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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梦回大清 金子 >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尾声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尾声

不知道这些天外面是惊涛骇浪还是波澜不惊呢,我隐隐觉得皇帝似乎无意杀我,只是不到最后关头,这也只是种妄想而已。像上次那样给胤祥的万言交待似乎也没了必要,这已经证明过了,没有我,他也能活下去,不是吗,想到这儿,忍不住苦笑…

“呼呼”,嘴里吐着白气,我绕着院子不停的跑着,身上热汗不断冒了出来,身体虽累,心里倒是舒服了不少,一天到晚老是想东想西的,真怕自己最后得了抑郁症什么。

虽不知道往后结果如何,没命也就罢了,若是有命,身体却坏了,那不是和没有一样吗,人与人之间的胜利往往不是谁拥有得多,而是看谁活得更长。

身后门口那边突然“哐啷”一响,我一愣,今儿来的好像早了些,这还没到晌午呢,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放缓了速度停了下来。快速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一下心跳,我转过了身来,“啊”我低叫了一声,倒退了两步。

秋香­色­的常服,暗金­色­的蟠龙马甲,麂皮靴子,腰间的明黄荷包,冠冕上镶着一块温润美玉,已然有些花白的胡须,却依然­精­芒闪烁的眼和永远高傲翘起的嘴角儿…我愣愣的看着,数年不见,康熙皇帝竟然老了这么多。

康熙皇帝并不开口,只是面无表情的背着手站在门口,微眯了眼看着有些气喘吁吁的我,眸­色­深的让人看不清其中的真实,那曾感受过的沉重压力又重新压上了我的心头。

“嗯哼”皇帝身后的李德全见我只是不言不语的站着,就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我心一抖,下意识的就想跪下,可膝盖硬的如铁铸一般,费了半天的劲儿才缓缓的跪下来。

心里突然明白过来,我根本不想再跪这个曾让我假死过一次的人,正确地说我是根本不想再回到这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日子里来。不管心里怎样想,想生存下去的意欲还是让自己磕了一个头下去,只是奴婢两个子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是含糊的说了一句,“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唔,起来吧”康熙皇帝淡淡地说了一声,我拙手拙脚的站了起来,康熙看了我两眼,没再说话,只是往耳房的方向走过去,李德全忙得赶了上去,恭敬的撩起了门帘,康熙一偏身走了进去。

李德全并没有放下门帘儿,而是转了头看向我,我心一紧,暗自做了个深呼吸,迈步向房里走去。经过门口,我扫了一眼李德全,他低着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我咬了咬牙,一低头进了门去。

一进门发现康熙皇帝已坐在书案后,正端详着我早上写的一幅字,我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那上面就几个大字,‘不经死之惧,焉知生之欢’。见康熙并不发话,我实在不想跪了,就悄没声的站在了一边。

“字写得不错,比那时倒多了几分挺拔”,康熙皇帝突然开口“啊”我一愣,“是,您过奖了”,我低低的答了一句,这种生死一线天的时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压住心里的慌乱,以不变应万变了。

在这已­精­明睿智闻名的帝王面前,像第三十七计那样的馊主意,我是别想了,忍不住苦笑出来…“恨吗”,我心思一滞,回过神来才看见康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放下了手中的字幅,正目光炯炯的盯着我。

我微微垂下了眼,“不”,“喔,为什么”康熙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我虽低着头,仍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利剑般穿透了我。我低喘了一口气,“没什么好恨的,人能活着最重要”。

“喔...”康熙长长的应了一声,屋里又安静了下来,那种沉默的压力,恍如浸透了水的沙袋一样压在我的心上,手无法自已的颤抖起来,我只能用力握紧了拳头。

“这几年,胤祥的身子打熬得倒还好”,康熙仿佛自言自语一样淡淡说道,“没有枉费朕留了你一条命”,我的心猛地一抖,睁大了眼看向悠然看着窗外的皇帝。一种无法言喻的想放声大哭,想愤怒尖叫的情绪涌了上来,原来这才是他让我活下来的真正理由吗…

我一直知道皇帝很无情,可真当这种视人如草芥般的无情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那种悲愤的感觉不是用愤怒,恐惧,狂喊或大哭所能表达的。

康熙皇帝显然并不理会我心里如岩浆般翻滚的情感,“你说过,都是朕的儿子,手心手背都一样,不应该保了谁又舍了谁”,窗外的阳光清晰的照在康熙皇帝花白的鬓角上,眼角的皱纹仿佛堆满了疲惫,我一怔,心里翻滚着各种情绪迅速冷却了下来。

我心里仿佛抓住了什么,皇帝今天来的目的看来不是想要我的命,不然他自己根本不会来,难道他杀人还需要解释吗。那是为什么…难道,一个念头如雷击般闪过脑海。

我愣愣的看着康熙皇帝,难道说他…“老十三就像他额娘一样,是个极重感情的人,人人都说满人多情,哼,多情”皇帝回过头来,目光如刀如剑,“你是个难得的女子,可是再难得,朕也不能让你毁了朕两个儿子”。

我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手紧紧地抓住了胸口,这就是他今天要跟我说的话吗。皇帝见我一脸的苍白,目光闪了闪,转了头沉吟着说“那时你肯为了老十三舍了一条命…”他回转了头,“现在呢”?

“一样”,我连犹豫都没有就回答了出来,我说的是真心话,更何况在我内心深处一直藏着一个念头,要真是这样,也许一切就都结束了,这只是一场充满了甜蜜与无奈的梦而已。

皇帝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他慢慢地说,“他要是和四阿哥只能救一个,又怎样呢”…我的心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眼泪瞬间不可抑制的溢满了眼眶,果然问到这个问题了,当年十四阿哥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知道,早晚这个问题会变成个一个劫数。

我顽固的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虽然泪眼模糊,却还是牢牢的盯着康熙皇帝,耳边传来自己如同背书一样清晰的声音,“胤祥”,只有这一个答案不是吗,我的心不停的抽搐着,如果不这样说,我会害了三个人,而当初我早就发誓,我会让一个人过得幸福,而为了另一个人…

“是吗”康熙淡淡的应了一声,“是”我缓缓地跪了下来,“四爷对我是很好,可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我顿了顿,“是因为他对胤祥的好,对胤祥是真正的兄弟情分,这在百姓家原本平常,可在这儿太难得了…所以我,是真心的敬他,敬他…如兄长,只是这样”……我认真地说出了这番话。

康熙皇帝什么也没说,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看着他闲适的表情,从方才起一直压抑着种种情绪,如海潮般拍打着我的胸膛。我脑中一热,淡淡的说道,“其实这很正常,人人都自私,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最爱的人”,我抬起眼看向康熙,“不要说是四爷,就是您和胤祥一起出事,我也只会选择就胤祥的”。

康熙微微一怔,眯了眼看着我,我轻扯了扯嘴角儿,“这不关乎什么纲常伦纪,这只是人之常情,不是吗”,说完我急速地低喘了一声,人也瘫坐在小腿上,该说的都说了,他要怎样就怎样吧。

屋里一片安静,其间只有我偶尔低促的呼吸声响起,“哈哈”康熙皇帝突然放声大笑,我一哆嗦,越发得低了头,“人之常情,哼哼,说得好”。一阵步履声响起,一双麂皮靴子慢慢踱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我暗暗握紧了拳头。

衣履声响,皇帝竟然半弯了腰,低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别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我情不自禁缩了缩身子,看着他往一旁走了两步,突然抬高声音,“李德全”,“奴才在”屋外的李德全应了一声,掀了帘子走了进来,肃手躬身。

“去,叫十三阿哥到这儿来”,康熙低声吩咐了一句,“是”,李德全打了个千儿,转身往外走去。康熙皇帝转身又往书案后走去,我心里一阵热一阵冷,他叫胤祥过来,是不是说这关算过了。

“起来吧”康熙随意地说了一句,我一怔,“啊,是,谢皇上”,我用手支撑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不知道一会儿见了胤祥,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康熙又拿起方才那张字幅,看了两眼,见我望着门口,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外面说了一句,“老四,你先进来吧”……

我心里仿佛抓住了什么,皇帝今天来的目的看来不是想要我的命,不然他自己根本不会来,难道他杀人还需要解释吗。那是为什么…难道,一个念头如雷击般闪过脑海。

我愣愣的看着康熙皇帝,难道说他…“老十三就像他额娘一样,是个极重感情的人,人人都说满人多情,哼,多情”皇帝回过头来,目光如刀如剑,“你是个难得的女子,可是再难得,朕也不能让你毁了朕两个儿子”。

我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手紧紧地抓住了胸口,这就是他今天要跟我说的话吗。皇帝见我一脸的苍白,目光闪了闪,转了头沉吟着说“那时你肯为了老十三舍了一条命…”他回转了头,“现在呢”?

“一样”,我连犹豫都没有就回答了出来,我说的是真心话,更何况在我内心深处一直藏着一个念头,要真是这样,也许一切就都结束了,这只是一场充满了甜蜜与无奈的梦而已。

皇帝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他慢慢地说,“他要是和四阿哥只能救一个,又怎样呢”…我的心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眼泪瞬间不可抑制的溢满了眼眶,果然问到这个问题了,当年十四阿哥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知道,早晚这个问题会变成个一个劫数。

我顽固的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虽然泪眼模糊,却还是牢牢的盯着康熙皇帝,耳边传来自己如同背书一样清晰的声音,“胤祥”,只有这一个答案不是吗,我的心不停的抽搐着,如果不这样说,我会害了三个人,而当初我早就发誓,我会让一个人过得幸福,而为了另一个人…

“是吗”康熙淡淡的应了一声,“是”我缓缓地跪了下来,“四爷对我是很好,可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我顿了顿,“是因为他对胤祥的好,对胤祥是真正的兄弟情分,这在百姓家原本平常,可在这儿太难得了…所以我,是真心的敬他,敬他…如兄长,只是这样”……我认真地说出了这番话。

康熙皇帝什么也没说,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看着他闲适的表情,从方才起一直压抑着种种情绪,如海潮般拍打着我的胸膛。我脑中一热,淡淡的说道,“其实这很正常,人人都自私,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最爱的人”,我抬起眼看向康熙,“不要说是四爷,就是您和胤祥一起出事,我也只会选择就胤祥的”。

康熙微微一怔,眯了眼看着我,我轻扯了扯嘴角儿,“这不关乎什么纲常伦纪,这只是人之常情,不是吗”,说完我急速地低喘了一声,人也瘫坐在小腿上,该说的都说了,他要怎样就怎样吧。

屋里一片安静,其间只有我偶尔低促的呼吸声响起,“哈哈”康熙皇帝突然放声大笑,我一哆嗦,越发得低了头,“人之常情,哼哼,说得好”。一阵步履声响起,一双麂皮靴子慢慢踱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我暗暗握紧了拳头。

衣履声响,皇帝竟然半弯了腰,低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别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我情不自禁缩了缩身子,看着他往一旁走了两步,突然抬高声音,“李德全”,“奴才在”屋外的李德全应了一声,掀了帘子走了进来,肃手躬身。

“去,叫十三阿哥到这儿来”,康熙低声吩咐了一句,“是”,李德全打了个千儿,转身往外走去。康熙皇帝转身又往书案后走去,我心里一阵热一阵冷,他叫胤祥过来,是不是说这关算过了。

“起来吧”康熙随意地说了一句,我一怔,“啊,是,谢皇上”,我用手支撑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不知道一会儿见了胤祥,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康熙又拿起方才那张字幅,看了两眼,见我望着门口,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外面说了一句,“老四,你先进来吧”……

下部 第七章 福晋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1 4:51:24 本章字数:13771

“是”,外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应答,又过了会儿,门口的帘子慢慢的掀了起来,一阵冬天特有的凛冽空气飘了进来,我微微一抖。

一片浅蓝­色­的长襟儿先露了出来,午后的阳光却将他的身影拉得细细长长的,我低着头站在了一旁,看着那双皂黑的靴子,一步步走了进来,在距我身侧还有几部的距离停了下来,肃手站立。

屋里安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老四”康熙皇帝突然出声,“你来看看,这幅字写得怎样”。“是”,四爷应了一声,迈步上前,恭敬的接了那幅字来看,展开的纸张发出唏唏嗦嗦的声音。

我心里凉凉的,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仿佛结了冰,方才就觉得康熙皇帝问的那些问题有些奇怪,让人摸不清其中深浅,我明明白白的知道皇帝会这样问,皇帝也万分清楚我会怎样答,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可现在见到了四爷我才明白,那就是一个警告,一个砍在我身上,却会让四爷流血的警告。

“写得真不错,那份挺拔,很像…”四爷顿了顿,“很像十三弟的笔意”。康熙皇帝哈哈一笑,静了静,又随意地说“前儿听说你烫伤了,现在怎样了”?“唔…”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已经好了,谢皇上关心”。

如果心脏上也会长汗毛,那现在一定都已经直竖起来了吧,我忍不住苦笑,还有什么事情是皇帝不知道的呢,不知道四爷心里是怎么想的,到现在我也没有勇气和胆量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他心里应该什么都明白吧,从他开始想要这个皇位起就…

突然发觉借着屋外透­射­进来的阳光,四爷单薄的影子与我的恰好相融在一起,我似乎只要微微动动手指,就可以碰触到他脸庞的侧影,心里一阵唏嘘…一个清朗的男声在屋外响起,“儿臣胤祥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我心猛跳了一下,胤祥来了…

“老十三呀,进来吧”康熙笑答了一句,帘子一掀,一个人影儿迅速的走了进来,先环视了一下四周,与我的目光一碰,那样的热烈,担忧,喜悦,种种情绪如洪流般向我倾泻而出,我情不自禁的咧嘴一笑,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哼哼”康熙皇帝在一旁轻笑了两声,我一凛,又忙低了头,倒是胤祥向前跨了两步,躬身打了一个千儿,笑嘻嘻的叫了声,“皇阿玛吉祥”。我偷眼看去,康熙一脸的平和,眼中不似方才­精­光四­射­,却带了两分柔和打量着胤祥,又转眼看向一旁恭敬肃立的四爷。

我下意识的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四爷,他略微苍白的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痛苦,没有喜悦,也没有失意,就是这样安静的站在那里,什么表情也没有…我紧紧地握住了的拳头。

这样的表情我仿佛也曾见到过一次,那好像是小秋跟她相恋快十年的男友无奈分手的时候吧,她就是这个样子,什么表情也没有,反倒让我无从安慰。而她自己却是以这样平静的表情对着惶惶然的我说,“小薇,你听过心碎的声音吗,我就听到了,喀吧喀吧的,还真响呢”……

‘喀吧喀吧的吗…’我在心里低喃,“老十三,上次问过你的事情,想得如何乐”,康熙温和的问了一声,“皇上”胤祥的声音一凛,我怔了怔,回过神儿来,看向胤祥已无方才的愉悦,虽在笑,却有了两分勉强。

我忍不住皱了眉头,胤祥悄悄转了目光来看我,眼里竟然有几分无奈…我抿了抿嘴­唇­,转眼看向康熙,“嗬”我吓了一跳忙别转了眼,皇帝正面带微笑的看着我,眼神中却闪烁着让人看不动的光芒。

“德妃前儿些日子提醒了朕,经过这些年,胤祥也该有个正室了,更何况你也一直没有…”康熙皇帝沉吟了一下,伸手捻了捻下颌的胡子,一旁的四爷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胤祥的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却没什么意外的表情,想来这个话题,皇帝之前已经和他提过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在过去不知道压死了多少女人,而这么多年一无所出的我,却在胤祥的遮挡下,无风无语的走了过来。这压力若不在我身上,那胤祥必然…我有些歉疚的对胤祥笑了笑,他一愣,嘴角儿一弯,回了我一个让我安心的笑容。

“皇上”胤祥低身跪了下去,恭声说“儿子上回就和您说了,小…她身子一直不太好,等好了自然就…儿子一直也不急,所以这件事儿”,“哼,你起来吧”,皇帝轻哼了一声打断了他。胤祥一滞,张了张嘴还想说话,四爷略微偏头做了个眼­色­给他,胤祥闭了嘴站起身来。

我顺势看向康熙皇帝,他不理胤祥却只是轻笑着问我,“若是朕再赐一门婚事给胤祥,你又当如何”,胤祥身子镇了镇,抬了头想要开口,康熙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见胤祥苍白了脸,低下头去,我的心一紧。

“唔…怎么不说话”?皇帝紧盯着我不放,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看着康熙下意识的嗫嚅了一句,“一哭二闹三上吊吧…”,康熙皇帝一愣,原本低着头的胤祥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头看向我,一旁的四爷仿佛没听到似的,只是嘴角儿几不可见的弯了弯。

“咳咳,这样就行了吗”,皇帝轻微咳嗽了了两声,有些感兴趣的望着我,我脸一红,低低的清了清嗓子,“不行也就这样吧,反正争取过了,不让自己觉得后悔就是了”。

“喔…是吗”,皇帝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声,突然微微一笑,我低下了头,却不期然的对上了胤祥带笑的眼,心里一暖…“老四,这件事儿办得怎么样了”,康熙突然问四爷一句,我心里一愣,抬眼看过去,胤祥也别转了眼,看向四爷。

“是,儿子已问过了马尔汉,他说福瑞本就是他三服里的兄弟,他的女儿原本就跟自己的女儿差不多,现又有皇上天恩,他是求之不得,相应的事务也都已经办好了”,四爷沉声地回说,面无表情,胤祥却是一脸了然的狂喜。

“马尔汉”,这个名字一入耳,我腿不禁一软,身子晃了一下,跪着的胤祥和正低头回话的四爷都迅即转了头来看我,我忙得站稳了身子,对胤祥笑笑示意不妨事。

“这样就好”康熙低喃了一句,“兆佳氏.鱼宁”,我一愣,抬头看看,却看到皇帝,四爷的眼光都放在了我身上,这才反应了过来,忙得跪下了,轻声应了一句“是”。

“朕已让户部尚书马尔汉认了你做女儿,户籍文书也都已经办了,一会儿你就先回他府里去吧,他家夫人自有分寸的”,我心里五味杂陈,难道我就这样变成了那个兆佳氏了吗,这实在是…

