥的眼睛一直没离了胤祥的脸,见胤祥见了茗蕙淡淡的样子,眼光闪了闪,突然哈哈一笑说,“可不是吗,我记得那时候十三哥见了她,还愣了很久,差点认错人呢,哈哈”,一旁的茗蕙脸­色­一暗,又强扯着嘴角儿笑了笑,胤祥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下,转眼便破颜一笑,“十四弟说笑了,呵呵”。

十四见胤祥不为所动,眼光转向了我这里,没等我反应过来,胤祥也随着他看了过来,见了我,一顿,偏头看看十四,又回来看看我,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他看了看我身后的马车,一转眼看见了一旁候着的小桃儿,眸光一闪,“嗯哼”的­干­咳了一声,沉声问,“这不是小桃儿吗,你怎么在这儿”?

小桃儿忙上前两步,福身下去,“爷,您不是准了奴婢来探望家人吗,奴婢男人就在七爷府,秦总管按规矩派了这些太监丫头陪奴婢一起过来,现下正要回去呢”,“喔…”胤祥略点了点头,“你不说我倒险些忘了,既然没什么事儿,那你们就回去吧,顺便告诉秦顺儿,今儿爷回去的晚,要有来客,请他们明日再来吧”。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小桃儿福了福身,转身向我这边走来,十四阿哥脸­色­一沉,抬脚欲往这边走来,胤祥略一偏身儿,正好半拦住了他的去路,嘴里却笑说“老十四,快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他朝茗蕙方向看了看,嘴角儿微微一翘,“再说,让弟妹大冷天儿的站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呀,女人身子虚,受不得寒,前儿个听四嫂说,她不是有身孕了吗”。

十四本来脸­色­有些­阴­沉,听胤祥这么一说,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了看茗蕙,我看不见他的神­色­,茗蕙的表情却是柔顺里带着几分委屈,隐现泪光的眼只是痴痴的盯着十四看…“咱们走吧”这儿会子工夫,小桃儿已走到了我身边,也不敢在称呼,只是简短的说了一句。

我眨了下眼,也没说什么,心里却踏实了不少,只要胤祥在这里,十四阿哥横竖不能强行过来扯了我过去,没有这样的规矩,除非他想和胤祥撕破脸,看来不论他心里有多少疑问,现在也只能咽回了肚子里去。

我已打定了主意,反正最近是绝对不再出门了,今儿个一时的心血来潮,已够我消化一阵子的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胤祥…心里忍不住苦笑,看来晚上回去有我好瞧的了,“您小心”小太监伸手用力扶我上去,“喔,谢谢”,我挽住了车帘儿,习惯的道了声谢,一片安静里竟是分外的清晰,自己也是一愣,十四阿哥已是雷击般回了头来,狠狠的盯住了这边,一条青筋涨在了额头…

我唰的一下放下了车帘儿,心里扑腾的厉害,小桃儿半张着嘴僵在一旁,外面却悄无声息,过了会儿,“来呀,好好的照顾着侧福晋进去,十三哥,咱们也走吧,今儿人也多,正经说起来,做弟弟的还没给你接风洗尘呢,改天定要登门拜访”,十四阿哥一声朗笑传来,我竖起了耳朵,只听胤祥哈哈一笑,“十四弟肯登我的府门儿,那还真是求之不得呢,请”!

听着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转瞬间人已走了个­干­净,“呼”我长长的出了口气,对一旁的小桃儿挥了挥手,小桃儿点了点头“走吧”,外面的车夫应了一声,鞭子一甩,马车吱呀呀动了起来。

小桃儿整好了靠垫儿,扶着我坐好,自己个儿掏出手绢儿擦了擦额头,“我的好主子,今儿个奴婢的寿最起码短了十年”,她苦笑着对我说,我­干­­干­的咧嘴一笑,心里只是一片的茫然…外面渐渐的人声鼎沸起来,车子正从正门附近通过,来来往往的都是权贵的马车,我只想赶紧回了家去,可是车子走得慢也是没办法的事。

突然马车猛地一阵儿摇晃,“啊”小桃儿尖叫了一声,我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经过刚才那一声,是再也不想发出半点声音来,“怎么了”小桃儿略定了定,厉声问,“姑娘,前面车多人挤,咱们的车被迎面来的蹭偏了轴,卡住不能动了”,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您们得下来,小的们把车扶正了才好走的”。

小桃儿回头看向我,我迅速的盘算了一下,要是这么当不当正不正的停在正门附近太久,事情反而麻烦,我咬了咬牙,伸手把脸蒙好,冲小桃儿点点头。小桃儿会意,伸手去掀了帘子,外面的小太监们早就赶了过来,扶我们下车。

我一下车就闪过了一旁的树下,青石路边用木质栏杆挑挂着的烛台在燃烧着,顺着风势微微摇晃,照得前面明镜似的,倒是后面黑了不少,小桃儿也是挡在了我的前面,侍卫还有太监们上去推车,马车夫也拼命的吆喝着。旁边与我们相蹭的车,也是下了人来,他们的车也卡住了,眼前一阵的忙碌。

对方过来个打头的,原本有两分气势汹汹,十三府的领头侍卫上去说了几句,那个侍卫头儿一愣,往这边看了看,点点头,又不晓得说了些什么,转身就回去了,反正各自去推自家的车子,隐隐约约的看不太清楚,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妇­,看架势,不比茗蕙来的差,也不想再惹什么麻烦,下意识的又往后缩了缩。

这里离正门已有一段距离,那边下来的人也是在原地等候,想来是不想徒步走了过去,对于这些盛装而来的贵­妇­而言,那样既不方便也太没面子,还不如在这里等的好,眼看着她们一群人走过来,站在了烛台的另一侧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我拉着小桃儿悄悄的又往后退了两步。

过了一会儿,马车终于被弄好了,两边的车夫各自把车子往前面带了带,小太监儿已跑了过来请我们上车,我眼看着另一辆马车上的人已走了过去,这才和小桃儿往自己的马车走过去。

刚经过蜡烛边,不经意低头,突然看见两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正蹲在烛台边,不知在地上挖些什么,我脚步一滞,心里有两分不安,看看小桃儿一无所觉的还在往前走,正想着要不要让那俩孩子离那儿远点儿。

对面的马车那儿已是一阵慌乱声,“三阿哥呢,四阿哥呢”,一个本应温雅但现在却很急切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一怔,这声音好耳熟呀…正想着,两个孩子听到召唤,大的那个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头撞到了栏杆上。

栏杆晃了晃,上面悬挂着烛台也跟着摇晃了起来,里面的蜡烛摇摇欲坠,大的那个一愣,转身往自家的马车处跑去,小的那个却正要站起身来,我眼看着巨大的蜡烛就要掉了下来,脑海里虽一片空白,人却已一步冲了过去,伸手去拉那孩子,刚拉住他的手,就听小桃儿尖叫了一声“小心”……

下部 第四章 自由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1 4:51:23 本章字数:11944

“主子,该换药了”,小桃儿小心翼翼捧了一碗汤药和一盒子药膏进来,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子也端着热水,白巾什么的。我伸了个懒腰,“嘶”,脸上一阵抽痛,忍不住上手去摸,“啪”的一声,被小桃儿拍了下来。

我一愣,看看有些红的手背,转了眼去瞪她,这丫头眼瞪得比我还大,嘴角儿却是一丝笑意,转手把手里的东西低给另一个丫头,就轻手轻脚的来揭我脸上的布巾,嘴里还在叨念着,“爷早就吩咐了,您要是再用手去碰伤处,允许奴婢们打的”。

我向上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他想什么呢,竟跟你们这么说…哎哟…”伤口热热的,我忍不住叫出声儿来,小桃儿越发的放轻了手劲儿,小心翼翼的在我脸上热敷着。

“大夫不是说了吗,这伤口不能碰,过些日子就好了”,小桃儿把热布从我脸上取下,回手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药膏轻轻的涂抹在我的脸上,一阵清凉传来,我闭上了眼睛。

“其实又不重…”,享受着药膏带来的舒适感觉,我小声嘀咕着,耳尖的小桃儿鼻子里“哧”了一声儿,“那么烫的蜡糊在脸上,还说不重,幸好有那块布挡着,没弄上多少,要不然这脸可就没法看了”。

见我不说话,小桃儿没再说什么,只是手脚麻利的帮我换完了药,听她低声吩咐了小丫头们些什么,就让她们退下了。只觉得她坐在了我身边,好像在端详着我,我微微睁开眼,“怎么了”。

她开心一笑,“今儿看着可真是好多了,疤痕眼瞅着越来越小,四爷找来的这个大夫可还真灵”,我抿了抿嘴,别转了眼睛,心里有些茫然…“唉”小桃儿突然低叹了一声,“主子,您受伤可就这一回了,再来一次,爷的命也没得要了”,我心一紧,一股酸热的感觉涨满了胸臆,咬住了嘴­唇­儿,一痛…过了会儿,小桃儿也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我静静的靠在塌子上,想想受伤那天的情形,手不自觉地又往脸上摸去,刚碰到脸就想起小桃儿方才转述十三的那番话,有些想笑,但不知怎的一阵泪意却涌了上来,闭了闭眼,缓缓的把手放下了,胤祥……

听到小桃儿一声尖叫,我下意识的偏转了脸,一阵炙热的感觉猛地袭来,几滴滚烫的烛泪落在了我脸上,“啊..”我忍不住叫了出来,又忙的捂住了嘴,把剩下的尖叫**生生咽了回去,只觉得入手一片粘腻,脸上却是火辣辣的疼。

一旁早有老妈子和仆­妇­太监们跑了过来,一把就要将那个小男孩从我手里拉过去,那孩子闷哼了一声,一双让我看起来有些莫名熟悉的黑眸,正安静的盯着我看,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握住他的,忙得松了手

那孩子也不哭不叫,就这么静静的被自家下人们抱了过去,见人群围了过来,我忙的用手摁住油乎乎的遮面布,往一旁退去

小桃儿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来,“主….你觉得怎么样,烫着没有,快给奴婢…快给我看看”,我一边拉着她往自己的马车那儿走去,一边强笑着安慰她说,“没事儿,没事儿,一点点疼而已”。

“那快给我看看…”小桃儿的声音已带了哭音儿,我脸上也是一阵阵抽搐着的疼痛,可还是强忍着拉着她上了车,小太监伶俐的把车帘子给我们掩好了,我这才稍微放松下来让小桃儿帮我看看伤势。

“天呀,这可怎么是好”,小桃儿颤颤巍巍的帮我把这面布摘了下来,我听着她的低呼,心里也开始打鼓,难道伤得很重…心一沉,可现下也没有镜子,就是有,以清代铜镜的工艺水平,在这­阴­暗的光线下要是也能看出个好歹来……心里不禁苦笑,那估计离毁容也就不远了。

“主子,脸上这边烫的肿了,上面的蜡烛腻子奴婢也不敢揭了去,不小心会留疤的,好在没伤了眼睛,幸好您遮了那块儿布,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去,请大夫瞧瞧要紧”,小桃儿借着窗外的光线,仔细的瞧着我的伤口,偶不敢用手去碰。