不管心里怎样想,我还是磕了头下去,“谢皇上天恩”,康熙微微一笑,温和的说,“朕也是念你一番真情,你只要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就好”,我打了个哆嗦。

““胤祥”他又唤了一声,“儿臣在”胤祥低下头去,“朕现将户部尚书马尔汉之女赐予你为正室,回头捡了好日子,就行婚事吧”。“谢皇上”,胤祥大声地应到,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康熙轻笑了一声,调侃道,“马尔汉好几个女儿呢,你不问问朕把哪个给你”,胤祥嘻嘻一笑,挠了挠头却没说什么。脚步声响,四爷踱了过来,哑声说“恭喜你了,十三弟”,声音里充满了克制着的情感。

胤祥脸­色­一正,什么也没说,却端正了身子,一个大礼行下去,四爷一把拉住了他,“四哥,谢谢您了”,胤祥充满了感情的声音响起,他顿了顿,“这回又麻烦您了”。

四爷淡淡地笑了笑,“兄弟之间客气什么”,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我心里一热…突然觉得一道目光­射­了过来,我背上一寒,抬头去看时,却只看到康熙皇帝看向四爷和胤祥的眼光,神­色­温和,就和一般人家慈祥的父亲没什么两样,我却觉得更冷了,这样亲密的兄弟关系,才是他想看到的吧,而我…

“李德全”,康熙唤了一声,“奴才在”,门口守候着的李德全进了来,“你派人先送兆佳氏回尚书府吧”,“喳”,李德权一个千儿打了下去,到我面前满面堆笑,“您请跟我来吧”。

我点了点头,转身向康熙福下身去,他微笑着轻轻挥了挥手,我深吸了口气,又转身向四爷福下身去,他手虚抬,哑声说,“不必多礼”,一旁的胤祥早过来扶起了我,我只感到他的手炙热。

李德全打起了帘子,胤祥送我出来,低低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这些天自己保重,好好休养,想吃什么使人来告诉我,我找机会去看你”,我笑着点了点头,悄声说,“放心吧,这方面我从来不亏待自己”。

胤祥喷笑了出来,抬起我的下巴笑看了两眼,突然在我额角印下一吻,就转身回去了,我脸一红,忍不住瞟了一旁侯着的李德全一眼,他侧了脸,眼睛正看着远处,一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我­干­咳了一声,他这才回过脸来,笑着领我往外走去,每走了两步,就听到康熙皇帝在屋里笑言,“不经死之惧,焉知生之欢,说得好,哈哈,老四,你拿了去吧,也算胤祥他们的谢礼了”。

我不想再听,低头快步往外走,李德全一怔,也没多问,只是随着我的速度加快了脚步。宫里的景­色­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我也毫无心思去追思回忆些什么,虽不知道在那尚书府里会如何,我现在只是想快些离开这里。

李德全带着我绕了一个回廊,已能看到守卫的侍卫们了,来往的太监宫女也都多了起来。我见了生人下意识的就想把自己的脸遮起来,可转念一想,李德全斗敢带着我光明正大的在宫里走,我又何苦“做贼心虚”。

那些宫女太监侍卫见了李德全都是躬身行礼,眼睛也都不往我这儿瞟一下,但我心里明白,现在的一切都已落入有心人的眼里吧,不由得方才想起康熙说的那句话,“德妃提醒的朕…”,心不禁一拧。

走到了一个影壁墙的后头,远远的宫门在望,李德全停了下来,“您在这儿稍侯,奴才这就叫人套车过来”,他微笑着说,我点了点头,“辛苦了”,他一弯身儿,“您别折煞奴才了”,说完转身往一旁走去。

我靠着影壁站了会儿,许是方才刺激受得太多,只觉得这日头晒的人头发晕,看看李德全还没有过来,不远处站着一些目不斜视的侍卫,我张望了一下,看见左侧有个小小的门,我缓步过去,在台阶上靠着玉石门墩儿坐了下来。

方才的一幕幕得如同电影回放一样,不停的飘过脑海,若说之前只是觉得死亡的威胁隐约存在,而今天康熙的一番作为,却让我觉得这些年我能活下来,可真是个奇迹,而今后我的存在,可能也只会为了不打破一种平衡,一种在四爷和十三之间的…

一阵脚步声响起,我估计是李德全回来了,正想张开眼叫他一声,一个惊骇莫名的声音响了半声,却又仿佛被强制咽了回去似的,“你…”

我轻轻的吁了口气,早就想到既然自己已经这样光明正大的亮相,那么随之而来的熟人浪潮,必定会汹涌而来…我慢慢的张开了眼,看了过去。

白净的面孔,身材修长,俊秀的眉目倒与我有几分相似,原来是他…明晖,这么多年不见,当初那个有些狡猾的孩子,现在也变成了一个男人了。

我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的神情看起来是万分的吃惊,只是他吃惊的好像不是我还活着,而是居然能在这儿看到活着的我。

我伸手撑住门墩儿慢慢的站起身来,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开口呢,还是当作根本就不认识…“明晖,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去…”,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又生硬的打住,随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我不禁苦笑,虽然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可这样接二连三的‘短痛’,还真让人有些吃不消呢。看着十爷张大的嘴巴,一口白牙映着日头儿,心里突然有些想笑的感觉,只是转眼就看到了跟在他后面的八爷九爷,却说什么也笑不出来了。

整了整衣裳,我缓步下了台阶,一步步地向他们走了过去,到了跟前儿,我没有抬眼,只是稳稳当当的福下了身去,恭声说,“臣女兆佳氏,给各位爷请安”。

等了一会儿,头顶上却没有半点儿声音,许久不曾请安,缺乏锻炼的腿已然有些酸麻了,“快请起”,八爷温润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我又福了福,徐徐的站起身来,略抬眼看去。

明晖已退到了八爷他们身后,脸­色­有些青白,只是惊疑不定的看着我,见我抬眼看他,竟转了眼去,我心里感觉怪怪的。十爷还是大张着口,只是不停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我倒是第一次见他脸上有着如此复杂的表情,但是唯一能够看出来的就是,他大概是眼前这几个人里,唯一不知道或者没猜到我还活着的人。

九爷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负着手看我,薄­唇­抿的紧紧地,眼底充满了­阴­鸷。我下意识的调转了目光,却与他身旁的八爷碰个正着,那双乌黑的眸珠里,有惊疑,有猜测,有闪躲,却也有一丝隐约的欣慰。

“兆佳氏…”,十爷哼了一声,两步就跨到了我的跟前,我下意识的就想往后躲,但马上反应了过来,因此身子只是晃了晃。十爷慢慢的低下了头,近的呼吸可闻,我忍不住偏了偏头,皱了眉头看向他,却是一怔。

他的脸上充满了类似于愤恨的表情,仿佛受了天大的骗似的,我不禁有些好笑,真的要愤恨那也应该是我吧,不等我多想,他冷冷一笑,“兆佳氏,是谁家的”。

余光看到八爷仿佛想开口说些什么,他身旁的九爷却不动声­色­的清咳了一声,八爷顿了顿,低垂了眼,却没再开口。我心里盘算了一下,想想方才皇帝说过的,温声回说,“回爷的话,家父马尔汉”,十爷一怔,一旁的八爷九爷也怔住了,明晖更是白了脸。

我心知肚明,户部尚书马尔汉原本也是他们极力拉拢的对象,而现在却变成了‘我’的父亲,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八爷他们再明白不过了。想到这儿,不禁更加佩服康熙皇帝,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吧,这些儿子们再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恐怕半点儿也逃脱不过他的眼去。

算算时间,离皇帝归天的日子大概还有不到五年的时间,看来康熙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由谁来继承大统,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为了那个人的将来铺路而已。

看看眼前惊疑猜测着的八爷九爷十爷,一种有些嘲讽又有些怜悯的情绪浮了上来,他们这般碌碌经营,上下盘算又怎样,结果他们只是别人登基路上被除掉的石头而已…“

“别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方才康熙皇帝说过的话,突然在我脑海里响了起来,心里一冷,这才想到,我也是那个人登基路上不可躲避的一块石头吧,心里一阵苦笑,看不见未来的自己竟还有心去怜悯别人。

“马尔汉的女儿吗…哼”,十爷的声音已经彻头彻尾的充满了恶意了,我挺直了背脊看向他,见我一付无所谓的样子,十爷的嘴角拧了拧,大声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跟一个人长得很像呀,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哼哼”。

八爷九爷同时皱起了眉头,可十爷话已出口,收却是收不回来了,他们身后明晖却深深的低下了头,看不太清他的神­色­。我闭了闭眼,抬眼看向正死盯着我的十爷,淡淡说了一句,“有呀”,他一愣,我微微一笑,“方才皇上就是这么说的”。

十爷还未及说些什么,一旁的八爷已上前一步喝道,“老十,别再说了”,十爷瞪了瞪眼,还想说话,九爷却给他使了个眼­色­,神­色­冰冷,十爷顿了顿,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只看见他的胸膛一起一伏的,四周安静了下来。

“呃,奴才给八爷九爷十爷请安”,一声­干­咳之后,李德全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偏了头,这才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正在躬身行礼。

“李公公快请起”,八爷温和得说了一句,伸手虚扶,李德全借势站了起来,满脸带笑。“各位爷来得这么早,皇上还在书房呢,奴才这就使人去看看,若是得闲,好给您各位通报一声”。

“劳烦公公了”,八爷一笑,一旁的九爷也是面带笑意,“李公公,这回八爷回来还带了不少好酒,回头让人给你送去,唔”,李德全忙得又打了个千儿,“那奴才真是生受了”,他客气了两句,就回身恭敬的跟我说,“那您请跟我来吧”,我点了点头。

刚要迈步,一直没说话的十爷大喇喇的开口问,“老李,你这是送这位姑娘去哪儿呀”,李德全一愣,看了我一眼,又看看一旁的八爷九爷,他们却都没说话。

“嗯哼”李德全咳嗽了两声,恭声回说,“奴才奉旨意送兆佳氏回府待嫁”,“待嫁,什么待嫁”,出声的竟是九爷,我微微一怔,李德全倒是不慌不忙的,微笑着回说“方才皇上恩旨,已将兆佳氏赐婚于十三贝子了,择日嫁娶”。

“哗啦”,一种金属器具掉在地下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众人也都向我身后看去,“你说什么”!一个有些嘶哑的男声响了起来,我顿了顿,慢慢的回过头去,正对上十四阿哥那苍白得有些透明的脸……

“噼噼啪啪”炕边儿铜盆里的火炭不时地爆裂着,我掩了掩身上的貂皮小坎儿,看了一上午的书,这会儿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缓缓伸了个懒腰,放下书转手拿了放在一旁的铜棍,随意的拨弄着烧得红红亮亮的炭灰。

这几天一静下来,想到的不是胤祥就是当时十四阿哥那张苍白的脸,他的眼中有着太多强烈情绪,多到我只能视而不见。记得那时八爷他们的脸­色­也很难看,原本以为他们是因为我再次嫁给胤祥,便宜了我们而心有不甘,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可过了两天静下来仔细想想,我才渐渐地明白过来,原来我的“再度复活”不仅是康熙皇帝对四爷的警告,更是对八爷他们的,心里不免自嘲,自己仿佛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手榴弹,只可惜导火索却不是握在自己手里,只能无奈的被别人随意挥舞着。

“宁姐姐,你在吧”?一声清脆的呼唤在门外响起,我思绪一乱,有些无奈的笑笑,这个声音现在我已熟悉无比,兆佳氏.瑞喜,马尔汉大人最小的女儿,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出嫁的,她才应该是真正的兆佳氏…

自那日偶然在她母亲房里见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喜欢上了我,日日的往我这里跑,拉着我做这个做那个,姐姐亲热地叫个不停,却丝毫不在意我有意无意下的淡漠。

“你进…”我话未说完,门吱呀一声已被推了开来,一张带着甜蜜笑容的小脸儿先露了出来,“宁你姐姐你又在看书了,仔细眼睛要紧”,我眨了眨眼,就听着她身后的贴身嬷嬷低低地念叨了她两句规矩什么的,她冲我吐了吐舌头就笑嘻嘻的迈步走了进来。

“今儿个你又要­干­什么”我好笑的摇摇头,这是个­精­力充沛的丫头,虽然只有十五岁,可看起来已是个美人的样子了,要不是那日听马尔汉夫人乌苏氏念叨着什么该给她找婆家了,她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爱玩爱笑的小姑娘。

“姐姐,今儿有我一个自小相熟的朋友要来,一会儿你和我去见见,好吗”,她笑着坐到了我身旁,伸了手去烤火。我扬了扬眉,这些天陪着她画画,写字,刺绣,拧胭脂,我并未拒绝,这样找些事情做也可以不再胡思乱想,可是去见外人,就算我现在已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可还是有些…

见我皱了眉显然是不想见,她忙说,“我跟额娘回了的,我这个女伴儿,人可好了,又温柔长得也好,就是以后你们也会常见到,所以额娘也说无妨的”,我一怔,以后会常见,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我开口问,瑞喜就笑说,“对了,我让人摆了桌子在沁香阁那边招待她,经过这两场雪,那儿的梅花开的可俊了”,她猛地站起身来,伸手来拉我,“姐姐,咱们先去看看如何,有好的摘两枝下来给额娘她们送去好不好,快走快走”,说完竟是等不得似的连连拽我起来。

我哭笑不得被她拉了起来,眼瞅着就要被她拉出门去,“等等,你总得让我穿上件儿大衣裳吧”,她回头看了看我的坎肩儿,不好意思的一笑,一旁的丫头早伶俐的拿了大氅过来给我穿上,嬷嬷们只在一边笑说,姑娘这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可怎么是好。

瑞喜也不在意,拉了我就出了门去,一阵寒意扑面而来,我紧了紧领口儿。一路上就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笑个不停,心里真是半点心事儿也没有,最起码这个小姑娘在此刻还很单纯吧。

我只是笑着听着她说,一边随意的看着四周的景物,这还是我这些天第一次来花园,尚书家的园子虽不大,但也可见其间所花的心思。马尔汉大人只与我见过一面,一个很­精­明但人品还算正直的人,我的身份他提也不提。他自己却以臣下自居,对我是十分的恭敬,除了感谢天恩,只说了一些什么我为兆佳氏一族添彩一类没什么用的话,然后就是让他的夫人仔细的照顾我。

我不禁暗想,就算与历史不合,以这位尚书大人为人处世的风格,皇帝也会选上他吧,聪明却不多话。她的夫人乌苏氏是个以夫为天的传统女­性­,以前并未在那些个贵­妇­的聚会上见过她,想来马尔汉已经暗示或明示过她我的特殊,因此她对我也是万分客气照顾,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比起她自己的女儿也是只好不差。

我知道她一直在忙着帮我准备嫁妆,其实那些大半都是皇帝的赏赐和四爷的­操­办,四爷…从那天过后,我就命令自己再也不要去想他,康熙皇帝已给了他明确的选择,这样的机会也只有一次吧,他无从反对,也不想反对吧。心里忍不住苦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和四爷之间就只剩了苦涩,应该是从他做了那个选择开始……

“姐姐”瑞喜拉了拉我的衣袖,“脸­色­怎么突然白了起来,是不是太冷了”,“啊..”我勉强一笑,“是有点儿,应该快到了吧”我顺势转了话题。

瑞喜也没深究,只是伸手拉了我加快了些脚步,“看,前面再转过假山去就是了,那儿的火盆早就命人烧上了,咱们快些走就是”,我一笑“好”,抬眼看看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已是近在眼前。

“对了,宁姐姐,我跟你说啊,一会儿你见了她,一定会吃惊的”,刚转过假山,瑞喜略偏了头对我笑说,我不在意的笑笑,“是吗,那是为什么,她有两个鼻子还是三只眼呀,唔”?瑞喜扑哧一笑。

我心里有些好笑的想着现在还有谁能让我吃惊,我不吓到别人就不错了,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虽然过的躲躲藏藏,可现在有这么多人,陪我玩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游戏,感觉也不错...一种想冷笑的感觉浮上了心头,我淡淡的抿了抿嘴角儿。

瑞喜嘻笑了一阵,又说“姐姐,那倒不是,只是你见了她的长相就知道了,跟你真有五六分相似呢”,我脚步一顿,“你说什么”瑞喜见我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得也停了下来。

“真的,所以那天在额娘屋里见了你才有些吃惊,她是英禄大人家的二小姐,现在是十四爷府里的侧福晋,听说十四爷对她很好呢”,说了一半,瑞喜突然往我跟前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您知道吗,听说她的姐姐就是十三爷原来的侧福晋呢,不过好像是病死了,她家都不让人提的,我也是前儿偷听额娘她们说才知道的”,说完她还四处瞅瞅。

我只觉得手心儿一阵阵的冷汗冒了出来,“宁姐姐,你没事儿吧”瑞喜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啊…”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咽了口­干­沫。她见我有些恍惚的样子,眼睛转了转,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笑,“您不是怕她来找你晦气吧,放心吧,她跟那个姐姐不是一母所出,感情也淡,以前都没怎么听她提过的”。

看着瑞喜一付你放心的样子,我­干­笑了笑,心里只是想,我倒是不怕茗蕙为了“姐姐”二字来找我麻烦,只怕她是为了那个“茗薇”…正想着,就听瑞喜轻叫了一声,“哟,她怎么已经到了,也没人来通报一声,这些个奴才”…