嗯”我强忍着疼微点了点头,小桃儿挪过去略掀了车帘子,正要吩咐他赶紧走,府里的小太监儿领着一个侍卫走了过来。小桃儿一顿,偏了偏身想把身后的我遮住。

嗯”我强忍着疼微点了点头,小桃儿挪过去略掀了车帘子,正要吩咐他赶紧走,府里的小太监儿领着一个侍卫走了过来。小桃儿一顿,偏了偏身想把身后的我遮住。

“姑娘,您是十三爷府上的人?我是四爷府侍卫副统领瑞宽,请问方才是哪位姑娘护了我们小主子,我们侧福晋想见见”,那侍卫十分客气问道,又抬眼向马车里望了望。“正是…”小桃儿有些迟疑的答了一句,可又不敢回头来看我…

只听她顿了顿,就温声说,“是这样的,刚才是我们府上的一个丫头,可现在不太好让侧福晋见的,一来方才被灯油糊了脸,这会儿子脸肿得厉害,实在不雅相,二来也正要送她去看大夫,时间长了,怕更不好了,再说奴才们护主原是应当的,烦劳副统领代为回禀主子一声吧”。

我脸上虽痛,可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笑,小桃儿真的进益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想到这儿,一阵无奈却袭上了心头,她不再是她,我又何尝是我了…外面那个侍卫想了想,就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姑娘名字是什么,我也好回话的”。

小桃儿僵在了那里,她实在不知道这该怎么说,我心里迅速的盘算了一下,十三府里就那么几个奴才,要是说谎很容易就被查了出来,虽说伤个奴才是小事儿,未必有人计较来查,可还是…“鱼宁”我低低的说了一句,小桃儿轻颤了一下,“鱼宁”,她转述了出去,那侍卫低低念了一句,笑说“那我就去回话了,也请那位姑娘好好修养吧”,说完点头施礼,转身而去。

小桃儿不再多话,对车夫说了一句,“快走”,就缩身进了马车来,我们相视无语,直到马车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才不约而同的呼了一口气出来。“主子,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小桃儿探了身儿过来问。

我摆了摆手,方才因为紧张觉得还好,她这一说,脸上又涨涨的疼了起来,虽然觉得应该没有烫到太多,可心里还是有些惶然。就算我不是美女,可也绝做不到对自己的容貌毫不在乎,心里着急,忍不住往外张望,想看看到哪儿了,小桃儿见我这样,也是连连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偏偏临近十五,城里的人流大于往日,就是有侍卫们开路,终还是七扭八拐的走了一阵子,人才渐渐的少起来,马车的速度也提了起来。我皱紧了眉头歪靠在车壁上,小桃儿不时地拿着手帕给我擦着额头的冷汗。

“还有多久”小桃儿向外问了一句,“姑娘,过了这条街,离府里就很近了”车夫边答边挥舞着鞭子吆喝着。见小桃儿急得也是满头大汗,我冲她安慰的勉强笑笑,脸猛地抽痛了一下,我还未及呼痛,一阵急剧的马蹄声突然在我们身后响起。

心里一怔,还没等我想明白,声音已经到了跟前,马车刷的晃动了一下就停了下来,小桃儿正在弯身儿看我,一个不防,被晃了个趔趄,我一只手扶着板壁,另一只手捂着脸,还没来得及的开口问她怎样,车帘子刷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扯了开来,“啊”我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

一滴滴的汗珠不停地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浓眉紧皱,急促的呼吸带动着胸膛上下起伏,翕张的鼻翼,还有那双强自压抑的眸子,担忧,惊惶,急迫,种种情绪生生的撞了进来,一时间马车里悄无声息,只有那粗重的呼吸充斥其间….

人的眼睛到底能诉说多少情感呢,我的痛明明白白的落入了他的眼底,而他的眼回应的却仿佛是千百倍于我的痛…我勉强地咧了咧嘴,“别担心,我没事儿,你怎么来了…”,话未说完,一股热流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不禁苦笑了一下,似乎每次受伤见了他都会哭…“啊”我低呼了一声,眼前一暗,已被一个充斥着汗味儿却温暖无比的怀抱拥入其中。

“小薇…”胤祥哑哑的低呼了一声儿,声音里隐隐的脆弱让我眼泪流得更多,他轻轻地挪开我紧捂着左脸的手,仔细看视着,一旁的小桃儿早伶俐的从外面拎了一盏小巧宫灯进来,在一旁照明。

“还好…没伤了眼睛,只是被油脂子烫破了皮,现下有些肿”仔细看过之后,胤祥有些安心的嘘了口气出来,又轻轻帮我捋了捋有些散乱的鬓发,低头看我,柔声说“别怕,烫得不是很厉害,来前儿我已让人去请医生了,咱们这就家去,啊”,我点了点头。

说完他让小桃儿帮着我把脸盖好,又裹紧了我的斗篷,他先出了马车,把我从里面抱了出来,一旁的侍卫早就牵过马来,伺候着我们上了马,胤祥一手抱紧了我,另一只手去带缰绳,口里呼喝一声,骏马扬蹄而去。耳边听着呼啸的风声,心里却甚是安宁,脸上的痛仿佛也轻了许多,我悄悄地抓紧了胤祥的衣服,“对不起”,我含糊地说了一句,胤祥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他的手臂却是一紧。

疾驰中的胤祥不停的呼喝着马匹快跑,不知为什么,我倒是有点希望路途遥远些,只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贴心的感觉了。“咴”马儿一阵嘶鸣,往前带了两步,终于停了下来,府门口站了不少人,秦顺儿带着人第一个冲了上来,小心翼翼的从胤祥手中接过了我。

“小心着点儿”一个听着耳熟却又不想不起在哪儿听过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转眼想看过去,却看到正要下马的胤祥身形一顿,继而他又翻身下马,从秦顺儿手里接过了我往府里走去,我只觉得被他抱得紧紧的。

“秦全儿,你怎么在这儿”胤祥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一怔,秦全儿….这名字…“啊”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胤祥显然也听到了,他的步子滞了滞,又接着往前走,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

“回十三爷的话,是福晋让奴才来的,福晋听说救了小主子的,呃…姑娘伤得不轻,赶紧让奴才去请了个好大夫来,也算有个交待,现已在路上了,说话就到,爷去见见就知道了,这个大夫治外伤的手段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秦全儿边走边说,声音有些喘。

胤祥的声音里显然有些诧异,“你说的可是陆文洪,前太医院医正”?“啊,正是”秦全儿恭声答道,“喔…我知道了,四嫂一向心慈,那你回去吧,告诉四嫂一声,多谢她惦记了,改天我定上门道谢的”胤祥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心一紧,他的声音仿佛含了什么,让我想探究却又有两分畏惧…

“啊,是…那,奴才先告退了”秦顺儿的声音里有两分犹疑,很显然他没想走,但是胤祥话已出口,他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心里一阵热血涌动,眼睛有些模糊了起来…他方才说的话我一句不信,什么四福晋云云,要真是她,来的就不该是他秦全儿了,胤祥也心知肚明的吧…我脸上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心里也堵了起来,有些憋气,眼前突然一阵晕黑…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碰我的伤口,想躲又躲不开,正想挣扎,身上一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清醒过来,已是小桃儿在一旁伺候了,见我醒了,她高兴得不行,说是快一天一夜,可是醒了,忙得去吩咐小丫头儿去前头请了胤祥过来,又看我口­干­舌燥的,就用棉布沾了水,往我口中送。

我醒了醒神,就想伸手去摸伤口,被小桃儿挡住了,现在并不是很痛,有一种清凉的感觉覆盖在上面。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竟不是在自己的卧室里,而是以前用来会客的内厅,不仅有些奇怪,可转念一想,可能昨儿个也不好让那个大夫进卧室,毕竟我的身分还是个“丫头”...

小桃儿一边喂我水,一边儿念叨着,说是大夫说了,我的脸若是养的好,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疤痕,但是饮食要清淡,还要多食用一些对皮肤好的食物,按时服药,过了这阵子伤口长新皮的时候会很痒,不要碰水,也不要用手去摸云云。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就是嘴里再说不在乎,可要是真的容貌受损,只怕天下没有那个女人受得了,我自然也不例外。转眼看见床榻前放着一件胤祥家常穿的外袄,见我看了过去,小桃儿忙说“刚才有急事儿,爷才去了前头,昨儿看了您一宿呢”我心里一暖…

“主子,那大夫真厉害,先儿您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只是一直叫痛”小桃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笑说,我抬眼看向她,“就您那伤口看着可真吓人,他不知用了什么药,轻轻巧巧的就把那些脏东西弄了下来,又给您下了两针,您立刻就不叫痛了”说完她转手拿了个瓶子来,八寸高的一个瓷瓶子,看来毫不起眼,我伸手接了过来,在手里转着,凑到鼻子跟前,一股药草气息隐隐的透了出来。“听说这是他家的祖传秘方,当初皇帝爷亲征时受了火伤,就是他家老爷子用这个治好的”。

我一怔,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要水了,小桃儿回手放下棉布和水碗儿,帮我擦擦嘴角儿又说“我听秦顺儿说,皇上为这个赏了他家什么…”说了一半儿她皱起了眉头,“什么来着…”小桃儿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瞧我这记­性­,昨儿说的,今儿就忘了”,我闭上了眼,也浑不在意,不管怎么说,这大夫大有来头就是…管他黑猫白猫,会治病的就是好猫,想到这儿,心里不免有两分好笑。

她又想了想,一笑“反正就是一般的王公大臣也不能去随意请他们看病,这回要不是四爷的面子,大夫才不肯来呢,这陆大夫好像欠了四爷很大一个人情儿”,我猛地张开眼睛,昨晚见了秦全儿心里隐约就猜到了,可现在…小桃儿却没注意,只是自顾说着“这是秦顺儿听他兄弟说的,听说好像是四福晋求了四爷还是怎么的,说是要为了小阿哥积德积福,不能不管…”我愣愣的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

“主子,你怎么哭了,又疼得厉害了”小桃儿突然有些惊慌得说,“您可别哭,淹了伤口就不好了,要不奴婢再去炖些止痛的药来,大夫留了方子的”说然她转身要走。“不用了”我一把拉住她,嗓子有些嘶哑,“可是…”没等她说完,门口的小丫头请安声响了起来,帘子一掀,胤祥大步走了进来。

见我清醒地望着他,胤祥一脸的喜意,可走近了两步看见我脸上的泪痕,他不由一怔,就转眼看向小桃儿,“这怎么回事儿”说着边走上来坐在了炕沿儿上,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从被里抽出手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一顿,回手紧紧地握住我的。

看着一旁嗫嚅的小桃儿,我不想让她多说,“你下去休息吧,辛苦你了”,小桃儿一顿,忙福了福身儿,转身出了门去。“疼得厉害吗”胤祥温声问,我略闭了闭眼,“总会有点儿,不痛就不正常了”,说完想坐起来。