我垂了眼默默地做了深呼吸,抬起头往前望去,一个素白的身影正站在前面的亭子里,好像在望着亭下的梅林,听见身后的动静,她慢慢的转过了身来,远远的表情有些看不太清楚,可是十四那天苍白的脸却清晰的浮在了我眼前……

瑞喜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嘴里已经笑着招呼上了,我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心里隐约能猜到她的来意,也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与她面对面,更明白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是不敢对我怎样的,执意要见我一面,也不过是她心有不甘吧。

“蕙姐姐,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没让人通传一声”,瑞喜迈步上了亭子,伸手去握住了茗蕙的手,“哟,这么冰”。茗蕙温柔一笑,“已经使人去找你了,我只是看这儿的梅花好,停下来看看而已,没成想你倒过来了”。

“那还真是巧,对了,你身子怎么样,孩子好不好,还有…”,瑞喜像机关枪似的问个不停,茗蕙只是笑着,偶尔细声答两句。我站在台阶上,看着她一脸的温柔笑意,只觉得她笑起来跟我真的很像。

“这位是…”借了个空,茗蕙把目光转向我笑问了一句,她看起来一付根本就不认识我的样子,我心一冷,瑞喜已转过头来,“哎呀,你跟你说话都忘了,宁姐姐,快过来”。

我淡淡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茗蕙的跟前直视着她,她的眼中仿佛罩着一层薄雾,若有似无的掩盖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见我这样看她,她微微一怔,与我对视了一眼,勉强笑了笑,就有些不自然的转了眼去。

一旁的瑞喜冲我一笑,清脆的说“宁姐姐,这位是十四爷府上的侧福晋,雅拉尔塔.茗蕙,你看,长得是不是和你有点儿像”,她又转头笑向茗蕙,“蕙姐姐,这是我那就要出嫁的姐姐,鱼宁,她比你大几岁”。

“茗蕙见过鱼宁姐姐”,茗蕙缓缓的向我福了福身,我一伸手虚扶了一下,淡淡地说了句,“侧福晋不必客气,姐姐二字可不敢当”,茗蕙顿了顿,直起身来,垂眼轻声说,“茗蕙见了姐姐就觉得很亲,自然就这么叫了出来,您不会介意吧”。

见她连鱼宁两个字都省了,我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未及开口,茗蕙已转头对瑞喜一笑,“你方才不是说要摘梅花给你额娘送去吗,我身子不方便,就不和你下去了,在这儿和姐姐说说话儿等你可好”,瑞喜一愣,看看她又看看我,我微点了点头,她眼睛转了转,突然一笑,“那也好,你们先聊,我一会儿就好”,说完转身带了从人向下面的林子走去。

瞬时亭子里一片寂静,只有亭下瑞喜的笑声不时地传来,看着静静站立的茗蕙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不开口,我也不想说话,就溜达了两步走到亭边向下看去,瑞喜那红­色­的斗篷分外的显眼…“听说姐姐就要和十三爷大婚,以后就是十三贝子府的嫡福晋,是正室,真是恭喜您了”,茗蕙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正室...我揉了揉脸,转回身来看向正盯着我看的茗蕙,微微一笑,“多谢,瑞喜说过你有孕在身,我这里也恭喜你了”。茗蕙笑容一僵,垂下了眼,仿佛有些无奈似的一笑,“这也没什么,爷府里头的阿哥已经不少了”。

说完她抬眼看向我,眼中有着羡慕,有着无奈,有着疲累,还有那么一丝她极力隐藏着的­阴­沉情绪,“倒是十三爷是个痴情人,这么多年都一心一意的,不管以前怎样,姐姐你终究是个有福之人”。

我心里有些堵,她这些话句句温和,可我句句听着别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生硬的扯了扯面皮。她顿了顿,突然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脸­色­更加温柔,“我已经不想那么多了,人得学会知足,懂得守本分,只要保有自己的就好了,不能再去奢求别人的,这样才能过得好,您说是不是”,她抬起头看向我,嘴角儿翘了翘,目光咄咄。

我一怔,她这是什么意思,话里有话吗?眯了眯眼,只觉得从方才就一直强压着的厌烦情绪呼的一下冲了上头,我刚要张口,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从亭外传了进来,“哼,说得没错,这做人是得学会守本分”……

下部 第八章 离京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1 4:51:24 本章字数:18094

我猛地回过头去,胤祥正负手站在亭下望着这边儿,脸上神­色­倒还平和,只是翘起的嘴角儿略带了几分嘲讽,见我回头,他眼光一柔,笑了开来。我下意识的回了他一笑,一旁一道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我有些别扭的敛起笑意,冲他略点了点头,就转回头避过了十四阿哥那有些­阴­沉的面孔。

茗蕙苍白如雪的面容瞬时映入眼帘,她的嘴­唇­有些神经质的颤抖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站在下方的胤禵,隐约泪光闪烁,我低低的呼了口气,那双眼睛中流露的不是恐惧,害怕,而是深深的受伤…她突然一低头,弯身福了福,我一怔。

“宁儿”胤祥的声音低低的在我身后响了起来,“啊”我吓了一跳,转过身去才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胤祥仿佛想伸手过来拥住我,可能是记起了我身后还有人,缓缓地放下了手,只是他眸中溢满了笑意与温柔,其中的深义让我觉得脸上一热。

“你怎么来了”,我垂下眼定了定才仰起脸笑问他,“今儿正好有事来找马尔汉大人商量,顺便过来看看你”,胤祥笑着说,“哦…”,我抿了抿嘴­唇­,低低应了一声。

“怎么了,不高兴见到我啊”,胤祥见我面­色­有些古怪,打趣地问了一句,我微微一笑,“那倒不是,本来以为你是特意来看我,还想着要不要痛哭流涕的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既然是顺便,那就免了”。

“呵呵”胤祥轻笑了出来,他往前走了两步,低了头在我耳边说,“刚才先碰见了马尔汉大人,我也只能这么说呀”,“哧”我低笑了出来,轻声说,“原来如此,那我一会儿表达给你看”。

胤祥脸上笑意更深,他伸出手轻触着我脸上伤口愈合之后留下的伤痕,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指腹上薄薄的茧,我垂眼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滑过我的肌肤。那种有些粗糙的感觉却让我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我抬眼笑看向胤祥含笑的眉梢,眼角儿……突然一个念头滑过了脑海,真正的幸福不是你得到了什么,而是有那样的一个人因为你的存在而感到幸福。

“喀啦”,一个小石子蹦蹦跳跳的从我身后滚落了过来,我偏转了身子看去,发现茗蕙一手捂着嘴,一手护住腹部,往后退了两步又站定了身子,眸子却瞪得大大的。我转回身儿来略偏了头从胤祥肩头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十四阿哥也上了亭子来,正默默地站在台阶上看着我和胤祥,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与他目光一触即离,心里正觉得有些别扭,一只温暖的手轻却紧密地握住了我,我抬头,胤祥冲我微微一笑,回了头笑说,“老十四,你不是来接你媳­妇­儿的吗,我这儿还有些事儿,又不打扰你们了,方才说的那件事儿,你别忘了就是”。

说完也不管十四阿哥他们,回头帮我理了理斗篷,拉了我就走,我下意识地想回头看看茗蕙,可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经过方才,我就已经明白,我与她之间的沟壑,不是随便用几铲亲情,温情或指天发誓的泥土就能填平的。

低着头刚走到十四阿哥的身边,他身形一动,我顿住了脚步抬眼向他看去,白米细牙正紧紧地咬着嘴角儿。我一愣,人人都说他和十三处处相似,倒象一母所生,只是这个动作却令我想起了那个人,我被皇帝勒令拘禁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紧咬着嘴­唇­儿,瞬也不瞬看着我…

“十四弟”胤祥一迈步很技巧的挡在了我和十四阿哥之间,“明儿个我们早朝时见吧,我估计这兵部一职定跑不了你去,皇上定要召见你的”,说完他笑着拍了拍胤禵的肩膀。

十四看见胤祥挡在他面前时微微一愣,眼神恍惚了一下转而就恢复了一贯的犀利,他伸手抹了抹脸,再放下手时又是他平常那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似的笑脸,“十三哥,这个现在可还说不准,一来是皇上的天恩,二来是哥哥们的提携,我就只有以命报效而已”。

胤祥哈哈一笑,“咱们兄弟里就你最懂军事,方才在上书房,四哥,八哥他们都是这么说的,行了,不管怎么样,咱们等皇上的旨意就是了”,说完他回头看了我身后一眼,“这亭子窜风,你这侧福晋有身子了,小心些才是”,胤禵笑着点点头,眼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快得令我抓不住。

未及细看,“走吧”胤祥已低了头对我轻声说,我点了点头,伸手扶了他的手臂,小心地下了台阶。一阵轻微却有些冷冽的寒风迎面刮过,我下意识的偏转了头伸手挡住了面部,一转眼间,却看见十四阿哥和茗蕙还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只有衣角儿随风飘摇着…

“这是去哪儿”,眼瞅着胤祥拉着我往大门的方向走去,我忍不住地问,原本以为他是送我回房间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胤祥冲我挤了挤眼,我好笑的摇了摇头,却也没再多问,只是安静地跟着他走。

一路上竟没碰到什么下人,想想方才胤祥说过的他碰到了马尔汉大人,看来这也就不足为奇了,看着拉着我缓步前行的胤祥,突然发现这些日子不见,他看起来越发的沉稳,英气勃勃中又带了些以前没有威势,那应该是权力所带来的自信吧,我轻叹了口气。

据我那浅薄的历史知识所知,现在的四爷,八爷还有十四阿哥的权力飞涨的最是厉害,四爷掌握了户部,内务府,甚至顺天府,而八爷的影响却是无处不在的。听方才胤祥的口气,十四爷也马上要掌握兵部了吧,这显然又是一个各方权力博弈的结果,所以十四阿哥他方才才会…

不期然想起了康熙皇帝那仿佛如黑洞般的微笑,有多少人的生命之光就这样简单的被那微笑吞噬了呢。人们最珍视的东西,对于帝王而言,恐怕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加减计算…而身为一个小小的算盘子儿的我,现在被他拨到了上方,那什么时候再被拨下来呢。

“到了”胤祥停下了脚步,我忙得收住了脚,一辆马车正停在我面前,“你这是…”,我转头看向胤祥,“不是说这期间我不能出门的吗”?他笑着眨了眨眼,突然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啊”,我差点尖叫了出来,赶紧伸手捂住嘴。

这时才看到马车后侧站了数个侍卫,我脸大红,刚要挣扎,突然发现那些面无表情的侍卫都是胤祥的贴身侍卫,一怔,胤祥已把我妥当的放入车厢,“好好坐着,唔”他笑着说完就放下了帘子,“喂”,我叫了一声,就听他呼喝了一声,“咱们走”。

“哐当”一声,马车动了起来,我晃了一下,赶紧扶稳了,挪到窗边,掀起一角儿帘子看去,胤祥已翻身上马,引马走到了马车旁边。他低头见我正看着他,就笑嘻嘻的做了个保密的手势,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不屑的鬼脸儿,就放下了帘子。

“哈哈”就听到外面的胤祥大笑了两声,“快点儿走啊”他大声呼喝了一嗓子,嗓音中全是愉悦,我回身儿拍了拍车中的垫子,就放松的靠坐的板壁上,一抹难以克制的微笑从心底浮了上来,让我合不上嘴,就这样一路傻呵呵的笑着…

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一阵马嘶,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听着胤祥吩咐侍卫们去一旁等候,门口一亮,他的笑脸露了出来,“先声明,我自己下车,要不我宁可在车里待着”,我笑瞪了他一眼,胤祥嘻嘻一笑,滑稽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我下了车来,看看四周的景物,才发现这仿佛是在玉渊潭附近,在现代那里以樱花出名,而现在…“你看”胤祥轻轻的拢住我,我顺着他手势看去,才发现在我们的下方是一大片梅花林子。

跟我以前见过的都不同,不同于皇宫中的名贵,也不是马尔汉府上的那种雅致,而是成片成片的红­色­,红的那么艳,红得那么恣意,红得那么生命…隐隐的暗香随风飘来,我深深的呼吸了一下。

“喜欢吗”胤祥略低了头,用下巴轻蹭着我的额侧,我笑着用力的点了点头。“为什么想到带我来这儿”我轻声问,眼睛依然盯着眼前的美景,“那次送完你从别院回来,偶尔发现了这儿,我就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胤祥顿了顿,声音突然有点沙哑,“可没等我带你来,你已被皇阿玛带走了”。

我的心酸涩了起来,想抬头却动弹不得,胤祥紧紧地抱着我,脸紧贴着我的额侧,仿佛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表情…我静静的依在他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同时开了口,又同时一顿,我勉强抬了头看看他,胤祥的黑眸也定定地盯着我。

“呵呵”我轻笑了起来,和着胤祥清朗的笑声,我们越笑越大声,“咳咳”我笑得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胤祥笑着轻拍着我,我做了两个深呼吸,微喘着说,“知道吗,我以前就跟皇上说过,我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看不了太远的”。

胤祥笑容一敛,眼中带了些疑问,我伸手握住了他的脸,他抬手反握住我的手“你看看这儿,有你,有我,这就够了,这就是我能看到的,我也很知足了,所以,你永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也不要让自己有理由跟我说这三个字”,我顿了顿,“我自己也一样”。

胤祥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我突然觉得眼前一暗,已被胤祥拢入了怀里,只觉得他在轻轻的摩挲着我的头发,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哑哑的声音从我头顶上飘了下来,“好”。

在胤祥温暖的怀抱里,我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泡在了巧克力里,那么甜蜜又那么温暖,可隐隐还是有着一点点苦涩…我不想再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抬了头向胤祥笑道,“你带我来这儿,不是只让我远观吧,我眼神儿不太好,若不近看,明儿个别人问起这儿有什么,我只能回说,红啊红啊一片红呀”…

“扑嗤”胤祥喷笑了出来,“说的是,咱们这就下去看看”,看着他神­色­中又带上了惯常的顽皮,我也是一笑,扶着他的手臂顺着小道走了下去。一走进林子里,就看见无数的梅花千姿百态,那样天然的美丽,有的梅花上还带着残雪,清冷又骄傲的开放着。

那原本淡淡的香气也浓烈起来,裹在风中肆意飘散,我深深的呼吸着,甚至觉得寒风也没有那么冷了,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香气,还是因为陪在我身旁笑意盈盈的胤祥

“在唱什么”胤祥突然问我,“啊”我正伸手去抚摸一只开得特别红艳的梅花,听他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正无意识的哼唱着什么,微微一笑,“随便哼哼罢了”,胤祥端正了面容说,“请随便哼哼给我听”。

“嗤”我低声笑了出来,看着他含笑的脸,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唱歌给他听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我转回身儿来就随意的在梅林中漫步着,听着胤祥跟随着我的脚步声,一边轻声唱着“…我能想到最幸福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小薇”,胤祥在我身后不远处轻轻呼唤了一声,我心里一热,只觉得脸上烧的厉害,正想转过身来,“小心”胤祥突然厉声喝了一声,我僵在了原地,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砰”的一声我被扑倒在了地上。

一声尖叫噎在了喉咙,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紧紧地压在我的心头,一阵头晕目眩之后我才明白是胤祥紧紧地压在了我的身上,恐惧的浪头迅速淹没了我,“胤祥,你怎么样…回答我,胤祥,说话呀”我胡乱的叫着他的名字,又反手去推他,我明明是在大声地呼喊,可声音却弱的连自己都听不清...