见我挣扎着想起来,胤祥忙按住我,我扯了扯嘴角儿,“躺得我头晕,身上也乏,想起来松乏松乏,再说只是脸上伤了而已,不碍其它的”,胤祥见我坚持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把我抱了起来,半靠在他身上。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密密的靠在一起,“我…”,“你…”,我扑嗤一笑,“你想说什么”,胤祥声音里也带了笑意“你又想说什么”,我抿了抿嘴­唇­,他这样一问,突然不知道怎样开口,一低头看见他环住我的手,就伸手去拨弄他的扳指儿。胤祥也没催促,只是伸开手指包住了我的手,十指交错,…我愣愣的看着,只觉得胤祥在我额侧印下很轻但又好像很重的一吻。“对不起”我低低说了一句,胤祥轻笑了一声“知道偷偷跑出去不对了”。

“不是为这个”,胤祥身子一硬,过了半响儿,伸过手轻轻抬起了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向他,他定定的看住了我,眼里有些不确定,“那是为了什么”他沉声说,我微微一笑指了指脸,他微眯了眼,“我已经有些老了,现在又变丑,觉得有些对不住你”,胤祥一愣,“呵呵”笑了起来,“原来为这个”他低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正想再问,胤祥哈哈一笑,低头笑嘻嘻地说“老话儿不是说了吗,丑妻薄地家中宝,本来我也没俩钱儿,就这一亩三分地儿,现在丑妻也有了,这回宝贝终于凑全和了”。

“嗤”我轻笑了出来,看着他溢满了笑意的黑眸,我垂下眼定了定,抬头看向他“昨天我…”胤祥轻轻的抚住了我的嘴­唇­,微微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没事儿就好…你的心,我明白”我眼眶忽的一热,他用手细细地摩挲着我另一侧脸颊,悄声说“可别再吓唬我了,嗯”一顿,他又低低地说了一句“很疼的”,我有些哽咽的轻点了点头,看着他朗然一笑,温暖一如往日。

“我有没有说过,真的很高兴嫁了你”,我轻声说,胤祥一怔,乌黑的眸子瞬间有些湿亮,“没有”他哑声说,“我很高兴嫁了你”…“嗯”…胤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住我的手臂收紧了起来…

“嗯哼…”秦顺儿的招牌­干­咳声在外面响了起来,想来又有事儿来找胤祥了,我和胤祥相视一笑,我拍了拍他的手臂,胤祥却开玩笑似的不肯放开,我瞪了他一眼,刚想开口,秦顺儿嗫嚅的声音从窗外飘了进来,“四爷...呃...奴才给您通报一声儿”……

旧北京城的外围,仍是一片原野景­色­,人口的稀少,却能保留了大自然最动人的某些特质,我紧紧的裹住了斗篷,坐在青石上悠闲的环望四周。

昨夜一场大雪将大地覆盖成白茫茫的天地,天上仍不停的飘着零星的雪花儿,远处的青山,近处的白雪,四周一片寂静,只偶尔有几只喜鹊飞过,喳喳的叫声隐约回响着。

“呼”,我大大地做了个深呼吸,空气中的甜味儿直入胸臆,多久了…到底有多久不曾这样放松了,想想那天指导着厨子如何吊底汤的时候,听见秦顺儿小声地和小桃儿嘀咕,“你说,主子有多久没这么开心了”。

听见这话心里有些愣,竟没听见小桃儿回答了些什么,只是想着之前的这几年我也是在笑的,虽然有时候是强迫…想到这儿不禁有些自嘲,看来我的表演功力还是不够呀。

“阿嚏”一阵冷气弄得鼻子痒痒的,身后的小桃儿终于等到了机会,伸头看看我,“您看,受风了不是,还是赶紧回去吧,刚才上了药的”,我揉了揉鼻子没说话,一个喷嚏还不至于就感冒了吧,新鲜空气我还没吸够呢,好不容易从屋里出了外面来,适度的运动对于伤口恢复也是有好处的。

见我装没听见,小桃儿转了转眼珠儿又想出另一套说辞来,“今儿爷就过来了,上次不是和您说好了,要吃锅子的吗,现儿东西还等没弄呢”,我抬眼看看她,糟了,我把这茬儿给忘了…

连忙起身,“赶紧回家”,小桃儿笑嘻嘻的上来帮我收拾,一脸的胜利光辉,我好笑的冲她做了个鬼脸儿,她笑的更欢,伸手扶了我又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归置东西,然后才拉着我往回走。

这儿是胤祥在城外的一个庄子,不大,却修建的别有一番情趣,那日胤祥出去见客,转回头来就说送我去外面的庄子休养。看他脸上虽然笑眯眯的说不忙,可眼里却有着隐不住的几分急切,我把到嘴边儿的疑问咽了下去,回头就吩咐小桃儿准备打包走人,胤祥没再说什么,只是揉搓着我手指的气力略重了几分。

第二天胤祥陪着我到了这儿又住了一晚,转天儿一早儿就回京城去了,那时候我还睡得迷迷糊糊的,等我彻底清醒了才发觉这是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好地方,看书,写字,锻炼身体,一时间仿佛回到了数年前,那相对幸福的时光。

就这样过了快一个月,胤祥也时常的来看我,虽然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可偶尔也会担忧,现在虽没到了无自由,毋宁死的地步,可是尝过自由滋味的我,不知道还能否心甘情愿的再投入到京城那一团污水中去。

想着想着不禁有些失落,可转念再想,京城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胤祥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我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就是,无论如何我现在也不会舍了胤祥而去就是,想到这儿,心里也是一松,不再胡思乱想,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那几天不知怎的非常地想吃火锅,辣锅子对皮肤恢复不好,可现在清朝的锅子跟现代的火锅也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我一头扎进厨房里,教厨子如何吊汤,如何调酱料。

我虽然不会做,只会吃,说得也是七七八八的,那厨子倒也明白,估计这一行的原理都是差不多的,虽然前后差了几百年,厨师们的心也还相通。这切­肉­倒是不必了,他的刀工比现在的那片­肉­机强多了,拎起来看真的是透明的,让我佩服不已。

到了晚上,我早已让厨子炖了一锅猪蹄儿,倒在牛骨吊出的高汤里,用铜锅子端了上来,正经的银霜碳红通通的烧着,一点儿烟也没有,香气咕嘟咕嘟得冒了出来,汤汁雪白。我忍不住连连的咽着口水,丫头们看着我的馋像,都偷偷的笑,我也顾不上,只是催促着小桃儿给我弄调料来。

相应的菜蔬­肉­品早摆了一桌子,这也就是皇亲贵族,在冬日依然能吃到新鲜的蔬菜,招呼着小桃儿坐下,这火锅人多了吃才香,她犹豫了半天才落座,我看她都这样,其他的人也不必招呼了,就埋头吃了起来。

哲人说过让自己感到幸福的理由其实都很简单,只是往往人们都视而不见自己身后的幸福,而总是去追求前方看似幸福的东西,所以那么简单的两个字才会变得那么辛苦,可现在对我而言,幸福的确很简单,一锅猪蹄儿就好了。

小桃儿吃的是满脸大汗,只说这锅子跟以前吃过的不一样,香得很,出汗也出的爽快。我暗笑,等过两天自己的脸皮长好了,弄个辣锅子出来,再拉她一起吃,估计她就不止汗出的爽快了。

第二天胤祥就过来了,见我吃饭时懒洋洋的,以为是身体不舒服,就想要找大夫,忙得被我拦住了。问为什么,我忍不住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说不出口,胤祥越发的奇怪,最后还是小桃儿强忍着笑告诉他,我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昨儿晚上的猪蹄儿吃撑了而已。

胤祥一愣接着就放声大笑,屋里的奴才们也都别转了脸偷笑,最后见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才止了笑,又问什么东西那么好吃,小桃儿连说带比的让他也起了兴趣,说是要尝尝,让我做了给他。

可第二天京里来了人,胤祥忙忙的关照了几句,又说下次来了再吃,就飞身上马走了。这一去就是小十天,昨儿个秦顺儿派人来说,胤祥一切都好今儿就要过来,我原不以为意,可小桃儿私下里打听了说,胤祥这些天都在宛平。

当时心里就有些怪怪的感觉,我曾听他说过,宛平驻扎了绿营好几千人,他们是火器营,火力在禁卫军里那是算一等一的,胤祥一个皇子去那里做什么呢,那天走的又那么急,可算算日子最近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儿才对…

心里有疑问也不好露出来,只是暗暗想着要不要试探一下,可心里又有两分犹疑,我从不曾Сhā手政事,以我的那点子心思,恐怕没有两句话就能被胤祥看了出来,他又会怎么想我呢…

唉,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只好见机行事了,想来这九子夺嫡已是到了关键时刻,康熙皇帝在位没有几年了,身体也肯定是一天不如一天,用脚趾想也知道这些个皇子定然会用尽了狠辣手段,排除异己,胤祥和四爷自然也不例外吧…

“主子,你闻闻这个香不香”小桃儿端了个青花瓷碗儿过来,我耸了耸鼻子,“嗯,这新芝麻就是不一样”,我笑了笑,回头看看准备得差不多了,对一旁的小桃儿说,“不知道你十三爷什么时候到”,小桃儿一边摆放着碟子一边笑说“刚才来了人,说是过会儿就到了,先来回禀一声儿”。

“这样”,我想了想,“那我到门口看看去”,小桃儿“嗤”的笑了一声,刚要张口,我笑眯眯的说,“对,我就是等不及,怎样”,“哈哈”小桃儿好笑的摇了摇头就要跟上来,我摆了摆手,“不必,就在门口,丢不了的”。

小桃儿想了想没再多说,只是把厚厚的斗篷拿过来给我围好,“谢啦”我冲她眨了眨眼,转身施施然出了门去。这个庄子依山势而建,我出了门登上高处,正好能看到前方的官道。

拢紧了斗篷,还没坐上五分钟,一队人马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视线范围,我轻笑了两声,来的还真快…刚想站起身挥挥手,又觉得不太对劲,从来没见过胤祥骑马走这么慢的,而且带来的人也太多了些…

揉了揉眼睛,运足目力再看过去,随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打头的竟是三骑并缰前行,虽看不清长相,但肯定不是胤祥,三位一体…谁呢,忍不住有些好笑的想,这要是在西方那就是圣父,圣子和圣灵,要是在现代,应该就是黄金圣斗士了,可是在这儿…

笑着笑着一张温和斯文的脸孔突然飘进了我的脑海,我猛地一顿,“咳咳”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下意识的探起身儿望过去,难道是……

下部 第五章 承诺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1 4:51:23 本章字数:15999

一行人越走越近,甚至马蹄踩在积雪上的“咔吱”声都清晰可闻,容貌也越来越清晰,貂皮毡帽,天青斗篷,白皙的脸庞,嘴角看起来总是噙着一抹和善的笑意,虽不像三阿哥那样书卷气十足,却也称得上温文尔雅八阿哥胤禩。

我轻轻用手捂住了嘴,突然很想咳嗽,现下也只能强忍着,心里略盘算了了一下,若是现在走了下去,马队离我的距离虽不算很近,可万一有个眼尖的瞧见了,反而是麻烦,更何况并不知道他们的来意,是否会停留……