“我没事儿”胤祥哑声答了我一句,我心一松,差点哭了出来,林子外侍卫们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胤祥手撑在地上,把我翻了过来,急急的上下看了我一遍,我忙说,“我没事儿,我没事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发生什么事儿了”…

胤祥冲我安慰的勉强一笑,“来,快起来,咱们先离开这儿再说”,我点了点头,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而现在也不是个问问题的好时候,胤祥迅速的站起身来,伸了手就要拉我起来。

他身后一道光芒一闪隐带风声,我大惊,张大了嘴却什么也叫不出来,胤祥却敏捷的一闪,一个人影从他背后冲了过来,一把明晃晃的剑瞬时出现在我面前。青布衣衫,脸上也是青­色­的蒙面巾,我手脚冰凉的看着这个人,胤祥方才和我过来时,并没有带佩剑,这可怎么是好…

“胤祥小心”,看着青衣人缓缓抬起的手腕,噎在喉咙的恐惧终于冲口而出,那个青衣人一顿,回头看向我。我忍不住缩起了身子,目光下意识的对上他的,那个本来充满了杀气的眸子一愣,我也张大了眼,那双眼睛我仿佛似曾相识…

他好像是…我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眼前一花,转瞬间已被那个人拽着脖领子拉到了一边儿,“咳咳”,一种­干­刺的感觉勒在喉部,我忍不住咳嗽了出来。“小薇,你没事儿吧”,胤祥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离我好像有些距离,仿佛听得不是很清楚。

“没事儿,咳咳,我没…”我一边用手揉着嗓子,一边抬头去看胤祥,这才发现他正站在十几步之外,浓眉紧紧的皱起,一向暖如秋阳的眼眸却染上了一片我从未见过的杀意,隐隐有几分压制不住的焦急流露出来,脸上却是强自克制的平静。

见我抬头看他,他快速的打量了我一下,我下意识的­干­咧了咧嘴,胤祥眸­色­一沉,他仿佛想迈步过来,可又马上顿住了脚步,只看见他的手不自觉地在一张一合。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过,那些跟随我们来的侍卫已经呼喝着丛林外冲了进来,“爷,您没事儿吧,奴才来迟了,方才外面有几个人在捣乱,奴才们去追,他们却跑了…”,那个侍卫头有些气急败坏的说着。

胤祥不耐烦的一挥手,他顿了顿,忙带了几个人跑去围在了胤祥的身后,其他的人本想朝这个刺客杀过来,可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的我,回头看看­阴­沉着脸的胤祥,他们都停住了步伐,只是腰刀出鞘杀气腾腾的瞪着这边儿。

我顺了顺呼吸,正想站起身来,突然觉得颊边一凉,我一顿,停住了动作,低喘了两口气,慢慢的调转了眼光…一把明晃晃的剑,正准确的对着我脖颈上的大动脉,剑刃薄薄的清晰可见。

本以为自己会吓得哭出来,可最后还是苦笑了一下,怪不得胤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过用脚趾想也知道,最起码现在作为人质的我还是安全的,我不自禁的看了看光亮的剑身两眼,只觉得有一股细薄却坚韧的寒意滑过心头。

心里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将眼光上移…一只几乎可以称之为白皙的手正稳稳的握着那把剑,再往上看,那双让我有着熟悉感觉的眼,正瞬也不瞬的与胤祥对视

“这位朋友,我不知道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不过你最好放开她,我保证不为难你,即刻放你离去,我的侍卫都已经过来了,双拳难敌四手,你的身手再好,带着个女人也不方便行事吧”胤祥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似乎一如既往那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我转眼看了负手站立的胤祥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认识他这么多年,与他相识,相知,相恋…到了今天才知道他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那个会笑嘻嘻的和我一起照顾初生小狗的胤祥,现在却是一付毫不犹豫就可以把这个刺客的脖子给扭断的嗜血表情,虽然他在笑。

“十三爷果然一如传闻中的豪爽,只不过…哼哼”那个青衣人低哑的笑了两声,他话音未落,“嗖”的一声,一只箭破空而出,深深地钉在了我身后的树上,我僵在原地,只觉得手脚冰凉,那只箭方才就擦着我的脸飞了过去…

对面的侍卫呼拉一下把胤祥围在了中间,胤祥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这么多人居然都没人发现还有人隐藏在周围,那个青衣人转头看了那只与我擦身而过的箭一眼,手轻微的抖了两下。

“哼…”他有些不自然的轻笑了两声,”十三爷,你也看到了,在下若不能全身而退,你这位没过门的福晋自然也就…”,他话一出口,胤祥怔了怔,我也是一愣。

这回的赐婚不同于上次,知道的人并不多,可他竟然清楚地知道我是胤祥“还未过门”的福晋,难道他是八爷他们派来的,可是他分明就是那个人呀…更何况八爷他们又怎会在天子脚下暗杀皇子,可若不是这么回事,难道他真是所谓的乱党…我的脑子一阵混乱。

对面的胤祥脸­色­也是­阴­晴不定,青衣人又说,“所以暂借您的福晋一用,只要在下确定自己和一班兄弟无恙…”他低头看了我一眼,不等我反应,他抬头一字一顿的说“定当完璧归赵…在下并无意去为难一个女人”。

胤祥冷笑了一声,一扬眉头“话说得倒挺漂亮,我不知你来意,凭什么相信你,你又怎样来完璧归赵,唔”?青衣人低声一笑,有些嘲讽的说“就只凭我这一句话,人也定会送还,至于十三爷你应不应,那就在您一句话了”,眼见着胤祥的胸膛急速的起伏了两下,他闭了闭眼,这才调转了眼光看向我。

他眼中有着愤怒,焦虑,怜惜以及太多太多的情绪,我定定的看着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的眼光拢住了,突然发现在这样的眼波之下,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坐在地上太久已经被残雪浸湿的冰凉棉裤,和脖子上架着的那把闪着冷光的剑的

眼前的情况不容我多想,不论怎样,不能再让胤祥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若是再冒出几个人来可如何是好?我微微笑了笑,对他点点头,无声的说了一句放心吧,胤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转眼看向站在一旁正看着我们的青衣人,眯着眼缓缓地打量了他一遍,突然对他笑了笑,一挥手,“你走吧...”,他嘴角儿有些扭曲,其间隐约露出几分嘲讽与冰冷。

青衣人不禁怔了怔,握剑的手也有些用力,手背上青筋也有些浮突,对面的胤祥声音并不高,却仿佛字字都如千斤重一样,一个个的砸了过来,“不过你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不然我会让你后悔带着痛觉生到这世上来”。

青衣人身子笔直的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只是呼吸隐约间有些粗重,我忍不住低头一笑,原来这样冰冷无情的话听起来也是可以感到万分温暖的…“哎哟”我低叫了一声,已被青衣人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见我叫痛,他缓了缓,握住我手臂的力气也轻了几分。

站起来风一飕,只觉得ρi股有些凉,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身后湿漉漉一片,不禁有些个尴尬,正想伸手去拽衣服掩了…“走吧”青衣人低声说了一句,伸手轻推了推我,“十三爷,您最好别让人跟着,在下认识路,就不劳您惦记了”他略微抬高了声音。

我看了他一眼,强忍着再去看胤祥一眼的冲动,转过身往青衣人所指的方向走,手里还不忘勉强遮掩着湿处,没走两步,不远处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轻笑,我脸一红,心里却安稳了许多。

僵僵直直的走了二三百米远,感觉那青衣人应该是跟在我身后的,不过是凭直觉,而不是靠耳力。越往前走路却越发崎岖起来,并不是我与胤祥方才来的那条路,方才又是一阵担惊受怕,不禁有些气喘起来,步伐有些踉跄。

正在想要不要问他一句,会不会轻功什么的,如果他会,我并不介意他夹着我还是扛着我走。“别出声,抓紧了”他突然低喝了一声,“啊”我刚想回头,已被人一把抓了起来放在肩头往前飞奔起来。

我忙得紧紧抓住了他后背的衣衫,一阵热力透过指尖传来,虽然没有我想象中轻功的该有的那么快,但还是能让我觉得ρi股被风吹得凉飕飕的,只是胃被他的肩头硌得生疼。

勉强抬了眼看着梅树一棵棵的往后退去,被颠得有些难受,心里却无意识的估算着他的速度有多少迈呢…突然觉得他脚步猛然一顿,一阵天翻地覆之后,我人已经被送进了一片黑暗。

头一阵晕眩,眼前发黑,我一手扶了太阳|­茓­,一手摸索着撑到了一边的板壁,闭眼定了一会,才觉得眼前的晕黑感觉缓缓的消散了,我睁开眼适应了一下,再四下看看,不禁有种想哭的感觉,怎么又进了马车呢。

最近跟马车好像很有缘,自己家的,别人家的,皇家的,不知道坐了多少,这要是在现代,就相当于把法拉利,宝马,奔驰那些好车都坐了个遍,这倒也罢了,可偏偏是在清朝,坐的是吱吱嘎嘎的马车。

看看眼前的这个,心里不禁苦笑,今天看来要坐夏利了,正在胡思乱想,外面传来一声轻喝,马车缓缓的开动起来。我悄悄地靠近窗边,想往外看,这才发现窗子已经被厚油布封死了,忍不住皱了眉头。

帘子一掀一个人影儿闪了进来,靠在另一侧坐了下来,脸上的蒙面巾依然没有揭下,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我悄悄地做了个深呼吸,心里盘算了一下,故意不去看他,只是合眼靠在了窗边休息。

过了一会儿,就在我快忍不住想睁开眼的时候,“你的身份还是多变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定了定,慢慢张开眼,看了他在­阴­暗中熠熠闪光眸子一眼,微微一笑,“彼此彼此,原本以为是唱正旦的,没成想居然是唱武生的,若是知道您有这种本事,那次的寿筵还真是我太多事儿了”,我顿了顿,笑说,“您说是不是呀,赵老板”……

青衣人的眼光仿佛有些意外似的的闪了闪,什么话也没说,就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马车里顿时安静起来,我们两个人只是随着车子的前进而轻微摇晃着。

“她…居然…”,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没等我再细听,突然抬头把面巾拉了下来。一张清俊的面孔霎时现了出来,车里虽暗,可隐约间还是能看得见那挺直的鼻梁,细薄的嘴­唇­,当然还有那标志­性­的凤眼,我眯眼又仔细看了看,他果然是在八爷府时想要伸手救我的那个人。

赵凤初见我上下的打量着他,仿佛有些不自在,他略偏了眼光,“嗯哼”又作势的清了清嗓子,这才转头看向我,好像扬了扬嘴角儿,他清声说“侧福晋还真是好眼力呀…”,我有些怔,他的声音已不再如方才那么低哑,只是他说到侧福晋那几个字时,听着似乎加了几分嘲讽的重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我只笑了笑,随意地说“那是自然,像您这样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不多,想忘也不容易”,话一出口,对面的赵凤初一愣,他定定地看着我,我眼珠不错的与他对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有些自嘲的一笑,“赵某一个戏子,难得您还记得”。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和我印象中的那个身份低微却有些傲骨的赵凤初好像大不相同了,不过转念一想,连我自己个儿也跟当初不一样了,就更别提这些跟皇亲贵戚有着盘根错节关系的人了,不过,他到底是谁呢,或者说,他属于谁…

脑海中各种念头呼啸盘旋着,我脸上却是淡淡地,赵凤初说了那句话之后就沉默了下来,只是捏着那个蒙面巾在指间把玩着,也不再看我。我仔细的想了想,不管他说不说,我总得探探他是那个部分的,虽然知道此时的胤祥已经行动起来了,不过我当初上安全课的时候,那个老师曾说过,不论遇到何种情况,自救才是逃生中最重要的。

“嗯哼”我清了清嗓子,对面的赵凤初抬眼看了我一眼,润了润嘴角儿,我笑问“赵老板,你还在唱戏”?他打量了我两眼,显然在想我为什么这么问,过了会儿才说“在下都一把年纪了,唱不动了”,“喔…”,我点了点头,“那明复清反,母地父天”?他一愣,“你说什么”?

我看着他一脸的疑问,心里琢磨他要是真的是乱党,应该能听得懂我这句话吧,“您这话是…”赵凤初坐正了身子,“在下不明白”。我暗暗咬了咬牙,“我是说,你是不是搞反清复明运动的”?

说完我紧紧的盯住了他,借着车帘缝隙中透来的光看去,他的面容平静得很,听我说了这句话,只是微微一愣,“运动?什么叫运动”,顿了顿,他又有些好笑的说“我从来没听说过”。

我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跟那些地下组织无关的样子,只是­干­笑了两声,“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赵凤初放松了身体又靠了回去,“难道侧福晋认为我是乱党吗”,我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对你的身份有些好奇,把能联到一块儿的事情放在一起想而已,毕竟你对十三阿哥行刺,又绑了我不是吗”。

赵凤初把那块儿布巾攥成了一团儿,闻言只是一笑,“难道在下只能和乱党连在一起吗”,我听他一口一个乱党说得万分自然,看来他真的不是那边的人,我一笑,“我见过你的次数不多,也没什么好联的,宫里一次”,我顿了顿,“再有就是在八爷府了”。

他手指的动作一顿,我心猛跳了两下,难道他真是八爷的人,那他…“啪”马车外一声鞭子脆响,我正全神贯注的盯着赵凤初看,猛一听不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窗边看了一眼,再回头,“啊”我低叫了一声,赵凤初不知何时已挪到了我跟前。

见我张大了眼睛,那双细长的凤眼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一笑,“很可惜,您又猜错了,还是别猜了吧”。我眨了眨眼,他说什么,还未等我开口,他突然用手中的蒙面巾在我脸前晃了晃,瞬时一股甜腻的香气袭来,想闭气的时候眼前已是一黑,昏沉间只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蒙汗|药吗……

“她怎么还不醒呀”,一个好像很清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嘘,你小声些,师傅说了不能吵醒她”另一个清脆却压得低低的声音传了来,“我又没…”,那个很亮的声音好像被人用手捂住了似的。

我努力睁了睁眼,眼前顿时一阵晕黑,忙得闭上了眼稳了好一会儿,头晕的感觉才过了去。慢慢的张开眼,入眼就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承尘,上面的蛛网隐约可见,转眼看看旁边的墙壁,也有些斑驳了。

“你醒了”,方才那个听起来很清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我缓缓把头转向了右侧,一个­唇­红齿白的笑脸顿时映入了眼底。“你是”…我刚说了两个字,就觉得嗓子烧得难受,抬了手握住嗓子正想咳嗽,“小六,你让开”,随着清脆的声音,一个秀气的小女孩走了过来,伸手轻推开了靠在我床边的那个小孩儿。

“大姐姐,你喝点儿水吧”,她未语先笑,一个酒窝顿时现了出来,我下意识地回了她一笑,勉强挣扎着坐起来,那个小女孩一手端水,一手还要来扶着我,我笑着摆了摆了手,自己慢慢的坐了起来。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四周,这显然是一间民房,除了桌子板凳炕头儿,就只有一个水缸挤在墙角儿而已。打量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低了头才看见那两个小孩儿正一齐盯着我看.

我冲他们笑了笑,想想方才听到他俩说的话,我哑声问“你们师傅是不是姓赵”,他们俩互相看了看,一起点头。

那个小点儿的伸手拽住了我衣袖儿,有些兴奋的说,“师傅说让您踏踏实实的住在这儿,别想太多,时候到了自然送你回家,他还说…”小男孩儿皱起了眉头,“师傅还说,要您别节外生枝,说一说您明白的”,一旁的小女孩儿清晰地补充说道。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个星期,我偶而还是会有想吐的感觉,不禁暗自咒骂那个姓赵的到底给我下了多少蒙汗|药,不过想想现在自己已是在河北易县的地界上了,若是下少了,他是怕我这一路上给他添麻烦吧。这几日我就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间屋子里,倒不是不想“节外生枝”,只是还没找到机会而已。

又过了几日我才慢慢的弄明白,那个赵凤初早就离开京城,自己与人合开了一个小小的戏班子,一般就在易县周围演出。那个周老板出了些钱,而他则负责教戏,那日在我房里的小五小六,正是他所收养的两个孤儿,也是年纪最小的两个弟子。

可那日送我来的并不是赵凤初,而是那个车夫,正确地说是一个女车夫,若不是那日小六问起来,我还真的不知道。

“宁儿姐姐,你认不认得兰儿姐姐,她很厉害的”,我当时正在翻皇历,这几日实在无聊,让小六帮我找本书来,跟他说只要有字就行。结果他找到的书就是我手中翻的这本皇历,无奈之下,只好随便的翻着,心里想着我和胤祥去看梅花的那天,是不是写着不宜出行。

听小六问我,我也没往心里去,只是随口笑答了一句,“什么兰儿姐姐呀,我唯一认识的很厉害又叫兰儿的就只有慈禧一个”,“喔,那个慈什么姐姐会­射­箭吗,要是不会,那就没有我们得兰姐姐厉害了”。“哧…”我忍不住喷笑了出来,‘慈禧姐姐’,呵呵,不知道西太后要是知道有人这么叫她,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一说­射­箭,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擦着我颊边而过的利箭,不禁怔了怔,转了头看向一旁正跟着我傻笑的小六,“你们那个兰姐姐箭­射­很好吗”,小六大大的点了点头,“是呀,师傅都说她好厉害的,那天就是兰姐姐送你回来的”,我心里一悸。

这个有些神秘的兰姐姐我是又过了三天才见到的,本是想去找小六的,结果推开门却看见一个蓝衣女孩儿正站在院中和小五他们说话。细细的眉,黑白分明的眼,看起来不象侠女,倒像是小家碧玉的样子,见了小五小六是一脸的笑意,看见我却是迅速的冷了面孔下来。

其中的原因我隐约猜到了,唯一庆幸的是那天她没有彻底了结我,已经算是很克制了,因此也没想再去跟她攀什么交情。因此只是笑了笑就退了出去,没走两步却听见里面隐隐传来一句‘清狗’,我一愣,脚步迟了迟,又赶紧加快了步伐回了自己屋子。

那个兰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的口吻分明就是…可赵凤初看起来又不像…心里正想着,“宁儿姐姐”,小五脸红扑扑的从屋外跑了进来,看样子是刚练完功,我也曾因好奇去看过一次,可却再也不想看了,那种练习根本就不是辛苦两个字可以说明的。

“宁儿姐姐,你是不是想家了吧”,小五仰了小脸儿看着我,听着那清清脆脆的声音,小巧儿的酒窝儿时隐时现的,我不自禁一笑,小五和小六都是很贴心的孩子。拿出手绢正要给她擦汗,外面“哗啦”一声,那个周老板破口大骂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个臭小子,架了个屎盆子在老子门口,以为老子看不见,你过来,到我屋里去,我让你这小兔崽子先尝尝滋味,你还跑…你给我站住”,小五的脸­色­一白,忙的推开门跑了出去。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先儿赵凤初给这个周老板留的话儿,是说我是他的一个亲戚,暂时借住一下,周老板也曾上我这儿来打探过一番,被我不咸不淡的顶了回去。居怡体,养怡气,这些年来我主子做惯了多少也有些威仪,那周老板虽浑,可他吃不准也不敢把我怎样。只是他好酒又好赌,是极不成器的一个人,原本祖传了几分田地,手里也有俩钱儿,可早早地就被他抖搂­干­净了,我倒是怀疑就是因为他不成器,赵凤初才会选择跟他合作。

小六一向淘气,而周老板人既刻薄又常在背后说赵凤初的不是,因此他经常偷偷的和他对着­干­,若是被周老板发现了,不是打就是骂,可小六不在乎,打完了骂完了,还照做。

今天估计他又输了钱找小六撒气,这些天到我这儿吵闹已经有过三次了,我心里冷笑了一声,自从我用那个玉镯子堵了他的嘴之后。那次见他打小六打得恨,我给了他一支镯子,他两眼放光,乐呵呵的走了,后来是对儿耳环,再后来是我头上的簪子,这些东西价值不菲,而最重要的是,首饰内侧都刻着两个字,宫制。

我曾无意间在那本儿皇历中找到了两张周老板的当票,上面只盖着鲜红的指印,当票上印制着由官府监制的文字抬头,那就说明了两件事儿,第一,他常去的当铺是官当而不是私当,第二,他不识字。