向两旁看看,除了眼前坐着的青石,就是一些­干­枯的树杈,也真没什么遮挡,实在没办法,我只好缓缓的移动着身体,悄无声息的蹲在了青石的后侧,若不抬头仔细的看,应该发现不了。

“哈哈”一阵大笑声传来,在这空寂的雪地中,分外清晰,我忍不住苦笑,许久不曾听见十爷这肆无忌惮的笑声了,虽称不上怀念,可还是能隐隐泛起一些过去的回忆。

“八哥,九哥”十爷的粗门大嗓又响了起来,“前面的庄子就快到了,我说什么来着,不可能会记错的”,八爷九爷的回答我虽听不到,可马匹不时打着响鼻的声音却越来越近,我下意识的又往里缩了缩。

“这是老十三的庄子吧,以前听老十四说过,不过今儿倒是第一次来”,一个略微嘶哑却仍不掩金石之音的声音响了起来,清晰的就如在我耳边一样,心里一寒,九爷的声音就是炎炎夏日里听起来,我也会冷…

心里忍不住地想,对于这些个皇子而言,若是我挡了他们的路,恐怕他们都会下手把我除去,但是第一个动手的却必是九爷无疑。八爷,十四爷可能还会想一想,而他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就这么做吧,打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似乎敌人两个字就已经刻在了彼此的脑门上了,我对他从无好感,而他亦然……

一双乌黑淡漠的眸子突然闪现在脑海中,那要是他呢…我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哆嗦,闭了闭眼,把那个只会让我无端痛苦的念头压了回去。

“咱们就这么进去,也不知道方不方便”八爷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慢慢的略偏了头,从上往下看去,八爷他们都已驻马于庄子入口处,身后的随从们离他们倒有个五六十米远近,想来不想让人听到他们说什么吧,不过离我很近,就在我所在的小山坡的斜下方。

胤祥的庄子小,下人也没有几个,这会儿不知道门房儿去­干­什么了,想想方才我出来的时候也未见到他…“有什么不方便的,咱肯进他的庄子,还是赏了他脸呢,一个刚放出来的罪臣,要不是今儿有事儿耽搁了,误了驿站不得休息,我他娘的还不愿意来呢”十爷大大咧咧的说道。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怨不得老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草包还真是口无遮拦,这要是当初我早就…心里突然一滞,是呀,这要是当初…可现在早已不是当初了,他仍是天皇贵胄,而我则是个无名无分的小丫头而已,一阵苦涩泛起,原来人没了名分两个字,就会少了那么多…

“老十”八爷轻斥了他一声,“别满嘴的胡噙,皇上早已下旨免了十三弟的错处,你还胡说八道些个什么”,“哼哼”,十爷满不在乎的冷哼了一声儿,“是呀,他命好,有人帮他顶着,谁让人家娶了好媳­妇­呀,他…”,“别说了”,八爷突然低吼了一声,我吓了一跳,很少听八爷发火,除了那次...十爷一时也没了声音,只偶有两声压抑不住粗喘随风飘了过来。

“好了,好了,八哥,老十,咱们也别站在门口吃风了,既已来了,有什么话屋里说吧”九爷打圆场的说了一句,顿了顿,他又说,“这儿的奴才也真不晓事儿,爷们都在这儿站这么久了,也没个人出来应承一下,不会没人吧…”。

“不会”十爷回了一句,“前儿保胜不是来回说,胤祥那小子最近净往这边儿跑,我估摸着他和老四也在打绿营的注意,好在那儿有咱们的人,他们…”我竖起了耳朵,绿营,那不就是…“行了”八爷淡淡的打断了他,声音已恢复了平常的温和,“招呼个人进去探探,今儿都走了半天了,天寒地冻的,再不歇歇,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了”。

“成”十爷答应了一声儿,回身儿就要叫人,不远处却又响起了一阵马嘶,我心里一喜却又有些担忧,应该是胤祥来了,可现在看十爷的态度,不知道一会儿又会怎样,更何况还有一个身份未明的我呢…

思绪电转间,我悄悄地探了点儿头出去,现在大家的注意力应该都在门口,不会注意这里才对。眼看着胤祥一行人已是快到了庄园门口,很显然胤祥看到了八爷他们,他加速催马上前,不一会儿,他已到了庄子门口,“咴咴”,跨下骏马一阵嘶鸣,又往前带了两步,胤祥一阵朗笑,“今儿是什么日子,竟然能得八哥,九哥,十哥一起大驾光临”。

八爷呵呵笑了两声,“十三弟不会不欢迎吧”,胤祥已翻身下马,一个千儿打下去,八爷也早已下马,伸手去扶,胤祥边直起身边笑说“瞧您说的,这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说完又转身要给九爷十爷行礼,被九爷一把拉住,“行了,咱们兄弟就别这么多规矩了”,我微微一怔,九爷脸上的笑意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十三弟,气­色­不错呀”十爷大剌剌地站在一边哼笑着说,胤祥转头一笑,“十哥的气­色­才好呢”,“哼哼,我跟你可没的比,老十三你可是结结实实的养了三年,也不用­操­什么心,哪像我们,一年不到头的­操­劳,为皇上效命..”,十爷眯眼盯着胤祥,撇了撇嘴角儿。

我忍不住紧紧地握住了拳头,这家伙…胤祥倒仿佛什么也没听懂似的,哈哈一笑,“说的是,这些年十哥你们一定辛苦了,倒是偏了兄弟我了,成,那以后要是有什么吩咐,火里水里的,做弟弟的没二话”。

“哈哈…”兄弟四人一阵仰头大笑,老十也上前拍了拍胤祥的肩膀,看着他们言笑晏晏,一片合乐,我心里却涌起了一阵无奈的疲惫,可能是我太怯懦,总装着不知道胤祥同他们一样,也会勾心斗角,心狠手辣的,仿佛那样就不会破坏心里仅存的那块圣地。

胤祥回头吩咐跟来的秦顺儿,赶紧进去收拾一下,准备迎接贵客,趁着八爷他们没注意,胤祥使了个眼­色­,秦顺儿会意的微点了点头,转身忙的往庄子里跑,我心里明白,胤祥定是让他去找我的。我忍不住苦笑出来,这回好了,要是八爷他们歇歇脚就走还好,若不然,看来我就得被迫进行雪地生存训练了。

“八哥,您们这边请”,胤祥笑着一伸手,八爷点点头,随着胤祥往庄子里走,九爷,十爷跟着,身后自有从人们去照顾马匹。“听说八哥这是去了趟运城,好像说那边的粮库出了点问题”,胤祥随意地问了一句

八爷微微一笑,“也还好,今年雪天儿多,压垮了不少民房,粮食收成本就不好,饥民一多,这放粮的事情就乱,皇上让我过去看一下,也算那儿的县令还有点脑子,没惹了大事出来”。

“好像山西知府是朱天赐吧,康熙四十年的探花,挺有学问的一个人,看着也很正气,这些年怎么才混了个县令啊”,胤祥边走边笑说,八爷轻叹了口气,“这人太正,就是这样的结果,不过也确实有些不知变通...”,“行了行了,兄弟这么久没见面,就别再说这些让人听了就心里污涂的话,老十三,你这儿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哥哥的”,十爷大咧咧的笑说。

“今儿和九哥为了迎八哥回来错过了时辰,现在饿的肚子正较劲呢”,胤祥哈哈一笑,“好东西不敢说,野味儿还是有的,一会儿十哥尝尝”,一旁的八爷笑说,“老九和你一样,也没见了他喊天喊地的”,十爷一咧嘴,“那是,九哥是神仙,两杯水就能顶一天,咱可没那本事儿”。

说得众人哈哈一笑,眼瞅着他们从我眼下走了过去,我摒住了呼吸...里面突然冲出个人来,胤祥他们顺势停住了脚步,我仔细看了看,竟是看门房的张成。“奴才给爷请安”,他扎手扎脚的打了个千儿。

“行了,你这浑小子刚才跑哪儿去了,现在才露脸儿”,胤祥笑骂道,张成谗笑着一躬身儿,“是,回爷的话,方才人手不够,奴才帮着弄了两捆柴火,然后…”他还要往下说,胤祥挥挥手比了比身后,“好了,别废话了,你赶紧帮着招呼一下,带他们去休息就是了”,说完就对八爷他们笑着说,“咱们走吧”。

张成应了一声却没动,伸头伸脑的往后看去,又往我这边看,胤祥一怔,顿住了脚步,八爷他们也停了下来,我忙得缩回了头,人紧紧地团成一团儿,“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还不去”胤祥低声问,语气里有了两分不满,张成忙回说,“啊,不是,爷,奴才这就去,只是方才小桃儿姑娘跟奴才说,宁姑娘出来迎您了,你没见着吗”……

有些怪异的静默气氛包围了山庄门口,一时间四周安静的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我紧紧地抓住衣领,死死的闭上眼睛…“喔,这倒是没看见…也没什么,一会儿你去那边儿看看,若是碰见了,让她回来就是了”胤祥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那边的张成估计有点儿愣神,迟了迟才说,“啊,是,奴才知道了”,接着踩雪的嘎吱声音响起,就听他招呼,“那边的老几位请跟小的来,马房在这边儿”。

一阵忙乱的声音过去之后,四下里又变得静悄悄的,我摒住了呼吸也不敢乱动,方才忙乱声音之中也没听清胤祥他们进去了没有,又不敢伸头去看,心里紧张,外面的空气又太冷,直想咳嗽,伸手捂了,才发现手抖得厉害。

“哼哼,老十三你艳福不浅呀,这荒郊野外的竟藏了个贴心的美人儿,啊”,十爷哼笑着说道。胤祥哈哈一笑,“十哥您说笑了,一个丫头而已,美人儿俩个字倒也还算不上”。“这么惦记着你的,不是一般的丫头吧”十阿哥怪腔怪调地说,胤祥笑道,“还行,也算知冷知热…那咱们进去吧”。

我忍不住扁了扁嘴,知道自己不算美人儿,也知道胤祥本意,可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有两分不爽,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各是什么表情呢…“老十三你就别客气了,待会儿请出来也让哥哥们开开眼嘛,啊…”,十爷却还是不依不饶。

“行了行了”一直沉默的八爷轻斥道,“人家的丫头,你非要追着看,这是什么道理,一点儿当哥哥的样子也没有”,一旁的九爷也帮腔说,“就是,你自己家的丫头还看不过来呢,又非要看人家的…好了,咱们快进去,这脚冻的厉害,雪太深,这麂皮的靴子也挡不住寒了”。

“哈哈”胤祥一笑,“估计火盆子早升好了,那快进去吧,刚才已经让下人去备酒了,咱们兄弟要痛饮一场,一来许久未曾一起乐和了,二来全当给八哥接风洗尘了,请”…

“呵呵,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老十,快走吧”,八爷轻笑了两声,一阵脚步声响起。就听十爷哈哈一笑,边走边说,“倒也不是对美人儿感兴趣,只觉得十三弟眼这么高,就是想知道这还有什么人比得上她呀…哼哼,怪不得人人都说男人薄情呢,这也就三年吧”…

“老十”!脚步声一顿,出声喝止的居然是九爷,我心里一愣,“行,行,我知道了,既然十三弟你舍不得,那就免了,估摸着早晚也见到着的不是…你这儿有什么好酒啊,可别小气,拿出来给哥儿尝尝”,声音越行越远,只隐隐的听胤祥答了句什么。

“呼…”当四周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我长长的出了口气,似乎每次遇到八爷他们的时候就没有好事儿,重者送命,轻者……我四下里看看,苦笑,就是在这里挨冻。

这会儿子无论如何不能回山庄去,虽然是康熙皇帝默许的,但只要不拿到台面上来说,八爷他们若想兴风作浪,难为胤祥,顺带扳倒四爷,那我可还真是一个手拿把攥的证据。

靠在石头边儿上想了想,就算是从后门偷偷溜回去,可马房就在后门那边,那里现在人多口杂的,这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再说这庄子小,碰上十爷那样混不吝的主儿,保不齐他真的跑的后院去看那个宁姑娘了。

仔细想了想,突然想起前天出去遛弯的时候,不远处看见一座小房子,问了底下人才知道那是个猎房,虽然在官道边儿上,可平时也没什么人去,那儿未必有火盆什么的,可也总比在这荒地里受冻的强。

更何况胤祥和小桃儿他们知道我在外面也走不远,必会派人来寻我…拿定了主意,我略微探出头看看,庄子前面有两个侍卫在站岗,显然是下不去了,没办法,看来只能顺着后面的土坡溜下去了。

我悄悄的站起身来,忍不住“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腿蹲得太久,站起来的一瞬,那麻刺的感觉就如针扎一般,我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儿,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是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后面挪。

好不容易到了小山坡的后面,腿部的血液循环也恢复了正常,我探头探脑的察看了一番,还好,后面这地方僻静,山体虽倚着院墙,但是离后门还是有一段儿距离的。

我尽量找平缓的地方,扶着枯枝往下蹭,悄无声息实在是做不到,也只好尽量小心外带祈祷神佛保佑了。小心翼翼的折腾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山坡儿的下面,我看看四周确实无人,连忙撩起斗篷,大步往小屋那边儿走去。

“呼哧,呼哧”我大口的喘着粗气,想想上次这样在雪地里狂奔,还是去踢小熊的那次,忍不住地想,那只小熊不知怎样了,妈妈没有了,不晓得它能不能顺利成长。

转念再一想又忍不住苦笑,就算它顺利成长了,我也绝不想再见到它,它母亲给我的刺激已经够我回味一辈子的了,想想看,那么大一只熊站立在你跟前,红眼,暴牙,流口水…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奋勇前进,眼瞅着小屋已近在眼前…

“吱呀”一声,木门被我轻轻推开,好在并没有上锁,想来这附近也没什么人烟,这屋子又没什么怕丢的。屋里有些湿冷,木柴倒是有,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就算有火石,若是被人看见有烟升起反而不好。

屋子里布置得很简单,放置了一些猎具,还有一些柴火,草料什么的,窗边倒是放了个木头墩子,下面是些稻草,也能当椅子坐。我方才走的很急,口渴起来,四下里看看,好像没有水缸,倒是有个白瓷粗碗放在隔板上。

那起来看看里面有些土,那雪水涮涮应该可以用,只是不知道我要是喝了雪水会不会拉肚子呢,正琢磨着…“咴…”一声马嘶突然传来,我手一抖,瓷碗掉在了地上,好在是站在了草料堆边上,并没发出什么声响。

只觉得这会儿喉咙火烧的厉害,我悄悄地蹲下了身子,慢慢的往窗口靠了过去,今儿是怎么了,群英会吗?又会是谁呢…应该不是八爷他们的人,除非他们会占卜,才能派人到这儿来找我。难道是胤祥派出来找我的人,可仔细听听,人数儿却不少…他应该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找我吧。

我有些犹豫,可又不太敢探出头去看,只好贴着窗根儿下的稻草堆蹲好,小腿不免又传来一阵酸痛,心里不禁有些自嘲地想,恐怕A级通缉犯的蹲功也不过如此了,现在只希望他们是过路的,不会想进了屋来,不然的话,就算是生人,这荒郊野地的也是个大麻烦。

声音越来越近,估摸着离这小屋也就十来米远“爷,前面就快到了,奴才上次来,记得过了这屋子,就没多远了”,一个清晰的男声传来,我心里一愣,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最近在哪儿听过,在哪儿呢…转头想想,突然觉得鼻子一阵痒痒,一根细细的稻草不知道什么时候扫了过来。

一股酸热直冲头顶,我还来不及用手去遮,“阿嚏”,一个响亮无比的喷嚏就打了出来,我手忙脚乱的用手捂住了鼻子和嘴,心知不好,头一阵阵的发懵,正没了主意,“哐啷”一声,木板门已被人一脚踹开,“什么人在这儿”几声怒喝传了进来,几个侍卫服­色­的人持刀站在了门口。

正想挣扎着站起身来说话,那明晃晃的光芒已向我挥了过来,我下意识的抱住了头,尖叫了出来“不要”…“住手”,一声断喝从屋外传来,我一怔,停止了尖叫,这声音…我心里一松

步履声响,“你们都出去”,那声音再次传进了我耳中,“爷,这…”,侍卫们有些犹豫,“出去”,那清冷的声音淡淡地说,一阵脚步声迅速响起,屋里的人霎时走了个­干­净。

我抱着头蹲在哪儿,心跳仿佛如重锤一样,一下下的擂在我的胸膛上…身旁脚步声响起,一双乌黑的皂靴停在了我的右侧,上面还沾了一些水渍,想来是方才走进来时沾到雪水化了,他向来有洁癖,不像十三,水里泥里的都浑不在乎……

他为什么来这儿,又或我为什么在这儿,这些问题仿佛都不重要,没有人开口去问,只觉得心里就如乱麻一般,屋里寂静无比,只有彼此间交错可闻的呼吸声,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一时间我不动,他也不动,就这么僵持在这儿,过了会儿,腿麻的感觉又上来,我龇牙咧嘴去揉腿,头顶上一声轻笑,我怔了怔,这笑声…突然一股大力传来,我已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忍不住“哎唷”了一声,身子一歪。

一双修长的手扶了过来,我下意识的扶了一下,然后放开手,趔趄着退到了一边,抬头望过去,四爷背脊挺直的站在我面前,他的面庞一如以往的清癯,薄薄的嘴­唇­紧抿,那双沉如深潭的眸底却依然清亮,原本因为我挥开的手而微皱的眉头,却因为看见我脸上的伤痕而柔和了下来。

感到气氛有些沉郁,我努力的想笑笑,可虽然心里拼了命的命令自己扯动脸皮,却依然感觉脸上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僵直。“让我看看”,四爷低低的说了一声,“啊”我一愣,下意识的用手去遮住了伤口,忙又扯扯嘴角,强笑说,“没什么事儿了,已经好了…”,四爷略眯了眼,眉头复又皱了起来,“真的”我嗫嚅了一句。

每次都是这样,四爷若说话还好,他一不言不语,那一种莫名的压力就会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见他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我强压住心跳,只想随便找点什么话说,舔了舔­干­­干­的嘴­唇­,不敢再看他,我低了头轻声说,“嗯,那大夫挺好的,开的药剂也很有效,说是祖传的…嗯…”。

我清了清嗓子,“对了,您回去帮我谢谢福晋,那天幸好那位大夫来得及时,不然脸上真的就没法看了,听下面人说,大夫是满头大汗的骑马过来的,可事后也没容我去谢”,我又­干­­干­的笑了笑,“若来晚了,他的命也别要了”,四爷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微微的一哆嗦,忍不住抬了头去看他,原来我没猜错,果然是他…“那天,也多亏你”,四爷哑声说了一句,我心里一热,微微笑了笑,“孩子没事儿就好”,四爷定定看着我的笑容,脸­色­也越发的柔软下来。

四爷往前走了两步,轻轻的伸出手来,我怔怔的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心里苦笑,他们兄弟都是一样的坚持,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慢慢的放下了手,偏转了脸,露出了还有些疤痕的侧脸。

四爷的指甲修剪得很整洁,我垂了眼看着那指尖越靠越近,竟发现他有些微微的颤抖,我心里一颤,近在毫厘的指尖传出一股热气,隐隐约约的透过毛孔传到我脸上……

“啊,各位侍卫大哥是四爷府里的吧,小的是十三爷府里的,您们这是…”秦顺儿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四爷的手一僵,我心里一松,却也隐有些失落。

我不敢去看四爷的脸­色­,只是低转了头,看着四爷的手臂慢慢的收回垂在身侧,拳头握的死紧,青筋毕露…我的眼眶有些热,心里却只能叹息,今天才终于明白,原来一毫米的距离,竟然有那么远……

有些怪异的静默气氛包围了山庄门口,一时间四周安静的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我紧紧地抓住衣领,死死的闭上眼睛…“喔,这倒是没看见…也没什么,一会儿你去那边儿看看,若是碰见了,让她回来就是了”胤祥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那边的张成估计有点儿愣神,迟了迟才说,“啊,是,奴才知道了”,接着踩雪的嘎吱声音响起,就听他招呼,“那边的老几位请跟小的来,马房在这边儿”。

一阵忙乱的声音过去之后,四下里又变得静悄悄的,我摒住了呼吸也不敢乱动,方才忙乱声音之中也没听清胤祥他们进去了没有,又不敢伸头去看,心里紧张,外面的空气又太冷,直想咳嗽,伸手捂了,才发现手抖得厉害。

“哼哼,老十三你艳福不浅呀,这荒郊野外的竟藏了个贴心的美人儿,啊”,十爷哼笑着说道。胤祥哈哈一笑,“十哥您说笑了,一个丫头而已,美人儿俩个字倒也还算不上”。“这么惦记着你的,不是一般的丫头吧”十阿哥怪腔怪调地说,胤祥笑道,“还行,也算知冷知热…那咱们进去吧”。

我忍不住扁了扁嘴,知道自己不算美人儿,也知道胤祥本意,可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有两分不爽,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各是什么表情呢…“老十三你就别客气了,待会儿请出来也让哥哥们开开眼嘛,啊…”,十爷却还是不依不饶。

“行了行了”一直沉默的八爷轻斥道,“人家的丫头,你非要追着看,这是什么道理,一点儿当哥哥的样子也没有”,一旁的九爷也帮腔说,“就是,你自己家的丫头还看不过来呢,又非要看人家的…好了,咱们快进去,这脚冻的厉害,雪太深,这麂皮的靴子也挡不住寒了”。

“哈哈”胤祥一笑,“估计火盆子早升好了,那快进去吧,刚才已经让下人去备酒了,咱们兄弟要痛饮一场,一来许久未曾一起乐和了,二来全当给八哥接风洗尘了,请”…

“呵呵,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老十,快走吧”,八爷轻笑了两声,一阵脚步声响起。就听十爷哈哈一笑,边走边说,“倒也不是对美人儿感兴趣,只觉得十三弟眼这么高,就是想知道这还有什么人比得上…哼哼,怪不得人人都说咱们男人薄情呢,就是为他送了命的又怎样呢”…