易县是个小地方,要是一连十天连着收了三件宫制首饰,任谁都得掂量一下,更何况以古代人行进的速度,胤祥他们定然猜测这几天我们跑不了多远,附近县镇应该早就收到查访公文了。

不过应该是暗中进行的吧,不然县城要是一贴文档告示,戏班子里的人肯定就会知道的,可这些天还是风平浪静的,并没有听谁谈起过。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今天该给周老板些什么呢,身上的首饰剩的不多了,我不禁有些后悔,早知今日,我就应该盛装打扮了再出行。

一伸手摸到了脖子上缀着的板指儿,心里一暖,但这个我可不想给了那个周老板,可是…犹豫中刚要开门,突然发现院中没了声音,我下意识的站住了脚,等了会儿,轻轻打开门…周老板没了人影儿,小五小六也不见了。

心里有些奇怪,也隐约有些不好的感觉让我不想留在屋里,推开了院门,发现戏班子所租住的这几个院落都很安静,不若以往耍刀弄剑,吊嗓子念道白的乱成一团。

正想着是不是要出去看看,忽然前面的院门有被打开的声音,我心里一急,四下瞅瞅,看见侧面有一扇坏了的院门这斜靠在墙角儿,我忙得踮着脚藏了进去,没过一会儿,那个兰儿跑了进来,直向我的屋子冲了进去。

不一会儿看她推门出来,我忙得缩好,闭住了呼吸,“赵大哥,她不见了,这可怎么办,我再去找找”,兰儿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用了,官兵马上就到了,你赶紧走吧”赵凤初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听着离我有段距离。

我一怔,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方才我怎么没看见他,转念一想,这些人都有轻功,我没听见倒也正常。“可是…”兰儿还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赵凤初是什么表情,总之兰儿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听她有些哽咽得说,“那我先走了,你千万要小心,我在教坊等你”,“嗯”赵凤初淡淡的应了一声。

听着兰儿仿佛跺了跺脚,转身走了,我觉得自己憋气憋的都快要晕过去了,可是又听不到赵凤初走开的声音,我也不敢乱动。正盘算着这什么时候是个头而呀,院门一响,一个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希福,你怎么来了”,赵凤初低低的说了一句。

一个有些低沉的男声一笑,“装模作样的放那些乱党们走而不让他们发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接着他声音一肃,“那件事儿怎么样了”,我心一沉,这个声音虽然听的不多,可是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佟希福,是冬莲的心上人,更是八爷的亲信。

“咱们先离开这儿再说”赵凤初压低了嗓门,“万一被人看见就不好了”,佟希福轻声说“也好”,接着他又笑谑了一句,“你的胆子好像变小了,不像当初徒手博虎的勇士了,不是唱戏唱得吧,济尔海”。

“胡说些什么,快走吧”赵凤初沉声回了一句,他好像很匆忙,一直在赶着佟希福走,听着他们的声音越行越远,我僵直在门板后又等了会儿,才缓缓地挪了出来,顺着墙壁溜坐了下去,我不是没想过赵凤初在玩间谍的把戏,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是满人。

一时间脑子乱糟糟的,自以为想明白的事情都被刚才发生的一切给推翻了,我楞坐了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不论方才是不是他有意放我一马,这会儿八爷的人马就在外面,要是落入他的手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忙得翻身站起。

一时间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呼吸也乱得仿佛在跳快步舞,四周乱瞅的时候突然想起前天小六说我屋子背靠的是一座小山,里面有好些野兔云云。现在正门肯定不能走,后门估计也被封了严实,我忙得退回到自己的院落往后看,房子后面果然是隆起的小山脊。

现在只剩下华山一条路了,我一咬牙,把衣襟儿别在裤腰里,踩着屋角的柴堆努力上房。千辛万苦终于攀了上来,我尽量放松的伏在上面,天晓得这种茅草房子承重是多少,我虽不胖,可是…

正想着怎么往后面的山坡爬去,院门“哗啦”一声,已被人一脚踢开了,一堆穿着号褂子的兵卒冲了进来,一阵­鸡­犬不宁之后,周老板被人带了出来,我悄悄的探了点头往下看了看,这才看见周老板他们那群人早就被绑在了众人住的大房里。

见有兵卒向我这儿跑来,我忙得缩回了头,就听见身下的房子里面是叮咣乱响,过了一会儿“去跟佟大人回,这里确实没人在”一个兵卒低声说道,却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我越发得缩紧了身子,只觉得心里凉浸浸的,闭紧了眼,心里玩命的祈祷着,但愿这房子能撑得住我,千万别有人想到房顶上来看一看…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嗯”!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却是当地的口音,就听周老板哭天抹泪,指天发誓得说不关他的事儿,然后又不停地念叨着,他死定了什么的…那当官的不耐烦起来,一声腰刀出鞘的声音,“你要是再­鸡­猫子鬼叫,老子要你的命,说,这谁的屋子,你的”?周老板立马没了声音,只呜呜了两声。

我暗暗的想,若是想让他们死,赵凤初早就可以悄悄地把他们灭了口,没必要搞得动静这么大,现在这样倒仿佛在做给什么人看似的,看来一时半会儿的这周老板还死不了。正想着,就听到“咣啷”一声,那当官的鬼叫了一声,“他,你这个混蛋,敢弄个屎盆子给老子”。

我一愣,这才想起了方才周老板说小六怎样怎样的,“嗤”,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忙得伸手握住了嘴,看来周老板这回是真的死定了。一阵脚步声响,听着这些个兵卒都奔着那个当官的去了,我悄悄地往后挪了挪。

看来这房顶还算结实,正想着要不要现在就往后爬,以免一会儿有人真的爬上方来就糟了,可又怕有人看见,正犹豫着,身后突然传来“嘎吱”一声,我大惊,正要回过头去,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下部 第九章 红粉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1 4:51:25 本章字数:17680

下意识的尖叫被生生憋了回去,我瞪大了眼睛,一股股的热气从翕张的鼻翼急促的喷出,一张端正又不失英气的脸庞瞬时映入眼底…隐隐只觉得这张脸好像似曾相识,这个人见我满眼的惊惶,他微微凑近了我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您别怕,奴才瑞宽,是四爷的人”。

我一愣,瑞宽…好像是那日在七爷府门前过来问话儿的那个侍卫首领,后来也曾见过的。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虽然当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还是可以认得出来,我命令自己放松下来,又冲他微微的点了点头。

他见我示意明白,轻轻的放开了手,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悄悄地往前挪了一点儿,向兵卒们集中所在的地方张望了一下,正房那边依然在喧闹着,听着仿佛兵卒们在盘问着些什么,高声喝问与哭叫讨饶声交织一片。

瑞宽回过头来,对我轻轻摆了摆手让我呆在原地,他先低着身子往房后退去,眼见他半截身子没入房后,低下头仿佛跟谁说了句什么,又抬头示意我过去。我咽了口­干­沫,尽量悄无声息的移动着,至于样子好不好看,现在却是顾不得了。

一点一点好不容易蹭了过去,扒着后房檐儿才看见瑞宽站在了一把梯子上,底下有两个人正牢牢地扶着。我忍不住咧了咧嘴,看来他们想得还真周到,知道我不会高来低去的功夫,转而又想到若是他们没来,我自己一个人想要下去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瑞宽不知道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见我过了来,先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臂,进而将我整个人慢慢的拉了过来,低声说了句,“奴才失礼了”,就将我半抱了起来放在肩头,然后小心的下了梯子。

底下的两个人忙得伸手扶了瑞宽,直到他站定将我放了下来,那两个人才松手,没说话只是给我打了千儿,我忙得伸手虚扶了一下,瑞宽跟他们做了个眼­色­,那两个人点点头,转身朝山坡下的小树林里奔了过去。

“福晋,咱们这就走,有什么话儿等离开这儿再说”,瑞宽神态恭敬的弯腰说道,我微微福了福身,低声说“真是有劳了”,他忙又弯了弯腰,“您折杀奴才了”,这才引着我往树林里走去。

没走多远,就听到了马匹的喷鼻声传来,我张望了一下,方才那两个人已经坐在马上了,一辆天青油布的马车就在他们身后静静地停着。瑞宽快走了两步,将脚蹬放好,又掀起了帘子,我忙地快走了两步,自己手脚并用的就爬上了车去。

转回身儿正要坐好,一抬眼看见瑞宽一只手伸在空中,有些愣地正看着我,我不禁有些奇怪,可转念就想到方才自己上车的身手好像太麻利了些,我脸一红,­干­咳了一声,“这个,逃命要紧,咱们快走吧”。

瑞宽脸颊抽动了两下,一低头,没说什么就放下了车帘,只听见他轻喝了一声,马车晃晃荡荡的动了起来,马车里虽不豪华,却布置得很舒服。一股让我异常熟悉的檀香味道隐约浮散在空气中,我做了个深呼吸,顺手拿过一旁的靠枕抱入了怀里,心里这才稍微觉得平安了些,一阵疲累传来,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福晋,再过一会儿咱们就进皇城了”,瑞宽在靠近马车朗声说道,“我知道了”我轻声应了一声,冬日早上的北京城分外的安静,只有马车车轮压出的嘎吱生分外清晰。在路上走了整整三天,晓行夜宿,虽然瑞宽一直都是以我的舒适安全为第一位,但看得出来他心里是很着急返回京城的。

这几天听他大概说了一下我离开后京里的情形,有些事他不说,我也没问,心里头儿明白得很,不论是因为他不知道,还是不能说,总之我问了也是白问,但瑞宽却因我没有追根究底而松了一口气。

我失踪的事情并没有闹大,康熙皇帝亲自下了旨意,表面上婚事一切照旧,对我只是暗里查访,一个皇子福晋被人绑走,传了出去皇家脸上无光,于我的名节也有碍。

就在三天前,胤祥已经成亲了,锣鼓喧天,八抬大轿的把“兆佳氏”娶回十三贝子府了。日子是早就定好的,既然我“没失踪”,自然要按照钦天监选的黄道吉日成婚,至于那个“新娘”,随便找谁都可以代替吧。

胤祥被困在京里腾不出身来,找我的事情自然就落在四爷身上,八爷他们虽然暗地里明明白白的,可毕竟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说,这回两边人马博弈的结果,在我的自救和赵凤初有些不明的态度之下,仿佛是四爷赢了这一局。

而瑞宽急着送我回来的理由,就是所谓的三朝回门,今天是面圣谢恩的正日,也是我在各亲贵福晋们面前正式亮相的机会,娶亲时新娘披着个盖头看不见脸面还好,可是亲戚见面时总不能还带着盖头出来吧。

虽说能以我身子不爽为由推了这次妯娌相见,可这毕竟是万不得已的办法,胤祥被人说天生的晦气已经说的够多了,我再不想又因为我而让人在背后嘲笑他,因此只是催着他们快走。

“呼…”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会儿脸上热得很,正想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是不是有些烫,却一眼看见了袖口边儿滚的水貂皮。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才放下手来,今儿一早儿,瑞宽就告诉我,一套正福晋的冬服冠冕就放在马车里。

这会儿这套可以称之为豪华的礼服就穿在我身上,拜之前做侧福晋时的经验所赐,这衣服穿戴起来虽复杂,倒也难不倒我,更好在冬日的冠冕是冠帽而不是扁方儿,只梳个盘髻就是了。

这些都还好说,只是方才进了宫门之后,好像有人来和瑞宽说了几句,过了会儿他才来跟我讲,今儿皇上身子不爽,特旨免了晋见,而胤祥正往我这边儿来。我心里一喜,虽不知道康熙是真的身子不好还是他不想相见我,这个结果对于我都是求之不得的。

可我咧嘴刚咧了一半儿,瑞宽又大喘气的告诉我,作为看待胤祥长大类似于养母身份的德妃要见我,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那个看似温和宽厚的女人…若是不知道我真正身份,按照礼数儿,她应该是等我去拜见她,而不是单独提出要召见,既然她知道了,那..

“主子,请跟奴才来”一个小太监毕恭毕敬的垂手说,“啊…喔,走吧”我舔了舔嘴­唇­儿,对他轻挥了挥手。瑞宽送我到了西六宫侧门就不能再前行了,临去在我耳边快速地低语了一句,我只听到一句“不要…”,正想再问他什么不要,里面的太监已迎了出来,瑞宽忙躬身退下了。

看着四周熟悉的宫墙,楼阁,秘道,没过一会儿就到了长春宫门,抬头看了眼那熟悉的三个字,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福晋”?小太监见我站在门口不动,轻唤了我一声,“嗯,走吧”,我勉强笑了笑。

“十三福晋,您在这儿稍等,奴才去通报一声”,小太监将我带到了长春宫的后花园里,我知道按照德妃的习惯,冬日里她一向是在花园东头儿的暖阁里起居的,“劳烦公公了”,我笑说了声,小太监忙打了千儿,“那奴才去了”,说完转身往东暖阁快步走去。

我缓缓的环视四周,有多久没来了,快有十年了吧,这里的一草一木,竟仿佛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皇宫里那些宫规一样,不论合不合理,就那样沉默而坚硬的存在着。而唯一改变的就只有人,方才进了长春宫,一路碰上的宫女,太监,竟没一个人使我认识的。

我漫步走到假山边儿往上望去,廊子还是曲曲折折的向上盘去,那个书房是不是依然靠窗放着书案,多宝格上摆满了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旁边是一个舒适的塌子,以前我经常和胤祥靠在那里谈天说地…

一股难以克制的笑意浮上了心头,我忍不住弯了嘴角儿,我记得那次在书房…“哟,这是谁呀”,一个娇俏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不远处响了起来,我一顿,苦笑了一声,这个声音还真是熟悉呀,她说话时总带了一点儿甜腻的尾音,年氏…

“是不是十三爷的新福晋呀”,一个温婉的声音轻轻的响了起来,“福晋不是说了吗,今儿娘娘要见的”。“妹妹你说的是,瞧我这记­性­儿,昨儿爷刚说的,今儿就忘了,听说十三爷这回又是宝贝的紧,成亲那天都不让人闹洞房的,我倒是真想见见呢,看看她比…”,年氏娇笑了一声,语气里有几分好奇,却也就有着几分幸灾乐祸,“又是”两个字咬得分外清晰。

“姐姐”钮祜禄氏急促的低唤了她一声,显然是怕她再说出些什么,让我面子上过不去,我微微一笑,脑子里浮现的不是钮祜禄氏那温和秀丽的脸孔,而是她的四阿哥,未来的乾隆皇帝弘历那张沉静的小脸儿。

我默默地吸了口气,心里突然有了某种类似于欢愉的感觉,这会儿年氏说什么我都不会在乎的,别说她想看看我怎样,就是不想,我也会让她看的。

我扯了扯嘴角儿,摆出一个端庄有礼的笑容来,低头慢慢的转回身来福了福身,朗声说,“兆佳氏.鱼宁见过两位姐姐”,对面一阵静默,“妹妹快请起”,钮祜禄氏过了一会儿才忙忙的说到,声音里却有了两分犹疑。

“她的声音怎么…”年氏嗫嚅地说了一句,我直起了身子,抬头看向她们,笑问,“我的声音怎么了”?“啊”!一声有些凄厉的尖叫长长的响了起来……

“咔啦”几声,年氏踉跄的退了两步,花盆底儿重重的敲在青石地面上,声音甚是刺耳,原本脂粉娇艳的脸,衬着她因惊恐而大张的眼睛,反而变得粉底惨白,胭脂血红。

眼看着她腿一软,想要伸手抓住身旁的钮祜禄氏,钮祜禄氏却只是愣愣的盯着我,并没有理睬她,年氏一ρi股坐在了地上。她握着绢帕的手青筋突起,一只细长的手指哆嗦着指向我,嘴­唇­儿也不自知的颤抖着,嘴里却含糊不清的在说些什么。

原本在不远处候着的宫女太监唬的忙拥了上来,对面一阵混乱,我心里冷笑了一声,掉转目光看向从方才起一直默默无语的钮祜禄氏。她还是怔怔的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我的目光里有惊讶,有了解,也有着些微的恐惧,而与年氏不同的是,她的眼底还有两分释然的放松。

为了她这两分释然,我冲她微微一笑,不管我的存在对钮祜禄氏有什么样意义,她能为了我还活着而喜悦,尽管只有一点点,但那也足够了。见我冲她微笑,钮祜禄氏也回了我一笑,一个包含太多情感的笑容,仿佛是困扰了她很久,可现在却恍然大悟,温柔而无奈…钮祜禄氏稳了稳情绪,正要开口,“你们都放开”!年氏一声厉喝,我转头看了过去,她已被宫女们从地上扶了起来,冠冕有些歪斜,一个丫头正想帮她摆正,却被她一把推开。

那双美丽的杏眼儿圆睁,脸上也恢复了血­色­,胸膛也急速的起伏着,红艳的嘴角儿高傲的翘起,两个碧绿的翡翠坠子不停地在她耳边摇晃着,目光如利箭般不停的向我­射­来。我低低的哼笑了一声,看来方才受了惊吓之后,她已经明白过来了,我是人不是鬼。

看着她盈满了怒火,嫉妒,愤恨的眼睛,我不禁想,如果可以选择,大概她宁愿活见鬼,也不愿意见到我这张脸吧,更何况她讨厌这张脸的理由,不是为了我长的像谁,而是因为……我就是我。

“哼哼…”,思绪飘转间,年氏已是跨前一步,不顾一旁伸手欲拉她的钮祜禄氏,有些尖锐地笑了一声,娇声说,“咱们这十三福晋长得还真像一个人呀”,我忍不住轻哧了一声,这种攻击对于我而言连微风都算不上,往前缓走了两步,我抬眼看她,笑说了一句,“是吗,这倒未曾没听说过”。

年氏碰了个软钉子,她急速的喘息了两口,只是下死眼的盯着我,显然在盘算着说些什么才能刺痛我。“姐姐,咱们还是进去再…”,一旁的钮祜禄氏怕她再生事,连忙走了上来温声说道。

年氏却仿佛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不耐烦地反手甩了正扯着她袖子说话的钮祜禄氏一把,钮祜禄氏不妨头儿,不禁往后栽崴了一下,伺候着的丫头们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钮祜禄氏稳住了身子,脸­色­不禁一沉,示意丫头们放手,她看了年氏一眼,一抹怨气瞬间滑过眼底,她没再说话,只是悄没声的往后退了一步,安静得站在年氏身后不再言语,垂下了眼,只是手里的帕子攥的死紧。

年氏许是被我的再度复活气疯了心,一时竟不想想这是哪里,我又是为什么可以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她仿佛是个被激怒的黄蜂,挥舞着毒刺向敌人一次次的攻击着,浑然不在意最后的结果是同归于尽。

她嘴角儿生硬的拧了拧,“哼,没听过吗,妹妹大概不知道吧,以前没了的侧福晋可是咱十三爷的心尖子,比自个儿的命看得都重,虽说现在人死了,可在十三爷的心中…”她顿了顿盯住我双眼,语带嘲讽的说了一句,“跟个死人争,妹妹以后可辛苦了,哼哼”,死人两个字说得分外重,显是讥刺我的“死而复生”。

我原本面带微笑的听她说个不停,心里明白,她不过是个想拼命霸占自己男人全部却不得的可怜女人罢了。可听她一口一个没呀,死呀的,最后竟当着我这个大活人说什么死人,心里不禁有些添堵。

“哼”我轻笑了一声,年氏原本得意笑着面容一整,我笑看着她,清晰的说道,“谢谢这位姐姐提醒了,不过”,我也顿了顿,挑眉笑道,“与死了的人争自然不容易,可总比跟活人争要容易多了,不是吗”?