“老十”!脚步声一顿,出声喝止的居然是九爷,我心里一愣,就听十爷连声说,“行,行,行,我知道了,这不就是随便说说嘛,既然十三弟你舍不得,那就免了,估摸着早晚也见到着的不是…哎,你这儿有什么好酒啊,可别小气,拿出来给哥儿尝尝,啊...”,声音越行越远,只隐隐的听胤祥答了句什么。

“呼…”当四周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我长长的出了口气,似乎每次遇到八爷他们的时候就没有好事儿,重者送命,轻者……我四下里看看,苦笑,就是在这里挨冻。

这会儿子无论如何不能回山庄去,虽然是康熙皇帝默许的,但只要不拿到台面上来说,八爷他们若想兴风作浪,难为胤祥,顺带扳倒四爷,那我可还真是一个手拿把攥的证据。

靠在石头边儿上想了想,就算是从后门偷偷溜回去,可马房就在后门那边,那里现在人多口杂的,这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再说这庄子小,碰上十爷那样混不吝的主儿,保不齐他真的跑的后院去看那个宁姑娘了。

仔细想了想,突然想起前天出去遛弯的时候,不远处看见一座小房子,问了底下人才知道那是个猎房,虽然在官道边儿上,可平时也没什么人去,那儿未必有火盆什么的,可也总比在这荒地里受冻的强。

更何况胤祥和小桃儿他们知道我在外面也走不远,必会派人来寻我…拿定了主意,我略微探出头看看,庄子前面有两个侍卫在站岗,显然是下不去了,没办法,看来只能顺着后面的土坡溜下去了。

我悄悄的站起身来,忍不住“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腿蹲得太久,站起来的一瞬,那麻刺的感觉就如针扎一般,我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儿,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是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后面挪。

好不容易到了小山坡的后面,腿部的血液循环也恢复了正常,我探头探脑的察看了一番,还好,后面这地方僻静,山体虽倚着院墙,但是离后门还是有一段儿距离的。

我尽量找平缓的地方,扶着枯枝往下蹭,悄无声息实在是做不到,也只好尽量小心外带祈祷神佛保佑了。小心翼翼的折腾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山坡儿的下面,我看看四周确实无人,连忙撩起斗篷,大步往小屋那边儿走去。

“呼哧,呼哧”我大口的喘着粗气,想想上次这样在雪地里狂奔,还是去踢小熊的那次,忍不住地想,那只小熊不知怎样了,妈妈没有了,不晓得它能不能顺利成长。

转念再一想又忍不住苦笑,就算它顺利成长了,我也绝不想再见到它,它母亲给我的刺激已经够我回味一辈子的了,想想看,那么大一只熊站立在你跟前,红眼,暴牙,流口水…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奋勇前进,眼瞅着小屋已近在眼前…

“吱呀”一声,木门被我轻轻推开,好在并没有上锁,想来这附近也没什么人烟,这屋子又没什么怕丢的。屋里有些湿冷,木柴倒是有,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就算有火石,若是被人看见有烟升起反而不好。

屋子里布置得很简单,放置了一些猎具,还有一些柴火,草料什么的,窗边倒是放了个木头墩子,下面是些稻草,也能当椅子坐。我方才走的很急,口渴起来,四下里看看,好像没有水缸,倒是有个白瓷粗碗放在隔板上。

那起来看看里面有些土,那雪水涮涮应该可以用,只是不知道我要是喝了雪水会不会拉肚子呢,正琢磨着…“咴…”一声马嘶突然传来,我手一抖,瓷碗掉在了地上,好在是站在了草料堆边上,并没发出什么声响。只觉得这会儿喉咙火烧的厉害,我悄悄地蹲下了身子,慢慢的往窗口靠了过去,今儿是怎么了,群英会吗?又会是谁呢…应该不是八爷他们的人,除非他们会占卜,才能派人到这儿来找我。难道是胤祥派出来找我的人,可仔细听听,人数儿却不少…他应该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找我吧。

我有些犹豫,可又不太敢探出头去看,只好贴着窗根儿下的稻草堆蹲好,小腿不免又传来一阵酸痛,心里不禁有些自嘲地想,恐怕A级通缉犯的蹲功也不过如此了,现在只希望他们是过路的,不会想进了屋来,不然的话,就算是生人,这荒郊野地的也是个大麻烦。

声音越来越近,估摸着离这小屋也就十来米远“爷,前面就快到了,奴才上次来,记得过了这屋子,就没多远了”,一个清晰的男声传来,我心里一愣,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最近在哪儿听过,在哪儿呢…转头想想,突然觉得鼻子一阵痒痒,一根细细的稻草不知道什么时候扫了过来。

一股酸热直冲头顶,我还来不及用手去遮,“阿嚏”,一个响亮无比的喷嚏就打了出来,我手忙脚乱的用手捂住了鼻子和嘴,心知不好,头一阵阵的发懵,正没了主意,“哐啷”一声,木板门已被人一脚踹开,“什么人在这儿”几声怒喝传了进来,几个侍卫服­色­的人持刀站在了门口。

正想挣扎着站起身来说话,那明晃晃的光芒已向我挥了过来,我下意识的抱住了头,尖叫了出来“不要”…“住手”,一声断喝从屋外传来,我一怔,停止了尖叫,这声音…我心里一松

步履声响,“你们都出去”,那声音再次传进了我耳中,“爷,这…”,侍卫们有些犹豫,“出去”,那清冷的声音淡淡地说,一阵脚步声迅速响起,屋里的人霎时走了个­干­净。

我抱着头蹲在哪儿,心跳仿佛如重锤一样,一下下的擂在我的胸膛上…身旁脚步声响起,一双乌黑的皂靴停在了我的右侧,上面还沾了一些水渍,想来是方才走进来时沾到雪水化了,他向来有洁癖,不像十三,水里泥里的都浑不在乎……他为什么来这儿,又或我为什

“哐当,哐当”马车匀速的在官道上行驶着,这里离别院已经很远了,京城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谢谢了”,我伸手接过加了新碳的手炉,轻声对小桃儿说,小桃儿抿嘴一笑,帮我把手炉的位置又调了调。

炉子里加了水檀,一股子暖香缓缓的包围了我,只是这股暖意却怎样也到不了心里…窗帘子掩的严严实实的,车厢里有些暗,虽说是为了保暖,可更是为了保密吧。

自从那年从避暑山庄被秘密送回来起,因为那十几天的暗无天日和惶恐绝望,让我对黑暗的马车空间特别的敏感,甚至可以说心里有隐隐一种恐惧存在,只是这话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胤祥亦然。而自那之后的逃亡,躲藏和圈禁,都让我再没机会去体验,可今天……那时的惶惑又渐渐的渗入了我的心底,我紧紧地握住了手炉。

“我说,刘四儿,你小子能不能再快点儿”,秦顺儿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我的心绪不禁飘到了方才…

我低头愣愣的站在那里,只是盯着四爷的衣襟儿看,耳边却传来窗外秦顺儿跟人套近乎,拉关系的打探声。过了会儿,眼看着那皂靴一转,四爷转身往门外走去,我悄悄得抬起眼来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出来,从方才起就仿佛被细绳紧紧捆绑住的心脏,现在才觉得有了自由…

四爷到了门口突然回了头过来,看到我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禁微微的皱了眉头,我吓了一跳,忙得又做出一付恭敬表情,无言的福了福身恭送他出门,礼数儿周全…

一抹隐隐的好笑划过了他眼底,四爷薄­唇­动了动,“我…”,顿了顿,这话终未出口,四爷微微摇了摇头,毅然转身出去了,我怔怔的看着他背影儿,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而秦顺儿显然被四爷的出现吓了一跳,外面一阵沉默之后,才响起了他急急忙忙的请安声,四爷淡淡的应了一声。秦顺儿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句什么,我一怔,“你们先去那边准备,这就走”四爷吩咐了侍卫们一声。

见他打发走了侍卫,隐约猜到是什么机密之事,我下意识的竖起耳朵,微探了身子去听,却只隐隐听到一句绿营,管带什么的…心里一惊,正在想是不是往门口靠靠再听仔细些,外面的声音一顿,我猛地立直了身子,木门被轻轻推开,秦顺儿探了头进来,见了我,一笑,闪身进了来。

“爷,咱们是不是现在就走”门口传来侍卫恭敬的询问声,“嗯”四爷的声音顿了顿,“走吧”,马蹄声响起,下人牵了马过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又过了会儿…“驾”四爷清喝了一声,马蹄声如暴雨一般响起,转瞬就远去了。

秦顺儿这时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说是胤祥让他带我离开这儿赶紧回京,八爷那儿他自会拖住他们的。看他一脸的着急,我也没好在细问,只是点点头,他交待我在这儿稍等片刻,人就闪出门去了。

等他领了马车过来,我一上车就发现小桃儿已经在里面了,不禁微微一笑,胤祥的细心令我心中一暖…马车吱呀一声开始缓缓前行,身后的草屋离我越来越远。

突然觉得这些年来,我和四爷之间就如同上下运行的缆车,不时地循环交错而过,说远却总能看清彼此,说近又从不能靠近,每当视线相逢的一刹那,就意味着分离…“给您”小桃儿塞过来一个手炉,我低头一看,竟是胤祥日常使的那个。

一怔,发现小桃儿正在一旁抿嘴偷笑,又冲我手里的手炉努努嘴,顺着方向一看,才发现一张小纸条儿正掖在棉套里。我抽出来一看,胤祥挺拔刚劲又有些潦草的字体龙飞凤舞的写着,“今儿个凑或先抱它吧”,“哧”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眼底却是一热,忍不住低低的叹了口气,拢紧了这捧温暖,闭上了眼睛……

“主子,马上就到京城了”秦顺儿贴近了车窗说了一句,我一愣,甩了甩头,低声说“知道了”,回头对小桃儿说“快两个时辰了吧,坐得我腰酸背痛的”。小桃儿轻笑了一声,“方才看您一直闭着眼,是不是睡着了”,“啊,是呀”我笑了笑,也不想多说什么。

外面的人声渐渐多了起来,­鸡­鸭牲畜的叫声混合其中,乱糟糟的,我却很喜欢听,以前喜欢安静,现在却发现这种嘈杂却更令人有一种还活着的感觉…

估计附近小吃的摊子不少,过去基本上都是一个扁担就是一个摊子,各种食物的香气冲破厚厚的门帘儿飘了进来,我耸了耸鼻子,“真香,是茶汤的味道”,小桃儿“噗嗤”一笑,“有那么香吗,那赶明儿个奴婢让人买了来,就是不晓得­干­不­干­净”。

我一笑,“我吃过得最好吃的茶汤,那是在济南府大明湖畔”,想想当时女扮男装的和胤祥去逛庙会,­射­箭,凑热闹,那时候是多么的……小桃儿却没想那么多,见我高兴,她也兴头起来,说是明天就让人来买…

马车缓缓的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流往城门方向涌动,突然外面一阵­骚­动,我只觉得马车一转,往前又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我与小桃儿面面相觑,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从我们身后的方向传来..…

不及多想,马匹已是嘶鸣着停在了马车附近,我心里一紧,就听见一声大笑,“秦管家,你这是急着去哪儿呀”…

下部 第六章 宫门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1 4:51:24 本章字数:16523

我紧紧的摒住了呼吸,这个声音我从未曾听见过,可听着他好象对秦顺儿很熟的样子,谁呢…“奴才给德大人请安,今天这儿是您当差呀”,外面传来秦顺儿翻身下马请安的声音,“德…”我低低念了一句,抬眼看向小桃儿,她微微摇了摇头

就听那位德大人哈哈一笑,“秦大总管,这是去哪儿,我记得你不是陪着十三爷去了别院吗,怎么这会儿子又跑到这儿来了”,秦顺儿陪笑了两声,“是,奴才原本是伺候着爷去的,只是府里头有点事儿,奴才这才先回了来”。

“喔…”那德大人长长的应了一声,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问,“那这车里的是…”,秦顺儿一顿,忙陪笑说,“是伺候十三爷的贴身丫头,只是其中一个身子不爽,可别院那边又没什么大夫,爷这才命了奴才带她们回来,好请大夫瞧瞧的”。“哼哼,十三爷还真是体贴下人呀”德大人哼笑了一声。

“好了,那撩开车帘子给我看看”,那个德大人随意说了一句,秦顺儿一时没了声音,像是愣住了,他可没想到这个德大人会提出这种要求。我心里也是一紧,若说是平常,这些人哪有胆子去查皇子府的人,秦顺儿方才已言明,我们是胤祥的贴身丫头,更何况他们不怕胤祥,难道也不怕他身后的四爷吗…

“德大人,这…这不太方便吧,她们可是十三爷的身边人”,秦顺儿稍稍提高了调门,语意里隐隐有了两分威胁,“呵呵,秦管家,咱是奉的皇差,最近有江南乱党流窜到京城闹事,皇上下令九门严查,你不会不知道吧”,德大人冷笑着说。

“你看看城门那儿,过往车辆不是都在查,虽说是十三爷府的,可也不能例外,再说又不是福晋们,秦管家何必为难我们这当差的呢,方才十一爷府的也是查了才放进去的”,德大人的声调很平和,仿佛并不把秦顺儿的话放在心上,但我心里明白,看来今天是不能善罢甘休了,脑子飞转了起来…

秦顺儿一时也没了主意,“那您稍等”,就听脚步声响起,秦顺儿走到车窗旁,“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姑娘,是九爷的人,但以前没见过您的,他要搜查,这个…”我低低说了一声,“不妨事儿,让他们查吧,我自有主意”,秦顺儿一顿,虽知不妥,但现在也没了法子,只听他转身说,“德大人,要查就快吧,这姑娘的身子可受不得风”。

我紧紧的拿棉布捂住了面孔,他们只说有乱党,又没看见乱党长什么样子,横不能还要扳了脸过来看个清楚,那个德大人我也从未见过,他应该不认得我才对…可若是要非看不可,那也只能证明一件事,就是八爷他们已经知道了,要真是那样,我心里冷笑了一声,死过一次还会害怕第二次吗,…

小桃儿的手指冰凉,她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衣襟儿,我对她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她镇定,小桃儿微微点点头转而低下了头。我半靠在板壁上,做出一副身体不适状,只听得外面马蹄声缓步响起,秦顺儿突然惊叫了一声,“何义,你怎么在这儿”?

我略吃了一惊,何义,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能让秦顺儿如此得惊慌,想必是认识我的人了,心里一沉,果然…只听车外一个略微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秦大哥,小弟是奉了九爷的命令来协助一下德大人”,他呵呵一笑,“毕竟各府里的内眷来来去去的,让这些兵痞子冲撞了可不太好,倒是咱们这样的奴才行事方便一些”。

他顿了顿,又笑说“今儿也算公务在身,就不和您多说了,赶明儿个兄弟请您喝酒”说完就听见他翻身下马,向这边走来。我脑子如陀螺般转了起来,在别院的八爷他们一定是猜到了或知道了些什么,不过这信儿传的还真是快,虽然不知他们怎么办到的,但是想必他们自有法子通知了京里的人...

但若说当街就揭破了我的身分这种蠢行,想来如八爷九爷那样的­精­明人,大概还做不出来,他们八成只是想确定一下我的身分,偏生赶上那些所谓的乱党闹事,正好给了他们一个查验的借口。

举凡有脑子的人,就会想到四爷若没“他”的允许,是怎么样不敢把我这样的钦犯弄出皇宫去的,我又不是那样没名没姓,少了也没人知道的奴才。八爷大概是想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抓一张底牌吧,康熙皇帝若活着,我自然什么也不是,可皇帝若死了,那我就是对付四爷他们的一把利刃…

我脑中各种念头一涌而出,心里盘算着,车外的秦顺儿却是结结巴巴的,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秦大哥,您让让,兄弟看一眼就好,这边儿德大人好交差,您也好带着姑娘去看病不是”,车帘子被微微的掀开,何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顿时映入我眼中,忍不住苦笑出来…他我还真有印象,唯一一次去八爷府,正是他引了路带我进去的。

心里微微一叹,怪不得书里说,和平是靠战争才能得来的,一味的退让躲闪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幸福,哪怕我想做个只会偶尔享受一下阳光的鼹鼠都是奢望….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对于这些为夺嫡已杀红了眼的皇子而言,就如同战败宣言一样吧,就算前面遍布荆棘,也要前行,因为只要退一步,身后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眼看着那个何义慢慢的撩开了帘子,我悄然低了头,捏紧了拳头准备着…突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扑”的一声,马车里瞬时又是一片­阴­暗,小桃儿已经吓愣了,我定定的看住了前面,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支箭…一只把马车帘子钉起来的里利箭!

马车外一片寂静,车里只有阵阵急促的“呼呼”喘息声,我偏了头去看小桃儿,她正睁大了眼看着我,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这粗重的呼吸是自己个儿发出来的,勉强对小桃儿咧了咧嘴。

“嗒嗒”一阵如暴雨般的马蹄声响了起来,我下意识的想去偷偷掀了窗帘子看看是谁,却发现自己一下也动不了,只能僵坐着….一声马嘶之后,外面再度安静了起来,只偶尔听到马儿喷鼻的声音。“奴才给十四爷请安”,翻身下马的声音纷纷响起,“唔,起来吧”十四阿哥随意地说了一句,我的心一悸,之前虽已隐隐猜到是他,做了些心理建设,可现在猛地听到他的声音,心里还是……

“爷,您怎么来了,您不是行猎去了吗,您这是…”,过了一会儿,德大人嗫嚅的声音响了起来,“哼哼,我怎么来了,爷倒想问问你,之前邀你去打猎,你不是推说腹有不适,连床都下不了了,怎么这会儿子又活蹦乱跳的跑到这儿来了”,十四阿哥笑嘻嘻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其中的隐含的冰冷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啊…十四爷,奴才这也是公务,耽搁不得,所以就是身子再不爽,这不是也得来嘛,呵呵”,德大人­干­笑着辩白了两句。“哈哈”十四阿哥笑了起来,“德阳,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鞠躬尽瘁,为国为民呀,真是佩服”。

德阳…我皱了眉头,这名字听着好耳熟,德阳,脑中念头一闪而过,他不就是那个…“十四爷,是…”德阳压着声音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我虽伸长了耳朵,也只隐约听到个“九”字,忍不住轻叹了口气,看来八爷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了,四爷这大变活人的把戏瞒得也够久了,这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不用说那些时刻伺机而动,等着抓住对方弱点而将其撕得粉碎的皇子们。胤祥的开释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种种恶意倾巢而来,如果说之前的圈禁只是没了自由,那么开释之后就是除了自由,而其它的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心里有几分奇怪,看样子八爷他们应该不是今天才知道的,要不听方才他们对话的意思,好像九爷他们想把十四支走似的,可是之前听十爷的口气却不象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一时间心乱如麻,隐隐有个念头在脑海中飘浮着,只是怎样也看不清。

“秦顺儿”十四突然呼喝了一声,“是”,窗外的秦顺儿忙答应了一声,“您有什么吩咐”,“这车里的是你们府里的丫头”,十四的声音变得有些僵硬,“回爷的话,是伺候十三爷的丫头,只是有个在别院病了,这才送回来给大夫看的”,秦顺儿恭敬的答道。

“唔”,十四阿哥沉吟了一下,“那你们走吧”,我一愣,车外的秦顺儿也是一顿,忙的答道,“是,那奴才们先去了”,他顿了顿,“呃,爷…这只箭”,“哼”十四阿哥轻哧了声,“佟希福,去”,“奴才遵命”一个沉厚的男声响了起来,我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佟希福,那不就是冬莲痴心相恋的那个侍卫的名字吗,他怎么去了十四阿哥身边,那冬莲呢,她…

心思混乱间,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只箭已被拔了起来,车帘子被风轻轻带起了一点儿缝隙,十四阿哥正挺立马上,瞬也不瞬的看着车里,虽知他看不见,我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捂紧了嘴巴,外面的秦顺儿忙麻利的把车帘子掩好,招呼着车夫赶紧出发。

正要走,“十四爷,您这样,奴才对主子不好交待呀”,德阳突然出声制止,十四冷笑了一声,“不用你交待,我自有交待,你去办你的正事儿吧,嗯”,我虽看不到十四的脸­色­,但是听着他揶揄的语气,可以想见,就是再借那个德阳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拦这个出了名胆大又火爆的十四贝勒。

虽不明白十四阿哥心里到底再想什么,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还是放了我一马,心里有些酸涩,马车摇晃着走起来还没两步,突然又停住了,我的心还没放回肚里,就又悬了起来,“十四爷,您这是…”秦顺儿有些惶惑的声音响起。

“哼哼,上次不是和十三哥说了吗,他的那付弓箭要送我,今儿正好也没什么事儿,跟你回去取了来”,十四阿哥状似随意地说,“这个是十三哥出城之前答应我的,说就在府里放着,让我随时去取,怎么,没什么不方便的吧”。“啊…那倒没有,只是…”,秦顺儿尴尬的说道,十四阿哥哈哈一笑,“既然没有,那就走吧”。

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小桃儿颤抖着靠了过来,我强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心思已转到车外跟随着的十四身上了…他到底想做什么,不让八爷他们揭穿我的身份,可自己又偏偏跟过来…城外这一闹,胤祥和四爷都应该得了信儿了吧,其他的皇子呢,他们的眼线可不是瞎子,八爷他们又会怎么做,还有那个人……

心念起伏不断,马蹄一声声仿佛都踩在我的头上,太阳|­茓­一阵阵的抽搐着,没等我想明白,似乎转眼间马车已行进至离府门不远的小街上。

我听着秦顺儿在外面期期艾艾的,在跟十四阿哥说些什么,翻过来倒过去的就是想让他先进了府去,可十四阿哥却一反常态,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好­性­儿的由着秦顺儿唠叨个不停。