年氏的脸刷的一下变成惨白,身子晃了晃,仿佛比刚才初见我时更甚,她下意识地将屈起指节,顶在齿边神经质的轻啮着,眼中­射­出的光芒已不是用恶意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的了。

她身后的钮祜禄氏也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我,眼中的神采仿佛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我微微一怔,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们怎么还是对我疑心重重,难道说…我忍不住皱了眉头。

“咳”,一丝轻微的咳嗽声突然传入耳中,我闻声转回身儿看去,与冬暖阁相连的廊柱边,正站着几个旗装丽人,也不知来了多久了。一个端庄秀丽的脸庞先映入了我的眼帘,李氏正用帕子紧紧地握着嘴,可忍耐不住的咳嗽声依然从指尖传了出来。

见我看见了她,她勉强一笑就别转了眼,又忍不住的轻咳了一声,印象中一向­精­明厉害的眼,这会儿竟只有一丝疲累现了出来,我有些奇怪的又看了她了一眼,就调转了眼光看向一边身量儿略矮的那个女人。

平顺的娥眉,挺直的鼻梁,抿的紧紧地嘴角儿,细长的丹凤眼中,这会儿看起来深得仿佛看不见瞳仁儿,面容看起来却十分的平和高贵…四福晋那拉氏。

看着她­唇­边儿缓缓漾起的微笑,恢复了清明的眼,不知怎的,我心里突然一冷,方才那话她也听到了吧。

那拉氏缓缓地走了过来,看着那笑容越来越近,我猛地反应过来,正要福身下去,她已走到我身前,一把拉住了我,我下意识抬眼去看她。小十年没见,岁月已让她的眼角儿有了轻微的纹路,可皮肤看起来依然白皙柔润。“鱼宁妹妹吧”,她笑问,我点了点头,嘴­唇­儿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行礼手臂又被她拉的死紧,只好­干­­干­的笑了笑。那拉氏对我的尴尬却仿佛视而不见,只是笑说,“我是你四嫂,今儿你四爷不在家,前儿就出城了,所以只有我带着几个妹妹过来了”。

她上下仔细看了我两眼,好像在探寻我这些年的变化,又笑说,“对了,娘娘正等着见你呢,方才小太监一来说,我就自动请命来迎你了”,看着她的笑容,我心里突然有了几分无奈,这种明知是假,还要当真的话,究竟还要说多少….

我忙低垂了眼,压下心底的不耐,只是微笑着说,“怎么敢劳动您过来迎,这岂不是乱了规矩,鱼宁愧受了”,那拉氏温和的笑了笑,“你知道的,你四爷和老十三一向处的最好,你在我眼里就和自己亲妹妹差不多,哪来的那么多规矩呀,妹妹多虑了”,说完她笑看着我,脸上仿佛只有初见妯娌时的温婉和善。

我的心猛跳了两下,这话一如耳,我仿佛又看见了那次在马车里,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那个那拉氏,也是这样温和仿佛又有些无奈的表情,可结果…‘你知道,你四爷和十三爷一向最好’,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那这是她自己想说的话,还是冬暖阁里的那位让她先给我提个醒儿呢…

不及我细想,那拉氏已是转手过来拉住了我的手掌,笑说,“那咱们快走吧,别让娘娘等急了”。我只觉得她的手指冰冷,握着极不舒服,下意识地想挣脱,忙又克制住了,任凭她拉着我往冬暖阁走去。

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我知道年氏钮祜禄氏她们定然跟了上来,离东暖阁越近,我的心跳得越快。德妃…那个看起来宽和,却如母狮般守卫着自己领地的女人,她会如何对我呢…或者说,皇帝又会让她如何对我呢。

不论心里多么不想见,与她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眼瞅着正门上的猩猩毡门帘被人掀了起来,有人从里面出了来,我一怔,那拉氏脚步也是一顿。再仔细看是个小太监,他一抬头看见我们过来,忙得快走了两步,到了我们跟前一个千儿打了下去,“奴才给福晋们请安”。

“起来吧”,那拉氏和声说了一句,“你不在里面伺候,怎么又出来了,娘娘着急了”。那小太监一笑,“回福晋的话,是方才有人来回,四爷从城外赶回来了,这会同了十三爷正往这边儿来,娘娘让奴才去迎的”。

对这小太监所说的话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握着我的手指一紧,“啊…”我忍不住轻呼了一声,下意识的转眼去看那拉氏,她略偏了脸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隐隐哆嗦着的紧抿嘴角儿……

没等我再仔细的看她,那拉氏已经回过头来冲我微笑着说,“妹妹,咱们还是快进去吧,没的叫娘娘等的心急”,“嗯…您说的是”见她调转了目光过来,我忙的微微地下了头,轻声应了一句,至于背后年氏的轻哼声,我宁愿当作没有听到。

“那你快去吧”,那拉氏吩咐了那小太监一句,就又拉了我往屋里走去,门里伺候着的小丫头们早就把门帘子掀了开来,见了我们进来都福身请安,那拉氏和声说了句“起来吧”,又很随意地对我笑说,“娘娘今儿一早就念叨你呢,看来心情好得很呢”。

我勉强一笑,德妃心情很好的时候不算多,通常只意味着三件事儿,皇帝好,十四爷好或是四爷有了好事儿,但决不会包括了我…一进屋子一股熟悉的香气飘进了鼻端,多宝格子上的摆设,也仿佛没有改变,我不自禁的浏览着屋内十分熟悉的一桌一椅。

“妹妹”,那拉氏轻呼了我一声儿,“啊”我下意识应了一声,见她向我努了努嘴,作了个眼­色­。我顺势抬头看去,暖阁子里一个贵­妇­正半歪在那里盯着我看,容长的脸面,略微隆起的鼻梁儿,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发髻,雨过天晴­色­的旗装。一双丹凤眼儿里透着柔光,只是眼角儿却多了几道浅浅的纹路,我不禁眼前一恍,感觉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初见的那一天….

德妃…快十年不见,她的容貌仿佛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依然是个看起来温和瑞丽,却又隐含着那股让人不敢轻视的皇族威仪的女人,若是没有四爷和十四爷的关系,她对我也不算差了。见我直直的站在她跟前,德妃略微抬起了身子,目光缓缓的上下打量我一回,眼中隐隐也透着回忆,有几分怜惜,却也有着更多让我读不懂的情绪。

见我怔怔的站在原地,即不行礼也不说话,那拉氏悄悄的拉了拉我的衣袖,“唔”我猛地警醒了过来,忙福下身去,恭敬的行了一个宫礼,朗声说“兆佳氏.鱼宁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快起来吧”,德妃温和得说了一句,“是,谢娘娘”,我缓缓的站直了身。

没等我完全直起身子来,德妃轻声说了句,“孩子,来,到我这儿来”,我身形一顿,有些愣的抬头向她看去,德妃已坐直了身子,一脸温和的笑看着我,一旁的那拉氏轻推了我一下,笑说,“妹妹怎么愣着,娘娘叫你呢”。

我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正笑着的那拉氏,以及她身后表情各异的李氏年氏和钮祜禄氏一眼,暗自在心里做了个深呼吸,就微笑着低头向阁子边走去。没走了几步就到了德妃跟前,心里正飞快的盘算着,要怎样开口,又应该是怎样的表情。可没等我盘算好,一只温暖的手就握了过来,不是很紧,却好像令人无法挣脱,我只觉得自己手臂上的肌­肉­不自觉地一硬,忙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

“来”德妃却仿佛一无所觉朝我微笑着,一脸的慈祥和蔼,“过来坐我身边儿”,她拍了拍身旁的垫子,我张了张嘴刚要推辞,德妃的手稍稍用了用力,我不敢挣脱,也只好顺势坐下。

“娘娘…”我只觉得嘴巴­干­得很,嗫嚅着说了一句却又不知道怎样接下文,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时候的德妃比康熙皇帝更让我害怕…正想着要如何开口以避免这样的尴尬,德妃突然伸了另一只手过来轻抚上了我的脸。

我现在已经不是手臂僵硬而是全身僵硬了,只觉得她放在我脸上的手仿佛是一个又重又硬的碾子,缓缓的从我脸上碾过来碾过去。

虽然大脑条件反­射­下所发出的命令是要对着她笑,微笑也好,傻笑也好,但我却不能确定自己的嘴角儿是否有努力去执行命令,一旁的德妃只是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庞,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浑然不在意我甚是明显的僵硬。

“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她突然开口,缓缓地说了这两句话,我心猛跳了两下,心知肚明德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些年德妃或许一直认为,我嫁给胤祥,多少跟她的那番警示有很大关系。

只是她不明白,我是因为真心想嫁才嫁的,虽然自从来了这里,我谨小慎微尽力不露了半点儿言语我来自未来,也尽量以一个古人行为准则来生活,但心的自由我从不打算放弃,这会儿听着德妃仿佛有些感谢似的言语,心里不自禁的泛起一阵冷笑。

我垂下了眼,掩住了眼底可能会映出的真实情感,只是恭敬的答道,“回娘娘的话,还好,也不算辛苦”,话听起来有些­干­巴巴的,“唔,那就好”,德妃点了点头,却不甚在意,她微微抿了抿嘴角儿,“准备婚事也是很麻烦的,规矩太多,偏又一样儿也不能少”,她笑着对一旁的捧着茶盘走上来的那拉氏笑说了一句,又慢慢地收回了手,我心里不自禁的一松,只觉得压力骤减。

“娘娘说的是”,那拉氏笑答了一句。德妃伸手接过了那拉氏亲自捧过来的茶,一边儿用盖碗儿轻撇着茶叶末子,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那胤祥对你可好”?我觉得自己的眼皮急速的跳了两下,不及多想德妃问这句话的意思,脑海中已自动的映出胤祥那张爽朗的笑脸。

我情不自禁的窝心一笑,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还没有回答德妃的问题,赶紧抬头向她看去,扯了个笑容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却看见德妃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起来,眼里也透着两分愉悦,与方才的笑容大不相同。

“娘娘,看来十三弟疼媳­妇­儿疼的紧,您就放心吧,看妹妹那一脸的甜意,还用她答吗”,一旁的那拉氏笑谑了一句,下面的李氏也陪笑着说,“就是,看鱼宁妹妹的样子就知道了”,她顿了顿,又说了句,“妹妹真是个有福之人,你们说是吧”,她轻推了推站在她身旁的钮祜禄氏一下,钮祜禄氏不善言辞,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年氏虽也笑着,只装作没听见,嘴角儿却不以为然地拧了下,又拿着手帕子轻沾了沾­唇­边儿做掩饰。

我应景的摆出了一付娇羞的笑脸,任凭她们打趣,心里却明白种种做戏的言词和表情根本瞒不过眼前那些女人的眼睛,就更不用说德妃了。只有方才我想起胤祥时的笑容,才是这屋里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真实表情吧,也正是因为这个表情,才让德妃和四福晋松了一口气。

“妹妹,你也尝尝这参茶”,那拉氏微笑着也碰了一碗茶给我,我忙站起身来恭敬的接了过去,道了声生受,烟雾缭绕中,一抹人参特有的药味儿传了出来。

我撇了撇沫子,刚端到嘴边想喝,年氏娇笑着说了句,“娘娘还真是疼新媳­妇­儿,这茶是皇上赏的,前儿拿了来,娘娘今儿才喝,就赏了鱼宁妹妹”,我一愣,眼角儿却不经意看到德妃拿着碗盖儿的手顿了顿,那拉氏却是一付有些恼怒却不得发作的样子,只是尴尬的抿嘴笑了笑,我脑海中不期然的想起方才瑞宽说的话,“不要…”

手里这杯参茶转眼变成了烫手山芋,不论好与不好,我都不想喝却又不能不喝。我装模作样的吹沫子,撇渣子的拖时间,可再折腾下去茶就凉了,一旁的德妃并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的品着茶,那拉氏也转了头去和李氏她们说起了家常。

我将脸埋入烟雾中,心里仔细想了想,不管怎样,也得作势喝一口,我慢慢的将茶放在了嘴边,咬了咬牙,正要喝,门口太监的尖利嗓音响了起来,我第一次觉得这种声音如此悦耳,“回娘娘,十三阿哥给您请安来了”…

屋里突然一下子安静了起来,一抬头,就看着一旁的那拉氏对我笑说了一句,“这十三弟来得可还真快呢”,我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顺势把茶杯很自然的放在了一边,站起身来等着胤祥进来,忽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德妃将手里的茶杯递给了那拉氏,又缓缓地坐直了身子,她轻微的咳嗽了两声,“快让他进来吧”,小太监应了一声,没过一会儿,就听门外的脚步声响起,帘子一挑,胤祥一偏身儿进了来。

心脏猛跳了两下,我只觉得脸上有些烧,手心儿汗渍渍的,还在不停的抖…胤祥进门来却没先看我,而是笑着快走两步,一撩前襟儿跪了下去,朗声说,“胤祥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说完磕了一个头,又笑说,“四哥在皇上呢,他一会儿子就过来给娘娘请安”。

德妃一脸的笑容,忙伸手虚扶,“快起来,你这孩子,这儿又没外人,行这大礼做什么”,“荣琳,快让老十三起来”,德妃笑着对那拉氏说了一句。那拉氏忙笑着答应了,往胤祥跟前走了两步,看胤祥笑着还要给她打千儿行礼,赶紧伸手拦了一把,又笑说,“往常十三弟可没这么多规矩,今儿是怎么了”。

胤祥朗然一笑,“这回多亏了娘娘还有四嫂帮我张罗,我给您们请安行大礼那是应当应份的”,“嗤”德妃轻笑了一声,“原来是为这,看来要不是帮你娶了媳­妇­儿来,咱们还等不来你这大礼了”,一屋子女人都笑了起来,胤祥也混不在意的嬉笑了两句。

“好了,去和你媳­妇­儿坐吧,咱娘俩儿也好久没象这样说说闲话儿了,一天好早晚的你们都忙,倒不似那时候…”德妃话音一顿,又听她说,“去,叫人备桌席来,这眼瞅着快晌午了,你们就都在这儿用吧”,屋里众人忙着赔笑答应了。

我低垂着眼站在德妃的身边,眼看着一双天青皂面的靴子出现在了眼前,我只觉得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地盯住了我们,如荆棘在背。稳了稳情绪,我轻轻福下身去,“给爷请安,爷吉安”,一只大手迅速的扶了过来,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又热,又紧。

我只觉得手腕上紧的都有些痛了,隐隐一丝颤抖沿着手腕一直蜿蜒到我心里,我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嘴角儿,原本以为是自己还在紧张,可过了会才发现竟是胤祥的手在抖,很轻,很轻,那感觉却万分的清晰,那丝颤抖仿佛一根细细的钓鱼线,用力的系在了我的心上…

下意识的抬眼看了胤祥一眼,他脸­色­不是很好,虽然脸庞修饰得很洁净,但看着就有一股隐不住的疲惫感觉,而那双乌黑眸珠之中的千言万语只化为了两个字,心疼…被那样的眼光看着,只觉得眼底不禁一阵热流涌动,眼前顿时有些模糊,我忙得低头闭了眼,努力地想把这股泪意憋回去。

耳边传来年氏一声娇笑,“娘娘您瞅瞅,这新婚燕尔的就是不一样,这才几个时辰没见,就这么分不开的”,那拉氏也笑说,“就是,十三弟,快和你媳­妇­儿坐下吧,娘娘还等着和你说话儿呢,再说以后日子还长,要看多久有不成的”,众人一阵笑声。

胤祥一转头笑说,“古人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我们也有小半日不见了,这里外里就一年半了,见着了亲热些也不算过吧,嫂子”,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李氏,钮祜禄氏拿着帕子握着嘴,年氏听了想笑,可看了我一眼又不想笑,表情瞅着不禁有些怪异,“咳咳”德妃笑的咳嗽了起来,那拉氏边笑边在一旁给她轻捶着。