我心里苦笑,八成胤祯根本就没听清楚秦顺儿再说些什么吧…日日怕见面,要是真的见了…我抿了抿嘴­唇­,那也就罢了。感觉到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我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回头对一直僵着的小桃儿一笑,她一愣,我笑说,“听说过三十六计吗”,她傻傻的点了点头,“其实还有第三十七计的”,我冲她眨了眨眼。

小桃儿也眨巴着眼睛,刚要张口,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我不及再和小桃儿说什么,只是转回了身,挺直了背脊,等着与十四面对面的一刹那。心里虽平和了些却仍忍不住苦笑,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剩下第三十七计,装傻充愣,死不认账了。

等了一会儿,外面却毫无动静,我不禁有些奇怪,心里只是想着,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如果他抻着半个钟头都不来,那我还真不敢保证,到时候这勇气还能剩下多少…

正胡思乱想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府门的方向,心里一怔…“奴才给十四爷请安”,一个略微尖细却不慌不忙的声音响了起来,声一入耳,我方才挺直的背脊就仿佛被急冻住了一样,一寸寸的断裂着,甚至那喀喀的声音都万分清晰的回响在耳际……

这个声音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如果说初生的动物会把第一眼看见的事物牢牢记在心里,那人也会把死前最后见到的人和听到的话牢牢的记在心里……

车外的李德全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魔咒一般,让每个人都僵直在原地,无法动弹。隐隐约约听他低低地和十四阿哥说了几句什么,十四阿哥却没再发出半点儿声音。

已顾不得紧张得仿佛随时会昏倒的小桃儿,我的心里一片空白…原本也曾想过,随着胤祥的开释,康熙皇帝对于我的再次出现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是没想过最坏的结果,原以为能坦然面对的,只是事到临头才发现,死过一次的人还是会怕死,嘴里一阵苦涩泛起,伸手想揉揉太阳|­茓­镇定一下,这才看到手一直在不停的抖。

车帘子一动,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之后好像就再也不动了,一只手伸了进来,缓缓的撩开了帘子,李德全那熟悉的脸孔露了出来。

他扫了我一眼,见我死死的盯着他,他却仿佛不认识我一样,脸上的筋­肉­动也不动,只是又转了头看向小桃儿,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下车。

惊慌失措的小桃儿显然也认出了他是谁,人仿佛冻住了一般,只是直直的盯着我看,嘴­唇­不自知的微微抽搐着。李德全倒也好­性­子,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站在车前静静的等待,只是微微侧着身子,挡住了外面那些窥测的目光。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冲小桃儿点了点头,虽然想挤出来个笑容来安慰她,可是…一股热意却不期然地冲上了眼眶,忙得闭了闭眼,只向她挥了挥手。过了会儿,耳边传来小桃儿唏唏嗦嗦下车的声音,车里一暗,马车又动了起来。

就这样,一切仿佛如昔日重现,我又坐在这一片黑暗中,被带向另一处黑暗,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被迫感受着心被恐惧一点点蚕食的痛苦…

京城应该已经被暮­色­笼罩住了吧,马车里越发的­阴­暗起来,我拢膝靠在车窗边,猜测着现在走到哪里了呢,如果我没猜错,是景山那边,还是…

慢慢伸出手去,悄悄掀起一点缝隙,昏暗中,那抹大红­色­看着越发的沉重了起来,不远处宫门上的门钉却被灯笼折­射­出了点点微光,我缩回了手,想自嘲的笑笑,却怎么也咧不开嘴,绕了那么久的,终于还是回到了原点。

“站住”一声喝斥传来,脚步声响起,想来是守卫宫门的卫士们来盘查,“啊,李公公,怎么是您呀”,一个讨好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德全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不知道李德全做了什么,外面静默了一下子,“快,开宫门”方才那个声音呼喝了起来,一阵杂乱,沉重的宫门“吱呀呀”缓缓打开的声音传了进来,我只觉得那紧涩的门轴挤压仿佛是我的心,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心脏。

马车走了半晌,外面却是万分安静,一路上不曾听见一点儿人声,只有车轮轧在青石板路的“嘎嘎”声。“好了,就停在这儿吧”李德全吩咐了一声,我心里一顿,咽了口­干­沫,瞪大了眼睛盯着车帘子

“你们都先下去吧”,一阵离去的脚步声响起,过了会儿,车帘子被轻轻掀开了,外面的宫灯发出了柔和的微光,照着车门口,李德全一脸的平淡,既不趾高气扬,也不卑躬屈膝。

“嗯哼”他清了清嗓子,“您先下车吧”,我微微一愣,以我现在的身份,自然不能再称什么福晋,主子,但他并没有直呼我的名字,也没有叫声姑娘,而是用了这个很模糊的“您”…

心里不禁揣测,这个康熙皇帝身边的大总管,用了这个还算客气的称呼,对我意味着什么呢,皇帝的意思是…看着肃手站在外面,我压下心里的疑惑和恐惧,慢慢从车厢里挪了出去。

一只手伸了过来,我犹豫了下,伸手扶住他借力下了车,李德全的手和我一样冰凉,只是他的­干­燥而我的手心都已经湿透了。不禁有两分不好意思,我悄悄在衣襟儿上抹了抹手心,嗫嚅着说了声“谢谢”,他却仿佛一无所觉,只是挑起一杆灯笼,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我跟上。

又回到这还算熟悉的地方,缓步其中,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亭台楼阁,心里倒是有些安定起来,我不是不曾为自己的生命努力过,只是结果却从不是由我自己来决定,既然如此…

我冷笑了一声,自己却是一愣,许久不曾这样了,那时候冷笑最多的时候还是在宫里吧,心里突然有些好笑,难道冷笑这种怪癖,一直留在宫里等着我回来吗…

“这就到了”,李德全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却看见我脸上淡淡的笑意,他一怔,那一直像张白纸似的表情,终于有了褶皱,我撇了撇嘴角儿,心里倒有了几分解气似的感觉,也不开口,只是像他之前那样安静地站着。

李德全垂了垂眼皮,再抬眼又是一脸的平常了,我微眯了眯眼,这老油条…“您跟我来吧”,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转向,顺着一道回廊往下走着,路上依旧没有碰到半个人影儿,看看四周,我可以肯定这里不是西六宫,难道…

没走多久,一个在回廊深处的院落露了出来,再往前看去,似乎那是一个很大的院落群,隐约闪烁,人影憧憧,只是这个院子最靠外围,却一片黢黑,看着很不协调。

我忍不住皱了眉头,这到底是哪儿,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儿我从未来过。虽说宫里没去过的地方不少,可如果是后妃宫女可以去的地方我都去过,没有去过的只有…

李德全脚步不停的走了过去,轻轻推开了院门,没上锁,里面也没有人出来应答。他肃手请我进去。我心里的疑惑越发的重了起来,可也没有办法,再放缓的脚步,终究也是会走了进去的。

这是个不算小的四合院,与宫里其他院落的规制也没什么不同,我打量着四周,房屋廊柱都是簇新的,地面也打扫得很­干­净,与我上次被拘禁时住的蕴秀宫大不相同,心里不禁苦笑,看来这次就是死,规格待遇也比上次强多了。

“您这边儿请”,掩好了院门的李德全走了过来,伸手指了指左手的一间耳房,“您暂时先歇在这儿吧,东西奴才都准备好了”,他顿了顿,垂眼说,“很多事儿就算不说,想必您也明白,奴才就不再罗嗦了,您歇着吧,明儿奴才再过来”。

听他一口一个奴才,我心里越发的混乱起来,真的不知道这再入宫门究竟是祸是福,可心里也明白,若是想从这太监哪儿弄个明白,那只是白费心思罢了,可不管怎么说,这应该是皇帝的意思吧…

心里千回百转,看着四周黑沉沉的屋宇,一种说不出的任人摆布,却又无法挣脱的绝望突然涌上了心头,看着李德全一副看似恭敬的样子,忍不住淡淡嘲讽了句,“不敢当,公公您也太客气了,奴才这两个字我可受不起”。

可惜这样的讽刺微风仿佛连他的眉毛都没吹动,他只是略弯了弯身,放了一只灯笼在地上,就转身出去了,外面“哐啷”一声,我忍不住扭了扭嘴角儿,这还用锁吗,我又不会飞檐走壁。

院子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那只灯笼随着晚上的寒气飘散或明或暗,方才一直­精­神紧张也不觉得冷。这会儿一静下来,那股寒意似乎不可抑制的从心里里泛了出来,与四周的寒风一唱一和。

“阿嚏”,我揉了揉鼻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了灯笼,也许皇帝有千百种方法除掉我,但最起码我还可以选择,那绝不是因为肺炎。迈步耳房走去,下意识地往正房方向照了照,“懋勤殿”三个字清晰的现了出来。

我猛地顿住了脚步,喃喃的念着,“懋勤殿”…心里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仿佛连苦笑的力气也没有了,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来到康熙皇帝日常起居的地方。

懋勤殿,位于乾清宫南面,是它的一个组成部分,里面收藏着御用图书,文房四宝以及为皇帝准备日常用到的颁赐文件等等,怪不得这里收拾得这么­干­净,平常应该有懋勤翰林们当值的吧。

快步进了耳房,勉强自己不要多想,借亮儿点燃了书案上的蜡烛,发现案上放着我再熟悉不过的食物盒子和暖斛子,又觉得屋子里并不冷,四下看看,发现床榻前早生好了一个熟铜火盆儿,走近前看,床帐被褥也都是新的。

我解了斗篷放过一边儿,顺势坐在床上,心里乱糟糟的,今儿一天经历的惊险和意料之外,比我这之前三年的总和还要多得多,每当我以为我已经明白了什么时候,就会又有一个变数冲了出来,冲我龇牙咧嘴的咆哮…

只觉得头痛欲裂,“呼”,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床上,帐子边缘垂下来了点点流苏,正随着室内的空气微微飘动着,红艳的牡丹绣在帐顶,不禁让我想起了上次皇帝送的那件福晋行头,也是这样的大红牡丹…

我忍不住的想着,胤祥一定急坏了吧,他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闯进宫来大闹一场,应该不会吧…四爷呢,他也一定知道了,这次他还能怎样,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幸运也是一样的吧…

“哐啷”,我吓了一跳,惊醒了过来,猛地坐起身来,眼前一片晕黑,过了会儿才恢复了视力,四周看看才明白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连鞋子都没脱。

我使劲搓了搓脸,站起身来向外走去,门一推开,一股清新冷冽风迎面吹来,身上一寒,­精­神却为之一爽。看看大门口,一个新的食盒和…一个­干­净的马桶摆在那里,我踱步过去,看着这颇为怪异的组合一会儿,苦笑着拎了进去。

就这样过了整整七天,每日都有人按三餐送这些东西过来,却从不露面,屋子里倒是放了不少书本纸墨,可正殿和其他的房屋却都统统锁紧了,我也混不在意,每日里只是看书,要是实在胡思乱想的受不了了,就到院子里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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