“好了,好了,听你胡扯,你的脸皮厚,这儿还有你媳­妇­呢,还不快坐下说话”德妃微喘着笑说了一句,又轻轻拍了拍那拉氏的手,冲她朝自己身边点了点头。那拉氏抿嘴一笑,就拿捏着挨着德妃坐了下来,眼底下隐隐有两分得意,底下还站着的女人们眼中都迅速地滑过了些什么,可再仔细看,却还都是一脸的温婉恭谦的笑容。

胤祥笑答了一声,就拉我坐在了右边的软塌上。我原不想和他坐的那么近,可胤祥的手却如同铜浇铁铸一般,偷偷用力往外扯了扯却没拽动,感受着屋里各人若有似无的窥视目光,我心一横,贴着他就坐了下来,摆出一付低眉顺目的羞涩状。

“前儿听老十四说,吃过那药后,娘娘的咳嗽已经好些了,今儿看着仿佛还有些不自在似的”,胤祥恭声问了一句,“我感觉好多了,你也知道,这是老毛病了,一过冬就犯,过了春分就好了”,德妃说着又拿手帕子掩住嘴轻咳了一声,那拉氏刚想站起身,李氏已捧了一碗盖茶过来,递给了那拉氏。

那拉氏接了过来,轻轻地撇了撇沫子,这才恭敬地递给德妃,德妃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又笑说,“我听老十四说了,那止咳散是你寻来的,药效还算不错了”,胤祥一笑道,“娘娘若是觉得好,回头再让人送来,配药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贵的,­性­力好是正经”。

“也不急,我这儿还有呢”,德妃随意的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儿,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熟悉她习惯的我,一看就知道她心里有话,正在合计着该怎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情不自禁地去看了方才放在一旁的那碗参茶一眼,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头。

“嗯哼,老十三…”德妃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一个太监掀了帘子进了来,“回主子,席面已经备齐了,都放在耳房了”。德妃停了停,又向众人一笑,“这时辰过得可真快,既然不早了,就不等老四了,咱们还是先用饭吧,对了,吴安,去把上个月山西府进上的汾酒拿一瓶来”,“喳,奴才知道了”小太监打了千儿,退出了屋子。

看德妃站起身来,那拉氏忙伸手扶了德妃往外走,李氏她们也都跟在身后伺候着,德妃对胤祥笑说,“我虽喝不了,看着你喝也是高兴的,可惜老十四不在,没人陪你,你四哥也不怎么喝酒,醉了也不妨,回去放倒了头睡,横竖这几天皇上也免了你公务了,唔”。胤祥一笑,“既然娘娘今儿这么有兴致,那儿子可就放肆了”。

德妃笑着扶着那拉氏的手往耳房走去,一­干­人等也都伺候着去了,我往前刚要迈步,就被一股大力扯了回来,一个又湿又热又重的吻压了过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人已被胤祥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一股股热气喷在我耳边,“小薇…”,胤祥极低的唤了我一声。

我只觉得有些腿软,方才退去的泪水又退而复回,我忙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心里头的千言万语,一时间却仿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别了半晌,只在他怀里闷声说了一句,“我没事儿,你放心吧”。

胤祥稍微放松了些,低头打量我,眼中已有了喜悦,却与方才和德妃她们说笑时的笑意盈盈不同,眼睛也有些湿润过后的清亮,我不禁一笑,轻声说,“看来这回被你抢了先了”。

胤祥微微一怔,眼里打着问号,我示意他低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说起来咱俩每次分开再见面,都得哭的,一般都是我来,只是这回我还开始,你好像倒先…”,“嗤”胤祥轻笑了一声,“我才没哭呢,那是…”,我嘻嘻一笑,“我明白,那只是沙子进了眼”。

“哈哈”,胤祥大声笑了出来,吓了我一跳,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胤祥笑着伸手在握了我的手,正要说话,方才那个小太监掀了帘子探了个头进来,看见我们正靠在一块儿,吓得忙缩回了头去。

我把手抽了回来,瞥了胤祥一眼,低声说了句,“有话回家再说吧”,胤祥一笑,又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就往外走去,我跟在了他身后。出了门口,看见那小太监正目不斜视站在门外伺候着,仿佛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见我们出来,他忙恭敬的引着我们往耳房走去,一进门不免又被这些个女人嬉笑了一番,胤祥脸皮厚,这样的玩笑话自然不在乎,我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也不薄,这脸红还是生生的憋出来的,心里不免有两分惶惑,怕自己以后会不会变成了个厚颜女人。

胤祥挨着德妃坐,原本让我坐在她另一边,我连忙推辞,最后还是挨着胤祥坐了下来,德妃左侧的位子却空着,那拉氏只是坐在了空位的旁边,李氏她们顺次坐了,我知道那位子是留给四爷的。

钮祜禄氏在有意无意的安排下正好挨着我坐,那边胤祥在给德妃敬酒,又说笑话,我也借机跟钮祜禄氏谈了两句,这才知道十四阿哥带着家人都出城了,说是去行猎。

我心里想了想,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去打猎,但是这会去搜寻我的工作,八爷九爷应该不会让他去做,可是那个佟希福…“鱼宁妹妹”,钮祜禄氏轻唤了我一声,“啊”,我偏了头看她。

“你怎么不吃呀,是不是不合你胃口呀”,钮祜禄氏笑问了我一句,“没有,可能是早上吃得太饱了”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最近可能是奔波劳累,又或对蒙汗|药有过敏反应,我的胃口一直不是太好,现在满桌的美酒佳肴,却提不起我半点儿兴趣来。

“你看,娘娘今儿看起来还真高兴呢”,钮祜禄氏薄薄的抿了一口酒,又对我笑说,我应和地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看起来很高兴和确实很高兴,它们之间的距离恐怕有从北京故宫到沈阳故宫那么远吧…

正想着,却听年氏笑说了一句,“这新人是不是得喝个交杯酒呀,这回的婚事奉皇上旨意从简,我们也都没能去凑个热闹”,她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七个人里倒有一大半都变了变脸­色­。

那拉氏偷偷看了眼德妃古井无波的脸­色­,又看了眼胤祥,微微皱了眉头,正想开口,胤祥朗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侧福晋说的是,怎么着我们也得跟娘娘和各位嫂子敬个酒”,他低头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忙得站起身来,捧起了自己跟前的那杯没动过的酒,胤祥举起酒杯,清声说,“那我们就先­干­为敬了”,说完与我碰了碰杯,他自己一仰头喝了下去。我拿到嘴边,汾酒那沉重的酒曲味道扑面而来,我忍不住一阵恶心。

可箭在弦上,好在被里的酒倒的少,我咽了口­干­沫,一扬酒杯,就把那半杯酒生咽了下去,抹了抹嘴,我慢慢的坐下身去。耳边听着胤祥跟德妃她们又说笑了句什么,众人复又大笑了出来,我虽没听清,却也只是随着­干­笑,只觉的胃里烧烧的。

钮祜禄氏可能看我一直没怎么吃东西,又喝了这半杯酒下去,怕我不舒服,忙得给我夹了一筷子糟鸭脯放到我碟子里,“妹妹,吃点儿吧,垫垫胃也好”,我勉强一笑,“谢谢姐姐了”。

虽然不想吃,可胃里确实不舒服,我夹起了那块鸭子,刚要送入嘴里,一股子油腥味飘进了鼻端,我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忙得筷子放下,用手帕掩饰的擦擦嘴。只觉得一股股难受的感觉往胸口顶去,门口进来个小太监回了句什么,我都没听清。

“宁儿,你怎么了”,胤祥低了头过来轻声问了一句,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起来,顾不得别人,我看着胤祥有些担忧的眼,正想安慰的笑笑,那股恶心的感觉猛地顶了上来。

我忙得站起身子,向外跑去,“宁儿”,“妹妹”,身后一片呼喝声,我也顾不得许多,伸手正要去掀帘子,帘子已经被掀开了,一个人影儿一闪,我心里一怔,可人已一头撞了过去。

被人这么一碰,那股子难受的感觉再也忍耐不住,我“哇”的一下­干­吐了起来,那人却一把扶住了我。我一天没吃东西,只是吐了些清水出来,全都溅在了那人的衣襟儿上,身后的惊呼声和桌椅碰撞的声音交杂了在一起…

吐过之后觉得舒服些了,我用袖子擦着嘴,一边喃喃的道歉,“真是对不住了,我…”,正想抬头,却听见身后的年氏喊了一声,“哎哟,爷,您的衣裳”…

下部 第十章 新生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1 4:51:25 本章字数:12986

年氏那声呼唤之后屋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我觉得自己的脊椎仿佛被急冻了一下,动也不能动,隐约间似乎都能听到关节间那“嘎巴嘎巴”的声响。一时间连想吐的感觉都没有了,只有手指僵硬的攥紧了方才下意识抓住的那片衣袖,而四爷身上那淡淡的佛香味道却在不经意间缠绕了过来……过了一会儿,“宁儿”,胤祥在我身后低低的唤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堵涩之意。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猛地惊醒过来,这才发觉屋里静得有些吓人,不用抬头我也猜得出众人现在脸上的表情和心里的盘算,脑子飞快的转了转,“哇”的一声,我又吐了起来,不过这回却是实实在在的“­干­呕”了,我的呕吐声仿佛是一个解咒的冲锋号,屋里原本僵直无声的人们又都活动了起来。

就听见德妃一边吩咐人去给四爷取衣裳,又命人去宣太医,身后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先环了过来,我借机松了手,依入了胤祥怀中,不知谁递了块手帕子给我,我顺势接过来捂住了嘴。一转眼间,看见那双修长的手在空中停了停,就缓缓的收了回去,身旁一阵香风掠过,年氏和李氏已靠了过去,半蹲下身要去帮四爷收拾。

四爷站起身来,挥退了一旁的李氏和年氏,略恭了恭身,“娘娘,恕儿子失仪,先换了衣裳再来给您请安”,四爷慢声说了一句,音调一如既往的低缓却吐字清晰。

“快去吧,那西屋里暖和,穿得单薄些也不妨事儿,去那儿换吧”,德妃温和的说了一句,语调中透着关心。“是”四爷应了一句,一旁的那拉氏只吩咐了李氏年氏两句,自己却留在了这里,钮祜禄氏也没动,眼看着四爷脚步欲往西偏房走去,不知为什么又顿了顿,这才往外走,李氏她们忙得带着丫头跟了出去,我别转了眼。

见我­干­呕不止,胤祥一边轻轻的拍着我的背部,嘴里一边喃喃念叨些“别这么用力,轻点儿...好了,好了,没事儿了…”等等这样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可听起来却很熨贴的话。

真的呕吐固然是件难受的事情,可假装呕吐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就觉得不舒服,又这么折腾一下子,不一会儿我就觉得脸上热的厉害,嗓子也­干­烧了起来。“还愣着看什么,快去外头寻了翠云,让她去取我备用的衣裳来,她知道放在哪儿了”,那拉氏有些焦急的嗓音响了起来,一个小太监忙着答应了去了。

再吐下去就真成了表演了,若不是有方才的真吐垫底,估计这些人尖子们,早就看了出来,反正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已经分散开来,气氛已不若方才诡异,我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又做了两个深呼吸,就抬起头来想说话。

一抬头正对上胤祥满是担忧的眼,英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见我看他,他却迅速放松了表情,安慰的冲我笑了笑,“这会子觉得怎么样”,说完又扯了袖子,来擦我额头上的汗。我咧了咧嘴,“好些了,许是早上吃的不合适了,你别担心”,话一出口,这才觉得嘴里一股呕吐过后的恶心味道。

“妹妹,给,快漱漱吧”钮祜禄氏不知什么时候拿了盅子茶来,这会儿子得了空,忙的给我递了过来。我赶紧说了声多谢,没等我伸手,胤祥早接了过来,先试了试温度,这才送到我­唇­边。我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才凑了过去漱了几口,早有那机灵的丫头,捧了痰盂儿伺候在一边。

我刚把手里的茶杯递出去,胤祥已不管不顾的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快走了两步,将我放在了紧里头的暖塌子上。德妃本坐在桌旁,见状也不禁一愣,原本我正不舒服,也没想那么多,可胤祥一起开身子,我的目光与德妃却对个正着,我脸一红,心里却一冷,德妃看了看我,又看了胤祥一眼,只微微笑了笑。

“福晋,衣裳奴婢已经取来了“一个丫头的声音响了起来,钮祜禄氏忙走了上去,伸手接了过来,那拉氏转了身对正偏身坐在我旁边的胤祥笑说,“妹妹的衣裳也弄脏了些,一会儿子太医就过来了,看着也不好,再说穿着也别扭,不如先换了­干­净的才是”。那拉氏顿了顿,又对德妃陪笑说,“娘娘,横竖这饭在这儿是用不成了,不如您先回东暖房,让十三弟培着您先说说话儿,他一个男人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德妃微笑着点了点头,胤祥低头看了看我,我眨了眨眼示意无妨,他一笑,这才起身来对那拉氏略恭了恭身,“还是四嫂你想的周道,那就麻烦您了”,那拉氏抿嘴一笑,“十三弟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德妃站起身来,对我温声说了一句,“小心别再受风了,一会儿再来和我说话”,我忙低头恭声答应了。

胤祥扶着德妃往外走去,临了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这才去了。那拉氏和钮祜禄氏带着丫头们上来帮我收拾,屋里的空气中还漂浮着呕吐过后的味道,虽说我只吐了些清水出来,可毕竟不太好闻,我喃喃的道歉了几句。

钮祜禄氏扑哧一笑,“妹妹可别太客气了,怎么跟十三爷一个样子“,那拉氏一边我帮收拾一边笑说,“这才是夫妻呢,自然什么都一样的”,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我也­干­笑了两声。

快弄完了的时候,德妃派个丫头过来传话,说是收拾好了就赶紧回东房,一来那里暖和,而来娘娘不放心,要亲自看太医诊脉,那拉氏忙站起身来答应了。过去的女人穿穿带带的实在麻烦,饶是弄得简单,也还折腾了一会儿。

那拉氏原本还要找两个小太监抱了我过去,我忙的推却了,只说自己已经好多了,那拉氏也没再坚持,只是和钮祜禄氏一边一个扶了我出门。我原本想拒绝,可仔细想想,不管她们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只是做给他看的,总比那两个压根不管我的要好些,因此也就“弱不禁风”的任她们扶了我出去。

刚走到门口,已经有小太监来回,太医已经侯着了,四爷和十三爷正陪着德妃。他话音刚落,就听里面传来年氏的一阵笑声,我倒还好,那拉氏和钮祜禄氏却同时皱了眉头,又都状似不在意的瞅了我一眼,我只当作不知道。没走了两步,正要上台阶,听着里面的德妃说了句什么,听不大清,只听年氏玩笑着回了一句,“娘娘,您别太着急,肯定没什么大毛病,这女人吐了,除了肠胃不适就是有喜了,这才成婚,总不会鱼宁妹妹她…”…

她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一个茶碗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我也不禁愣住了,她说什么,有喜…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猛一听这消息仿佛是在说别人,心里感觉一片苍白,我嫁给胤祥已经快十三年了,从无任何消息。虽然一开始我并不想要什么孩子,总觉得自己的出现如同一场梦,私心里不想有着太多的牵绊,而当后来真的想要的时候,却也没有什么结果,也不是不曾胡思乱想过,自己是否也如同项少龙般,于时空转换间出了什么问题

“妹妹,咱们先进去吧,你刚才好些,别又吹了风”,身旁的那拉氏轻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却有了几分心不在焉。我扭头看了她一眼,她略冲我笑了笑,就率先抬脚往屋里走去,只是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思疑揣测,脸上表情虽还镇定,可却连扶着我走都忘了,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忙得掀起了门帘儿。

倒是一旁的钮祜禄氏默默无声的站立了一会儿之后,继续扶着我往上走,我心里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下意识的转头想对她笑笑,以示感谢,却看见她正低着头,眼光却仿佛放在了我的腹部。

一进门,就觉得屋里的空气仿佛是一锅放了太多调料的高汤,又热又粘,五味杂陈,方才进了门去的那拉氏正陪笑着跟德妃说,我已经好些了云云。钮祜禄氏放开了手,只默默的行了个礼,就自走到李氏年氏身旁,侍立站好。

我还来不及去看众人的表情,德妃已暖声问道,“怎么样,你这会儿子可觉得好了些”,我忙福下身去,“回娘娘的话,已然好多了,方才真是失礼了,扰了娘娘的席”。

德妃轻咳了一声,“你这孩子,快起来,人都不舒服了,还在乎这些,来,过来给我瞧瞧”。“是”我应了一声,正要站起身往前走,一阵虚弱梦的袭上了膝头,身体不禁一晃,一个人影儿罩了过来,胤祥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宁儿,小心些”,胤祥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手热的如同着了火,我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眼眶一阵酸热。若说方才听年氏那样信口一说,我还只是有些惊异不定,那现在我宁愿被人说婚前不检点,也希望她所说的是真的

没走两步就到了德妃坐着的暖炕前,胤祥小心翼翼的让我坐好,又有些手脚无措的想帮我整理,可手伸了伸终还是克制着缩了回去,他转身往一旁的太师椅的走去,我顺势看了一眼,一双天青­色­的麂皮靴子瞬时映了眼帘,胤祥的脚停在了那双靴子旁边,他一撩衣襟儿坐下了。

我不露痕迹的转回了眼,稍稍吸了吸鼻子,这才抬头看向德妃,心里不禁一激灵,可又强自镇定地与德妃对视。她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缓缓垂下目光瞟了一眼我的腹部,又抬眼看向我的脸。虽然是在看我,可她眼中却有些迷离,仿佛一时间陷入了对过去什么事情的回忆中去了。

对于德妃,一直有一份隐隐的畏惧存在于我心底,我对这个看似温和的女人,向来是能躲就躲。可方才胤祥的表情却给了很大的勇气,我的手情不自禁的放在了肚子上,背脊却挺的越发的直了。

屋里众人也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种种揣测的目光,像X光机一样,在我周身扫描着。估计年氏方才那番自以为是的笑话,也都把她们惊到了,在这些女人眼中,我大概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虽然我自己对于能不能的问题,也一直怀疑着,但我并不在乎。

可方才那拉氏,钮祜禄氏还有德妃的眼光表情才让我切身体会了,胤祥这些年所受的压力和闲话…心里不禁泛起一种类似于委屈的情绪,让我的眼眶越发的热了起来。

德妃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也渐渐恢复了清明,正与我的目光一对,她明显的微微一愣。我虽不知道自己目光里到底包含了些什么,但是为胤祥心疼的感觉超越了一切,我直直的看着德妃,脸上虽恭敬,眼光却毫不退让。

屋里越发的安静了起来,就这么过了会儿,德妃突然微微一笑,表情有些无奈又仿佛有些怜惜,只是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并不真实,恍若罩了一层薄雾。我不自禁地怔了怔,眼看着她慢慢伸出手来拽过了我的手,手指有些冰凉,不紧却令人不敢挣脱的握了起来。

她用另一只手在我手背轻拍了两下,突然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你这孩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低低的吸了一口气,不禁有些惊讶,除了康熙皇帝与我那次密谈之外,德妃是第一个表现出在跟“茗薇”说话的人,底下也隐约传来了一丝抽气声,我偏了眼去看,却看见了那拉氏那因为某些事情吃惊而张大的眼,她正有些呆愣的看着德妃。

我忍不住眯了眼,可没再等我细看,她表情一滞已迅速的低下头去,只是拿手帕子掩饰的沾了沾­唇­边儿。我不经意却快速的调转了眼,正好看到德妃从那拉氏身上收回的眼光,眼底的压力一如她同我“谈心”的那次,我忍不住手心一凉,冒了些虚汗出来。

德妃表情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手还是牢牢的握着我的,她正要开口,门口帘子一掀,一个中年太监走了进来,一个千儿打下去,“奴才何义给德主子请安,太医已经侯着了,您看…”,德妃点了点头,“起来吧,今儿是那位太医当值呀”,那太监一躬身,“回主子话,是太医院医正林德清”。

“唔”,德妃挥了挥手,“你去让他来吧”,又回头对我笑说,“宁儿,先让丫头们扶了你去里屋”,她顿了顿,又说,“不管怎样,看看总是好的,嗯”,我一低头,低声应了句,“是”,心里却想着,不管怎样吗...

一旁的丫头们早已走了过来,伸手扶了我往里屋走去,胤祥身子一动就想站起身来,我对他笑了笑,示意无妨,胤祥一顿,想了想,就对我暖暖一笑,又坐了回去。可身后那道炙热的视线直到门帘放下,仿佛还紧紧地贴附在我身上,至于另一道…我微用力的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去想,一旁的丫头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却也不敢多问,只是伺候着我躺好,又放下了帘子。

就听着屋外的德妃跟那拉氏她们说,让她们去另一旁的耳室先回避一下,虽然这是规矩,可经过方才那一阵,我隐隐觉得德妃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一个跟我来之前完全不同的决定,方才那拉氏的表情也说明了一些…只是不知道这决定对于我而言,是好是坏罢了。

听着屋外唏唏嗦嗦的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响过,想必那拉氏她们已经都退下了,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德妃显而易见的不想让她们知道看诊的结果。“臣,林德清给德主子,四爷,十三爷请安”,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有些耳生,过了这么些年,想必太医院的医正也换过好几茬儿了。

“林太医,快请起,这也有些日子不见了,上次你开的方子我都照服了,可感觉好多了”,德妃温和的说了一句,那林太医忙的自谦了两句,德妃笑说,“既然这样,你就先去诊脉吧,有什么结果,立刻来告诉我”,说完就使唤人带他进来给我诊脉。

丫头们把我的手从帘帐里拿了出来,又用帕子盖了,这才有几只手指轻轻的按在了我的脉络上。我心里也不免有了几分紧张,只听林太医在帐外恭敬的笑说,“夫人不要紧张,放松才好,不然脉象乱了,臣下不好诊治”。

我忙的深呼吸了两下,稳定了一下,就轻声说,“那麻烦您了”,林太医忙道不敢,又细细的切起脉来。我仰望着帐顶,心里不停的默念着九久乘法表,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这么诊了一会,林太医又要求换只手,一番折腾之后,太医大人又细细的号了一遍脉,就在我不知道背了几遍九九八十一的时候,他突然收了手。我心猛跳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问出来,只是任凭丫头们把我的袖口挽好,又放回了帐里。

耳听着林太医的脚步声往正屋走去,我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只听他刚说了一句,“回娘娘的话…”,“林太医”,德妃轻喝了一声,那屋里立刻没了声音,我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再用力竖的话,恐怕就会掉下来了,可还是什么也听不见。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算了,不想了,爱谁谁吧…摊开了手臂四仰八叉得躺在了床上,心里拼命的让自己想些别的事情,可滑过脑海的还是…的

“唰”的一声,帘帐突然被扯了开来,日头一下子照了进来,我眼前一刺,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怎么回事儿…”,话还没说完,人已被一股大力拉住了一个怀抱中,我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想挣扎,可那熟悉的体味立刻就飘入了鼻中。

我手一顿,顾不得被晃得金星乱冒的眼,忙抱住了胤祥,只感觉到他的头深深的埋入了我的颈窝,“胤祥,怎么了,你”…我话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一股热流正顺着我的脖颈淌了下来……

我顿了顿,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拍着胤祥的背部,他却只是密密的拢着我,头埋在我肩膀也不说话,我心里隐隐的猜到了是为什么,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有一种好像突然中了大奖,却被告知在这段时间,中了奖要拿百分之九十去交税的感觉,时机好像不太对。

屋里的气氛却很安逸,只有一个自鸣钟发出‘咔哒咔哒’的摇摆声,窗外的阳光薄薄的洒了进来,外屋也是一声不闻。我也不想说什么,只觉得上次这样拍抚着胤祥的时候,好像还是十几年前,他跟人­干­架的那个夜晚,那晚我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就是全部吧,心里一阵温暖。

感觉着胤祥好像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却还是不抬头,我不禁猜测着他是不是因为方才太过激动而不好意思抬头看我,可不管他好不好意思,我的肩膀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我翻了翻眼皮,就笑说“你最好是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也不枉费我温柔的拍了你这么久”。胤祥“哧”的一笑,一股热气直直的喷进了我脖领子,我情不自禁的扭了扭脖子,他顺势抬起了头,手略微放松却依然环着我,又笑问了一句,“要不是好事儿,你又怎样呢”。

我装作不在意的看了他一眼,还好,虽然眼圈有些微红,但眼里的神采却是我从没见过的,有着满足,有着喜悦,还有着更多的骄傲。我心里不禁叹息了一声,我们那次大婚的晚上,胤祥也是一付心满意足的样子,却没有这样骄傲的感觉,也许一个再出­色­的男人终还是需要儿女来证明的他的“骄傲”吧,至少在现在这个朝代…

虽然心里各种念头儿翻搅着,我嘴里却只是笑着说,“要是不好,那就捶,虽然拍了半天已经有些累了,但这点子力气还是有的”,胤祥咧嘴一笑,没说话,只是又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起我来。

被他看得有些毛,我咽了口­干­沫,刚要张口,胤祥突然伸长了手臂,一只大手就那么轻轻的覆在了我的腹部,感觉好像暖暖的,我下意识的去看他的手,他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两个月了”,我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了心头,烫的仿佛心都疼了,眼泪却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虽然方才已经猜到了,可现在亲耳再听到,感觉是那么的不同,我不想哭,却仿佛身体了所有的水分都变成了眼泪,就这样不停的流淌着。胤祥拿手帕子擦了又擦,见还是止不住,­干­脆将手帕扔到一边儿,反过手来轻拍着我,嘴里又习惯­性­的开始嘟哝着一些言不及义的安慰之语。

泪眼朦胧中,看着胤祥温柔的脸,温暖的眼,还有那轻柔的拍抚,我突然明白了过来,自己这么多的眼泪,是在替他流着,这么多年,胤祥心里一定有太多哭不出来,又不能哭的眼泪了吧…

当我在胤祥的肩头开始打嗝的时候,他的外衣已经被我的眼泪浸透了,有多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能够放纵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也变成了一种奢侈。

一块手帕递了过来,看着胤祥的笑脸,我有些不要意思的冲他笑了笑,伸手接过来抹了抹脸,又擤了擤鼻涕,胤祥低笑着说了一句,“要不要洗把脸”,我忙摇了摇头,“不要,没的叫人笑话”,他轻笑了两声,也没再坚持。

哭过之后,心里也清爽了起来,眼下能想到的问题立刻冒了出来,我忍不住转头往外屋看了一眼。没等我说话,胤祥已在我耳边轻声说,“你放心,娘娘既肯在她屋里找太医来诊脉,心里自然有数儿,更何况,原本叫的不是这个太医”。

我一怔,转过眼来看向胤祥,他翘了翘嘴角儿,眼里闪过了些什么,又低声说,“方才娘娘见你吐得这样厉害,就打发了人,专门请的这个太医来,这姓林的做了医正,可是四哥保举的”。

“唔...”,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脸上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一时间也想不清这之间的利害关系,或者说不想去深想…“嗯哼”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咳嗽,我立刻就听出是德妃的声音,虽然她一直都有痰症,但这声听起来实在是刻意无比。

胤祥也站起身来,对我做了个安抚的眼神,我点了点头,他转身往屋外走去,听着屋外传来了低声交谈的声音,我也没有刻意去听,心里头已压了太多的事儿,不想再去猜东想西的,眼神却情不自禁的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孩子吗…

门口帘子一动,一个人低头走了进来,我没抬头,只是缓缓的做了个深呼吸,心知肚明德妃一定会跟我说些什么吧。一抹冷笑情不自禁的浮上了嘴角儿,又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定了定神,才以一种可以称之为毅然的表情抬起头来向她看去…一双乌眸却正正的撞进了我的视线,“啊”,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四爷踱了两步,负手站立在了窗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从头到脚扫视了我一扁,眼光又落回了我的脸上,冷静的眼,平淡的脸,被遮挡住的日光,在他脸上折­射­下了不明的­阴­影…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的思绪仿佛并不在眼前,而是飘摇在一个我已无法触及到的地方。

屋里安静的好像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我低垂下眼睫,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再去与他对视,四爷的存在对于我而言,就像一道膝上的伤口,不论表面的皮肤看起来恢复得有多平滑,可一遇到­阴­天下雨或疲劳的时候,内在的伤处总是会隐隐作痛,而且会这样伴随一生。

午后的阳光渐渐的西移,离床塌不远处,四爷的身影被拉得有些歪斜,我下意识地盯着那道影子,看着它被拉得越来越长,也仿佛离我越来越远…“太医嘱咐过了,你要多休息”,四爷那冷静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微微偏了脸,不想去看他,只觉得自己的嘴­唇­儿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身子太虚,心血太亏,太医已开了方子出来,切记按时服用…”,听着四爷­干­巴巴的转述,我心里突然泛起一种奇怪的预感,仿佛这是一种告别,以后很难再有相见的感觉了。

按理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儿,这些泛泛的医嘱,不论谁来告诉我也用不着四爷他亲自…思绪翻转间,也不知道他说了多久,我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立在窗边的四爷,这才发现他已停了口。光影摇曳间,四爷的表情有些模糊,我下意识的眯了眯眼想看清楚。

四爷突然往前跨了一步,他身后的原被挡住的日光一下子刺了过来,我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眼睛猛地受了刺激,只觉得一些光点不停的在眼前飞舞,不禁伸出手去揉了揉。

我努力的想睁大眼睛看清楚,可满眼的光影却让四爷的表情在我眼中依然模糊,恍惚中只看到了一双仿佛如海浪拍岸般,翻腾着万千情绪的眸子。隐约间一只修长的手抬了起来,微张的手指隔着空气顺着我脸部的轮廓,缓缓地滑了下去,一瞬间,我仿佛感觉那冰凉的手指,就在我颊边掠过…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再睁开,眼前的图像仿佛被拍打过的电视机,嘈杂的雪花一下子变得万分清晰,四爷看向门外的眼,以及那淡淡的表情,都清楚地定格在我眼中,而方才那样的火热情绪好像从没出现过似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耳边却传来一句再淡漠不过的吩咐,“不管怎样,你好自为之吧”。我一怔,还来不及说什么,四爷已转身向屋外走去,眼看他伸手要去掀门帘,却半截停住了,“我定会…”,四爷突然极低的喃语了一句什么,一个念头突然电光火石般的劈进我心里,尽管脑子里还有些混乱,我猛地打断了他的话,嘴里恭敬却也淡漠的说了一声,“谢四爷关心,鱼宁恭送四爷”,声音清晰稳定。四爷背脊硬了硬,微微的侧了头,却终没有回过头来来再看我一眼,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只是一掀帘子迈步走了出去。门帘儿飘落的瞬间,德妃端坐在外屋暖塌上那有些单薄的身影儿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地仿佛有些透明,怔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四爷出来,她作势要站起身来,四爷向她走了过去。屋外传来了一声儿关门的声音,显然德妃和四爷离开了这间屋子,也许他们之间的交谈不想再让我听到吧。愣愣的看了会儿不再飘动的帘子,我缓缓地调回了眼光,一时间只觉得方才四爷那仿佛火热的眼光和冰冷的话语,不停在我胃中翻搅,刚想靠回软垫,突然觉得自己的背脊有些酸痛,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挺着背脊,伸手先去后背揉了揉,这才再靠了回去。

我闭上了眼睛,方才的一幕幕的走马灯般从脑海中滑过,德妃,那拉氏,胤祥,还有四爷……看起来德妃原本对我是有什么打算的,那拉氏也知道,而胤祥和四爷显然也猜到了什么,不然就不会有瑞宽那句我没有听明白的警告,可我突如其来的“喜讯”,显而易见的打破了某种平衡,而德妃也改变了主意。我情不自禁的用手摸了摸肚子,在外头飘泊的那几年,因为我身体虚弱,经期不准,福婶儿曾请了两个大夫来给我看诊,虽然是乡野大夫,但他们的答案基本趋于一致,那就是我的体质极寒,天生的气血不足,总之一句话,不太容易受孕。

这些话的前半部分,以前来给我看诊的太医们都曾说过,可那最后一句,却从没传进我耳朵,我忍不住咧了咧嘴,胤祥的笑脸在我脑中一闪而过…而四爷又和德妃做了什么样的承诺或者是交易呢,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想着四爷方才那奇怪的表现,我之前那种感觉越发的强烈起来,以后我可能再也看不见他了,方才他进来说那些没什么意义的话,仿佛就是一个告别,一个在德妃监督下的告别。

眼底不禁一阵酸涩,很热,却没有半滴泪水流出来,只是觉得眼角儿涨涨的…我忍不住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虽然今天我和四爷进行了彼此相识以来,语气最冷漠距离最遥远的一次谈话,但是却感觉彼此的了解从没有这样深…所以我能理解他莫名的出现与冷漠的理由,他也一定明白我那时之所以会打断他的原因……我用力的呼了口气出来,真想把心中所有压在心头的沉重,一股脑的倾泻出去。眼睛有些酸痛,我伸手捏了捏鼻梁,突然觉得身下有些硌,到垫子下摸了摸,这才发现是一面小小的铜镜,不晓得什么时候被落在了这里。

顺手抽了出来,枝叶繁复的花纹覆盖了整个镜子,做工甚是­精­良,我下意识的照了照,不知怎的,脑中突然想起红楼梦中的那个宝鉴,不知道会不会照个骷髅头出来,“嗤”,我轻哼了一声,好笑的摇了摇头。一张虽有些模糊却很淡漠的脸孔映了出来,我不禁一愣,忽然发现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像一个人,也是那样淡淡的眼,平白的表情,是那么熟悉…我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慢慢的把镜子放了下来,只觉得心里堵得要命,原来那人不是天生的一付淡漠表情,他不哭不笑是因为他不能哭,也不能笑,就一如我现在…我用手背覆住了眼,脑子里仿佛被压了块腌菜石头,冰冷沉重却什么也不能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觉得不对,拿开手张眼看去,胤祥正默默地斜靠在门边看着我。

静静对视了一会儿,胤祥突然咧开嘴冲我做了个鬼脸儿,我情不自禁笑了出来,刚要说话,却看见胤祥的眼神转到了我手中,我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握着的铜镜中,却闪烁着一双来不及收回的笑眼,忍不住用力握紧了镜子...

“呼”,我轻吁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镜子,抬起头对一直盯着我的胤祥笑说,“我想回家,现在可以了吗”?胤祥微微一笑,迈步走了进来,我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件貂皮外氅。

他弯下腰帮我将外氅裹紧,一把将我抱了起来,这才对我笑说,“放心吧,娘娘说,让你回家好好休养,一切有她”,他对我眨了眨眼,又低声说,“别担心”,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这些日子的经历让我疲惫不已,我现在只想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那个唯一让我感觉温暖的…

胤祥抱了我刚要走,突然又停下了,我不禁有些奇怪,睁眼看向他,胤祥却往床上看了一眼,转眼笑问我,“那镜子,你不要了”,我一顿,眼光不禁转到了那面镜子上,那淡漠的表情一滑而过…

我摇了摇头,“不要了”,我顿了顿,清晰又坚定地说了一句,“本来就不是我的,不能要”,胤祥一愣,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只笑了笑,“这屋里,除了你,没什么是我的”。

胤祥闻言一怔,“哈哈...”接着就放声大笑,我的耳朵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那无比熟悉的震动…胤祥低下头来,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彩,他低声说了一句,“咱们回家”,我点了点头,“好,回家”…

下部 第十一章 明黄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1 4:51:25 本章字数:15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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